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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簾

        2020-08-20 08:00:30李治邦
        廣州文藝 2020年8期

        李治邦

        司元建是一個窗簾設(shè)計者,也有自己的店,有一個始終和他做供應(yīng)的廠子。接觸過司元建的人都覺得他像一個人,也不知道像誰,就是一張令人十分熟悉的臉。他的手很像彈鋼琴的手,手指很長,也顯得纖細。他設(shè)計的窗簾不但在本地有名,在全省也有名號。他老婆郝佳美說他,說什么你都應(yīng)該有錢,可你為什么就掙不到你應(yīng)該掙到的錢。他問老婆,你說我應(yīng)該掙到多少錢才是你心目中的價位。郝佳美說,起碼一千萬吧。司元建聽完笑了笑,你把我想象得太高了,我就值現(xiàn)在這么多錢,一個窗簾設(shè)計者又能怎么樣。

        春天,就是一個能讓所有動物和植物都能走出自己領(lǐng)地的季節(jié)。而且那綠色是突然來到的,沒有給人類一點兒預(yù)示。

        風柔和了,司元建覺得春天最能讓自己設(shè)計的窗簾靈動起來,窗簾不是為了遮風的,就是讓風飄起來,有一些調(diào)性。有一個重要的客戶是個女老板,人高馬大,很像一個男人。她是司元建的老客戶,就是一家旅店的經(jīng)營者。她每年都需要換窗簾,司元建很奇怪,說你的旅店又不很大,每年都換是需要花錢的,沒必要。女老板搖頭,說,我就是要換,為什么要換那是我的事。今年女老板想要換全是綠的窗簾,司元建反對,說,你能不能別一種顏色顯得單調(diào),我給你設(shè)計三四種顏色,顯得豐富一些。女老板搖頭,你就只管設(shè)計,我就要綠的窗簾,別的跟你沒有關(guān)系。司元建說,我是為你好,也算是為我好。女老板說,我的窗簾跟你好不好有什么牽連,我就喜歡。我要讓我的旅店一年變一次,我那些客戶住我這,就是想看我每年怎么換的,他們喜歡是最重要的。司元建不說話了,他覺得自己是窗簾設(shè)計者,但就好像小學生寫作文一樣,命題給你,必須要按照命題去寫,完全沒有自己的世界。

        郝佳美所在醫(yī)院準備讓她去日本的東京醫(yī)科大學學習兩年,通知得很突然,郝佳美這幾天處在亢奮期,為了躲避看電視的閨女虹和在另一間屋里自己用撲克牌算命的媽媽,把司元建拉到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她一邊推著購物的小車,一邊溫存地對司元建說,我就把我媽媽交給你了,她的腰椎管狹窄已經(jīng)比較明顯了,醫(yī)生說她的腦血管薄也脆弱,稍微一激動就會破裂,而且這種現(xiàn)象很有可能發(fā)生,估計她也就有半年的壽命。能等到我從日本的東京回來是她的命,等不到就是我的命。司元建想了想說,那只能把你媽媽送到老人院了。郝佳美不高興,為什么你要把話這么直白地說出來,你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太赤裸裸了,一點兒也不懂得含蓄。實話說,我早就安排完了,讓我媽媽去老人院,我交了半年的錢。你這人吝嗇,男人自私是通病。我知道你一直討厭我媽媽打牌,她自己跟自己打就夠?qū)δ悴诲e了,再招來幾個人打牌,你說怎么辦。司元建說,問題是你媽媽贏了也喊,輸了也喊,喊起來驚天動地的,我心臟受不了。郝佳美說,那怎么辦,你也不能殺了她吧。司元建說,我沒那么狠心,虹也受不了,說寫作業(yè)時你能不能捂住我姥姥的嘴。你說,我能捂去嗎。我去日本你接著聯(lián)系老人院,每月的錢我負責。郝佳美說到我負責這句話,突然笑了。司元建所有掙的錢都在郝佳美的賬戶里,每個月固定給他錢。時間久了,這就形成了司元建要想額外花錢必須伸手要,讓他覺得自己跟乞丐一樣,還得看郝佳美高興不高興。不高興了,還要說很多的軟話慫話。有一次,司元建惱怒了,說,你說我是像個男人嘛,以后我的錢我花,你的錢你花行不行。郝佳美說,你做夢去吧。

        在超市,郝佳美買了滿滿一車的東西,她這人就這樣,煩惱了就把所有的情緒發(fā)泄給司元建和閨女虹,高興了就到超市瘋狂購物。她說,我把超市當成喜歡的男人,喜歡誰就拿走誰,然后用掉,用掉以后再去拿新的。聽到她這種比喻,司元建周身的汗毛孔都發(fā)麻。郝佳美買的一車東西一部分是她的,準備帶到日本的東京,光方便面就一整箱。另一部分是閨女虹的,都是吃的。司元建好言勸她,虹就夠胖的了,那兩條腿都成了小房檁,你就別再鼓勵她吃了。郝佳美瞥司元建一眼,拒絕道,沒事,胖了沒人要,我養(yǎng)活她。在她的小購物車里沒有司元建任何的東西,這個對司元建來講已經(jīng)完全習慣了。車里再有的就是成人尿不濕,一大摞,那是給她媽媽準備的。因為,岳母不定什么時候自個玩著紙牌就會把床鋪尿濕成了地圖形狀,或者唱著革命歌曲就拉出大便,令她的小屋彌漫出一種嘔吐的味道。司元建拎著兩手的東西和郝佳美并肩走著,他覺得自己很奇怪,不給自己買東西,自己卻能心安理得拎著別人的東西。

