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施立策著 黃婷玉編譯
有關(guān)西夏王朝唐古特人(今已消失)之名義的詞源學(xué)解釋,學(xué)界通常認為始于帕維爾·鮑哈在其近期文章中所做的概述①。我們?nèi)缃裰靥徇@一論題,旨在收集與梳理目前各領(lǐng)域?qū)W者已取得的種種成果,這些都建立在他們對唐古特族稱的由來與歷史演變進行深入考察的基礎(chǔ)上。
在此我們不打算贅述此前推測的“唐古特”的語源,如認為其在西夏語中表示一種鐵頭盔[1]206。據(jù)傳這種頭盔形似金山,或似一頂帽子,遠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裝飾著紅色條紋②的瓶子,冠高而身窄。還有些學(xué)者則提出“唐古特”一詞源自黨項[2]部落最初使用的文字,一般認為黨項人是唐古特人的后裔,該文中還提到這個詞是通過蒙古語的復(fù)數(shù)詞尾?ut、?yt流傳的。但以上提到的說法似乎還不夠令人信服,沒有被學(xué)界廣泛接受。
在嘗試確立Tangut 一詞的起源時,我們曾假定它最早來源于唐古特人自己真實使用過的某個名稱,并據(jù)此做進一步考察。這一名稱至今仍保留在西夏文獻中,并用漢字或藏文記錄了它的發(fā)音。通過這種記音方式,我們成功對“唐古特”之名進行了徹底的構(gòu)擬,也由此得到一些新的發(fā)現(xiàn)。筆者在文中提出了舌根音顎化的結(jié)論,在構(gòu)擬出的一整套原始漢藏語詞前綴mь和bь后面尤其如此,這似乎也佐證了這個發(fā)現(xiàn)。
眾所周知,在以往的相關(guān)文獻中,Tangut(逐字音為t+o++t)一詞曾出現(xiàn)于和碩柴達木的古突厥文毗伽可汗碑(734)的銘文上,拉德洛夫的著作《蒙古的古突厥文碑銘》對此進行了明確記述(正面第10行):
十七歲時,我出征黨項。我擊潰了黨項人,奪得他們的兒童、婦女、馬匹和財物。[3]40
從中國古代的歷史文獻以及辭書記載中,我們可知Tangut的音譯即“唐古特”,即。
1932 年,王靜如在其論文《西夏國名考》[4]中提到西夏國的漢語正式全稱是“白彌大夏國”,他將之英譯為the State of the Great Summer of the White Mi(古漢語,,見《修訂漢文典》第359號[5]),又進一步證明,此處的“彌”僅從語音角度指代唐古特之名,《元史》就這樣稱呼它[6]1.34。
在分析那些用漢字和藏文記錄下的西夏字音時,聶歷山發(fā)現(xiàn)這個詞的讀音曾被記為。
如果整合所有來自《唐古特語文學(xué)》中的西夏字注音和現(xiàn)有資料,將可做出如下總結(jié):
此外,通過漢字記錄的西夏文的發(fā)音與含義,在緬甸語中也找到了能與之對應(yīng)的詞:
筆者還認為④,緬甸語形式mran可以作如下理解:
舌根音γ顎化作純粹舌面前音d/t,這作為語音發(fā)展的最終階段清楚地顯示出了Tangut一詞的起源,毫無疑問,?ut 即蒙古語中的復(fù)數(shù)詞尾。在此對比同一個詞在漢藏語系其他幾種主要語言的不同形式:
在結(jié)束對這個題目的簡要論述之際,我們還想補充一點,Tangut 的漢語族稱“白彌”(不僅是“彌”)須從純語音角度解讀,而不必考慮這兩個字本身的意義。這一論斷可通過詞源與之相近的另一個詞bo γa(γa的意思是“高的”)予以佐證,即彝族人的族稱[9]185。從語言譜系上講,彝語屬于漢藏語系中的藏緬語族,而已經(jīng)滅絕的西夏語則非常接近彝語的一個分支,這一分支對于構(gòu)擬并從詞源上解讀Tangut 一詞極有幫助⑩。西夏語連同它背后的唐古特人的悠久歷史確實還有待后人進一步研究。
(編譯者說明:本文譯自Von Kamil Sedlá?ek,
New Light on Name of the Tangut People of the Hsi-Hsia Dynasty,原載Zeitschrift der Deutschen Morgenl?ndischen Gesellschaft.Vol.114,No.1,1964,p.180—185。譯文對原來的文章格式有所調(diào)整,并補足了參考文獻的信息。)
注釋:
①唐古特,即西夏,建立于1032年(譯者按:應(yīng)為1038年,為尊重原文寫成1032年),位于阿拉善及甘肅等地區(qū),由李元昊創(chuàng)立,于1227年被蒙古所滅,唐古特之名被認為源自蒙古語中復(fù)數(shù)尾詞?ut,是一個“部落名稱”[10]16。
④筆者不久會發(fā)表一篇更詳細的文章,題為Existierte ein Lautgesetz in zusammengesetzten Anlauten des Proto?Sinotibet?ischen?,其中更加深入地考證了舌根音顎化的問題。m?或b?后面的俄語字母ь代表某個在其后可能出現(xiàn)的元音(例如phraü這個詞的結(jié)構(gòu),即阿霍姆語和壯語的“誰”無疑起源于,其中pu4的意思是“人”的意思是“哪個”。
⑦古藏語存在從tl?到lt?以及從dl?到ld?的音素易位,這已經(jīng)被西門華德(W.Simon)、謝飛(R.Shafer)、伍爾芬敦(S.N.Wolfenden)在其研究中圓滿地證明了。另外,謝飛還提到過古藏語tlj?到現(xiàn)代l??以及古藏語dlj?到現(xiàn)代的音素易位。弗雷斯特在他那篇頗有意思的論文里發(fā)現(xiàn)了古藏文前加字r?引發(fā)的同樣的音變現(xiàn)象[11]。
⑧即蒲立本(Edwin.G.Pulleyblank)的構(gòu)擬,消息來自倫敦大學(xué)亞非學(xué)院的克勞森(Gerard Clauson)在1961年11月26日寫給筆者的信。毫無疑問,漢字和tman,dman佐證了我們的猜想,即上古漢語可能存在mγ?>?>易位作?這樣的音變,即原始漢藏語的mγ(y)an>(y)an>易位的?(y)man。也可參看y?/??/d?在下列語素中的變化:“看”,緬甸語mrang,藏語mthonɡ,南語thong;“民”,上古漢語、m?ng(氓),藏語dmangs,越南語;“嘗”,上古漢語,藏語mjong,緬甸語<mrjang,越南語;等等。我們認為上古漢語“萬”這個詞的里面很可能藏有一個基數(shù)詞“一”,在一大批漢藏系語言中,“一”總是跟“萬”一起使用,例如帶“一”的“一萬”,撒尼語th??va,倮羅語(阿細方言)thi?va,緬甸語t??θaung,還有藏語像d?這樣的前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