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國企業(yè)遭遇各類貿易壁壘的同時出口邊際持續(xù)擴張。本文基于技術創(chuàng)新的視角，系統(tǒng)梳理了不同貿易理論體系中貿易壁壘對于出口規(guī)模的影響邏輯，并結合新新貿易理論測算出1995年至2014年中國的出口邊際。出口產品種類經歷了“倒U型”的變化軌跡，密度邊際持續(xù)擴張，中國與主要貿易伙伴的出口廣度邊際穩(wěn)定收斂，密度邊際波動顯著。中國對外貿易長期以來“以量取勝”的戰(zhàn)略在現實中遭遇了越來越多的困境，結合特征事實，本文提出通過創(chuàng)新驅動出口績效的提升對沖貿易摩擦的對策建議。

[關鍵詞]貿易壁壘;技術創(chuàng)新;貿易成本;出口邊際擴張

一、引言

從貿易理論的演化過程來看，可貿易商品流經歷了從“無摩擦”的古典及新古典通道到運輸過程中存在“冰山成本”的新貿易通道，再到冰山成本（邊際成本）與固定成本并存的新新貿易通道。貿易成本在理論分析的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越來越貼近真實世界。事實上，如果不考慮貿易過程中必要的前段成本（如市場搜尋成本、調研成本及試運行成本等）、中段成本（運輸成本、倉儲成本及正常海關流程等）及后段成本（推廣成本及銷售成本等），額外的貿易成本主要來自貿易壁壘①，即“有摩擦”的貿易過程。

對貿易規(guī)模的刻畫在新貿易理論之前基本都是簡單服從于貿易量或貿易額，單純的貿易量或貿易額僅僅反映一國在一定時期內的總體貿易規(guī)模，無法區(qū)分產業(yè)間或產業(yè)內貿易。新貿易理論引入了產業(yè)內可貿易品種類。Krugman（1981）對貿易規(guī)模的考察視角進一步擴展——可貿易品種類增加意味著貿易規(guī)模擴張[1]。但新貿易理論囿于同質性企業(yè)的假設，可貿易品的種類主要還是指同一產業(yè)內產品多樣化程度。新新貿易理論基于企業(yè)異質性②的假設[2-4]，進一步貼近國際經濟行為的現實，廣泛引發(fā)對于國際貿易規(guī)模衡量標準的新討論。而伴隨著多雙邊貿易協(xié)定的增加，貿易創(chuàng)造和貿易轉移效應顯著，貿易規(guī)模的地理維度更加凸顯，同時，產業(yè)內貿易在不同地理范圍內的變化也越發(fā)頻繁。隨著貿易規(guī)模的多維度擴張，學者和決策者更加關注究竟是貿易品種類和貿易伙伴數量（廣度邊際）增加更多，還是貿易額（密度邊際）增加更多？而貿易額的增加是因為貿易數量（數量邊際）擴張更快，還是貿易價格（價格邊際，隱含質量邊際③）提高更多？[5-7]于是，在Feenstra（1994）、Hummels 和 Klenow（2005）、Amurgo-Pacheco 和 Pierola（2008）等學者的努力下，基于貿易邊際衡量貿易規(guī)模的統(tǒng)計方法逐步成熟并得以推廣[8-9]。

經典的引力模型通?；诤暧^的貿易數據，文獻普遍揭示出二者顯著的負向關聯(lián)，即較低的貿易成本通常與較大的貿易規(guī)模相匹配，這似乎已成為國際貿易經驗研究中“最穩(wěn)健”的結論。[10][11]然而，如果我們將視角置于微觀貿易主體，將貿易成本的提高設定為主要來自貿易壁壘的提高④，同時允許異質性企業(yè)存在技術創(chuàng)新，那么，我們看到的貿易邊際與貿易成本之間的關系有可能會發(fā)生根本性轉變。

