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學，北京 100871）

大學排名在高等教育全球化的背景下，逐步由本土走向世界。盡管各類世界大學排名的特征并不相同，但它們均發(fā)展成為高等教育評估領域中的重要參考指標。可見，世界大學排名的產生與發(fā)展有著深厚的現(xiàn)實基礎，在其產生與發(fā)展的背后，存在著某種支撐其長久發(fā)展的理論邏輯。那么，到底是何種理論邏輯支撐著世界大學排名的發(fā)展？在世界大學排名影響力不斷擴大的背景下，面臨日益激烈的世界高等教育競爭，中國高校又該如何建設與發(fā)展呢？本文以英國《泰晤士高等教育》（Times Higher Education，THE）世界大學排名、國際高等教育研究機構Quacquarelli Symonds（QS）世界大學排名、《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US News&World Report，US News）全球最佳大學排名和上海軟科世界大學排名（原上海交通大學世界大學排名，Academic Ranking of World Universities，ARWU）為重點分析對象，在介紹世界大學排名產生與發(fā)展的基礎上，從高等教育大眾化、市場化和國際化的視角論述世界大學排名產生與發(fā)展的現(xiàn)實基礎，探討支撐其長久發(fā)展的理論邏輯，分析不同學科的理論對世界大學排名指標體系設計的指導意義，最后結合中國高校的現(xiàn)實發(fā)展情況，提出世界大學排名對中國高校建設與發(fā)展的啟示。

一、世界大學排名的產生與發(fā)展

世界大學排名緣起于20世紀高等教育的全球化。THE、QS和US News早在20世紀80—90年代就開始發(fā)布大學排名，但這三大排名最初的關注范圍都局限于本國的高校和學科。THE于1986年發(fā)布了英國最早的一份大學排名，主要針對英國大學的一些學科。1992年，THE開始在學科排名的基礎上對英國的大學進行綜合排名。QS國際高等教育咨詢機構成立于1990年，該公司最初主要關注工商管理碩士領域，先后在1990年和1995年啟動了 “世界頂尖MBA職業(yè)生涯指導”和 “QS世界MBA巡展”項目，并在1996年發(fā)布了 “世界頂尖商學院排名”，為公眾提供有關工商管理領域的信息與資源。US News在1983年開始對美國大學及其院系進行排名，并逐漸形成了一套基于美國大學發(fā)展現(xiàn)狀的分類排名方式，包括國家級研究型大學排名、碩士類學院和大學排名、學士類文理學院排名和學士類綜合學院排名等。

隨著高等教育全球化進程的加速，越來越多的學生選擇出國留學。為加強不同國家間大學信息的披露和比較，給有意于出國深造的學生提供參考，世界大學排名應運而生。正如英國《泰晤士高等教育》副主編費爾·巴蒂所言，在高等教育全球化的歷史背景下，將原先本土化的大學排名體系擴充至全球范圍是非常有必要的。[1]因此，THE與QS公司在2004年開始合作發(fā)布THE-QS世界大學綜合排名，這一排名逐漸成為世界范圍內影響力最大的大學排名之一。2010年，THE質疑原有QS公司設計的世界大學排名指標體系中 “論文引用”和 “同行評議”兩項指標的合理性，希望QS公司對指標體系進行調整，雙方溝通失敗后，THE開始與湯森路透集團（Thomson Reuters）①合作，使用Web of Science數(shù)據(jù)庫，發(fā)布新的世界大學綜合排名和學科排名。2011年，THE將世界大學排名中的 “教學聲譽”和 “研究聲譽”兩項指標單獨提出，形成 “世界大學聲譽排名”。除此之外，THE還公開發(fā)布 “50年以下校史100所大學排名”“亞洲大學排名”“金磚國家與新興經濟體大學排名”等子排名。2015年，THE轉而與Elsevier公司合作，使用Scopus數(shù)據(jù)庫。

