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南生

美國最有特權的公車是什么車？不是總統(tǒng)專車，不是軍車，不是警車，不是消防車，不是救護車，而是校車。筆者曾擔任中國駐舊金山總領事，通過對美國的公車現(xiàn)象現(xiàn)場實地觀察發(fā)現(xiàn)，在美國公車中，校車最有“特權”。對孩子們來說，校車是最安全、最方便的交通工具。

美國所有校車都有統(tǒng)一的標志，即黃色車身加黑色大塊條紋，并噴以“School Bus（校車）”的醒目字樣。美國校車外形全國一致，體型厚重，指示燈明顯并有黃色的閃光燈和紅色的停車標志。車內座位上裝配有防撞安全裝置與安全帶，且附帶衛(wèi)星定位與聯(lián)網(wǎng)，全時監(jiān)控車輛行駛情況。在全美國，每天大約有2700萬名公立中小學學生乘坐校車。美國大部分州規(guī)定，家離學校超過一英里的學生可以免費享受坐校車的待遇，不管是在內華達州的沙漠地帶，還是在阿拉斯加的冰天雪地，每天都有校車往來穿梭，接送學生。

按照美國校車理事會的統(tǒng)計，全美校車數(shù)量約50萬輛。為了最高效地利用校車，通常美國小學、初中和高中上學和放學的時間錯開半個小時至一個小時，這樣校車可以重復使用，從而減少了一半以上的校車需要量。否則，2700萬名學生要超過100萬輛校車來接送。校車按照學生在校時間分批次接送，一般是先接中學生，后接小學生;先送小學生，后送中學生。

以孩子為先的特權車

美國校車上有一個伸縮的橫桿，用紅底白字寫著“STOP（停止）”，只要司機把這根橫桿伸出來，別的車輛都得停下來，就算是美國總統(tǒng)車隊，也要老老實實給校車讓路。這一條是美國《交通法》明確規(guī)定的，該法明確規(guī)定：“在校車停車、學生上下校車時，任何車輛，包括警車、救護車和消防車甚至包括總統(tǒng)車隊，都必須完全停車，且距離校車20英尺（約6米）以外的距離”。美國還特別制定了《校車讓停法》，對校車在各處的停讓有非常細致的規(guī)定：“當校車準備停車且駕駛室外伸出一個紅底白字的‘Stop’牌并閃爍紅色停車信號燈時，在校車前方與校車相向而行和在校車后方與校車同向而行的所有車輛，都必須立即減速并至完全停車。”

在美國考駕照，筆試中有這樣一道題：“在路上遇到校車停車上下學生時，你該如何處理？”美國法律規(guī)定，在公路上隨意超越校車是違法的，如果校車要停車上下學生，后面的所有車輛必須停下來，等校車上下完了學生，啟動了，后面的車才能繼續(xù)走。如果該車道是雙向車道，而且中間沒有隔離的護欄，或者隔離帶寬度小于5英尺，那么雙向車道的所有車輛都必須停下。所以下午放學時，在馬路上經(jīng)?？梢钥吹酱笈囕v停下來等校車的壯觀景象。我不止一次親眼見到一輛正在執(zhí)勤的閃爍著警燈的警車，乖乖地停在校車后面等校車上下乘客。美國對保障青少年的健康和安全極為重視。僅就校車這一項，美國就有繁雜的法律規(guī)定。校車以及學校交通屬于美國政府深度介入和規(guī)范的少數(shù)幾個行業(yè)之一。據(jù)統(tǒng)計，在聯(lián)邦政府頒布的60項有關汽車標準中，有37項是與校車安全標準有關的。目前美國聯(lián)邦政府和各州政府為校車和學校交通制定的法律法規(guī)加起來已多達500余項。比如在美國，超越正在?？亢蜕舷聦W生的校車是嚴重的交通違法行為，會被處以罰款，并被吊銷駕駛執(zhí)照一年。另外一些相關規(guī)定包括“所有車輛在經(jīng)過有‘School（校區(qū)）’標志的區(qū)域時，必須減速;當‘School（校區(qū)）’標志上的黃燈開始閃爍時，所有車輛的車速不得超過15英里/小時”等。

美國校車是除警車、救護車、消防車外，街道上少數(shù)享有額外“特權”的車輛之一。在“9·11”恐怖襲擊事件發(fā)生后，美國政府和學校更加重視校車安全，為此曾專門將校車納入政府反恐安全監(jiān)視系統(tǒng)的保護范圍。美國《愛國者法案》規(guī)定，任何對校車的攻擊都會遭到20年有期徒刑乃至終身監(jiān)禁的嚴厲懲罰。

