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太守

長江南岸武昌城有座蛇形山叫蛇山，蛇頭面向?qū)Π?，與漢陽龜山形成龜蛇鎖大江之勢。蛇山南麓有一座紅樓，是當年湖廣總督的總督府。從總督府出發(fā)前行百米，有一組白墻綠瓦的建筑。這就是湖北省老圖書館。

從圖書館側(cè)門烈士祠向上望去，可以望見一組亭臺樓舍。這是湖廣總督張之洞的幕僚在張之洞離開湖北之后，為之修建的生祠，因張之洞晚年以“抱冰老人”自號，“抱冰堂”由此得名。20世紀80年代，武漢重修了黃鶴樓。從抱冰堂沿著山頂小路，可以到達黃鶴樓后門。

當年筆者居住在蛇山南麓，經(jīng)常到湖北省圖書館閱讀。傍晚時分，散步抱冰堂，常與退休老人們閑話家常。

老人們閑坐抱冰堂，說起這位湖廣總督，如數(shù)家珍。張之洞已經(jīng)成為武漢這座歷史文化名城的一張名片，無論是漢陽兵工廠，還是漢口張公堤;無論是武昌大學堂，還是風度樓，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似乎都留下了這位晚清中興之臣的身影。

中國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國家，中華民族也是一個沉浸在古老文明中的民族。面臨挑戰(zhàn)的時候，總是試圖在歷史中尋找慰藉，以至于不知不覺中將歷史人物臉譜化。人們要么把歷史人物塑造成為愛民如子挽狂瀾于既倒的中流砥柱，要么把歷史人物塑造成為冥頑不化發(fā)國難財?shù)膩y臣賊子。其實，只要對中國歷史進行深入思考，人們就會發(fā)現(xiàn)，歷史人物都存在自己的局限。人們既不能用現(xiàn)在的眼光來評判歷史人物，當然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歷史人物幫助解決當代人所面臨的問題。

張之洞是地主階級的典型代表，與當時洋務運動其他代表人物一樣，張之洞較早意識到資本的作用，發(fā)動了轟轟烈烈的洋務運動，試圖充分利用資本的力量，維持腐敗不堪的清王朝。這是滿清重臣的歷史悲劇，同時也是中國的歷史宿命。

張之洞與其他地方大員一樣，面對列強入侵，希望借助于堅船利炮，支撐起搖搖欲墜的清王朝?？墒牵斶@些洋務運動的代表人物派人到西方考察，并且試圖借助西方國家的資本和技術實現(xiàn)自己愿望的時候，他們才猛然發(fā)現(xiàn)，技術和機器可以引進，制度卻無法更改。

張之洞發(fā)動洋務運動面臨的最大問題不在于缺少資金，而在于他必須以務實的態(tài)度確?；I措的資金不會被腐敗官員揮霍殆盡。為了防止出現(xiàn)腐敗現(xiàn)象，他在湖北大冶開采鐵礦石，卻把鐵礦石的冶煉工廠設立在自己看得見的漢陽。這樣的生產(chǎn)要素配置方式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缺乏經(jīng)濟常識的。然而，這位充分了解社會政治制度的洋務派代表人物知道，如果離開了自己的監(jiān)督和管理，漢陽鐵廠很可能會變成爛攤子。后來，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修建兵工廠，才生產(chǎn)出赫赫有名的“漢陽造”。

張之洞所在的年代，漢口是一片洼地，每到洪水季節(jié)，汪洋一片。人們在泥濘中跋涉，整座城市仿佛陷入沼澤之中。如何擴大漢口土地使用面積呢？

張之洞與當?shù)卮笊倘撕献鳎藿〝r洪大堤。當時包括德國在內(nèi)的一些國家的商人，愿意加入基礎設施建設行列，投入資金修建堤防，這樣做既可以確保租界不受洪水襲擾，同時又可以確保他們修建的基礎設施不會遭到破壞。然而，張之洞拒絕了外國商人的請求，決定與中國資本家合作修建大堤。工程竣工后，留下大片土地。中國資本家通過購買土地，獲得巨額收益。

從這一工程可以看出，當時張之洞就已經(jīng)充分意識到資本的作用。作為地主階級的代表人物，他最早意識到必須充分發(fā)揮民族資產(chǎn)階級的作用，在洋務運動中積極與資本家合作，利用中國資本完成城市土地規(guī)劃建設。

如果問洋務運動的代表人物和當時腐朽的地主階級代表人物有哪些根本的區(qū)別，從張之洞的身上，人們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長期接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教育的大臣，骨子里卻對資本有一種天然的敏感性。他充分利用資本發(fā)展鋼鐵制造業(yè)，并且以土地換取資本，“無中生有”，讓漢口成為比肩上海的“大漢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