QS公司在與THE終止合作后，改與《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英國《周日時報》、韓國《朝鮮日報》合作，以原有THE-QS的排名指標體系為基礎研發(fā)了 “QS世界大學排名”和眾多子排名，包括2009年發(fā)布的QS亞洲大學排名、2011年開發(fā)的QS拉丁美洲大學排名以及QS世界大學學科排名和2012年啟動的QS年輕大學50強項目等。

在世界大學排名方面，相比于THE和QS，US News則顯得年輕很多。直至2014年，US News才與湯森路透集團合作，首次發(fā)布全球最佳大學排名和學科排名。同年，US News在全球最佳大學排名的基礎上，按照地區(qū)展示了五大地區(qū)的最佳大學，并形成了非洲最佳大學排名、亞洲最佳大學排名、澳大利亞/新西蘭最佳大學排名、歐洲最佳大學排名和拉丁美洲最佳大學排名。

ARWU由上海交通大學高等教育研究院（前身高等教育研究所）世界一流大學研究中心于2003年公布，為全球首個多指標的世界性大學排名。ARWU與上述三類世界大學排名的緣起略有不同，其未經歷由地區(qū)、學科排名轉向世界排名的過程。上海交通大學于2007年開始發(fā)布世界大學學科領域排名，并于2009年開始發(fā)布世界一流學科排名。

二、世界大學排名產生與發(fā)展的現(xiàn)實基礎

世界大學排名產生的初衷在于幫助學生進行跨越國界的大學選擇，但隨著大學排名的發(fā)展，其不再局限于為學生的升學選擇提供信息，也逐漸開始為高校的發(fā)展戰(zhàn)略制定和政府的資源分配等提供決策參考。高等教育的全球化促使大學排名從本土走向世界，但這并不能從根本上解釋世界大學排名為何能夠被社會公眾、高校和政府廣泛地接受與應用。在更深層次上，高等教育大眾化下的選擇性、高等教育市場化下的評估性和高等教育國際化下的競爭性是促進其不斷蓬勃發(fā)展的內在動力。

1.高等教育大眾化下的選擇性

近幾十年來，世界高等教育的發(fā)展規(guī)模不斷擴大，影響范圍越來越廣。以毛入學率為衡量標準，世界高等教育的發(fā)展可以劃分為精英化、大眾化和普及化階段。當前，世界各國高等教育普遍處于大眾化階段，甚至一些國家已邁入普及化階段。2000—2018年，世界高等教育入學率由19.08%提升至38.04%，增加了18.96%。[2]為滿足社會公眾對高等教育日益增長的需求，大學規(guī)模不斷擴大，辦學類型愈趨多元化，單單中國一個國家普通高等院校規(guī)模就已由2000年的1041所[3]增加至2018年的2663所[4]。在這種發(fā)展趨勢下，精英大學、普通大學、職業(yè)院校等不同類型的大學共同作用于高等教育的發(fā)展，并承擔著各自不同的職能。不同院校教育質量及功能的差異性，使對其進行評估成為一種趨勢。國外相關研究表明，高等教育大眾化中辦學聲譽和學術質量的不同、入學機會的增加、學費的升高、就業(yè)前景的差異等，促使對世界大學排名的需求不斷增長。[5]學生只有進入更高水平的大學，才能在將來獲得更好的工作，并實現(xiàn)自己的社會地位期望。[6]因此，學生和家長需要借助一種世界范圍內可比的大學排名，了解各國大學的綜合實力、優(yōu)勢學科等，以便在眾多大學中甄別辦學質量好、適合自己或孩子發(fā)展的學校，從而使高等教育投資能夠獲得預期回報。作為一種對各類大學進行排序和比較的評價工具，世界大學排名以最直觀的方式展現(xiàn)了大學之間的相對地位，使學生和家長能夠在繁雜的信息中快速獲取大學的基本信息，了解大學的真實情況，因而得到了廣泛認可。有調查研究表明，有64.2%的學生在選擇大學的過程中參考過世界大學排名，[7]世界大學排名已成為很多學生升學選擇的重要參考因素，因為學生傾向于將更高的大學排名與更好的聲譽和學術表現(xiàn)相聯(lián)系。[8]