        夜色斑斕。司元建大聲打著哈欠,然后,突然打噴嚏,開始大把大把地揩著鼻涕。郝佳美不滿地說,你的鼻炎為什么一到春天就犯?。克驹ㄠ洁熘f,我到你們醫(yī)院驗過,說我是花粉性質(zhì)的。郝佳美沒說話,默默地走著。她開始抽泣起來,說,其實我不想去日本東京學習,虹剛上高中,我媽媽又是這癡呆樣子,你開的布藝店在生意上總算有了點兒眉目。司元建忙插話,去日本東京學習的機會實在難得,你回到醫(yī)院就能有了資本,職稱也好評,這一步是你夢里所想的。郝佳美攥住司元建的手,司元建發(fā)現(xiàn)她的手心都是汗,也導致自己的手濕津津的。郝佳美在夜色的朦朧中顯得很美,她比司元建小幾歲,但凡別人看這兩個人,都說司元建相貌顯老,像她的父親。郝佳美的美在她的膚色,很白皙,也很細嫩。她自己的話講,就是一個日本豆腐的皮膚。尤其是她的臉頰,白得連每一根藍色的脈絡(luò)都清晰可見。她的牙齒也白,稍稍一露,就會展示出一串串玉珠,晶瑩剔透。還有就是她的兩只手比司元建都顯得好看,纖纖的,跟兩根鮮藕一般,一截一截的。她很少去洗菜或者淘米什么的,凡是這樣的糙活都是司元建在廚房做。司元建不滿地說,你又不做廣告,用不著這么保護手。郝佳美驕傲地說,我這雙漂亮手拿著手術(shù)刀,給手術(shù)也能增加美感。說歸說,激動時,司元建常常親吻她的手,有著一股特殊的香味兒。司元建不想讓郝佳美說話,因為她一說話就把她所有的美都毀壞了。她的語言太犀利,就像她那把手術(shù)刀子,總是準確而嫻熟地扎在人家的穴位處。司元建說,你是醫(yī)生,是天使,給病人動手術(shù)的,就你這兇樣子行嗎?在醫(yī)院就得對病人溫柔可親。郝佳美昂著腦袋說,在醫(yī)院我是天使,我也很溫柔,回家我就要成魔鬼,我就要兇惡,作為女人我不能總壓抑自己。

        回到家,閨女在打游戲機,見了父母回來也不避諱,嘴里還嚷嚷著。司元建喊了幾句也不解決問題,還是郝佳美厲害,伸手就把手機搶過來。閨女不說話了,跑到自己房間狠狠摔上門。這邊沒有了聲音,岳母那房間里也喊起來,我不去養(yǎng)老院,那就是地獄。你們要讓我去,現(xiàn)在就把我殺死,要不就毒死。每天跟著三個女人過日子,司元建覺得女人的邏輯就是不講道理。郝佳美跟她母親說了半天,最后她母親遞給她一把剪子,說,你弄死我,弄死我了就跟你去,那就是我的尸體去了。司元建聽慣了這種語言對話,就是互相比著看誰說得狠,說得對方?jīng)]有話,就是一句話噎死。郝佳美說,我已經(jīng)給你交了半年的錢,再說我去日本兩年,誰能照顧你,你指望著司元建嗎。他連自己都活不好,還能讓你活好。司元建聽不下去回到自己房間,他習慣地看著窗簾,綠色的,翡翠綠的那種,這是給女老板的旅店設(shè)計完了,留了一套自己安上。他就是這樣,每年隨著女老板換窗簾,他自己也換。慢慢他體味到女老板的用意,每年一個是需要記住顏色,顏色就是時間表。審美就這樣,看一種多了就疲勞。女老板不會說審美,就說女人跟一個男人,不管這個男人多好,也待膩了。

        郝佳美在臨行前主動要與司元建做一次愛,這是破天荒的。因為以前都必須是司元建主動,而且為和郝佳美做愛要費盡心機,要好話說盡。即便這樣,郝佳美還要讓司元建去洗澡半小時,腳指甲手指甲鼻毛孔都要剪干凈,然后她檢查通過才行。等到這時候,司元建早就沒了熱情。郝佳美是醫(yī)院出了名的潔癖,那雙手不管動不動手術(shù),每天至少要洗二十多次才算作罷。在昏暗中,郝佳美和司元建不敢有任何響聲,因為閨女虹這兩年搬到他們的房間里,虹實在不想和叨叨的姥姥在一起住了,她說再住下去就會瘋的。晚上,一旦關(guān)上燈,總能近距離地看到閨女虹在翻身,兩個人要想做愛,必須得熬到虹發(fā)出酣睡聲。有時候郝佳美忍不住就睡覺了,如果司元建欲望不減,就必須半夜把睡意惺忪的郝佳美推醒,才能做事。雙方都跟做賊一樣,做完了郝佳美自己去洗澡。她后來跟司元建說,以后平常不能,周末才能做,我沒那么大的精力對付你。

