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飛，樊啟猛，劉有志，肖美鳳，周逸群，賀福元，周晉

綜述

身痛逐瘀湯方證釋義及其現代研究進展

朱志飛，樊啟猛，劉有志，肖美鳳，周逸群，賀福元，周晉

湖南中醫(yī)藥大學藥學院，中藥成藥性與制劑制備湖南省重點實驗室，現代中藥制劑制備技術與評價實驗室，中醫(yī)藥超分子機理與數理特征化實驗室，湖南 長沙 410208

身痛逐瘀湯源自《醫(yī)林改錯》，為治療痹證經典方劑之一。本文從方證釋義、現代藥理、現代研發(fā)等方面進行文獻梳理分析，發(fā)現現代藥理實驗涉及范圍較小，且缺乏對復方制劑藥效物質的功效、原理等方面進行本質的解讀。此外，關于身痛逐瘀湯制劑現代研發(fā)的均一性、穩(wěn)定性等關鍵問題目前尚未得到解決。本文結合超分子“印跡模板”概念，提出身痛逐瘀湯現代藥理學研究新方法，以及如何研制均一、穩(wěn)定的中藥復方制劑，為身痛逐瘀湯后續(xù)現代藥理研究提供思路，并為中藥復方制劑的研發(fā)奠定基礎。

身痛逐瘀湯；經典名方；方證釋義；超分子化學；印跡模板；復方制劑；藥理研究；綜述

身痛逐瘀湯為國家公布的第一批100首古代經典名方之一，為痹證有瘀者而設。本方出自《醫(yī)林改錯》，由《丹溪心法》趁痛散加味而成。身痛逐瘀湯由秦艽、羌活、川芎、紅花、沒藥、當歸、五靈脂、香附、牛膝、地龍、甘草、桃仁12味藥組成，共奏活血祛瘀、祛風除濕之功，用于瘀阻脈絡之肢體或關節(jié)疼痛等癥，臨床應用廣泛。然而臨床影響中藥制劑質量的均一性、安全性、穩(wěn)定性的因素眾多。目前，關于身痛逐瘀湯臨床應用研究較多，現代藥理及制劑研發(fā)的關鍵問題研究較少。為此，筆者對身痛逐瘀湯的方證釋義、現代藥理研究及制劑研發(fā)的研發(fā)關鍵問題進行系統(tǒng)整理與分析，為身痛逐瘀湯后續(xù)的現代藥理研究和研究開發(fā)奠定基礎。

1 方證釋義

王清任對活血化瘀的認知，源自《黃帝內經》“人之所有者，血與氣耳”“血氣者人之神，邪侵之則血氣不正，血氣不正，故變化而百病乃生矣”，以及朱丹溪的六郁學說“氣血沖和，萬病不生，一有怫郁，諸病生焉”[1-2]。在前人基礎上，王清任認為“氣有虛實，實者邪氣實，虛者正氣虛。正氣虛，當與半身不遂門四十種氣虛之癥……互相參考”。所以，王氏認為，瘀血證是由正氣虛推動無力造成的，故血瘀證皆虛中夾實，繼而提出“瘀血說”，強調補氣活血和活血逐瘀2個臨床治療大法，在治療各種瘀血證及半身不遂等疑難雜癥方面取得良好療效。王氏最擅長活血化瘀的立法和組方思路，行氣活血法是其治療痹證特色，《醫(yī)林改錯》對身痛逐瘀湯曾言“凡肩痛、臂痛、腰疼、腿疼，或周身疼痛，總名曰痹證”“能使周身氣血通而不滯，血活而不瘀，氣血通活，何患疾病不除”，“無論外感、內傷……所傷者無非氣血”“病初在氣，病久在血”。痹久入絡，久延為瘀，法當逐瘀止痛、活血祛風。身痛逐瘀湯為治療痹證的代表方，以秦艽一錢（3 g）、川芎二錢（6 g）、桃仁三錢（9 g）、甘草三錢（9 g）、羌活一錢（3 g）、沒藥二錢（6 g）、五靈脂二錢（6 g）、香附一錢（3 g）、牛膝三錢（9 g）、地龍二錢（6 g）水煎服。此方以桃仁、紅花、當歸、川芎活血逐瘀為主；沒藥、五靈脂化瘀止痛；羌活、秦艽、地龍祛風通絡；牛膝益肝腎，引血下行；香附疏肝理氣、調經止痛；甘草調和諸藥。全方可達行氣活血、祛瘀通絡、益腎除風、通痹止痛之功。所以久痹當從瘀，瘀去病自安。本方原有微熱加蒼術、黃柏，虛弱加黃芪；熱甚者加蒼術、石膏；陰虛有熱者加玄參、玉竹、麥冬；寒甚者加附子、桂枝、細辛；濕甚者加薏苡仁、木瓜、防己；麻木者加海桐皮、豨薟草、桑枝；腎虛者加杜仲、續(xù)斷、枸杞子、鹿角等。病在上肢加桂枝、姜黃、威靈仙；下肢加防己、木通；腰背加狗脊、獨活、續(xù)斷；骨質增生癥加骨碎補、土鱉蟲、煅自然銅。量癥加減，痹證包括風濕性關節(jié)炎、肌肉風濕癥、類風濕關節(jié)炎、痛風、坐骨神經痛、肩周炎等。病久不解，諸藥不效，均可用此方加減論治[3-5]。