2.高等教育市場化下的評估性

高等教育市場化是當前高等教育發(fā)展的重要趨勢之一。在市場機制的影響下，高等教育資源配置不再完全依賴于政府，而是借助于市場競爭。[9]為提高辦學效率、獲取經費等，各大學在資源競爭中難免會存在信息不對稱現(xiàn)象。一方面，大學教育作為一項傳授高深知識、塑造綜合型人才的工作，其教育質量難以被局外人觀測；另一方面，大學的科研成果同樣很難被外行人理解。在這種情況下，作為資源供給者的政府，期望建立一種對大學質量進行評估的機制，而世界大學排名的作用恰恰與這種評估機制相契合。

在高等教育市場化的影響下，政府對高校的干預開始出現(xiàn)明顯的局限性。第一，由于高等教育的日益普及與多元化，其對政府經費的要求不斷增加，并逐漸超出政府的撥款能力范疇，因而需要引入一定的市場機制予以分擔。這一現(xiàn)象在歐美地區(qū)尤其明顯，例如，美國的高等教育經費中公共支出占比由2000年的43.74%降至2015年的35.20%，德國和意大利等國家也均有這種趨勢。[10]第二，隨著高等教育越來越多地服務于國家和社會發(fā)展，大學所涉及的學科領域愈發(fā)多元，加之知識經濟的盛行，就業(yè)對知識和技能的需求變化更加迅速，這削弱了政府預測社會教育和研究需求的能力，使得政府難以根據(jù)社會發(fā)展對大學進行及時調控，而政府預算恰恰需要建立在準確預測和宏觀調控的基礎之上。[11]上述兩種變化都導致了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政府不能無選擇性地向大學撥款，需要引入評估與競爭機制，將經費供給與大學辦學質量之間建立起關聯(lián)，借助一種手段來對大學的發(fā)展質量進行評估，而世界大學排名作為直觀反映大學質量的工具，可以為政府的資源投入決策提供參考。

歐盟的政策制定者普遍認為，排名或分類工具正在影響77%的歐洲高等教育機構的決策。[12]有實證研究表明，大學獲取更多財政資金的能力與大學排名有關，尤其是研究型大學；[13]美國政府生均經費撥款因大學進入排名而增加了6.5%。[14]日本、韓國、俄羅斯、中國等國家也受世界大學排名的影響，制定了一系列高校發(fā)展計劃，對部分高校和學科進行有選擇性地重點建設，給予各類資源的傾斜與支持。

“清欠行動”的難點與對策建議：一是部分地區(qū)政府財政困難導致難以做到 “限時清零”。不可否認的是，部分地區(qū)政府部門拖欠民營企業(yè)的賬款，就是因為財政有收支缺口。對于此類難題，在建立臺賬的基礎上，允許一定的“清零”緩沖期，同時政府部門領導也要有“功成不必在我”的氣度，樹立“看菜吃飯”意識，杜絕不顧經濟實力搞“大建設”“大操辦”等不良心理，防范新欠現(xiàn)象。二是三角債問題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清欠行動”的順利推進。一些國有大企業(yè)拖欠民營企業(yè)的賬款，或許是因其陷入三角債問題，為此建議清欠行動組要厘清欠款原因，適當拉長戰(zhàn)線，做到在解決民營企業(yè)問題的同時解決國有大企業(yè)的發(fā)展問題，營造經濟高質量發(fā)展的資金運行環(huán)境。

