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

閱讀經(jīng)典名著可以陶冶性情，完善人格，提升生命智慧。但是，因為時間跨度較大，很多經(jīng)典文學名著所展現(xiàn)的生活往往與學生的現(xiàn)實生活相去甚遠，語言習慣、表達方式的時代性也讓學生在閱讀時產(chǎn)生隔膜。這樣，學生在閱讀經(jīng)典名著時很容易不愛讀、讀不進、讀不懂，對于人物形象的理解僅停留在扁平的標簽式的認知上，對作品的意義的理解也較為膚淺、片面。教學教材推薦的經(jīng)典名著時，對其進行二次開發(fā)，可以讓學生更深入地進入文本，觸摸經(jīng)典中人物的血肉和靈魂，從而深入地理解作品的意義，并內化為自身的感悟，提升生命的智慧。

《駱駝祥子》是一部反映上世紀二十年代舊中國個體勞動者的悲慘命運的經(jīng)典名著，是老舍先生的代表作。由于主人公祥子的命運極具悲劇性，故事的背景距離學生生活較為遙遠，學生初讀此書的熱情普遍不高。不少同學表示“看不下去”“看不懂”，能堅持看下去的同學談及此書也多是說小說“就是講了祥子三起三落的故事”，認為“祥子的命運太悲慘了，如果不發(fā)生那些事，祥子生活就幸福啦”。對于主人公祥子的理解如此簡單平面，自然無法理解小說的真正價值。為了讓學生能把《駱駝祥子》“讀進去”又能“讀出來”，我們可以運用“二次開發(fā)”的手段，讓經(jīng)典人物形象鮮活起來。

一、補充和體驗式開發(fā)，讓個體的人成為社會的人

《駱駝祥子》中，祥子是一個人力車夫，他所生活的二十世紀的北京城——那窄小幽深的胡同、那骯臟貧窮破敗的大雜院、甚至那爽利潑辣的京味兒都成了漸漸消逝的風景，這些都使學生在閱讀過程中難以產(chǎn)生代入感而形成閱讀隔膜。補充相關背景資料，適當呈現(xiàn)老北京的圖片、影片，借助小說的插圖，或者展現(xiàn)一些其他藝術形式如歌劇、話劇等，形成讓學生可感可知的情境，是在閱讀初期打破閱讀隔膜的好方法。

情境的形成也使得學生對祥子的認知不局限于一個個體，而是生活在特定的時代、社會背景中的活生生的人。作為一個社會的人，祥子的人生與身邊的人乃至整個社會發(fā)生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的命運會被這些聯(lián)系左右，他的性格也在這些聯(lián)系中發(fā)生著變化。在學生自讀《駱駝祥子》的過程中，指導他們?yōu)橄樽釉O計名片、人物檔案、百度百科詞條，試著畫出祥子的社會關系圖，將與祥子有關的人物、祥子經(jīng)歷的事件、能體現(xiàn)人物特征的語言等也在圖中記錄下來，根據(jù)課文內容設計祥子的朋友圈和聊天記錄。這樣的設計先讓學生進入書中的生活進行體驗，再讓學生用今天的生活經(jīng)驗對祥子的生活進行“同理性”體驗，便于學生從社會的角度著眼，從而對祥子的人生有更為清晰的認識。這種體驗式的二次開發(fā)，能激發(fā)學生閱讀興趣，從而有效地打破與經(jīng)典的隔膜，對人物的命運多一些感同身受的體悟。將個體的人放在社會中來看，也為后期思考達到一定廣度和深度奠定了基礎。

二、追尋和探究式開發(fā)，讓平面的人成為立體的人

初中階段的孩子們對社會、人生還缺乏理性的認識，這使得他們讀完名著后，會習慣用標簽來定義人物。如何將學生認知里這種平面的、靜態(tài)的、標簽式的人變?yōu)榱Ⅲw的、動態(tài)的、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需要教者帶領著學生對人物形象及悲劇意義展開追尋和探究。用批注、擬回目名等方式深入文本，對精彩文段進行細讀品味，對前呼后應的情節(jié)進行比照分析，這樣追尋式和探究式的二次開發(fā)，讓學生的思維步步深入，也讓學生對悲劇形成的原因有較為深刻的認識。

（一）圈點批注、擬標題或回目名，是讓學生自主深入文本的有效方式。讀名著首先是以學生為主體，圈點批注可以凝聚閱讀的注意力，讓學生更有效地親近文本?！恶橊勏樽印返娜c，可以勾畫小說的重點、難點、疑點，比如表達作者態(tài)度的詞句、祥子心理產(chǎn)生變化的文段、體現(xiàn)京味兒的描寫等等。批注可以從作品的內容、結構、寫作方法、語言特色等方面進行著手，也可以對隱性情節(jié)展開聯(lián)想、想象，比如作品對祥子鄉(xiāng)下的生活以及他的理想生活只是一筆帶過，將祥子鄉(xiāng)下的生活進行想象，就會理解祥子的保守就帶有來自鄉(xiāng)村的小農(nóng)意識，而想象其理想生活，則能與他夢想破滅后迅速走向墮落與毀滅形成對比，更見悲劇之悲。閱讀時即時生發(fā)的心得體會、見解認識等也可以及時記錄。在讀后對圈點批畫處回味咀嚼，也是對名著本身選擇梳理、去粗存精的過程。