當出口產品在進口國面臨貿易壁壘的約束進而影響其下一期的出口行為時，出口商可能通過自發(fā)性研發(fā)投入的增加，提高技術標準和產品質量，也可能在進口國NTMs“倒逼機制”的影響下通過技術創(chuàng)新，提高質量標準或更新產品種類，規(guī)避貿易壁壘的約束，繼續(xù)保留在出口市場中，此時貿易邊際（包括廣度邊際和價格邊際）均有可能會擴張。如果選擇放棄已有出口市場，廠商有可能選擇重新開辟出口目的地，這樣有可能擴張貿易的地理邊際（廣度邊際）。這些行為都會在一定程度上沖銷單一貿易品貿易額減少（密度邊際萎縮）的影響。這一過程中，貿易壁壘會通過微觀出口主體的技術創(chuàng)新過程和宏觀的雙邊貿易成本變化對出口邊際擴張產生深刻影響。

中國作為全球第一大貨物出口國，在全球范圍內遭遇了數量和強度最多的反傾銷[12]和全球數量最多的非關稅壁壘（Non-Tariff Barriers，NTBs）⑤，1995年至2017年，美國有超過32%的“337調查”針對中國，還有臨時性的保障措施、“232調查”、“301調查”等也會間歇性降臨，出口貿易環(huán)境險象環(huán)生，貿易成本與日俱增。然而，經我們初步測算，中國整體的出口邊際顯著擴張。這似乎暗示，至少對考察期內的中國出口而言，貿易成本與貿易規(guī)模并非必然負相關。

本文基于技術創(chuàng)新的視角，梳理貿易壁壘引致出口邊際擴張的邏輯，以期下一步從理論和實證層面系統(tǒng)闡釋中國出口貿易為何在面臨復雜貿易壁壘的情形下，仍保持較快的邊際擴張。同時，中美貿易摩擦復雜性升級，雖歷經中方談判代表團若干艱苦努力，但前景仍充滿極大不確定性。厘清貿易壁壘提高引致出口邊際擴張的機制，有助于我們從根本上化解中國出口困局，真正實現對外貿易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二、貿易理論中貿易成本對出口邊際的影響

（一）傳統(tǒng)貿易理論的不足之處

古典貿易理論的核心問題是一個國家究竟應該如何貿易，而非如何擴張貿易。理論體系局限于嚴格的假設條件，貿易偏好位似，不存在技術進步，既定的生產率差異，沒有貿易成本等，這就導致古典貿易理論下，幾乎無從討論貿易規(guī)模擴張方式這一問題。新古典貿易理論深入到比較優(yōu)勢背后，提出一個國家為何可以沿著比較優(yōu)勢的邏輯來開展貿易。盡管新古典貿易理論擴展了生產要素的種類，但仍然假定貿易成本為零，要素稟賦自然天成，不可改變，專業(yè)化生產并開展貿易可以改善雙方的福利，貿易規(guī)模的調整可以通過生產可能性邊界上專業(yè)化生產組合的調整來實現。新古典框架的一個硬約束是不可變的要素稟賦在兩個或N個部門中充分就業(yè)，要素分布和產品分布在不同部門中互為消長，出口與進口互為消長，因此，新古典意義上的貿易規(guī)模擴張只是生產要素重新分配的結果。所以，傳統(tǒng)貿易理論并沒有真正意義上涉及出口規(guī)模。

（二）新貿易理論的有益嘗試

Krugman（1979）首次將不完全競爭和規(guī)模經濟引入貿易領域[13]，并在Krugman（1980）中引入冰山“運輸成本”，得出結論，一國將出口擁有相對較大本地市場（home market）的商品，成功將貿易成本與貿易規(guī)模聯(lián)系起來[14]。隨后，進一步推導出，經濟體規(guī)模與其出口產品種類成正比，首次提及真正意義的廣度邊際（extensive margin）[1]。然而，新貿易理論假定出口廠商同質，且廠商數量等于產品種類，因此，沒有廠商進入或退出的動態(tài)變化，所謂產品層面的廣度邊際也是固定不變的。這與微觀市場主體異質性的貿易事實存在嚴重沖突，無法真正匹配真實世界的特征和研究的需要。