3.高等教育國際化下的競爭性

在全球化背景下，高等教育國際化的發(fā)展趨勢日益明顯。高等教育的國際化是指在大學的教學、科研和社會服務功能中融入跨國界和跨文化要素的過程。[15]出國留學和人才國際流動這兩大要素是高等教育國際化的重要特征。相關數(shù)據(jù)顯示，2005年全球約有300萬留學生在海外接受高等教育，[16]而該數(shù)字在2019年時增長至530萬。[17]同一時期，中國赴海外留學人數(shù)由2005年的約12萬[18]增長至2018年的66.21萬[19]。在人才的國際流動方面，有研究表明，印度有40%的本土研究人員在海外工作，有75%的科學家前往美國工作。[20]根據(jù)美國2018年博士學位授予者的調查，非美國公民的博士學位獲得者有72.3%選擇了在美國就業(yè)，美國公民的博士學位獲得者也有2.2%選擇了到其他國家就業(yè)。[21]在這種發(fā)展趨勢下，國際學生和國際教師逐漸成為各國大學競相爭奪的資源。各大學需要借助世界大學排名等途徑在全球范圍內樹立品牌和培養(yǎng)良好聲譽，以增加其對國際優(yōu)秀人才的吸引力。換句話說，世界大學排名可以幫助各大學了解自身和其他院校的聲譽和實力，并使得在排名中表現(xiàn)較好的大學能夠在國際競爭中獲得更優(yōu)質的生源和師資。例如，為吸引全球精英人才、增強俄羅斯全球競爭力、促進經濟社會發(fā)展，俄羅斯政府于2012年推出了“5-100計劃”，明確提出 “爭取在2020年至少有5所俄羅斯高校進入THE、QS和ARWU三大世界大學排名的前100”。[22]

跨國高等教育合作是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又一重要特征。各國在提高自身高等教育質量的同時，也需要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擴大與其他國家開展高等教育合作的機會。這就要求各國政府立足于全球視野，了解本國和其他國家的高等教育發(fā)展水平，通過與其他國家的比較，總結自身的優(yōu)勢經驗與不足之處，通過加強各國間的高等教育合作，宣傳推廣本國先進做法、吸收外國經驗以彌補本國不足。而世界大學排名的結果恰好可以服務于國家的評審系統(tǒng)，可以鼓勵教育機構從內部對話變成參與廣泛的國際討論，也可以促進科研合作以及教師和學生的交換工程。[23]例如，2012年印度為提升高等教育質量，開展了與世界一流高校的雙邊合作計劃，要求進入雙邊合作計劃的大學必須是THE或ARWU排名前500名的大學。[24]又如，俄羅斯聯(lián)邦政府與我國政府在學歷互認上有戰(zhàn)略合作，俄政府規(guī)定，畢業(yè)院校為ARWU、QS、THE等排名中前300名大學的畢業(yè)生，其學歷資格可獲得自動認可。[25]這些戰(zhàn)略合作計劃均以世界大學排名作為選擇標準。這在一定程度上意味著世界大學排名正逐漸發(fā)展成為各國制定高等教育國際合作戰(zhàn)略、加快高等教育發(fā)展進程的政策工具。

三、世界大學排名產生與發(fā)展的理論邏輯

世界大學排名產生與發(fā)展的背后，在理論層面存在著支撐其發(fā)展的邏輯。世界大學排名在發(fā)展中離不開教育學、組織學、經濟學等多學科理論的支撐，也需在發(fā)展中不斷與這些理論相契合。在大學功能理論、資源依賴理論、教育投入產出理論支撐下的世界大學排名，應更具價值邏輯、均衡邏輯和效益邏輯。價值邏輯是指大學排名應體現(xiàn)大學的核心價值功能，均衡邏輯即大學排名應注重外界環(huán)境的資源供給與成果輸出之間的均衡，效益邏輯則要求大學排名應考慮教育投入與教育產出之間的效益關系。

