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歐陽峰

家住遼寧省阜新市的曲致遠二度獨居后，去投奔兒子曲鵬，給曲鵬家庭生活帶來了諸多不便。為了讓父親老有所養(yǎng)，曲鵬夫妻倆極力撮合母親單玉華與父親復婚。這對昔日“冤家”再度攜手后，將會出現(xiàn)怎樣的結局？

老之將至落了單，投奔兒子求依靠

2018 年9 月23 日，曲致遠趕到了在上海工作的兒子曲鵬家里。晚飯時，曲致遠小酌了兩杯，朝坐在餐桌對面的單玉華說：“老太婆，你住在兒子家里，日子過得挺滋潤哦。”借著酒意，曲致遠還檢討自己年輕時不懂事。表示要跟兒孫們在一起，好好享受天倫之樂。單玉華沒有搭理他，曲鵬的妻子陳煜卻皺起了眉頭。

時年36 歲的曲鵬，老家在遼寧省阜新市。父親曲致遠當年雖沒有固定職業(yè)，卻是當?shù)氐摹澳苋恕保瑸? 家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跑產(chǎn)品推銷。曲鵬上小學四五年級時，曲致遠認識了比自己小12歲的朱雯，開始鬧離婚，單玉華無奈與曲致遠辦了手續(xù)，曲鵬隨母親單玉華生活。單玉華一直沒有再婚，一門心思放在兒子身上，曲鵬于2006 年考入了上海理工大學讀書，大學畢業(yè)后在浦東區(qū)的某制造企業(yè)做了技術員。2011 年春節(jié)，曲鵬從上海回家過年。他欣喜地告訴母親，自己剛處了對象，名叫陳煜。單玉華當機立斷說：“娶媳婦一定得有房子，媽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支持你。”不久，她瞞著兒子賣掉了阜新市的住宅，給兒子繳了首付。賣了房子后，她給一個71歲的單身老人做住家保姆，既解決了居住問題，又能拿到工錢支援兒子還貸。新婚之后，曲鵬告知母親對她的付出，陳煜感動地說：“我們以后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一年后，孫子曲璟降生，單玉華果斷辭掉了保姆工作，匆匆趕到上海照顧兒媳婦和孫子。曲鵬想多攢一些錢，將來置換一套三居室。讓母親在上海頤養(yǎng)天年。

2018 年8 月初，父親曲致遠的老伴病故，曲鵬趕回老家?guī)兔α侠怼Ｇ逻h一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會做家務事，他的收入又很低，再找老伴顯然不現(xiàn)實。曲鵬思忖片刻提議讓父親請家政工，每天來一兩個小時幫他做飯，打理家務。曲鵬還說回去跟妻子商量一下，貼補一些錢。曲致遠不滿地問：“養(yǎng)兒防老積谷防饑，難不成你就這樣打發(fā)我？”

曲致遠來到上海，是打算長駐兒子家里的。他每天夜里睡在客廳沙發(fā)上，鼾聲如雷。陳煜實在受不了，就直接開了口：“爸，您看我們家就這么巴掌大的地方，你還是回老家蹲著吧，我們貼補你三五百元?！鼻逻h氣哼哼地說：“你這是嫌棄我嘍，看看我兒子回來怎么說？”曲鵬兩頭受氣，他哄勸父親道：“等明年我們家置換了大房子，你再來?！彼S諾每月給父親1200 元。曲致遠這才悻悻而歸。

拳拳母愛非為報，為兒擔當搭伴養(yǎng)老

2017 年10 月中旬的周末，曲鵬和陳煜去楊浦區(qū)看一處新樓盤。在地鐵上，陳煜遇到了讀大學時的室友邱琳。邱琳勸道：“上海的房價連連上漲，現(xiàn)在不是入手的時機，不如先把首付款用來理財，等房價回落時再入手?！鼻窳照f她的公司理財產(chǎn)品月利一分，每月結息。陳煜和邱琳在大學讀的都是會計專業(yè)，賬算得都很精，邱琳又保證推薦的理財產(chǎn)品是正規(guī)公司募集的，她當即讓曲鵬跟著去邱琳的金融公司。次日，夫妻倆將150 萬元投入了金融公司，不久，小兩口追加的投資已經(jīng)達到了180 萬元。哪知，2018 年9 月下旬，理財平臺暴雷，邱琳也因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被抓，置換房屋化成了泡影。屋漏偏逢連夜雨，不久，陳煜的單位又是一波裁員，她的勞動合同恰好到期，公司與她終結了勞動關系。家庭收入銳減，陳煜自然想到了每月貼給公公的1200元。怎么辦？

