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維微

?羅慶華，男，重慶醫(y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yī)院心理衛(wèi)生中心副教授，重慶赴孝感支援隊隊員

“不管你需不需要，我們都在支持你，我們一起做好工作，平安回家?！?/p>

2月28日下午，我們電話連線身在孝感市大悟縣的重慶赴孝感支援隊隊員、精神科醫(yī)生羅慶華。

電話剛接通，就傳來羅慶華沒來得及“剎車”的笑聲，笑得有些夸張。羅慶華解釋，他正在看醫(yī)療隊隊員們上傳的健身打卡視頻，“太搞笑了。

要求隊員們上傳健身打卡視頻，是醫(yī)療隊近期推出的健康維持計劃中的重要部分。

到底有多搞笑？

在羅慶華給我們傳來的那些視頻里，有些醫(yī)護人員對著鏡頭瘋狂搖擺，做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動作，有些隊員則把酒店的板凳、床墊，甚至是飲用桶裝水，都變成了健身器材……

“報告，運動完后，感覺放松多了?！绷_慶華翻到隊員的這條留言時，松了一口氣，“盡管目前還不能確定運動計劃的最終效果，但至少可以證明運動能改善大家的身心狀態(tài)。

走進醫(yī)療隊隊員的心里

比起奔波在患者身邊的其他醫(yī)生護士，精神科醫(yī)生羅慶華顯得略有些“閑”。

“你一個精神科醫(yī)生，去一線做啥子？”面對親友的疑問，羅慶華開玩笑說：“我是醫(yī)療隊的理發(fā)師Tony、搬運工、庫管員，還是專職送貨小哥?！?/p>

羅慶華打了個比方：“你看過拳擊賽吧，拳手上場前，有人為他按摩放松。拳手上場一頓打斗，每個回合結束后，也都有人為他澆水降溫，按摩放松。在這場戰(zhàn)‘疫’中，我們精神科醫(yī)生就是要幫大家把那根一直繃得很緊的神經松弛下來，做好醫(yī)療隊員的心理疏導工作，然后和大家一起平安回家?！?/p>

羅慶華說，這次在孝感的工作與往常不同，常見的面對面交流行不通，只能通過線。上交流，為隊員們做好心理疏導工作。

為了能盡快走進隊員的心里，羅慶華在出發(fā)前買了把剃頭的電推子，先從當好隊員們的“Tony老師”開始。

到孝感半個月，羅慶華已經為幾十名醫(yī)護人員剃了頭，“我們之間的距離也更近了?！?/p>

提及這門新手藝，羅慶華笑著說，“都是光頭，但剃的過程卻各不相同。最有成就的，是‘收拾’那些看別人剃頭就哭得稀里嘩啦的妹子?！?/p>

“收拾”是羅慶華的調侃，他會運用專業(yè)技巧，不斷和大家聊天，從邊角開始逐步推進，通過自嘲等方式，讓她們坦然接受“新發(fā)型”。

羅慶華還是醫(yī)療隊的兼職送貨員，隊員的各種需求，他都會想辦法滿足。

“不要小看送貨這些事，心理支持的一部分，就是在倫理和能力允許的范圍之內，為一線醫(yī)療隊員提供所需?！笨恐@些日常點滴，羅慶華與醫(yī)療隊員越走越近。

“你看，今天陽光多好”

作為一名精神科醫(yī)生，羅慶華一十分注重自己的情緒，他希望以自己的情緒變化為切人點，感受醫(yī)護人員真實的情緒。

2月10日夜間，出發(fā)前往孝感的前一夜，羅慶華明顯感受到了自己的焦慮情緒。當天晚上，他服下了一顆安眠藥。

羅慶華坦言，“到達孝感后的頭十天，我內心深處都是焦慮的，我一共服用了4顆安眠藥，睡不著，每天早晨提前醒來。這實際上都是焦慮的反應。

直到2月26日，羅慶華的生物鐘才基本恢復正常，“一方面是因為我了解疫情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另一方面，我對孝感的工作也越來越熟悉?！?/p>