1.大學功能理論下的價值邏輯

大學功能理論體現(xiàn)了大學的核心價值，其內涵隨著歷史的發(fā)展而不斷演變。大學功能的本體功能為人才培養(yǎng)，在社會發(fā)展中衍生出科學研究、社會服務、文化引領等功能。[26]19世紀以前，大學的功能主要是以知識傳承的教學為主，通過教學活動培養(yǎng)人才。19世紀初，德國柏林大學的創(chuàng)辦，開啟了現(xiàn)代大學模式，將科學研究與人才培養(yǎng)作為大學的主要任務。在創(chuàng)辦者洪堡的大學理念中，“大學自主”、“學術自由”和 “教學與科學研究相統(tǒng)一”等是實現(xiàn)知識進步和道德完善的條件，[27]其中 “教學與科學研究相統(tǒng)一”的進步理念使大學具備了科學研究的功能。19世紀末，美國大學開始超越已有的教學與科研功能，通過興建一批實用技術性大學，培養(yǎng)工農業(yè)領域的急需人才，為社會提供所需服務，開創(chuàng)了大學服務社會的先河。[28]20世紀40年代到60年代，美國大學教授開始作為政府和民眾之間的調解人，發(fā)揮 “公共知識分子”的智庫作用；自此以后，文化引領功能被引入現(xiàn)代大學中，成為教學、科研和社會服務之外的第四大功能。[29]隨著高等教育國際化趨勢的日益增強，上述四大功能的國際化程度也越來越引起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

大學排名作為一種對大學進行評價的工具，其評價體系需要圍繞大學的功能展開，即從教學、科學研究、社會服務等方面考慮其評價指標，盡可能地體現(xiàn)大學的核心價值。四大世界大學排名發(fā)展至今，評價體系共包含38個指標。如表 1所示，THE、QS、US News和 ARWU四大排名指標體系基本上考慮到大學的教學和科研及二者的國際化程度，但不同排名體系對大學功能評價的側重點有所不同。在教學評價方面，THE與QS排名均采用師生比對教學投入進行評估，THE排名還采用學術人員平均機構收入這一投入指標評估教學；而針對教學產出，THE排名設計了教學聲譽、博士學位/學士學位授予比、博士學位授予數(shù)量/教師數(shù)量三項指標，QS排名采用了雇主聲譽這一主觀性評價指標，ARWU排名則使用獲獎校友折合數(shù)進行考量。在科研方面，四大排名共采用了師均發(fā)表論文數(shù)、書籍、會議論文、師均引用率、標準化引用影響力等多種不同的文獻類指標對科研產出進行評估，且均賦予文獻類指標較高權重。其中US News排名科研文獻類指標占比高達65%，ARWU、THE和QS排名科研文獻類指標占比分別為40%、36%和20%。與此同時，四大排名也采用了其他指標對科研產出質量進行評價，其中THE、QS和US News排名采用了研究聲譽類指標，ARWU排名則采用了獲獎教師折合數(shù)、高被引科學家數(shù)量兩項非文獻類指標。在國際化方面，THE、QS和US News排名則采用了國際學生比例、國際教師比例、國際合作論文等指標。

四大排名指標體系主要反映了大學的教育教學和科學研究功能，這也是大學的核心價值所在。這兩大功能的實現(xiàn)，離不開為社會提供服務。指標體系中的雇主聲譽和獲獎校友折合數(shù)這兩項教學類指標，也能較好地反映大學的社會服務功能；師均企業(yè)研究經費這一科研類指標，則在一定程度上能夠體現(xiàn)出大學為企業(yè)提供所需服務?？傮w而言，四大排名指標體系中，有效評估大學科學研究功能的科研產出類指標居多，雖然教學類指標的數(shù)量和權重明顯低于科研類指標，但基于對原始數(shù)據(jù)在全世界范圍內易采集和可比較這兩個要求，現(xiàn)有教學類指標在既定條件下業(yè)已盡可能地評估和反映出大學的教育教學功能。當然，隨著大學功能的不斷演變，大學排名指標體系應該根據(jù)高等教育的特點，不斷完善評價維度和指標，使指標體系的設計與大學功能理論更加契合，從而更好地評估大學的價值功能。