        郝佳美不喜歡司元建設(shè)計的窗簾,覺得顏色太艷,窗簾就是拉上不讓外人看的,其實設(shè)計怎么好都是這個效果。司元建說,窗簾是給別人看的,也是給自己看的。拉上窗簾就能讓屋里有一種格調(diào),彌漫著一種浪漫。窗簾跟屋子的家具燈具都有關(guān)系,也是一種協(xié)調(diào)懂嗎。每次說到這,郝佳美都要打哈欠,回敬他一句,窗簾沒你說的那么美好,就是拉上以后省得別人看見咱倆做愛。春天的夜晚其實很冷,風刮起來,星星就能顯露出來靈光。郝佳美小聲對司元建說,明天我就要去日本了,再做就是兩年以后了。司元建惱怒地說,你不是跟我許愿每半年就回來一次嗎?怎么突然又變成兩年以后了?郝佳美說,回來一次得花多少錢呀,我不舍的。司元建說,我那布藝店不是能賺錢了嗎。郝佳美哼了哼,說,還好意思說呢,你貸款六十萬,現(xiàn)在才還了八萬。還早著呢,逞什么能呀。郝佳美提醒著,我想和你做,你不做就兩年以后見了。司元建沒吭聲,他何嘗不想做呢,可做了萬一虹醒了,那么大的閨女看著父母做愛,太刺激她了。郝佳美伸出手把司元建拉進自己豐滿的胸前,不耐煩地說道,你到底做不做!司元建聽見閨女虹在翻身,他憋住氣說,我當然愿意做,不做我也會很難受, 可你沒看見虹還沒睡透嗎。郝佳美把司元建用力推搡出來,滾!有你小子后悔那天。司元建很沒面子,臉色灰灰的。他覺得自己是個男人,怎么像面口袋一樣讓老婆推來搡去的。他回到自己被窩,沒好氣地說,你快去日本吧,也讓我好好清凈兩年。郝佳美冷笑著,你有本事就找別的女人。司元建咬著嘴唇,你以為我不敢。郝佳美笑出聲,你這樣的男人能有誰看中,又不會發(fā)泄,急了就只能手淫。司元建的臉通紅,因為,前年郝佳美去上海一家醫(yī)院交流的時候,就偷偷手淫過。后來,他靦腆地告訴過郝佳美,被郝佳美好一頓嘲笑。郝佳美見沒有回應(yīng),就給司元建一個后背。

        天深下去,窗簾外的月光很柔和,把屋子里襯映著恍恍惚惚的。司元建睡不著,他的心在癢癢,就湊過去一只腳到郝佳美的被窩。他知道自己沒出息,哪回都是自己扛不住,最后被郝佳美活活俘虜。郝佳美沒理會,司元建又遞過去一條胳膊,觸摸到了郝佳美柔軟的腰部。郝佳美像是個石佛,冰涼涼的。司元建小聲央告著,老婆給個面子好不好。說著整個身子貼過去,郝佳美有了動靜,身子隨著司元建的壓迫開始配合,勉強做完了,做得寂靜無聲,像下了一場雪,做得司元建以為在夢里。郝佳美喘著氣對司元建小聲抱怨著,做愛沒什么意思,是專供你們男人享受的游戲,弄得我每回都出一身汗。郝佳美這種解釋讓司元建哭笑不得,他說,虧你還是個副主任醫(yī)生,你怎么這么愚昧。郝佳美煩躁了,說,明天我就要走了,你也不知道寵寵我。司元建熟悉她這無緣無故的脾氣,他側(cè)臉看看黑暗里的虹,依舊發(fā)著鼾聲。郝佳美湊近司元建,攬著他的脖子說,你享受完了吧?下面該我要囑托你,我走后,看來老人院她是死活去不了,我媽媽托給你管了。照顧不好,我就一輩子不給你做這倒霉的愛。這句話把司元建剛才做愛興致掃蕩得一無所有,郝佳美就是這么掃興,掃興得讓人難受。郝佳美跑到衛(wèi)生間去洗澡,每回做完愛,她都去洗澡,起碼要洗兩個多小時。回來時天都快亮了。司元建昏沉沉地說,我就那么臟。郝佳美打個哈欠,男人都是臟的。

        司元建沒能去機場送她,是醫(yī)院的一條紀律。郝佳美推著一個沉重的行李箱,打了一個出租車走了,司元建站在那跟她招手,心里是五味雜陳。他跟郝佳美就是孽緣,總是吵架但每次都吵完了就好,最多互相堅持一個禮拜。當然,都是司元建認輸。司元建岳母說得很準確,我閨女掐你的穴位很準,你跳不出她的手心。司元建跑到養(yǎng)老院退款,養(yǎng)老院的人看著司元建很驚奇,說,我們的床位很緊張,你老婆求爺爺告奶奶的,怎么現(xiàn)在又不來了。司元建說,老人不愿意來,他說你們這是地獄。養(yǎng)老院的人耷拉著臉退款,說了一句,現(xiàn)在上地獄的人比上天堂的人要多。

        司元建的布藝店坐落在一條僻靜的小街上,路上鋪的都是細碎的鵝卵石,疙疙瘩瘩。最近很多人在這里來回走,說是為了足療。司元建把自己的門簾裝修得很別致,都是落地的玻璃窗。行人經(jīng)過的時候能順著玻璃窗看到里面斑斕的各式窗簾,一層層的,像是一道道軟色的大門。司元建是工藝美術(shù)學院的高才生,畢業(yè)分配到一家設(shè)計院。他為設(shè)計院拿了好幾個設(shè)計的獎牌,可前年他沒評為副總工程師,實在忍受不住不公平的待遇,憤然辭職。郝佳美說你真行,還真不是軟柿子隨便捏你。他貸款六十萬,其中有五十萬是從郝佳美那賒的,所謂賒的就是打借條,還略有利息。司元建憤憤說,你又不是銀行,那錢也有我賺的,你要什么利息呀。郝佳美說,我就是銀行,我不做賠本的生意。司元建喊起來,咱們夫妻還講這個。郝佳美說,親夫妻,明算賬。司元建挑了好幾天,只能選擇在這條老街上,因為租金便宜。他開了一家專門經(jīng)銷窗簾的布藝店,里面所有的窗簾設(shè)計都是自己做的,然后找一家瀕臨倒閉的小廠去生產(chǎn)。開張一年多,陸陸續(xù)續(xù)的顧客開始光顧他的店,因為司元建的窗簾設(shè)計實在太吸引人,五花八門。送走郝佳美,司元建覺得心里莫名其妙的緊張,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打了一輛出租車,先把虹送到學校,趕到布藝店時已經(jīng)快中午了。店里他雇了兩個女店員,是他從上百名的應(yīng)聘者里挑選的,說不上漂亮,就是有些文化氣質(zhì)。隔著落地玻璃窗,他看到周雯在里面站著,欣賞著他的窗簾。周雯是瀕臨倒閉的那家小廠的副廠長,一個很漂亮,但卻沒什么文化的小女人。她能當上副廠長,是因為她的丈夫是廠長。司元建沒有馬上進去,停留在馬路邊上看著周雯的一舉一動。周雯在一層層的窗簾之間徘徊著游蕩著,有時候就仿佛進到了那花花色色的軟色大門里。司元建和周雯接觸一年多了,周雯有意無意間總是往他肩膀上靠。周雯很簡單,有什么思想都會用一兩句話表達出來。比如,對司元建的窗簾設(shè)計,她會說這個好,那個糟。對好的窗簾她會當場買下來,為這個,她丈夫氣哼哼找到司元建,不滿地說,我老婆買你的窗簾這不是笑話嗎,她到廠里隨便拿一個不就行了。為買你的窗簾,我們家有三個大箱子了。再說這錢花得也冤枉呀,一年下來我算算就是五千多塊呀。對糟的窗簾,周雯經(jīng)常悄悄給摘下來,扔到庫房里當成報廢品。司元建為這個也跟她經(jīng)常鬧,說,你是什么眼光?這是淺薄,懂嗎?你覺得糟,那正是我設(shè)計的得意之作呀。