（三）新新貿易理論的研究視角

新新貿易理論在新貿易理論不完全競爭和規(guī)模經濟的基礎上，放松了企業(yè)同質的假設，以內生的生產率差異定義企業(yè)的異質性[2]。通過引入不變需求彈性導出貿易不僅可以使得產品種類增加，還可以提高企業(yè)生產率（通過優(yōu)勝劣汰）。Melitz 和Ottaviano（2008）更新假定為遞減的需求彈性，優(yōu)勝劣汰后，企業(yè)的生產率門限提高，需求變得更具彈性，廠商競爭加劇，進而使得成本加成降低。與之密切關聯(lián)的出口廣度邊際顯然會擴張，這也是貿易利益的重要體現之一[15]。但對于密度邊際，尤其是其中的質量邊際卻無從解釋。一眾學者在生產率異質性的基礎上，進一步考慮了質量異質性，如Verhoogen（2008）、Hallak 和 Sivadasan （2009）、Gervais（2009）、Baldwin 和Harrigan（2011）、Crozet et al.（2012）、Johnson（2012）等[16-21]，這已成為新新貿易理論的一個前沿分支⑥。所以，目前對于出口邊際的測度仍普遍沿用Feenstra（1994）及Hummels 和Klenow（2005）的方法，基于廣度邊際和密度邊際及其三元分解[22]。

三、中國出口邊際擴張的特征事實

中國出口的擴張無論從總量意義還是邊際意義上講，都是世界貿易發(fā)展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從總體規(guī)模上看，截至2017年底，中國已經連續(xù)9年保持全球貨物貿易第一大出口國地位。占全球總出口的比重從1978年的0.76%上升至2017年的12.78%⑦。如圖1所示，自WTO成立后，中國HS六位數產品的出口種類經歷了典型的“過山車式”的變化，從1995年4810種增加至2000年5016種后，一路調整至2014年4748種， 但總體維持了4913的平均水平⑧。這種“倒U型”軌跡一定程度上體現了中國出口逐漸沿著“比較優(yōu)勢”的路徑實現價值鏈上的專業(yè)化分工。

另一個更為合理的指標“國家—產品對”，體現了出口的地理擴張和產品擴張的組合⑨，是比產品種類更加寬泛的廣度邊際[9]。根據圖2，中國出口的“國家—產品對”從1995年的146825個增至2014年的421079個，增長了1.87倍，這一變化充分體現中國對外貿易中出口的產品結構和地理結構逐步擴張，出口呈現顯著多樣性。

產品種類和“國家—產品對”是對于貿易整體邊際的考察，但這一方法無法詳細識別不同行業(yè)、不同產品、不同貿易伙伴之間的差異。Hummels和Klenow（2005）在Feenstra（1994）的基礎上，提出了“相對出口權重法”（簡稱HK法）。這一方法的廣度邊際側重衡量出口產品種類基礎上的相對出口額，剔除了考察國的貿易額而僅參考其貿易種類，避免了判定廣度邊際時，單方面倚重對象國的出口額而出現“表面的”廣度邊際放大的假象（Hummels和Klenow，2005）⑩。廣度邊際表明按照考察國j出口至m的產品種類來統(tǒng)計，世界對m出口的同種類的貿易額占世界對m總出口額之比，可以將其理解為相對參照國的同種類產品出口權重，權重越高說明考察國j對m出口的廣度邊際越大。密度邊際表明按照考察國j出口至進口國m的產品種類來統(tǒng)計，考察國j對m出口額占世界對m出口額之比，比重越大說明考察國j對m出口的密度邊際越大。

圖3和圖4是我們依據HK法，利用CEPII BACI數據庫計算而得的中國與主要貿易伙伴的出口廣度和密度邊際。從圖3結果我們可以看出，中國對歐盟、美國和日本出口的密度邊際相對平穩(wěn)，澳大利亞、巴西和俄羅斯的年度波動顯著。我們進一步測算標準差，前三者普遍小于0.02，而后三者則分別為0.08、0.08和0.17。這一結果說明兩個方面的問題，第一，相對而言，歐盟、 美國和日本進口結構相對較為完整，基本覆蓋全部產品類別。例如，美國和日本1995年的進口種類分別為3527和3901，2014年分別為3955和4079，變化極小。第二，主要貿易伙伴對中國進口產品的需求彈性相對較低，即進口國收入或替代品供給發(fā)生變化，對中國出口種類的影響較小。然而，造成低需求彈性的原因可能是高依賴度、低替代性，也可能是低價格引致的高性價比。