中國古典小說多有回目名，回目名往往會概括該章節(jié)的主要人物與情節(jié)。《駱駝祥子》是白話小說，以數(shù)字標章節(jié)，如果給每個章節(jié)加上回目名，這不僅可以高度凝練地概括情節(jié)，也能把握人物命運的變化，體會作者的情感傾向，進一步地理解作品的思想。學生在指導下能寫出這樣的回目名：第一節(jié)，一無所有進城謀生，三年艱苦買車圓夢；第二節(jié)，懷僥幸祥子出城，遇危險亂兵搶車；第三節(jié)，牽駱駝星夜逃亡，賣牲畜清晨回家……當然如果擬回目名有難度，也可以用小標題的形式進行概括，如：第一節(jié)，進城買車；第二節(jié)，意外丟車；第三節(jié)，賣駱駝……

（二）對關鍵詞句、精彩語段細讀品味，可以感知語言的精細微妙，挖掘語言的豐富內涵，更細致地把握人物情感的變化，貼合人物豐富的內心世界。例如，教學中，圍繞“駱駝”這個詞我設計了這樣一個問題：既然祥子是個車夫，為什么小說題目不是《車夫祥子》而是《駱駝祥子》呢？

學生的回答圍繞這樣幾點：1.因為丟了車卻牽回三匹駱駝的奇遇，祥子有了駱駝這個外號。2.祥子和駱駝一樣沉默寡言、吃苦耐勞、不大合群，干活倔強。學生的這一認知就是靜態(tài)的標簽式的，于是，我引導學生從相關詞句中體會：人們稱祥子為駱駝時都是什么態(tài)度？（屏顯）

a.不喝就滾出去；好心好意，不領情是怎著？你個傻駱駝！

b.有的就說：祥子，駱駝，你這差事美呀！足吃一天，伺候著老爺小姐！

c.那穿紅衣的鑼夫，與拿著綢旗的催押執(zhí)事，幾乎把所有的村話都向他罵去：孫子！我說你呢，駱駝！你他媽的看齊！

當學生把自己代入人物中，喊出“駱駝”這個詞時，他們就能體會出“駱駝”這個詞象征著低下的、得不到尊重的地位。

繼續(xù)進行追問：當祥子成為駱駝祥子后，生活發(fā)生了什么變化？（屏顯）

a.自從一到城里來，他就是祥子，仿佛根本沒有個姓；如今，駱駝擺在祥子之上，就更沒有人關心他到底姓什么了。

b.一來二去的駱駝祥子的名譽遠不及單是祥子的時候了。

這時，學生就能體會到“駱駝祥子”這個稱呼，不僅是因為他牽回駱駝的奇遇，也不僅體現(xiàn)他吃苦耐勞沉默寡言不大合群干活倔強的性格，更象征著祥子在那個社會低下的地位，以及他每況愈下的生活狀態(tài)。

（三）對前呼后應的情節(jié)進行搜尋比照，可以觀察到人物最本質的變化，深刻認識到悲劇形成的原因?！恶橊勏樽印肥且粋€悲劇。魯迅說：“悲劇就是把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教學中我讓學生將“有價值的祥子”和“被毀滅的祥子”進行比較，可以看到祥子的人生的悲劇不僅在于車的失去和身體的垮掉，而是在于理想的破滅、美德的丟失和人性的墮落；搜尋祥子從“有價值”到“被毀滅”之間苦苦掙扎的那些情節(jié)，感受祥子的墮落是個復雜的過程，認識祥子的悲劇幾乎是以他個人的奮斗無法改變的命運；提出“誰該為祥子的悲劇買單”這一問題，引導學生思考祥子悲劇的的偶然性和必然性，深刻挖掘出祥子悲劇的原因——既是社會的，也是個人的。那個舊社會的黑暗混亂、法治缺失、自私冷漠使得祥子這樣的人無法按自己可憐的愿望安穩(wěn)地活下去；而祥子自身性格的木訥保守、眼光的狹隘短淺和學習能力的缺失，也使他在接二連三的打擊后，沒有爬出來的智慧和勇氣，最終只能滑向墮落的深淵。