        中午的陽光懶洋洋的,曬得人總想睡覺。

        司元建知道,周雯一來就意味著要吃飯,因為這是趕著飯點來的。這條僻靜的老街倒是有幾處老字號的飯館,他和周雯走到旁邊的一家飯館里,這家飯館兩個人來了好幾趟。周雯進來坐定,就嚷著我要吃魚,清蒸桂魚,一定要清蒸的。說完,司元建就找服務(wù)員點菜。周雯說,我買了你新設(shè)計的兩條窗簾,紫色的最好。司元建說,你丈夫可找我多次,說你再買就拿我開刀。周雯說,要沒有你,我們那破廠子早歇菜了,他還找你說什么。司元建說,那你也不要買這么多,你們家一年也只能換一套。周雯說,我送人,我送我的客戶。司元建沒說話,他很沮喪,走了一個郝佳美,留了一個周雯,都是他的生活主宰。周雯比司元建小十幾歲,她的額頭明顯比郝佳美滑潤,頭發(fā)也濃密,染得黃黃的,像是深秋的落葉。脖子的地方?jīng)]有皺褶,平坦得像是一片細膩的雪地。她里面的黑色乳罩吊帶若隱若現(xiàn),把司元建的眼睛也吊得七上八下。清蒸桂魚端上來,周雯吃著魚頭,給司元建細心地挑著魚刺。她說,你老婆走了?司元建把光滑滑的魚肉在牙齒間咀嚼著,確實味道很香,這也是他總想來這吃的原因。周雯把桌下的一只小腳勾在司元建的膝蓋上,司元建覺出她沒有穿襪子,腳的骨感在充分張揚著。周雯漫不經(jīng)心地問,你和你老婆一個禮拜做幾次?司元建實在對應(yīng)不出來周雯的簡單思維,他說,你操我這個心干什么?周雯吃魚頭的姿勢很優(yōu)雅,把魚頭放在嘴上不住地吮著,如是親吻。司元建看著窗外來來去去的人,他一直等著郝佳美的微信,這個時間點應(yīng)該到了東京。司元建知道如果他不發(fā)微信,郝佳美是不會主動發(fā)的。他發(fā)了一個,到東京了嗎。對方的手機是開著的,只是給了一個笑臉。周雯看著小街樓上的窗戶外那隨風飄舞的衣服,說,今天中午的太陽好,曬衣服是最愜意的事情。司元建又發(fā)了一遍,對方回復,我給你笑臉不就是到了嗎。這句話很別扭,司元建能想象到郝佳美備不住已經(jīng)到了賓館,正在收拾房間。他覺得世界上女人收拾房間就跟收拾男人那樣熱衷,有條不紊的。周雯繼續(xù)叨叨著,除了和你老婆,你還跟別的女人好過嗎?司元建有些困了,昨晚才睡了兩三個小時。周雯繼續(xù)說著,你救了我們的廠,我用身體報答你吧。司元建被猛然激靈一下,說,這可是兩碼事。周雯笑著,我給你開玩笑,你還當真了。說著越笑聲音越大,像是搖響了銅鈴。笑完了,周雯逼近了司元建說,你說窗簾是干什么用的?司元建說,美化生活的。周雯擺著手說道,那是遮掩用的,就是不讓外人看見自己的生活。也是人們干壞事,不讓外人能看見。司元建說,你說的壞事是什么?周雯說,比如我和你現(xiàn)在。司元建說,這算什么壞事。周雯的臉色陡地變難堪了,說,你我在這吃飯,這么親密無間,我丈夫看見了會瘋的。對于他講咱倆就是干壞事,飯館也沒有窗簾。說著,她就笑,笑得司元建毛骨悚然。

