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燦
千百年來,成都既傳承著燦爛輝煌、弦歌不輟的巴蜀文脈,又書寫出豐富多彩、獨具魅力的天府文化。西漢蜀郡太守文翁在蜀地興教育,首創(chuàng)官辦學校;西漢文學家司馬相如開創(chuàng)蜀學,奠基漢賦;東晉史學家常璩纂寫我國現(xiàn)存最早、最完整的地方志《華陽國志》;唐代女詩人薛濤創(chuàng)制了風行一時、流傳千載的薛濤箋……
2020年6月,10位第二批四川歷史名人名單出爐。其中,薛濤榜上有名。
蜀女秀冠,存世詩作近百首
成都,瀲滟錦江之畔,修竹茂林之中,矗立著一座典雅宏麗的“望江樓”。流水不舍晝夜,從樓前潺湲而過,鎏金閣頂?shù)褂辰?,映照如畫美景。這座樓,是為紀念唐代女詩人薛濤而修建。
后人將薛濤與魚玄機、李冶、劉采春并稱為唐代四大女詩人。她這一生,大開大闔,過得雖跌宕起伏,任情縱性,卻最終忠于了自我,不負此心。
薛濤入選第二批歷史名人,四川省社會科學院譚繼和研究員對此給予了高度評價?!笆衽嗖?,可以說是我們四川自古的一個特點,在蜀女中,薛濤是詩歌最多的?!弊T繼和稱,薛濤是寫詩最多、現(xiàn)存詩最多的唐代女詩人,超過魚玄機、武則天。她自編詩集《錦江集》(已佚)五卷,選入自作詩500首,今存世93首。
“薛濤的詩歌,文心高尚、詩魂引領(lǐng)、詩才奇瑰、多智多藝。因此,她不僅是在四川歷史名人中有重要地位,就是放在唐詩發(fā)展史上,也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弊T繼和評價,薛濤寫的詩視野甚寬,包括邊塞詩、愛情詩、述志詩、詠物詩、鄉(xiāng)思鄉(xiāng)愁詩。
多才多藝,15歲就已詩名遠播
薛濤(768年—832年),字洪度,生于京兆長安(今陜西省西安市),長于成都,終老于成都,為中唐詩人群體中的翹楚、中唐女詩人魁首。她自幼隨父薛勛來到成都,八九歲知音律,能賦詩。15歲時,她的詩名已聞于外。
可惜薛濤父親早逝,母親多病,為了養(yǎng)活母親,薛濤16歲編入樂籍成為一名樂伎。不過,這時她的詩名已聞于外,可謂“C位出道”。她辨慧工詩、多才多藝,雖然身在“娛樂場”中,但與當時許多著名詩人都有來往,與元稹、白居易、杜牧、劉禹錫等文人雅士和韋皋、武元衡等節(jié)度公卿競相酬倡,詩名大振。如果當年大唐王朝有互聯(lián)網(wǎng),“紅得發(fā)紫”的薛濤或許天天都要上“熱搜”。
有人覺得薛濤是樂伎就認為她墮入風塵,譚繼和對此不敢茍同?!八⒉皇且话愦蠹依斫獾臉芳俊T诋敃r,唐玄宗把朝廷教坊的樂伎金五云等帶到了成都,‘錦城絲管流傳下來,成都節(jié)度使軍鎮(zhèn)衙門也就設(shè)有樂籍樂伎,前蜀王建墓石刻24樂伎就是證明。薛濤是一位‘強為公歌蜀國弦的蜀派古琴師,現(xiàn)在就叫作女藝人、女音樂家?!?/p>
如果說詩仙李白繡口一吐半個盛唐,女詩人薛濤則裙袂飄連著中唐與晚唐。天寶十四年,三鎮(zhèn)節(jié)度使的安祿山在范陽起兵叛亂,戰(zhàn)火燃燒了半個中國。而隨之到來的中唐,是一個柔弱又富有浪漫風情的時代。薛濤以才情進入總鎮(zhèn)川蜀的韋皋幕府,由于姿色出眾,還能詩善文,又諳練音律,很快得到西川節(jié)度使韋皋的賞識,曾被奏報為鎮(zhèn)府內(nèi)校書郎,故人稱“薛校書”。