表1 2019年THE、QS、US News和ARWU排名指標的歸類②

2.資源依賴理論下的均衡邏輯

資源依賴理論以組織的開放性為假設前提，認為沒有任何一個組織是自給自足的，所有組織都必須為了生存而與其環(huán)境進行交換。[30]組織理論的代表人物杰弗里·菲佛和杰勒爾德·R.薩蘭基克提出，組織是植根于由其他組織組成的環(huán)境之中的，且由于資源的需求它們對其他組織具有依賴性；為了獲取所需資源，組織必須與環(huán)境中的其他因素進行交易，這種獲取和維持資源的能力也是組織生存的關鍵。[31]組織行為依賴于從外界環(huán)境中獲取的資源投入及組織對資源投入所采取的策略，[32]但組織行為同樣會影響外界環(huán)境。這就決定了組織需向外界環(huán)境輸出產出成果，以補給外界環(huán)境的發(fā)展。由于資源的稀缺性，外界環(huán)境也需通過組織的產出輸出，對組織行為進行監(jiān)督和對組織的資源利用效率進行評價。根據(jù)資源依賴理論，高等教育系統(tǒng)是一個開放的系統(tǒng)，大學不可能孤立地存在于高等教育系統(tǒng)中，而是需要與外界環(huán)境發(fā)生交換，從外界環(huán)境中獲取維持大學生存和發(fā)展所需的資源；同時，大學又需向外界環(huán)境提供產出成果。大學的產出成果只有達到組織環(huán)境的期望，才能夠從組織環(huán)境中獲得持續(xù)的資源。當一所大學的產出成果難以達到預期時，組織環(huán)境可能會尋求更具競爭力的其他大學以提供資源支持。因此，對大學的評價應注重輸入與輸出的均衡，既應考慮大學從外界獲取資源的能力，也應考慮產出成果的輸出。

總體而言，四大排名均含有輸出類指標，但僅有THE和QS排名含有輸入類指標，其中又以THE排名的輸入類指標最為全面。四大排名在評估大學的資源獲取能力與產出成果的輸出方面，存在一定程度的失衡，即較少地反映外界環(huán)境對大學的資源供給情況。隨著大學與外界環(huán)境的互動越來越頻繁，四大排名應在現(xiàn)有評價體系的基礎上，更多地融入評估資源獲取能力的指標，從而使資源輸入類指標和成果輸出類指標更加均衡。

3.教育投入產出理論下的效益邏輯

教育投入產出理論將教育活動視為一種培養(yǎng)人的生產過程，研究該過程中教育投入與教育產出之間的關系。[33]教育過程要投入一定量的活勞動和物化勞動，表現(xiàn)為一定量的人力、物力與財力資源。[34]教育產出則表現(xiàn)在直接產出和間接產出兩個不同層次上，其中直接產出表現(xiàn)為受教育者勞動能力的提高，通常以學校培養(yǎng)的各種熟練程度不同的勞動者和專門人才表示；間接產出則是指教育所培養(yǎng)的勞動力和專門人才投入社會后所引起的經濟效益，包括社會收益和個人收益。[35]教育投入指標和產出指標是評估教育資源利用效率的指標，其中教育投入水平指標包括人力、物力和財力投入指標，教育產出指標是指評估教育質量水平的指標。[36]具體而言，人力投入指標包括反映教師數(shù)量的師生比、反映教師質量的學歷達標率和反映教師積極性的平均收入等指標；物力指標包括平均教學建筑面積、教學儀器配備率等評估最基本物質資源條件的指標；財力指標包括平均公用經費、平均教育經費等衡量財力投入的指標；教育質量指標則包括教學計劃課時完成率、畢業(yè)率等指標。[37]高等教育活動的產出是一種更為復雜的人力資本，其資源投入與人力資本產出之間的關系在現(xiàn)實中往往難以完全評估。[38]高等教育投入指標可以分為資源投入和人員投入兩類；產出指標包括學習產出和最終產出兩類，其中學習產出指標主要是指代表畢業(yè)生 “技能”或其他屬性的指標，最終產出指標則是指包括就業(yè)率、工作收入、工作滿意度、成為 “良好公民”等指標。[39]