圖4體現的密度邊際相對而言變化更加劇烈，深刻表明，中國與主要貿易伙伴在貿易種類相對穩(wěn)定不變的情形下，貿易額迅速擴張，這是中國對外貿易長期以來“以量取勝”的有力例證。同時，表明由于國際市場波動，出口密度隨之出現跟隨式變化。梁俊偉等（2018）研究認為有效技術研發(fā)更大意義上促進了出口企業(yè)生產效率的提高，使得出口品數量增加，價格邊際萎縮，但對出口產品種類的創(chuàng)新和擴張并沒有顯著推動作用。并進一步指出，我國出口企業(yè)有效技術研發(fā)仍需要進一步轉變，從以提高產品生產效率為主向以研發(fā)新產品、提升產品質量為核心轉變[23]。技術創(chuàng)新方向的調整和改變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中國能否順利完成從“貿易大國”向“貿易強國”轉變。

四、貿易壁壘引發(fā)出口擴張的機制

經典文獻中多是基于新新貿易理論研究企業(yè)出口與創(chuàng)新行為之間的關系[24][25]、貿易自由化與創(chuàng)新的經驗[26]。前者的研究由于難以識別究竟是Melitz（2003）意義上“生產率較高的企業(yè)更傾向出口”，還是“出口導致了企業(yè)生產率提高”而備受爭議[27]。Liu 和Qiu（2016）突破了傳統(tǒng)的考察貿易自由化對公司績效影響的框架，放棄了企業(yè)生產率、產品范圍及產品質量指標，以專利申請作為內部創(chuàng)新的代理。結果顯示，由于進口的高質量中間投入品可以替代內部創(chuàng)新過程而非補充，因此貿易自由化降低了企業(yè)創(chuàng)新[28]。這一結論令人震驚，由此引發(fā)我們對于貿易壁壘是否能夠倒逼企業(yè)創(chuàng)新驅動進而擴張出口邊際的思考。張小蒂和李曉鐘（2004）認為，從中長期來看， 技術性貿易壁壘的“倒逼機制”可以促進農產品出口方積極改進技術，提高出口農產品質量，從而可以更好地適應消費者的需求，增進全社會的福利水平[29]。

沿著Pissarides（1997）的思路[30]，我們考慮這樣一個貿易模型，A國生產并出口使用高技術的產品Ih，B國生產并出口使用低技術的產品Il，A國設置較高的技術壁壘對來自B國的出口商品進行限制，如技術貿易壁壘、反傾銷和反補貼、保障措施等B11。我們進一步假定B國產品進入A國市場需要支付固定成本， B國為了維持在A國出口市場的份額，必須增加額外的可變成本提高技術標準，跨越A國設置的貿易壁壘。自然地，如果B國增加的邊際成本小于繼續(xù)貿易帶來的邊際收益，那么B國必然會選擇提高技術標準。額外的可變成本包括：第一，增加R&D投入的研發(fā)成本;第二，增加R&D人員的雇傭成本;第三，新技術的試運行成本;第四，舊技術加速折舊的成本等。

圖5 貿易壁壘引致技術創(chuàng)新驅動出口擴張

提高技術標準意味著進入A國市場的貿易通道變得更加順暢（張小蒂、李曉鐘，2004），出口邊際會隨之擴張（總邊際）。如果技術創(chuàng)新帶來新產品種類的增加，出口的廣度邊際將會擴張，如果新技術在增加產品種類的同時，帶來產品生產效率的提高，出口的密度邊際也會擴張。這一邏輯機制可以通過圖5表示。

這一機制背后還有一種特殊情形。當A國貿易壁壘導致B國技術創(chuàng)新需增加的額外成本過高或者無論如何提高技術標準都無法繼續(xù)出口（例如爆發(fā)對抗性貿易戰(zhàn)），B國不得不選擇放棄A國市場，轉而開發(fā)其他市場。這樣，在支付新的固定成本和一系列市場開發(fā)成本之后，B國的貿易地理邊界得以擴張，因而，廣度邊際擴張。這一情形與貿易壁壘導致的貿易轉移效應一致，但其背后卻沒有技術創(chuàng)新和升級。