才子佳人,元稹曾對她一見鐘情
在韋皋幕府近三十年的歲月里,薛濤創(chuàng)作了大量詩歌。主要圍繞宴樂酬和、寫景描物、詠懷抒情等方面。在她的詩歌里,既可以看到一個極富才情、聰慧善辯、憂國憂民的女詩人,也可以看到她在光鮮的表面生活下,情感的坎坷和依附生活的悲哀。
薛濤有一首名詩《池上雙鳥》: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更憶將雛日,同心蓮葉間。這是她為另一位才氣逼人的人而寫,他就是元稹。
在薛濤42歲時,當時久負盛名的詩人元稹任監(jiān)察御史,奉命出使各地。元稹早就聽聞薛濤大名,初到蜀地,便請朋友出面,約薛濤于梓州相見。人到中年的薛濤,無論如何也未料到,這一見,竟令她心弦顫動。而元稹對薛濤的傾慕甚至更勝一籌,“錦江滑膩峨眉秀,幻出文君與薛濤”就是元稹寫出的表白。
據(jù)說,這場轟轟烈烈的姐弟戀,因元稹的多情,以及他對自己仕途和聲譽的考量,最后無疾而終。對于元稹和薛濤之間這段短暫的羅曼蒂克,譚繼和認為,兩人更多的是互相傾慕,是詩才知己。元稹和薛濤都為對方寫了很多詩,在“詩心文心”“詩才文才”兩方面互相欣賞,“兩人之間有愛情,這段關(guān)系也是高尚的?!?/p>
文創(chuàng)大咖,浪漫“薛濤箋”傳承千年
當年元稹和薛濤朝夕共處的時間只有三個月,之后他就調(diào)離蜀地,前往洛陽為官。分居二地,兩人在相當長一段時間互通書信。薛濤一心一意思念元稹,她最大的欣喜,便是收到元稹寄來的書信。寸寸相思點點墨,她同樣將深情寄予筆端,訴說思念。
薛濤尤其喜歡寫四言絕句,律詩也常常只寫八句。但當時信箋紙幅過大,她便將當?shù)卦旒埖墓に嚰尤敫脑?,紙漿中加入木芙蓉汁、芙蓉花瓣,染成桃紅色,裁成精巧窄箋,寫詩寄給元稹。誰知這種風雅小箋,受到了文人雅士的熱捧,加上薛濤個人的知名度,竟成了唐朝時期的一大商業(yè)“IP”,這讓薛濤始料未及。
緊接著,“薛濤箋”迎來了真正的爆款時代。新式染色技法下,出現(xiàn)了深紅、粉紅、明黃等十種顏色,一時間,薛濤箋成為當時貴胄及文青的標配。取樹皮、摘芙蓉、采溪水,再配上薛濤手寫的行書詩詞,可謂人見人愛。后來,再有“浣花箋紙?zhí)一ㄉ?,好好題詞詠玉鉤”“春城御柳韓生句,錦水桃花薛氏箋”等溢美之詞。
在元稹和薛濤愛情故事的加持下,薛濤箋從唐代火到了明代。據(jù)史載,薛濤本用浣花溪水造箋,但到了明代,唐時的百花潭逐漸淤積,水質(zhì)欠佳。于是,明代蜀獻王朱樁就用位于今天望江樓公園中的薛濤井取水建作坊,仿制薛濤箋。由于井水經(jīng)砂質(zhì)地層過濾,甘甜清冽,所制出的紙?zhí)枮樯掀?。此井周圍石欄環(huán)繞,“有堂室數(shù)楹,令卒守之”。制箋時間也特別講究,最上品者只在每春三月三日汲此井水,精工細造紙箋24幅。其中16幅直接上貢當朝皇帝御用,余下8幅留藩邸,極其珍貴,市間絕無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