        這幾天,司元建過得有些恍惚,是因為郝佳美去了日本。閨女還沒放學回來,有鄰居告訴他,閨女經(jīng)常放學去打游戲機,旁邊還有個高大的男同學。他給閨女買了一個小靈通,就是為了能找到她。撥了半天的電話總是不在服務(wù)區(qū)。想想,閨女已經(jīng)上初中了,可學習的成績總徘徊在三十幾名。岳母一個人在家打牌,她可以互換角色,桌上放了四副牌,她自己扮演了四個人的角色,打得不亦樂乎。他知道郝佳美一走,閨女就是徹底釋放了。他跑到學校去問,校門口的大爺告訴他,早就放學了。司元建想著就后怕,就給在派出所的一個朋友打電話,朋友見怪不怪,說,你閨女不定在哪個網(wǎng)吧泡著呢。司元建說,那么多網(wǎng)吧你讓我去哪里找。天色已經(jīng)黑透了,閨女的手機還是關(guān)機。司元建放下電話,他鉆進被窩猶如掉進冰窖里。他把身子緊緊縮成一團,像剛出生的嬰兒。他想著郝佳美知道會怎么樣。他又給派出所的朋友打電話,說,你無論如何幫助我,這都快半夜了,別是出事了吧。朋友說,學校附近和你們家附近的網(wǎng)吧都查遍了,沒你閨女。我正在擴大找,你能不能提供其他的可能。司元建突然想起閨女的同學,他連忙告訴這個可能。朋友說,知道她同學的電話嗎?司元建說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班主任的電話。他焦急等待著,郝佳美發(fā)來微信,好像對方有了一種心靈觸動,說,閨女呢,我跟她通電話。司元建說,那么晚了,閨女早睡了。他沒有辦法躺在床上,就在屋里轉(zhuǎn)悠,他聽見岳母的夢話,很清晰,說你們贏不了我。突然電話響了,朋友告訴他,你閨女半個小時到,在同學家玩兒呢。她們玩得連我們進去都不知道。司元建問,那同學家長呢?朋友說,她父母離婚,父親在外邊喝大酒,耍麻將牌呢。司元建說,多辛苦你了。閨女回來了,好像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司元建喊著,你為什么關(guān)機。閨女笑了笑,說我們玩得很盡興,我手機沒有電了。閨女回家就喊著困了困了,接著躺下便睡。司元建原本想發(fā)的那些火都憋了回去,自己有了困意。他躺在床上沒承想閉上眼睛就睡去了。夢里,他覺得自己揮揮胳膊就飛,飛過了高山。他看見郝佳美在下面跟著自己拼命地跑,跑得滿頭大汗。

        岳母的頭發(fā)很長了,在郝佳美沒去日本前就說嚷嚷著要剪頭。他帶著岳母街上轉(zhuǎn)了一圈,到了一家美容店,岳母叨叨著,我這腦袋沒那么值錢。司元建發(fā)現(xiàn)窗簾竟然是自己設(shè)計的,淺白色的調(diào)子,中間有一層深綠顯得很突出。他走進去,老板是個很妖嬈的女人,三十多歲,笑瞇瞇地走過來問,需要什么頭型?司元建說,你的窗簾是從哪買的?女老板說,從國外買的很貴呢。司元建笑了笑,說,這是我設(shè)計的,是從我那個小店買來的吧?女老板一愣,靠近司元建說,算我打眼了,我經(jīng)常去你那買窗簾怎么沒看見你呢。司元建說,我在后面,很少到前店。女老板說,我給你做個頭吧,不收你的錢。司元建指了指岳母,對女老板說,給這位老人剪短些。女老板吩咐人去給岳母剪發(fā),說著她就把司元建按在一張松軟的椅子上,那手開始在他頭頂上操作。半個小時,司元建在鏡子里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一個時尚小男孩兒。他剪完發(fā)發(fā)現(xiàn)岳母躺在理發(fā)椅上睡著了,還打著鼾聲。

        兩個月一晃就過去了,天開始悶熱了。

        蟬聲一片,標志著夏天來了。

        司元建覺得日子越來越悶,他開始想念郝佳美。郝佳美給他發(fā)微信越來越少,而且字數(shù)越來越短。偶爾會發(fā)過來幾張照片,其中一張是一座寺廟。郝佳美說這是東京的增上寺,有一對新人在寺里舉行婚禮,場面很雅靜。郝佳美說,真羨慕人家,咱倆的婚禮太寒酸了,一點兒儀式感都沒有。司元建隨手發(fā)了一個,回來補辦一次。好久,郝佳美說,沒有意思。司元建不知道是補辦婚禮沒有意思,還是對他沒有意思。又一個周末晚上關(guān)了店,兩個女店員的男朋友都來接。四個人嘻嘻哈哈地走了,留下孤獨的司元建。他把店里的燈關(guān)上,只剩下一盞壁燈。他看著街上的人逐漸在稀少,夜色把小街籠罩得很有詩意。他在房間一層層的窗簾里穿梭著,推開一扇門,又看到一扇門,永遠都是門。他在給店門上鎖的時候,意外地看見周雯戳在門外,臉色很不好看。司元建好奇地問,這么晚你來干什么?周雯哀怨地說,我挨打了。司元建詫異地問,誰呀?周雯靠在他的肩膀上,還能是誰。兩個人在小街上沒有目標地走著,鞋踩到石頭子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音。一群人在街上熱走著,一副很瘋狂的樣子。周雯說,你把店里的鑰匙給我,我住你店里吧。司元建猶豫著,他不想攪在旋渦里邊,他想起那個男人的臉始終對他是陰沉的,盡管在生意上他慷慨地幫助了那個男人。有一次,周雯送貨來,兩個人正在清點著。周雯的男人突然跟進來,手里緊緊攥著個刺眼的電棒子。司元建不樂意地說,你拿這個干什么?男人喘著粗氣說,我是買著玩兒的,看誰不順眼,我就可以電誰。周雯說,你看我不順眼,就電我吧。男人冷笑著,你以為我不敢嗎。話沒說完順過一個電棒子到周雯的屁股上,周雯哎呀一聲,人已經(jīng)跌到對面的墻壁上。司元建憤怒地喊著,你真電她呀!男人看都不看周雯,轉(zhuǎn)身就走了。司元建攙扶起周雯,發(fā)現(xiàn)周雯的臉色就像一張低廉的白紙。后來,司元建對周雯,他這么對待你,你還跟著他干什么。周雯恐懼地說,我現(xiàn)在要提離婚,估計他得把我折磨死!