根據(jù)教育投入產出理論，大學排名評價指標體系需從教育投入和教育產出兩個方面進行考慮。如表1所示，在教學評估中，THE和QS排名包括教學投入和教學產出兩類指標，ARWU排名僅包括教學產出指標，US News排名則無教學類指標。從教學投入指標來看，THE和QS排名采用師生比這一代表人力資源利用率的投入指標，兩大排名還采用國際教師比例和國際學生比例這兩項代表國際教師和國際生源投入規(guī)模的指標；此外，THE排名采用了學術人員平均機構收入這一指標來評估投入在教師身上的資源消耗。就教學產出指標而言，THE排名采用博士學位/學士學位授予比、博士學位授予數(shù)量/教師數(shù)量兩項指標來評估高層次人才培養(yǎng)的完成率，ARWU排名則采用獲獎校友折合數(shù)來評估高層次人才的培養(yǎng)質量。主觀性評價指標是評估教育間接產出或者最終產出的有效手段，THE和QS排名分別使用教學聲譽、雇主聲譽對教學產出進行評估。在科研評估方面，四大排名均十分重視對科研類指標的評估，尤其是對科研產出類指標的評估。四大排名中僅THE排名采用了學術人員平均科研經費和師均企業(yè)研究經費兩項代表經費利用率的科研投入類指標來評估科研水平，其他三大排名基本只采用了科研產出類指標。四大排名采用的科研產出類指標多數(shù)為文獻類的客觀性指標，如論文發(fā)表數(shù)量、論文引用次數(shù)、師均引用率等；ARWU排名也采用了獲獎教師折合數(shù)、高被引科學家數(shù)量兩項非文獻類科研評價指標。此外，THE、QS和US News排名采用了研究聲譽這一主觀性指標來評估科研的無形產出。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四大排名較為注重代表產出規(guī)模的絕對數(shù)量指標，如學術文章發(fā)表、書籍、被SCIE和SSCI收錄的論文數(shù)量等，但較少考慮資源投入的利用效率。四大排名中僅THE和QS排名對教師資源的投入有所考慮，在一些指標的選取上體現(xiàn)了人力資源的利用效率，如師均論文發(fā)表數(shù)、師均引用率等，這體現(xiàn)了一定時期內教師的人均科研產出情況，而不僅僅是注重教師總發(fā)文數(shù)量和論文總被引情況。教師的人均科研產出越高，說明科研產出效益越高。此外，在研究經費的獲取上，THE排名注重對教師人均經費獲取或使用的評估，而非注重對經費總規(guī)模的考量。但四大排名均未在科研成果的產出與經費的投入之間建立聯(lián)系，這使排名難以對大學科研經費的經濟效益進行評估，從而難以完全反映科研產出的效益。因此，四大排名應從資源投入的角度，更加客觀地對大學的教育投入產出效益進行評估。

四、世界大學排名對中國高校建設與發(fā)展的啟示

在世界大學排名影響力不斷擴大的背景下，面對世界高等教育的激烈競爭，中國高校應在理性看待大學排名的基礎上，客觀分析世界大學排名的評價指標體系，明確大學功能定位，科學評價大學產出，從而促進高校內涵式發(fā)展。