美國有全國性的關于校車的法律，各州也都制定了關于校車的交通法則。校車的“待遇”與警車、救護車、消防車一樣，甚至優(yōu)于救護車和消防車。例如，田納西州交通規(guī)則規(guī)定，遇有救護車、消防車鳴笛通行時，其他車輛應當盡量、盡快避讓，僅此而已。但對于校車則有專門的、詳細的“校車避讓規(guī)則”一節(jié)，規(guī)定在校車停車、上下學生的時候，任何車輛包括警車、救護車、消防車必須處于完全停車狀態(tài)，且必須停在離校車不少于20英尺的距離之外。田納西州《駕駛員手冊》上在介紹了有關校車避讓規(guī)則后，有一段用紅色大號字體標示的警示語：“在田納西州，孩子的生命安全超過一切最有價值的財富！”

以安全為重的保險車

作為公共汽車的一種，美國校車的安全系數(shù)為5（滿分）。由于自身結構強固，加之嚴格的法律法規(guī)、細心的校車司機與負責任的運營公司，使得校車安全系數(shù)非常高。美國校車百萬英里事故發(fā)生率僅0.01%，火車是0.04%，飛機是0.06%，其他公路車輛是0.96%。校車的安全，首先從校車的制造開始。車子都是專業(yè)廠家制造，它每一個零件都高于一般車的標準。美國校車的安全系數(shù)是一般轎車的40倍。

作為外交官常駐美國的幾年時間里，筆者見過很多起交通事故，但從來沒有見到或者聽到校車發(fā)生事故，美國校車在美國無疑算得上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了。美國因為汽車數(shù)量多，發(fā)生交通事故的概率相當高，每年因交通事故死亡的人數(shù)都在三四萬。盡管如此，美國校車發(fā)生傷亡事故的比例卻極低，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美國校車發(fā)生事故頻率極低，其原因之一是美國政府對校車的安全標準都是參照裝甲車制定的，質量世界一流，“武裝到牙齒”。有人形容美國校車是客車的設施、卡車的骨架，安全性是普通車輛的40倍。油箱四周有將近4厘米厚的鋼板保護，如果被撞倒，油箱幾乎不會漏油，也不會著火或爆炸。美國校車車身也極度堅固，內部都是特殊加固的，前后左右全部加裝防撞鋼梁以及特殊加厚鋼板，窗戶上全部裝的防彈玻璃，美國一輛校車價格都在幾十萬美金！而要知道豐田、凱美瑞等中檔轎車在美國的售價只要2.2萬美元，而一輛雷克薩斯牌豪華SUV也只要5萬美元。

關于美國校車超一流的質量，有兩個故事一直讓人們津津樂道。一個故事是說，2006年11月，美國印第安納州一輛悍馬車撞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空校車，校車基本安然無恙，而以堅固著稱的悍馬則七零八落。悍馬車的車身應該是相當堅固的，即使如此，和美國校車比起來，也絲毫占不到便宜。還有一個故事是說，2007年，在明尼蘇達州有一個橋梁突然坍塌，而當時正是交通高峰期，60輛汽車掉進水中，造成很多人死亡、重傷。其中也有一輛正在運送學生的校車，但值得慶幸的是只有幾個孩子受了一點點輕傷，其他人幾乎都毫發(fā)無損。

事實上，美國校車的安全系數(shù)僅次于總統(tǒng)專車。美國交通部近年來頒布了36項用于校車的安全標準，包括校車車體結構、防翻車保護、制動裝置、車內座位上裝有防撞安全裝置和安全帶等，使校車從制造源頭上有章可循。根據(jù)美國《機動車與校車安全修正案》，美國校車安全性能的4個核心標準是：防止校車翻滾、防止校車燃燒、客車在遭受劇烈撞擊下不變形、客車內座椅有防碰撞保護。具體來說，校車通常采用來自卡車的承載式大梁底盤，所以底盤會很高;使用卡車的鋼板懸掛;為保證側翻時的剛性和防止車廂被撕裂，不可能出現(xiàn)一體式大側窗;卡車式前置發(fā)動機，避免可能存在的油料燃燒;車頂燈為標準交通紅綠信號燈;車尾有逃生門。

