曾兩度因盜竊罪入獄、坐了18年牢的江西樂安縣山碭鎮(zhèn)厚坊村村民曾春亮，在刑滿釋放后又背上了3條人命。2020年7月22日，他第一次潛入山碭村村民康海（化名）家，同屋主發(fā)生打斗后逃走。8月8日，曾春亮帶著刀和鐵錘再次進入康海家，殺害兩名老人、重傷一名孩童后逃走。5天后，逃亡中的曾春亮回到厚坊村，將一名駐村干部殺害。警方懸賞緝拿曾春亮的賞金從5萬元提高到了30萬元。8月16日，被數(shù)千警力搜捕了多天的曾春亮，以一種“戲劇性”的方式歸案：當天下午，他騎摩托車出現(xiàn)在238國道山碭鎮(zhèn)航橋村路口，隨即被卡點民警攔下逮捕。曾春亮為什么要殺人？警方又是如何圍山搜捕將其抓獲的？

“第二次來，他就是來殺人的”

2020年7月22日早上，康海在臥室睡覺，突然聽到母親的喊叫聲。他跑上樓去，見一光頭男子將母親壓倒在地，一只手拿著螺絲刀，頂著母親的脖子?？岛７Q，見母親有危險，他沒有多想，沖上去將男子推開。

康海與光頭男子“糾纏”了不到兩分鐘，誰也拿誰沒辦法。這時，男子說：“我沒拿東西，只是在你家睡覺，讓我走……要是敢報警，就殺了你?！?/p>

康海說：“把螺絲刀放下來，就放你走?！蹦凶臃畔侣萁z刀就往樓下跑，到馬路對面不遠處，騎著一輛電瓶車沿238國道朝豐城市方向逃了。之后，康海讓在樓下的妻子報了警。

家里“進賊”后，康海和家人的神經(jīng)一直繃得很緊。7月25日，康海在家中裝了監(jiān)控，其中一臺裝在二樓的櫥柜，鏡頭正對著樓梯口。

8月8日，監(jiān)控記錄下了令人心悸的一幕：當天早上7點多，康海母親下樓，似乎是到廚房做飯;不久，曾春亮身穿短袖，脖子上掛著毛巾，右手握著錘子、尖刀，放輕腳步走上二樓。見有監(jiān)控，他伸出戴著黑色手套的左手，將鏡頭推向一邊。隨后，臥室傳來多次撞擊聲，曾春亮再次出現(xiàn)在鏡頭中時，手中的錘子已有血跡，他接著又大步朝三樓去。

“一年365天，我和老婆基本都在家，可就這一次，我倆都不在?！笨岛７Q，當天早上，僅有其父母及7歲的外甥在家里，“小孩是二妹的孩子，趁暑假來玩，剛到兩天?！?/p>

最先目擊兇案現(xiàn)場的是康海的二妹康珈（化名）。8日下午3點多，她回家后，先到位于一樓的廚房，發(fā)現(xiàn)母親倒在餐桌旁，血流了一地?？电臁皣樕盗恕保炖锬钸吨皨寢尡蝗藲⒘?，兒子不見了”。

后來趕到現(xiàn)場的表弟阿明（化名）找到了孩子，孩子的頭被砸破了。阿明趕緊找人送孩子去醫(yī)院。

康海在事發(fā)當天的監(jiān)控中發(fā)現(xiàn)，曾春亮把二樓、三樓的每個房間都找了個遍?！叭绻膫€房間有人，就會死。第二次來，他就是來殺人的。”康海說，他懷疑，是否是因為報警而招致曾春亮的報復。

時隔五天，在村委會大院殺害駐村干部

在山碭鎮(zhèn)山碭村犯案后，曾春亮消失了。

警方貼出的懸賞通告中，截圖附出兩張曾春亮在康海家二樓作案時留下的身影：光頭，手持兇器，著深色T恤，脖子處搭著一條破舊的毛巾。賞金一度從5萬元提高到了30萬元。

警方判斷曾春亮可能藏匿在附近，厚坊村高度戒備。村委會大院的圍墻、各村民小組的顯眼位置都出現(xiàn)了懸賞通告。村民在村干部的吆喝下，晚上緊閉大門，不再三五成群閑聚，民警開始在各個村小組巡防。

曾春亮雖然存在潛逃回村的可能，但誰也沒想到一場意外來得這么突然。8月13日7時58分，因為沒帶鑰匙，村主任助理易良（化名）打電話通知同事，讓他給即將上班的3名駐村干部開門。8時10分左右，門開了。

8時30分左右，上樓拿資料的樂安縣醫(yī)療保障局駐村干部桂高平在宿舍發(fā)現(xiàn)了藏匿的曾春亮。搏斗中，桂高平被刺中左邊頸動脈，倒在床邊不幸身亡。