2 現代藥理研究

身痛逐瘀湯因其活血行氣、祛風通絡、利痹止痛功效，臨床多用于氣血閉阻經絡所致腰腿痛、坐骨神經痛或周身疼痛、急性腰扭傷、風濕性關節(jié)炎等疾病疼痛[6-12]。該方藥理作用廣泛，除抗炎、鎮(zhèn)痛、抗血栓作用外，還有抗腦缺血、神經保護、免疫調節(jié)、抗風濕、抗癌性疼痛等作用[13-14]，但目前現代藥理研究主要集中于鎮(zhèn)痛抗炎。佟德民等[15]研究發(fā)現，身痛逐瘀湯可通過降低中重度退變椎間盤髓核內炎癥因子的表達，發(fā)揮抗炎止痛作用；李繼超等[16]研究發(fā)現，身痛逐瘀湯可降低炎性因子IL-1β的表達緩解痰瘀互結型膝骨關節(jié)的疼痛；常有軍等[17]研究發(fā)現，身痛逐瘀湯可減少大鼠變性腰椎間盤內腫瘤壞死因子-α、IL-1α、IL-6等炎癥因子的生成；王瑛等[18]發(fā)現，身痛逐瘀湯可通過降低血清CK-MM、IL-6的生成，從而緩解延遲性肌肉酸痛。以上藥理研究為身痛逐瘀湯的抗炎、鎮(zhèn)痛等作用提供了可靠的依據，但未對中藥復方成分的藥性理論、功效等進行本質分析，其具體的微觀物質基礎還需進一步研究。本團隊在前期中醫(yī)藥超分子化學系列研究中，指出超分子印跡模板理論對中醫(yī)藥基礎理論研究具有重要作用，其綜合效應可由超分子印跡效應表征。由于藥物藥效作用決定其構效關系，更確切地說決定了藥物對效應體所形成的超分子的活性作用位點，抽象為“印跡模板”。“印跡模板”指主客體分子在空間結構和結合位點上能完全匹配的模板物。從生物超分子的角度而言，中藥與人體都是自然界生物超分子的聚集體，各級分子按“印跡模板”有序作用，均可自組織、自組裝組成巨復生物超分子體系，即具有相同或相似的“印跡模板”，并構成中藥有效成分（群），中藥有效成分（群）與經絡臟腑的印跡作用便形成了中藥藥性理論，當中藥進入人體時，有效成分（群）從巨復超分子體系中脫離出來，作為客體分子與主體人體臟腑以非共價鍵的形式產生印跡作用，發(fā)揮中藥藥效[19-25]。相同或相似的“印跡模板”-中藥有效成分（客體）-中醫(yī)經絡臟腑（主體）-中藥藥理學，構成現代藥理學基礎理論的微觀基礎；此外，本課題組也運用“印跡模板”理論對中藥四性、五味、升降浮沉、毒與效、制劑修飾研究策略、配伍禁忌等進行深入剖析，全方位探討中藥藥性理論作用機制，建立中藥復方制劑現代藥理研究新方法[26-32]。