五、提升出口績效的對策建議

“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推動形成全面開放新格局”“必須加強創(chuàng)新能力開放合作” “支持傳統(tǒng)產業(yè)優(yōu)化升級”“瞄準國際標準提高水平”“促進我國產業(yè)邁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推進貿易強國建設”。中國下一步要全面推進開放新格局，出口貿易的擴張是這一戰(zhàn)略至關重要的環(huán)節(jié)。當前，全球經濟仍處在動蕩中，貿易摩擦引發(fā)的不確定性隨時有可能爆發(fā)甚至劇烈惡化，這同時給高度依賴國際貿易的中國企業(yè)帶來了巨大的挑戰(zhàn)。中美貿易摩擦雖然歷經多次深入談判，但仍是迷霧重重，全球貿易格局充滿變數。為了能夠在紛繁復雜的國際貿易局勢下，強化企業(yè)沖銷貿易摩擦風險的能力，確保平穩(wěn)健康提升出口績效，我們提出以下對策建議。

第一，全面提升出口企業(yè)創(chuàng)新能力。中國目前出口產品的平均單位價值仍然較低，相當種類的產品仍是沿循“以量取勝”的思路，短時間內難以擺脫價值鏈低端競爭的模式。雖然總體而言，中國出口企業(yè)的創(chuàng)新績效要遠高于非出口企業(yè)B12，但相比強化創(chuàng)新能力和推進貿易強國建設的要求還相差甚遠。企業(yè)是國際貿易最核心的主體，企業(yè)的創(chuàng)新能力直接決定其出口產品在國際市場的綜合競爭力，決定其面臨市場競爭時的沖擊力和耐受力。單純地追求簡單的模仿創(chuàng)新或商業(yè)模式創(chuàng)新可以在短期內迅速提升出口績效，但終究是跟隨更先進創(chuàng)新主體的被動選擇，仍然缺少根本的核心競爭力，難以持續(xù)在全球價值鏈分工中不斷攀升。全面提升出口企業(yè)的創(chuàng)新能力首先要從企業(yè)微觀做起，“打鐵還需自身硬”，從根本上重視創(chuàng)新、激勵創(chuàng)新、引領創(chuàng)新，重視對科技研發(fā)人員的激勵，充分用好科技創(chuàng)新政策，打造深度、高效、前沿的創(chuàng)新團隊，從微觀層面占據創(chuàng)新高地，全面提升企業(yè)的創(chuàng)新能力，以創(chuàng)新驅動提升出口績效。

第二，在政府主導和市場決定之間做好平衡。當前中國各級政府落實和推進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行為模式，在不同程度上仍然是政府主導型、政府政策驅動型以及政府財政資金扶持依賴型（張杰、李榮，2018）。從《中國制造2025》到國家級創(chuàng)新中心再到國家科技計劃專項基金，一系列的主導性政策是建設創(chuàng)新型國家的有力舉措。但在具體落實過程中，卻存在諸多政府過度干預甚至決定市場的錯誤做法。例如，地方政府將設立更多國家級高新區(qū)和認定高新技術企業(yè)，作為在任政績以增加晉升錦標賽的籌碼，這就引發(fā)一連串的本該是市場決定的環(huán)節(jié)紛紛被行政干預強行扭曲，導致非公平競爭和效率低下。政府需要在企業(yè)遭遇貿易壁壘尤其是不公平貿易待遇的時候，適時給予政策支持、融資便利及相關綠色通道等方面的援助，在幫助企業(yè)走出困境的同時，積極輔助市場培育其自主創(chuàng)新能力，由市場來決定其選擇，增強沖銷貿易風險的能力，提高出口競爭力。