搏斗的聲音引起另外兩名干部的警覺。他們拿著棍子趕過來，曾春亮隨之持刀沖出來，試圖砍殺二人。他們趕忙呼救，曾春亮則迅速逃離。

當天，因懷疑曾春亮藏匿在山上，易良和民警在山上的其他村民小組里守著，村委會大院附近并沒有多少警力。等趕來增援時，曾春亮已經(jīng)不見蹤影，樓梯上留下一些血跡。

厚坊村計生專干黃旭麗與桂高平搭班工作了一年多。她回憶，8月8日事發(fā)后，“我們聽說有人提供線索，他（曾春亮）逃到這個山里面，也怕他進村?！?/p>

黃旭麗當時建議桂高平在內(nèi)的3名駐村干部暫時不要住在村委會大院，“強制讓他們走”。

但桂高平他們覺得走了村民不安心，便一直在村委會大院二樓住著。

藏身2500公頃山林，數(shù)千人大搜捕

殺害兩人，在逃跑過程中，再殺一人，一時輿論嘩然。一場搜索范圍覆蓋附近多個山頭、投入數(shù)千余名警力的大搜捕隨之展開。

8月13日晚，厚坊村從村口開始，停放在路邊的各類警車、武警、社會車輛，一直延伸到村頭另一邊上山的路。原本不太寬敞的水泥路被車輛幾乎塞滿。村內(nèi)，身著迷彩服的民兵手持橡膠棍、木棒、砍刀等防身工具巡邏。

8月14日、15日、16日白天，厚坊村附近多個山頭，每隔幾十米，山間的水泥路上便有一個由多位民警設立的布控點位。

因為持續(xù)大范圍搜山，考慮到警力不夠，撫州多個區(qū)縣的民警前來換班圍捕，整個搜捕力量近5000人。

8月16日14時，多日搜捕后，警方陸續(xù)增派警力至厚坊村附近一座大山附近集結(jié)。15時，數(shù)架警用無人機在山林上空盤旋，警犬同時出動。警方用擴音喇叭朝山里喊：“你已被包圍，立即下山，投案自首。”

參與搜捕的民警說，嫌犯藏身的山林面積約有2500公頃，“他從小在那里生活長大，這個人生存能力特別強，鉆進山里，不好找，真的是特別難找?！彼Q，曾春亮反偵查能力極強，提前在山林中藏好摩托車。

“我們一組7個人，從山上往下逼他”，在警方的震懾下，曾春亮駕駛摩托車下山。

一個小時后，逃匿多日的曾春亮現(xiàn)形。16時27分，距第一次兇案現(xiàn)場近7公里、第二次兇案現(xiàn)場近4公里的山碭鎮(zhèn)航橋村十字路口，戴黑色帽子、著黑色T恤、牛仔長褲，騎著一輛破舊紅色摩托車的曾春亮被圍堵在路邊。多位目擊者稱，曾春亮看著周圍涌上的民警，自知跑不掉了，便主動將摩托車停在路邊，熄火后“雙手舉過頭頂，蹲下?！?/p>

現(xiàn)場的抓捕視頻顯示，雙手被反制戴上手銬后，曾春亮被摘下帽子、解開皮帶、脫掉鞋、褲子扒至腳脖子處，防止其私藏兇器，再次逃跑。

多位目擊者提到，曾春亮被捕時神情淡定，說“我是自己出來的，如果我不出來，可能十天半個月你們也找不到我”。據(jù)介紹，被抓時，曾春亮所騎摩托車頭左邊黃色塑料桶內(nèi)還有一把錘子和一把尖刀。

村民：嫌犯小學畢業(yè)外出務工，“又賭又偷”

曾春亮家有6個兄弟姊妹，其排行老四，今年44歲，身型偏胖。公開資料顯示，2002年12月5日，因犯盜竊罪，曾春亮在浙江臺州被判刑10年。出獄后不久，2013年3月，曾春亮因再犯盜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8年6個月。因減刑，2020年5月12日，曾春亮刑滿釋放。

對曾春亮本人及家庭情況，村里知道的人不多，上年紀的人會念叨幾句，“父母走得早，他坐過牢”。據(jù)介紹，曾家經(jīng)濟情況并不是很好。上世紀90年代，小學念完，還沒讀到初中，曾春亮便離鄉(xiāng)外出打工。父母2002年左右先后因病去世，這一年，曾春亮第一次“犯事”。

性格傲慢，但有點兒自卑，這是接觸曾春亮后，村里人對他的印象。一名知情人士稱，近20年前，同在浙江臺州打工時，她曾和曾春亮打過麻將?！奥閷?、撲克……他什么都賭，輸贏金額也很大?！彼f，彼時，曾春亮“人懶，不想干活，到處偷錢”。

也有人形容，認識曾春亮的100個鄉(xiāng)親中，99個人都知道他會偷東西，這是出了名的。

兩次命案的陰影仍籠罩著當?shù)?。村中正積極開展聯(lián)防聯(lián)控工作，對群眾進行安撫工作，疏導群眾的恐慌情緒。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偵辦中。

（《新京報》2020.8.17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