3 現代研發(fā)關鍵問題

身痛逐瘀湯具有豐富的臨床應用基礎，涉及內、外、婦、兒諸科，其臨床和實驗研究不斷深入，逐漸系統(tǒng)化、微觀化。目前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發(fā)布《古代經典名方中藥復方制劑簡化注冊審批管理規(guī)定》（以下簡稱《規(guī)定》），指出“經典名方物質基準”是衡量制劑與中醫(yī)臨床所使用的藥用物質是否一致的標準[33-35]，即經典名方復方制劑研究成功的關鍵在于能否研制出符合質量要求的“經典名方物質基準”，以作為復方制劑質量控制的復方對照品。然而影響中藥物質基準的因素眾多，不僅受到產地、氣候、年降雨量、病蟲害、農藥殘留、生長年限、采收時間、入藥部位等環(huán)境和加工炮制、提取、濃縮等制劑制備方法等外在因素影響，還受到藥材內在遺傳多態(tài)性影響，其中，關鍵在于“劑量和處方不明確，藥材質量難穩(wěn)、炮制與制劑制備方法欠明”[36-39]。

其一，劑量和處方應當明確。《中藥注冊管理補充規(guī)定》第七條明確規(guī)定，處方中藥味均有法定標準，經典名方日用飲片量與古代醫(yī)籍記載相當。數千年朝代更迭帶來度量衡的變化，使古代經方的劑量考察愈加復雜。對于處方藥味，國家有關經典名方遴選原則中明確要求處方中藥味均按2015年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法定標準。

其二，要實現藥材的標準化，即要求處方所使用藥材質量均一、穩(wěn)定，以確保經典名方物質基準的質量穩(wěn)定。故首先應經本草考證確定各味中藥的基原，盡管單株藥材的成分量不同，但在一定區(qū)域，當個體達到一定數量時，其總體成分是穩(wěn)定的。提出選取不少于3個產地、不少于15批次的藥材，藥材的遺傳多態(tài)性體現在道地性和藥材同地區(qū)成分的多樣性，不同產地的藥材指紋圖譜不同，這種不同是質量性狀的，可用遺傳度來進行研究；同一環(huán)境同一藥材成分不同是由遺傳多態(tài)性造成的，其群體應遵守Hardy-Weinberg平衡定律，量變體現連續(xù)的數量性狀，在一定區(qū)域，當個體達到一定數量時，其總體成分穩(wěn)定[40-42]。較為欠缺的是藥材遺傳多態(tài)性的研究，特別是以指紋圖譜表征最終效應成分信息熵與信息量的變化規(guī)律，以及對應的穩(wěn)定性投料量上[43-44]。

其三，中藥炮制應規(guī)范。中藥炮制是醫(yī)療、配方和制劑需要，根據中醫(yī)藥學理論和藥物本身的性質，對中藥材所使用的一套加工制藥技術，以保證用藥安全有效?！兑?guī)定》要求“經典名方物質基準”飲片制備方法與古代醫(yī)籍記載基本一致。應在“遵從經典、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原則下做到“基本一致”。隨著時代的變遷，炮制方法發(fā)生變化，同時古法炮制方法粗放，大多原理不明，炮制不規(guī)范[45-46]。

其四，中藥制備工藝方式應明確?！兑?guī)定》第七條明確規(guī)定，經典名方的生產工藝與傳統(tǒng)工藝基本一致。所謂“生產工藝與傳統(tǒng)工藝基本一致”，應理解為提取溶劑一致，即選擇水提取，提取工藝參數在參照古籍記載的同時需要深入考察和優(yōu)化，其目的是確保產品質量穩(wěn)定均一，而非一味追求個別成分含量最大。只有飲片制備和生產工藝這兩個一致性規(guī)律都得到闡明，才能全面闡明“物質基準”的質量屬性傳遞規(guī)律，從而控制質量。然而目前藥材為多基原、大處方或數目巨大的搭配投料方式，如何采用科學的小樣本搭配投料方式，以確保質量均一，如何在整個提取過程中對藥材的溶出穩(wěn)態(tài)規(guī)律進行系統(tǒng)了解，以找到精細的優(yōu)化工藝條件，如何在濃縮與干燥工藝中，深入研究質量屬性成分的熱力學傳質和干燥物物料特性[47-49]，這些關鍵問題的解決都是保證產品安全、有效、可控、均一的前提。