三、聯(lián)動和生成式開發(fā)，讓作者筆下的人成為讀者生命中的人

高爾基說：“讀書是人的心靈和上下古今一切民族的偉大智慧相結合的過程?！苯?jīng)典之所以成為經(jīng)典，不僅因為它對于人的生活、生存、生命狀態(tài)的展現(xiàn)或者在藝術風格上的某種突破，還在于它在刻畫人性的同時，還蘊藏著人生的智慧。閱讀經(jīng)典文學作品，最終的目的應當是將這種智慧內化，讓作者筆下的人，成為讀者生命中的人。讀《駱駝祥子》，僅僅了解祥子的悲劇，甚至能認識到造成祥子悲劇的原因，都是不夠的。我們今天也許不會再像祥子那樣從事拉車的工作，所處的時代也不像祥子那個黑暗的時代，但完全有可能像祥子一樣在追求理想的過程中受到接二連三的打擊，也有可能像祥子一樣努力奮斗過卻還是一無所有，如何避免我們像祥子一樣滑向墮落的深淵呢？因此，我們從祥子的失敗中，應該學會反思自身的局限性，提升應對苦難的智慧，形成自身的生命力量。

聯(lián)動式二次開發(fā)，是指在閱讀經(jīng)典名著后，將其他相似的作品或人物與之進行聯(lián)動比較，分析歸納，從相似的人生不同的選擇中，更為客觀、更為全面地認識作品、認識社會、認識人生。例如：

（一）同一作品中相似命運人物的聯(lián)動比較和品性再挖掘。《駱駝祥子》中著重刻畫的洋車夫有祥子、二強子、老馬，他們都曾是有車一族，又都最終失去了車。黑暗的社會注定了他們人生的悲劇，但老馬始終保留著一份人性的善良，在受到失去孫子這樣殘酷打擊的時候還能“和氣可愛”，至少為他的孫子小馬帶來溫暖；二強子完全活成“人間走獸”，他的人性是泯滅的，他被苦難折磨的時候，想到的是用酒精麻痹自己，把苦難轉移給身邊的人。再如高媽，也是被這個黑暗的社會壓迫著的人，也有著悲慘的命運，可她不僅保留著自己的尊嚴和善良，還能努力地讓自己的生活更好一些。祥子為什么沒有成為老馬和高媽，卻離野獸一樣的二強子越來越近呢？從這樣的比較里，學生可以思考的不僅是為什么祥子活成了悲劇，還可以思考應該努力活成一個怎樣的人。

（二）不同作品中相似命運人物的聯(lián)動比較和價值再認知。經(jīng)典文學作品中不乏小人物的形象，如楊絳《老王》中的老王，魯迅《阿長與〈山海經(jīng)〉》里的阿長，余華《活著》里的富貴，他們在苦難的人生中或悄無聲息地死去，他們卑微而閃光的生命讓生者懷念與愧怍；或堅強地活著，忍受著世間的幸福和苦難。祥子與他們一樣，來世間走了一遭，祥子為世界留下什么了呢？我們活著，能留下什么呢？這樣的思考過程，其實就是價值再認知的過程。

（三）作品與作品的聯(lián)動比較與命運再探求。同一作者的不同作品的聯(lián)動比較，比如讀老舍的《月牙兒》《四世同堂》，可以感知老舍的藝術風格，體會他對這片土地上掙扎與奮斗的人們的深深的悲憫；同一時代不同類型作品的聯(lián)動比較，如巴金的《激流三部曲》、魯迅的《吶喊》、茅盾的《子夜》、林語堂的《京華煙云》等，則可以讓我們領略那個時代不同階層的生活風貌，從歷史的角度洞察人生；不同時代同類型作品的聯(lián)動比較，如柳青的《創(chuàng)業(yè)史》、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阿耐的《大江東去》等，可以形成一個“小人物的奮斗”專題閱讀群，以時代的變與價值的不變來探求生命的意義。

生成式二次開發(fā)，是指讓學生將自己生成的感悟、體會、思考用各種形式表達出來：續(xù)寫祥子的故事，給祥子作小傳，寫一首鼓勵祥子的詩，寫一篇小論文……這些經(jīng)由深思熟慮、思維碰撞后的作品，必將包含著生命的智慧，給人生以啟迪。

惠普爾說：“書籍是屹立在時間的汪洋大海中的燈塔?！薄恶橊勏樽印芬徽n的二次開發(fā)教學，其實就是對名著進行再次加工，讓名著離學生更近，讓名著中的人物形象更鮮活，用生命煥發(fā)的激情去照亮百舸爭渡的航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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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汪新愛.圈點批注，讀好名著的關鍵[J].佳木斯教育學院學報.2012（11）

[3]溫左琴.文本細讀解《駱駝祥子》[J].名作欣賞.2017（35）

（本文系江蘇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guī)劃2018年度課題“文本細讀理論下部編初中語文教材二次開發(fā)實踐研究”階段性成果，課題批準文號：D/2018/02/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