夫妻倆束手無策。陳煜說：“上次你爸爸來這，好像對婆婆還有和好的意思，能不能把老兩口撮合起來，他們畢竟是原配夫妻，又只有你一個至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曲鵬心知母親過去被父親傷害得太深，沒有那么容易釋懷。立即表示反對：“你想多了，媽對爸早已形同陌路，扯不到一起?！边€反問妻子道：“你是不是想趕我媽走？”陳煜也不再遮掩了，她直言不諱說：“你爸媽這把年紀了，各自需要人照顧，等再過幾年，兩個人都煩你，夠你受的。”母親為他們的小家庭奉獻了全部，總不能到老連個落腳的地兒也沒有，父親在老家的兩居室一個人住著，空蕩蕩的。幾經(jīng)權衡，他決定做做母親的思想工作。

聽聞兒子勸自己與曲致遠復合，單玉華起先不同意。曲鵬不再隱瞞，如實告知了家里目前的困境。單玉華心痛得落淚，哭著說：“好吧，為了你們一家三口度過困難，媽做什么也舍得?！眴斡袢A回老家沒有其他落腳的地方，也為了解決兒子和兒媳的經(jīng)濟壓力，她同意回去照顧曲致遠。

2018年11月，曲鵬、陳煜帶著璟璟一起送單玉華回到了阜新。曲鵬對父親有些不放心，與他徹夜長談。曲致遠當著兒子和兒媳婦的面保證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我也老了，現(xiàn)在就圖有個伴。”他表示一定會善待單玉華。單玉華是征地農民辦的養(yǎng)老，退休工資有一千三百多元。她對曲致遠說：“反正我也不用吃你的?！?/p>

一家三口離開阜新時，陳煜不禁心里有些酸楚。她抹著眼淚對婆婆說：“媽，對不起！”單玉華說：“傻孩子，哭什么，以后我還會到上海去看看孫子的，你們有空也回家看看，我就非常心滿意足了?！?/p>

習性不改難和諧，胡亂猜疑生禍端

單玉華回到自己的身邊生活，曲致遠一日三餐有條理多了。他每月交出一千元生活費，但每天要喝三頓饞酒，雖然酒量不大，吃菜卻很講究。他每月也就1500 元的收入，中午喝過酒后就去澡堂泡澡。一個月的錢半個月就花完，單玉華要倒貼。開始，她還忍著，并沒有發(fā)牢騷，希望兩個人好好搭伴。但是，每次喝酒，曲致遠總要單玉華作陪，單玉華滴酒不沾，曲致遠就嘀咕：“你沒有我那死老婆子有情調，跟你住在一起真沒勁?！庇幸淮?，單玉華惱怒地回懟：“你去找那個死老婆子對酒當歌吧，我倒可以省省心。”曲致遠把酒杯砸到她的身上說：“你咒我死是不？小心我整死你?！?/p>

單玉華看不慣曲致遠好逸惡勞，生活了兩個月后，她每天早上和中午煮好飯菜就出去了。她對曲致遠說：“你交多少錢，我買多少，再也不會倒貼?！鼻逻h奇怪單玉華為何早出晚歸，四處打聽，得知單玉華經(jīng)常去以前做住家保姆的老頭家里去。曲致遠起了疑心，認為單玉華跟老頭有關系。

轉眼春節(jié)到了。曲鵬夫妻帶著兒子璟璟回來過年。除夕晚上，曲致遠多喝了兩杯，瞪著醉眼對曲鵬說：“你媽老了，反而作怪了。你得好好說說她，不要在外面丟人現(xiàn)眼?！眴斡袢A憤怒地說：“過了這個春節(jié)，我就不伺候你了?！碑斨鴥鹤印合焙蛯O子的面，兩人大吵一場。曲鵬問母親每天到底出去干什么，單玉華只說在外面瞎逛。陳煜反復勸慰婆婆，才平息了單玉華的怒氣。

2019 年3 月28 日，曲致遠在公園跟人下了一上午的象棋。中午回家時，飯菜還沒有做。曲致遠就給她打電話，問在哪里。單玉華不耐煩地說：“我在外面呢?！鼻逻h從電話里覺得單玉華待的地方特別靜，確定她又在老頭家里，氣得不行。他將一把錘子放在懷里，準備到打聽到的老頭住址去找。出門不遠時，卻看見單玉華步履匆匆朝家里趕。進門后，曲致遠就罵她，單玉華也回罵，他就用手抓著她的頭發(fā)把腦袋按在地上，沖動之下舉起錘子照著單玉華的頭部砸了幾下，具體砸多少下記不清了。看見地面上有血了，倒在地上不動了，曲致遠隨后去附近派出所投案自首。在接受審訊時，曲致遠說帶錘子是想找那個老頭，整死對方。