        按照事先的約定,黃昏時分,司元建在店里給郝佳美打了電話,告訴他準備送閨女去戒除所。郝佳美問,什么叫戒除所?司元建說,就是戒掉打游戲上癮的地方。郝佳美驚訝問道,她都這種程度了嗎?你是怎么管的?司元建說,你沒有走她就打上癮了,你一走就更瘋了。郝佳美在那邊一直哭泣,說,暑假后,我準備把虹接過來,這有中文學校,教得還算不錯。我明年回去,她也回去高考,正合適的。司元建傷感地說,你走了,虹再走,我身邊還有誰?郝佳美說,還有我媽媽,你再忍一年多。司元建說,忍的滋味不好受呢。郝佳美在電話那邊又哭起來,你以為我就好受嗎,我這周圍都是日本鬼子,人家眼里根本沒有你。我在日本,想起你好多的事來,比較比較你還是個好男人。咱們結(jié)婚十多年了,你也知道我,我也知道你。兩個人在電話里說了一會,還是郝佳美口快,說咱們這樣就麻煩了,電話費太高了,我撂了。說著,沒等司元建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聽到掛斷的聲音。司元建放下話筒,店里因為兩個女店員要和男朋友聚會過生日,已經(jīng)提前打烊了??纯纯諘鐣绲牡?,夜色已經(jīng)漫上窗簾。他心里不太好受,有許多思緒堵在心頭,不知道怎么才能發(fā)泄出去。與郝佳美無數(shù)次的吵架,現(xiàn)在想起來,那種吵架應(yīng)該當成夫妻間的快感。他回到家,虹回家越來越晚,岳母嚷著天天關(guān)我的監(jiān)獄,沒人理沒人問的。司元建不想馬上吃晚飯,就找出相冊翻,尋找郝佳美的音容笑貌。頭一張就是他和郝佳美在錫林郭勒盟大草原上蜜月時照的合影像,他在草地上爬著,郝佳美騎在他身上,揮舞著一根鞭子。遠處是無垠的草原,天湛藍湛藍的,如一面鏡子。司元建不想再翻下去了,因為下一張就是他騎在郝佳美身上,揮舞鞭子。兩個人都說好,互相做牛馬,互相折磨。現(xiàn)在想起來,折磨對方也是一種享受。

        有電話嘟嘟打來,司元建趕緊去接,他覺得應(yīng)該是周雯打進來的,因為好幾天沒看見周雯了。可一接是旅店的那個女老板,女老板說,我要把窗簾變成聲控的,你設(shè)計好了告訴我。司元建有些懵,其實聲控的窗簾早就有了,他而且親自試驗過,效果不錯。聲控電動窗簾它主要由傳聲器MIC、聲控觸發(fā)電路IC2、電機驅(qū)動電路和直流可逆電機等構(gòu)成。原理簡單,使用起來方便。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適應(yīng)現(xiàn)在的需求,就趕快跟一個電子商談,電子商談的價格比較高,司元建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他在店悶了幾天,找到了一種解決辦法。女老板打來電話催促,司元建說可以解決,女老板說了一個價格,司元建覺得偏低,可又張不開嘴,就說我再想想你的價格,有些低。女老板沒有等他說話,就說,那你就想吧,你就是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男人。美容店的女老板,問他想沒想好,她反正是決意關(guān)店了。司元建說,為什么這樣急呢?女老板說,我剛才又被你們男人鼓搗了,把我的乳罩都撕碎了。我覺得我越來越像賣身的了,生活太無聊了,每天和不愿意見到的人賠笑臉,每天為賺錢東奔西忙,每天算計著怎么能在別人的頭上搶生意。我憋得慌,我得讓我痛快。做美容,我誰也得罪不起,就得欺負自己。就算我求你,我還沒求過誰呢。司元建說,我怕跟你合作,再把你賠進去,布藝店這行當也不好干。女老板說,我說了,我不在乎,我有錢。司元建說,這樣,我過去,你等我吧。

        晚上,家里靜謐,因為閨女被他送去朋友介紹的戒除所。岳母突然不打牌了就在家里來回走著。他對岳母說,你怎么不打牌了?岳母倔強地回應(yīng)道,你得陪我打牌,不陪我還這么走,一直走到走不動為止。兩個人打著牌,岳母抓了一手的好牌,最后贏了,高興得情不自禁地唱起歌,還揮舞著胳臂打著拍子。唱著唱著,突然倒下。岳母倒下的姿勢節(jié)奏很慢,就如同電影里的慢鏡頭。司元建傻了,搖晃著岳母的身體,說你怎么了,不能開玩笑的,我應(yīng)了郝佳美,要好好照顧你的。岳母慢慢睜開眼睛,她說,我走了,去一個熱鬧的地方,那有你的岳父還有我很多的朋友。這間房子太冷清,謝謝你孩子。見到我閨女,就說我對你很滿意。等司元建送岳母到醫(yī)院,搶救室的大夫說老人家已經(jīng)去世了,是突然的心肌梗死。司元建覺得太壓抑,就把美容店里的女老板喊來,說,你幫幫我。女老板問,我怎么幫?司元建說,你在旁邊陪著我就是幫了。他給岳母細心地穿著新衣服,一身嶄新的西服,這是岳母的遺愿,她說過,她是有文化的女人,不能穿老古董。司元建看著岳母憔悴的遺容,把岳母喜歡的那副撲克牌擱在身邊,喉嚨哽咽。女老板把虹接到醫(yī)院,虹看著姥姥,表情很漠然。醫(yī)院的主治大夫走過來,對司元建說,別難過了,郝佳美走的時候就說過,她媽媽的心臟已經(jīng)要停擺了。司元建把隨身帶來的一個窗簾給岳母蓋上,這個窗簾潔白無瑕,是他專門挑選出來的。