作為復方對照品的“物質基準”還存在系列關鍵科學技術問題，在古代經典名方復方制劑的開發(fā)中不得不解決?？偟膩碚f，上述問題相互交織，制約“物質基準”的研制，其根本原因是欠缺對中藥超分子體屬性及其作用特征的認識，難以從本質上找到解決問題之良策。中藥作為自然界生物超分子的聚集體，藥渣作為主體與藥材（藥物有效成分）按照“印跡模板”各級有效作用，所以其中藥材質量的遺傳多態(tài)性受控于超分子體屬性；飲片炮制加工前后成分變化可受到超分子化學“印跡模板”制約；制劑制備過程中搭配投料方式及工藝過程受到“印跡模板”自識別、自組裝、自組織等自主作用[50-52]。因此，只要抓住中藥超分子“印跡模板”作用機理研究就能切中“物質基準”研制的要害，具有相似的“印跡模板”就有相似的中藥質量屬性和相應的炮制與制劑、評價方法。通過中藥超分子研究，能實現“穩(wěn)定藥材質量、精準炮制與制劑制備、質量屬性傳遞規(guī)律”的目標，實現身痛逐瘀湯制劑“物質基準”質量均一穩(wěn)定，若能制訂出身痛逐瘀湯“物質基準”質量標準體系，將對古代經典名方復方制劑的研究具有較強的示范性和輻射性，并為古代經典名方復方研究奠定基礎。

4 小結

隨著科學技術的發(fā)展，中醫(yī)藥現代化不斷推進，關于身痛逐瘀湯的臨床實踐應用逐漸廣泛，但現代藥理研究未能闡明藥性理論及具體藥效機制，結構、功效、原理等問題還需進一步研究，且復方制劑應用于臨床的安全性、有效性也未得到解決，極大阻礙了經典名方的研發(fā)。古代經典名方的藥效是中藥有效成分群相互配伍與病癥多靶點作用于人體的結果。本課題組提出“印跡模板”概念，并結合中醫(yī)基礎理論，闡明藥性理論科學內涵，提出超分子“印跡模板”中藥藥理學，為中藥復方制劑的現代藥理研究提供新思路，促進古代經典名方的研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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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pretation of Prescription andSyndromeofand Its Modern Research Progress

ZHU Zhifei, FAN Qimeng, LIU Youzhi, XIAO Meifeng, ZHOU Yiqun, HE Fuyuan, ZHOU Jin

, which originated from the volume of, is one of the classic prescriptions for promoting blood circulation and removing blood stasis and treating Bi syndrome. This article conducted systematic literature analysis from the interpretation of prescriptions and syndromes, modern pharmacology, modern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and other aspects, found that the scope of modern pharmacology experiment was small, and the lack of the essential interpretation of the efficacy, principle and other aspects of effective substances produced by the compound preparation. In addition, the uniformity and stability of modern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ofhas not been solved. Therefore, in combination with the concept of supramolecular “imprinted template”, the authors put forward a new method of modern pharmacology research onand how to develop a uniform and stable TCM compound preparation, which provided an idea for the follow-up modern pharmacology research onand laid a foundation for the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of TCM compound preparation.

; classical formulas;interpretation of prescriptions and syndromes; supramolecular chemistry; imprinted template; compound preparation; pharmacological research; review

R2-05；R285.5

A

1005-5304(2020)08-0136-05

10.3969/j.issn.1005-5304.201912521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81903759、81874507、81703824、81803729）；湖南省教育廳項目（18K071）；湖南省“國內一流培育學科”藥學開放基金（2018XY09）；中藥成藥性與制劑制備湖南省重點實驗室開放基金（2017年）；國家留學基金（201708430243）；湖南中醫(yī)藥大學研究生創(chuàng)新課題（2018CX56）

周晉，E-mail：hnzhoujin@sina.com

（2019-12-31）

（2020-01-13；編輯：華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