2019年3月29日，曲鵬接到警方通知，單玉華被曲致遠用鐵錘砸了重傷。曲鵬趕到醫(yī)院時，單玉華昏迷不醒。

曲鵬找了護工照料母親，并立即找到單玉華做過住家保姆的門上，看見一個中年女子正在扶著老頭在飯桌前坐下來。曲鵬自我介紹后，女子說，她是老頭的侄女，名叫李惠。“大伯今年80歲了，生活需要人照顧?！痹瓉?，這個老頭因為腿腳不便，說話也不利索。兒女又在外地，李惠平時要照顧家里的老人，不得已才請人照料。單玉華之前把他照顧得很好，去了上海后，遠房親戚幫老人找過七八茬家政工，沒有一個人耐心對他。2018 年10 月，單玉華回到阜新市，上門去看望了他一下，老頭像見了親人般，連連拱手拜托她經(jīng)常來看看。12月起，李惠又請不到家政工照顧老人了，再三協(xié)商請單玉華照料，單玉華每天來幫助打理家務，還幫老人洗頭，攙扶老人到外面曬太陽。他在外地的子女對單玉華也很滿意，每個月支付給她2500元工資。曲鵬聽罷，頓時汗顏，難怪這兩個月都準時收到母親的轉賬，原來是她的血汗錢。

2020年2月29日，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曲致遠有期徒刑八年。

曲鵬和陳煜把母親接回了上海，經(jīng)過調養(yǎng)，身體有所好轉。但反應遲鈍，記憶力比較差。陳煜已經(jīng)找到了新的工作，她對婆婆說：“從今往后，我們四口之家再不分開?！?/p>

編后話：

本文中，曲鵬夫婦為解決父母的養(yǎng)老問題，硬是將早已沒有了感情的兩位老人湊合在一起，試圖減輕自己的壓力和負擔，結果惹出了一個坐牢，一個重傷的禍端。作為一個一切為了孩子的母親，單玉華是否冷靜地思考過復婚將會給自己和整個家庭帶來什么呢？

數(shù)據(jù)顯示，每年中國的離婚夫妻中，有10%的人選擇復婚。復婚的夫妻有三種類型：一是為了孩子或父母而復婚，覺得孩子不幸，父母憂心；二是由于沖動離婚，這種夫妻感情尚在，冷靜下來后，可能會選擇復婚；三是離婚后選擇了寬恕，也許一方做了對不住另一方的事，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傷痛減輕，于是選擇了復婚。通常，復婚時先要從以下三個方面來考慮。1.離婚后，如果對方有過新戀情，自己是否能接受？比如重新在一起生活，能不能接受對方和別人有過關系？2.當時離婚的核心矛盾能解決嗎？浙江省高院公布的離婚大數(shù)據(jù)顯示，因家務瑣事離婚的原因是第1位。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習性，行為習慣等對方不能接受，日積月累的矛盾最終導致離婚。復婚，夫妻關系能夠好起來，必須認真考慮當初離婚的核心矛盾，現(xiàn)在是否可以解決了？3. 復婚是因為有感情，還是為孩子湊合？很多離婚者會打著孩子的名義求復婚。覺得復婚了，就可以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而事實證明，若原本矛盾沒有解決，那對孩子的傷害比之前的離婚更大。當然，有的離婚者再次選擇復婚，卻是經(jīng)過三思后的決擇，復婚后雙方才真正體會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和愛人，知道對方在自己內心里，占據(jù)了不可替代的位置，而這才是復婚的唯一理由。

我們總是認為自己足夠的強大和包容，可以接受婚姻出現(xiàn)的裂縫，可以容忍現(xiàn)實已經(jīng)存在的傷害，但是即使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為了某些因素重新回到婚姻好好生活，卻往往難以如人心愿。所以，很多離婚又復婚的夫妻終究仍是會離婚，最重要的原因是由于大多數(shù)夫妻復婚時并沒有處理最初離婚的疑問，比如經(jīng)濟糾紛難以理清，婆媳矛盾難以平緩，對方越軌后依然有刺扎在心頭等等。沒有處理但會覺得經(jīng)過離婚這件事，對方應當有所改變，而期望過高，結果復婚后發(fā)現(xiàn)日子一如從前，開始了惡性循環(huán)。所以，兩個不再相愛，沒有感情的人即使再次走進婚姻，依然改變不了不幸福的結局。復婚，只是為了解決婚姻破裂帶來的麻煩的最無用的辦法。所以再婚不可怕，但復婚即是同一個過錯犯兩次。

挪威社會學家斯特朗·沃密博士曾向復婚者建言：復婚是一個需要非常慎重權衡，并值得一再仔細沉著思考的疑問，假如不想重蹈覆轍的話，你們在決議復婚之前，問自己三個問題：1.你們最初的婚姻為什么會決裂？2.對方為什么要復婚？你又為什么想復婚？3.復婚后你們的婚姻會和早年不相同嗎?無論是復婚還是再婚，都必須真實透視前段婚姻決裂的根本因素，錯了一次，期望也只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