        岳母被推進冷凍室,女老板對司元建和虹說,大家肚子都餓了,吃點什么吧。在繁華的中心街找了一家精致的杭州菜館,女老板點了好多的菜,可司元建一口也不想吃,他腦子里都是岳母的眼睛,耳邊也是岳母蒼老的歌聲。虹倒是很有胃口,津津有味地吃著,說在戒網(wǎng)癮的地方伙食太差了。女老板對司元建感慨地說,難得你這個女婿有孝心,我覺得你這個人挺好的,在男人堆里難找。虹瞥著女老板,那眼神充滿了敵意。女老板沒理會虹的表情,她繼續(xù)對司元建著急地說,店我關(guān)了,合作的事情不能拖了,我現(xiàn)在就開始裝修布藝店。司元建說,你別著急,我還沒想好呢。女老板說,賠了算我的,賺了算咱倆的,這等的好事有什么好想的。走出菜館,夜色濃重了,天空布起了大霧,一團團的白氣在腳前上下翻滾著。女老板使勁兒攥住了司元建的手,熱乎乎的,司元建想擺脫都擺脫不了?;氐郊?,司元建給郝佳美打了電話,他還沒說什么,就覺得嗓子眼兒發(fā)燙。郝佳美在那邊早已經(jīng)泣不成聲,說,我真對不起我媽媽,沒辦法,在日本東京實習我已經(jīng)排在頭位了,所有的高難手術(shù)都是由我做。醫(yī)院來的人和沒來的人都嫉妒我,都想取代我。我必須得熬著挺著撐著,絕對不能退下來。我在這附近的學校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過兩個月,我要把虹接過來。司元建喊著,不行,她再走了,我身邊就沒人了。郝佳美懇求著,你身邊都是你認識的人,我要讓虹守著我,要不我會瘋的!

        司元建跟旅店的女老板談不了價格,就委托美容店的老板去談,結(jié)果兩天就談下來了。美容店的女老板對司元建說,聲控的窗簾我來做,你專門做傳統(tǒng)的。咱倆也有個分工,股份咱倆你拿六,我拿四,這總算可以了吧。司元建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蒙著眼睛的驢,總是圍著磨盤去轉(zhuǎn)。美容店的老板自己找了一個做窗簾的廠子,也能做聲控的。她對司元建說,你那廠子不行,廠長又是一個瘋子,我就不明白你怎么非得跟他做。司元建覺得自己的生活總是被動的,一切都是按照別人的想法去做,自己就是被抽鞭子才能做的主。他特別奇怪,很久沒有周雯的消息,好像這個人被消失了一樣。其實他心里明白,能一直跟這個廠子做,就是因為周雯。

        晚上,他回到家,家里空蕩蕩的,像是個報廢的倉庫。他給閨女打電話,想起來閨女的手機都被管理人員收起來了。每天只能有一個小時的使用手機時間。他給朋友打電話,說想去看看閨女,朋友說,一定要預(yù)約的,就怕親人去了,都搶著親人的手機去玩游藝,既然有了癮,就跟吸毒的人見到了白粉一樣。司元建起身到閨女的床上看了看,四面墻壁都是冷清清的空寂。他在閨女床上坐著,床鋪被子還在那戳著。他好像聽見閨女在歌唱,以前晚上都是閨女在放聲歌唱,聲音依舊那么嫵媚。他到岳母的房間,一副撲克牌散落在床鋪上,他隨便拾起一張,是黑桃,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像是妻子。他想哭,想著想著就落淚。他又給閨女打手機,他覺得自己有些神魂顛倒,明明閨女的手機不在她身邊還在打。司元建就來回踱步,他實在悶得慌,就隨便翻出閨女抽屜的一張碟盤來看。名字是《愛的軀殼》,是一個孤獨者的意淫故事,沒有真實愛情,也沒有人流血死亡,全是男主人公一個人的幻想。屏幕上男人和女人在床上肆意暴露最隱私的地方。司元建看著覺得自己挺卑瑣的,就起身關(guān)上。

        他不明白閨女那么小的歲數(shù)竟然看這樣的東西,自己竟然全不知曉。他對閨女的呵護實在太少,根本不了解她的內(nèi)心世界。想想,他又關(guān)心誰多呢,都是自己那攤子事。

        女老板的窗簾店鋪開業(yè)了,做的第一筆生意就是給旅店提供了聲控的窗簾。窗簾是司元建設(shè)計的,多裝一層紗簾,可以在起床后拉開窗簾的瞬間,避免強光刺眼帶來的不適,同時日常也可以拉起來讓臥室空間更具私密性。在女老板的店里有一個茶室,那天,司元建喝了不少鐵觀音,他覺得茶水也能喝醉了,走出店門的時候腳步都有些踉蹌。外面又下大霧,把月亮罩在霧里,司元建覺得呼吸都困難。女老板送他出來的時候說,你談生意不行,以后你的生意我給你談。說句實話,你這個人太老實了。司元建忙說,你千萬別給我弄成商人,我就是一個窗簾的設(shè)計者。我憑借著我的設(shè)計吃飯,素茶淡飯就夠了,別給我上生猛海鮮。女老板笑著,摟住司元建的脖子,狠狠地親了他一下,親得司元建魂飛魄散。他走在路上,女老板的親吻還在他嘴邊徘徊。他覺得有些后悔,他親眼見到女老板和那個旅店的女老板斗智斗勇的現(xiàn)場,為了盈利誰都不謙讓。司元建就在那默默喝茶,兩個人為了幾塊錢還在那你說我斗的。還是他憋不住說了一句,我的設(shè)計不要錢了。這句話讓兩個女老板都緘口,好半天才在品茶的過程中談妥了交易。兩個女老板笑呵呵的,剛才的硝煙好像迅速消失。說著男人和女人的那些話,也全不避諱司元建。最后說到好的窗簾,兩個女人在互相比較著,誰也難以說服誰,還是司元建說了一句話,我不喜歡復雜的窗簾,簡約最好,調(diào)子不要太深,能透過月光最適宜。兩個女人不說話了,因為這時候天色黯淡下來,這個茶室的窗簾就是司元建設(shè)計的,把月光過濾了一遍,顯得外邊朦朧又清晰。