1.理性看待大學排名，增強高校發(fā)展的內在動力

中國高校應理性看待大學排名，客觀分析研究世界大學排名。世界大學排名能夠為高校制定發(fā)展戰(zhàn)略提供參考，但世界大學排名并不是完美的。世界大學排名采取了較多的量化指標，這可能會導致大學忽視內在的發(fā)展規(guī)律，而盲目地追逐外在的擴張。高校要重視大學排名，但也要清晰地認識到其難以完全客觀地評價高等教育質量。高校不能將排名作為評價大學的唯一標準，片面夸大大學排名的作用，盲目強調大學排名的功能。高校更為理性的做法是要合理利用世界大學排名，通過研究各個排名的指標體系和評價標準，客觀分析和科學審視各大學與國內其他大學乃至世界一流大學的發(fā)展差距，認真探究導致差距背后的深層次原因，在堅持社會主義辦學方向的基本前提下，有的放矢地制定發(fā)展規(guī)劃，創(chuàng)造良好的制度環(huán)境，吸引世界一流的教師隊伍和優(yōu)秀生源，增強高校發(fā)展的內在動力。同時，高校應加強學校內部評估。高校相關部門應設計大學內部的評價指標體系，不僅應重視科研指標，也應突出教學、社會服務和國際化等指標，對院系或學科進行自我評估和國際對比，動態(tài)觀察學校發(fā)展情況，關注學校發(fā)展中的過程性增值，促進學校的內涵式發(fā)展。

2.明確大學功能定位，促進高等教育的多元發(fā)展

中國高校應清晰地認識自身功能定位，不能一味追逐與國內外其他高校的趨同化發(fā)展。世界大學排名在評估時傾向于對教學和科研的評價，其中以科研評價尤為突出。大學排名體現(xiàn)了大學在教學和科研方面的核心價值，但對教學的評價還存在諸多不足，且難以對大學的其他功能進行評估。在世界大學排名的影響下，高?？赡軙^于追求科研指標的提升，而忽視大學以人才培養(yǎng)為根本目的的本質功能。無論是教學型高校、教學研究型高校還是研究型高校，均應堅持以教育教學為根本前提。大學功能是多元化的，高校在發(fā)展中應在教學與科研的基礎上，更多地發(fā)揮其在社會服務、文化引領和國際交流等方面的作用。此外，高校在發(fā)揮更多價值功能的同時，應明確自身定位，堅持特色化的辦學理念和發(fā)展路徑，形成高校自身的品牌特色。只有在發(fā)展中打造品牌優(yōu)勢，才能更好地躋身世界一流大學行列，才能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引領高等教育的發(fā)展。

3.科學評價大學產出，堅持質量導向的發(fā)展路徑

中國高校應科學評價大學的科研產出，不能盲目追求產出數(shù)量的增加，而應注重產出質量的提高。世界大學排名采用了較多代表產出規(guī)模的絕對數(shù)量指標，這難免會使高校以產出規(guī)模為導向。中國高校應建立完善的科研產出評價機制，在對科研人員進行產出評價時，應在采用論文數(shù)量類指標的基礎上，設計更加多元化的指標，如可適當選取論文引用次數(shù)、標準化引用影響力等論文引用類指標，對論文的影響力進行評估。與此同時，應引入同行評價機制，分類建立評審專家數(shù)據(jù)庫。在評價時，也應充分考慮不同學科領域的差異性，可針對不同學科成果產出的周期特點，靈活設置不同類型科研產出的評價周期。為鼓勵科研人員安心進行學術研究，可采取一定周期內的論文代表作制度，也可分類設置不同學科領域的績效評估與獎勵方案。針對基礎性研究，應側重對研究成果的理論探索、知識創(chuàng)新能力和科學價值的評估；對于應用性研究，應重點關注實際問題的解決能力、科研成果的轉化及產生的實際效果。在對各院系整體的科研產出數(shù)量和質量進行評估時，不僅應注重總體產出規(guī)模和質量，也應注重對師均科研產出的評估，如可采取師均論文發(fā)表數(shù)、師均引用率等指標。此外，在對科研產出進行獎勵時，應考慮科研經費的使用效益，可賦予經費投入產出比一定權重，以平衡不同學科領域經費投入的差異性。

注釋：

①湯森路透知識產權與科技事業(yè)部于2016年正式獨立，更名為科睿唯安。

②表中未包含ARWU排名中 “師均表現(xiàn)”（其他五項指標得分的師均值）這一指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