在觀察自身情緒變化的同時，羅慶華也在努力掌握其他醫(yī)務工作者的情緒。

“這段特殊時期，醫(yī)務工作者的天職和使命感，會給他們帶來一些影響性情緒。換句話說，幾乎每個醫(yī)務工作者都會有情緒反應延遲的情況。不過，很少有人會覺得自己焦慮。事實上，絕大部分人的軀體癥狀告訴我，他們很焦慮。’羅慶華說。

2月17日收到的一份測評報告，也從側面印證了他的觀察。在對孝感當?shù)匾患裔t(yī)院32名醫(yī)護人員的測評中，50%的人有焦慮、抑郁癥狀，73%的人有軀體癥狀。

羅慶華說，理論。上，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公布后，很多醫(yī)務工作者應該會主動尋求幫助。可是事實上，一個都沒有?！盎蛟S是長時間的連續(xù)作戰(zhàn)，讓他們處于情緒上的麻木狀態(tài)，這也提示我們，必須盡早進行心理千預。

隨著心理支持活動的逐漸推進，有失眠導致頭痛的護士找到了羅慶華。羅慶華為她發(fā)送了一條“身體掃描長版”錄音，在錄音的陪同下，那位護士安然入睡。

“羅師兄，謝謝你，睡一覺感覺真好。”第二天，護士向羅慶華道謝。

還有一名醫(yī)生，自認為不緊張，但穿上防護服進人病房后，他就出現(xiàn)了胸悶的癥狀。盡管如此，那位醫(yī)生還是堅持著，安慰病人、鼓勵同事。三個小時后，他感到完全無法呼吸，還伴有咳嗽癥狀，因此只能離開隔離病房。但檢查結果卻顯示，他的身體完全正常。

羅慶華告訴我們，這就是典型的焦慮軀體反應。通過一對一的交流，羅慶華用傾聽、合理化、解釋、引導的方式，慢慢化解了那位醫(yī)生的身體不適。

在重慶赴孝感支援隊里，這樣的求助不少。羅慶華希望醫(yī)護人員都能通過心理介人，做一個有喜怒哀樂的普通人，“生活會有苦難，但充滿陽光的時候總會更多。”

羅慶華最大的心愿，是陪伴所有醫(yī)護人員，一起度過這段有些艱難的時光。他總愛說的一句話，就是“你看，今天陽光多好”。

錄制生命的希望

隨著對口支援孝感工作的持續(xù)，心慌、胸悶、失眠、尿頻這些常見的焦慮癥狀開始困擾醫(yī)療隊員。羅慶華和他的心理支持工作小組，也適時推出“健康維持計劃”。

第一步，就是讓隊員們動起來，用運動來改善心理狀態(tài)。

為了鼓勵隊員們積極“打卡”，羅慶華“死纏爛打”拍下了前方指揮部成員的健身視頻：醫(yī)療救護組組長呂富榮教授用一箱礦泉水做重量練習、副組長潘傳波在酒店演示標準的HIIT（高強度間歇訓練）。羅慶華自己，則拿起房間的床墊和椅子做了段健身訓練。

這幾條視頻在醫(yī)療隊里傳開，隊員們也開始各顯神通。護士薛利娟不僅錄制了自己的運動視頻，還把這套健身操帶到病房，穿著防護服帶患者一起在走廊上搖擺。

羅慶華還希望隊員們把這些視頻發(fā)給家人，“這也是一個‘我在這里很好’的信號，用特殊方式報個平安，是對所有人的鼓勵?！?/p>

羅慶華告訴我們，他其實還有不少報平安的小心思，比如在飯點和家人視頻，讓家人看見自己的餐食不錯，這樣能安撫家人情緒。此外，每當醫(yī)療隊發(fā)放物資后，他都會故意把照片發(fā)到家人的微信群中，“炫耀”一番。

為醫(yī)護人員提供心理幫助，是羅慶華工作的重點。不過，他還是希望為患者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心理幫助。

采訪當天，羅慶華還為治愈患者錄音，記錄下他們治療過程中的心理狀態(tài)，然后通過大悟縣中醫(yī)院的廣播向患者播放，“治愈患者的聲音，對于正在接受治療的患者來說，就是希望和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