第三，對不同類型企業(yè)要真正做到競爭中性。根據OECD（2012）對于競爭中性的定義，在公共部門和私人部門之間維持一個公平競爭環(huán)境（level playing field），具體包括政府業(yè)務的開展形式、成本標識、盈利率要求、公共服務義務、稅收中性、債務中性、政府采購中性等八個方面。競爭中性是市場經濟的根本要求，對于出口企業(yè)的創(chuàng)新行為更是如此。截至2017年底，全國工商注冊的中小企業(yè)總量超過7000萬家，占企業(yè)總數97%以上。60%以上的出口、65%的發(fā)明專利和80%的新產品都是中小企業(yè)貢獻的。然而，中小企業(yè)的生存現狀卻不容樂觀，其中最關鍵的便是不公平競爭帶來的諸多困境，這對于全面建設創(chuàng)新型國家、構建國有與非國有經濟部門之間協(xié)同創(chuàng)新的良性體系將會構成嚴重阻礙。必須打破國有企業(yè)在政策、資源、融資及市場分割環(huán)節(jié)的壟斷，允許不同類型企業(yè)真正以競爭中性的原則參與競爭，提升出口績效。

注釋：

①根據WTO相關條款，貿易壁壘和貿易措施是存在嚴格區(qū)分的。前者傾向于以保護性措施的方式為外部競爭者進入本國市場設置障礙，進而達到保護本國相關產業(yè)的目的，無論出口方的行為如何。例如，關稅壁壘、技術貿易壁壘、綠色環(huán)保壁壘等。而后者則更加傾向于面對出口商的威脅性貿易行為或者潛在威脅的可能而由進口方采取的防御性、保護性或反制性措施。例如，WTO允許的“三大例外”措施，即反傾銷、反補貼和保障措施，SPS措施，裝運前檢查及其他手續(xù)、許可、配額等數量控制措施等。如果這些壁壘或措施來自出口方，則稱為出口壁壘或出口措施。因此，雖然二者都會提高貿易過程的成本，但貿易措施相對中性，而貿易壁壘則帶有一定的歧視性。本文討論的貿易壁壘是指出口方面臨的來自進口方的貿易限制措施，不包含出口壁壘。

②Melitz（2003）的異質性企業(yè)理論僅考慮企業(yè)生產率的差異，而忽略了企業(yè)組織結構差異（Antras 和 Helpman， 2004）、進入國際市場模式差異（Helpman et al.，2004）等方面。

③嚴格意義上，價格或單位價值量（unit value）和質量并不能等同（施炳展，2013）。但高價格與高質量之間的相關性卻得到了許多經驗研究的證實（Schott， 2004; Hummels 和 Klenow， 2005）。

④這一假設本質上來自Melitz（2003）開放經濟中的成本假定，即一個固定的進入國際市場的成本和一個以“冰山成本”表示的出口過程中可能面臨的額外的邊際成本。

⑤根據WTO I-TIP數據庫，自2001年1月1日至2018年6月30日，中國共遭遇1362次NTMs，涵蓋SPS（衛(wèi)生與植物衛(wèi)生措施）、ADP（反傾銷）、CV（反補貼）及QR（數量限制措施）。

⑥盡管如此，但對于質量邊際的測度并沒有一個完全被認可的方法。以Schott（2004）、Hummels 和 Klenow（2005）為代表的以單位價值（unit value）代理產品質量存在諸多缺陷，因為價格中除了質量因素外，還有諸多的成本因素和定價策略。雖然Hallak 和 Schott（2011）、Amit（2011）等利用事后推理的思路測算了產品質量，但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測度的準確性問題。

⑦2015年比重最高，為13.75%，大約相當于美國在1970年的占比（13.59%），數據來自UNComtrade。

⑧作者根據CEPII BACI數據庫計算而得。

⑨例如，中國出口到i國j1和j2兩種產品，我們記為兩個“國家—產品對”—“ij1”和“ij2”，根據CEPII BACI數據庫計算而得。

B10具體計算公式詳見Hummels 和 Klenow（2005）第710頁式8和式9。

B11我們假定B國產品平均單位價值（average unit value，簡稱AUV）普遍低于A國，其背后隱含“低價格產品等于低技術產品”的假定，這在文獻中是能夠找到印證的。施炳展（2013）認為，中國出口低價格是中國出口低質量的重要表現。梁俊偉和代中強（2015）的研究表明，中國出口價格偏低是導致發(fā)展中國家對華反傾銷的重要原因之一。

B12根據李兵等（2016），2007年出口企業(yè)中申請專利的比重是非出口企業(yè)的2倍多。出口企業(yè)平均申請專利數為0.69，非出口企業(yè)僅為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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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董玥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