保障校車的安全，僅有硬件還遠遠不夠。美國對校車司機這一“軟件”要求也極為嚴格。除了必須持有商業(yè)駕駛執(zhí)照，聘用司機前須檢查其駕駛記錄、犯罪記錄和做酒精與藥物檢查;在就職前，校車司機都要接受職前培訓和測驗，并證明其掌握必備的政策、交通規(guī)則以及駕駛技能。聘用之后，各州也會階段性地檢查校車司機的情況，同時校車司機還必須每年接受雇員評估，參加各州的培訓和測驗項目等。另外，校車司機駕照扣分不得超過4分，司機還將被隨機抽查酒精和進行藥物測試，同時必須通過體能測試以確保司機有能力疏散學生。

美國的校車司機幾乎全是女性，這主要是出于如下幾點考慮：第一，美國的校車司機可以是兼職，而一般來說，能夠兼職的以女性居多。第二，校車司機要有耐心，情緒穩(wěn)定，并且喜歡孩子，這一點女性也更占優(yōu)勢。第三，女司機酗酒和吸毒的概率也相對較低。校車的執(zhí)照是特別執(zhí)照，拿到校車的執(zhí)照后一旦發(fā)現(xiàn)有酒后駕車或者吸毒現(xiàn)象，就會被直接送進監(jiān)獄，處罰很嚴厲。當然也有男司機，但平均年齡要比女司機大得多。第四，女司機比男司機了解的急救常識要多，因為小孩很容易發(fā)生事故。比如有的孩子會在車上生病，有的孩子會被撞傷。這時女司機們就要充當家長或者護士的角色。

以平等為本的福利車

美國校車制度的運轉是政府行為，美國政府提供校車、司機每天接送學生。美國校車作為一種制度的源起有兩個重要的法律制度基礎：一是12年基礎義務教育法案。所有美國兒童必須接受12年的基礎教育，否則違法;二是兒童所在的社區(qū)必須提供完全免費的教育，而完全免費的義務教育的一個重要部分就是免費乘坐校車。讓所有的孩子，不管是白人還是黑人、男孩還是女孩、窮人還是富人，平等地坐同一輛車，有助于孩子從小樹立平等觀念。

乘校車上學，除了高昂的校車固定資產(chǎn)成本，校車的運營費用也高得驚人。據(jù)美國國家教育統(tǒng)計中心發(fā)布的數(shù)據(jù)，2008學年公立中小學校車的運營費用為215.36億美元，其中包含司機薪水、燃油消耗、車輛維護以及車輛折舊等4大項開支。按照美國校車理事會估計，美國一年校車總行駛里程數(shù)為58億英里，維護費用接近6億美元。校車的平均壽命為15年，也就是說每年要新添置大約3.2萬輛校車。如果扣除舊車拍賣可以收回5%的購置費，則每年校車折舊需要大約30億美元。除此之外，以每加侖燃油3.87美元計算，全年校車燃油費大約為32億美元。校車購買和運營資金主要通過發(fā)行市政債券來籌集，同時，各級政府財政對校車運營給予補貼。高昂的校車費用主要由聯(lián)邦政府、州政府以及地方政府來承擔，聯(lián)邦政府支付總體費用的約57%。每年聯(lián)邦政府支付超過60億美元，約占美國GDP的萬分之四。

校車要兜一大圈把附近的孩子按順序接走，因此孩子需要早起，在校車上隨著校車接到附近的學生，再一起去學校，這個過程需要的時間就不僅僅是從學生的住家到學校的時間。如果學生選用校車上學，用時較長，這給了孩子一個能夠在校車上與同學增加交流的機會，所以說校車也是孩子們溝通交流的空間。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殘疾孩子們有專門供他們使用的校車。據(jù)統(tǒng)計，美國政府平均每年要為一個正常孩子坐校車支付520美元，為特殊兒童則要支付2400美元。此外，一般的校車也有專門的設計，方便有特殊困難的孩子上下車。例如，校車的踏板可以降到地面，方便坐輪椅或拄拐杖的學生直接上下車。

在過去一百年中，美國校車已經(jīng)至少運載了5億名學生，被稱為是美國義務教育的標志符號。由于其良好的安全性、嚴格的執(zhí)行制度而受到了廣泛的關注和贊譽。中國中央電視臺白巖松曾做過一期節(jié)目《巖松看美國——黃色特權》，介紹的就是美國的校車，播出后在全國引起了廣泛討論。

（作者系外交學院黨委原書記，中國國際法學會常務副會長，曾任中國駐津巴布韋大使、駐蘇里南大使、駐印度孟買總領事、駐美國舊金山大使銜總領事，應本刊邀請撰寫專欄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