        司元建已經(jīng)有好長時間沒有做愛了,他那天晚上被女老板親了一口,回到家半夜竟然遺精了。他不敢想和郝佳美過去是怎么做愛的,一想就心悸。他不敢再翻閱和郝佳美過去的合影,一看就哆嗦。他記得那次和周雯去了一家飯館,一進去,司元建就把周雯往外面拽,聲音顫抖地說,不能在這吃。周雯問他,為什么?司元建感觸地說,我以前經(jīng)常和我老婆在這吃,進去就勾心思?;氐郊?,在走廊上,墻壁上有一張?zhí)卮蟮牟噬嗥且黄艿纳?,在森林的盡頭有一條幽靜的小路。司元建看著這張彩色照片,經(jīng)?;孟胫录衙滥軓哪菞l幽靜的小路上朝他走來,然后和他做愛。在岳母的房間里躺下,他聽見岳母好像在角落里唱著歌,他毛骨悚然。他實在忍受不住,很久沒再睡,他就開始胡思亂想,當然絕對不能想郝佳美。他覺得周雯這個女人有些意思,小巧玲瓏,如手里的一掌碧玉,與郝佳美成反差。郝佳美性格太好強,動不動就發(fā)火,挺漂亮的女人經(jīng)常在家說出臟話,弄得他下不來臺。司元建聽說周雯和別的男人上過床,那是他到小廠里提貨的時候,廠里的師傅們傳說的,說周雯一直對她的丈夫不滿意。兩個人總吵架,有次,她丈夫把一個男人打得斷了三根肋條骨,被公安局拘留了十五天。司元建曾經(jīng)問過周雯,周雯說,都是謠言,我還沒碰見我喜歡的男人。司元建信服這些傳言,他發(fā)現(xiàn)周雯和男人對話,都用眼睛直盯著對方,擾得男人洶涌澎湃,心猿意馬。他小時候聽母親說過,女人說話總看男人,不是正經(jīng)女人。司元建想,周雯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可歲月沒有在她額頭留下一道皺紋。那天周雯住在布藝店里,若是當時沒走,跑到布藝店里,趁著撩人的月色,他想象著能抱著周雯在床上辦事兒,該是多愜意呀。司元建想到這撲哧樂了,他覺得這個念頭很唐突,也很齷齪,但也很刺激。司元建想著真要是這樣就麻煩了,他被自己這個想象嚇出一身的冷汗,他知道如果跟周雯的感情傳染出去,遠在日本東京的郝佳美等于被投放了一顆原子彈。

        司元建到布藝店,兩個女店員在那聊天。司元建掃視著說,怎么這么冷清。一個女店員不以為然地說,今天是星期一,每到這天都冷清。司元建在布藝店里照例轉(zhuǎn)悠著,他看什么窗簾賣得快,什么窗簾賣得慢。他發(fā)現(xiàn)那個翡翠色的窗簾總是在那掛著,如綠竹,這是他最為精心設(shè)計的,顏色和樣式都很有現(xiàn)代感。他把兩個女店員叫來,問,為什么這個賣得不好呢?兩個女店員看了看,說,沒注意到,很多顧客都愛在這站的,站了半天都沒買。司元建問,為什么光看不買呢?一個女店員說,顏色太深了,掛在家里太扎眼。窗簾其實就是個陪襯,不能把窗簾掛上,別的就什么也不能掛了。司元建聽完一愣,覺得很有道理。另一個女店員笑著說,這么比喻吧,在家里,老板就是窗簾,可無論多重要也不能壓住你老婆吧。兩個女店員嘎嘎笑著,這時走進一個男顧客,沒有看別的,而是徑直來到這道翡翠色的窗簾前說,我就要這個了。女店員給他包著,隨意問著,您來了好幾次,就是為了看這個的吧?男顧客點點頭。女店員問,是留著自己掛,還是送別人的?男顧客說,自己掛唄。男顧客心滿意足地走了,司元建對兩個女店員說,你們怎么看?其中一個嘴快地說,這個男人是單身。另一個撇撇嘴說,也不見得,弄不好他老婆就是他的陪襯。司元建想,要是這道窗簾在自己家掛著,郝佳美回來是不是覺得太扎眼了。

        朋友打來電話,問,你手機怎么一直不在服務(wù)區(qū)。司元建才發(fā)現(xiàn)手機被自己設(shè)定了,這原本是讓自己清凈一下。他每次到布藝店都會這樣,在自己設(shè)計的窗簾世界里徜徉,感覺窗簾的那種生活。所有的生活被窗簾遮掩住了,在改變著房間里的環(huán)境和心情。司元建問朋友出了什么事?朋友說,戒除所說你閨女在那一直哭,死活要見你,一口飯都不吃。岳母去世的那天,他就感覺到閨女的變化,說話很少,而且開始消瘦。這時他想起閨女,本想中午去看她的。他覺得自己怎么無情起來,一腦門子都是自己的事。朋友在戒除所門口迎著,兩個人都不說話,司元建默默跟著后面。進到走廊時朋友囑咐,就說跟我視察,要裝得自然一些。司元建急切地問,我閨女怎么樣?朋友說,見了就知道了。到了一個小房間,他看見閨女癡呆呆地坐著,幾天就瘦了,跟竹竿一樣。司元建再也控制不住,上前抱住了她。閨女哇地大哭了,嘴唇哆嗦著,爸爸,我要跟你回家。司元建情不自禁地拉著閨女朝外走,朋友擋住了。司元建只得停住腳,閨女聲嘶力竭喊著,我要走,你不讓我走就不是我爸爸,我會恨你一輩子。司元建看著朋友,朋友的臉鐵青。閨女繼續(xù)喊著,你答應(yīng)我媽媽要對我好,你是大騙子。朋友用眼神示意,幾個看護過來拽走了司元建的閨女。司元建如雕塑般地戳在那心如刀絞。

        半個月后,夏天到了收尾,早晨出來涼意有些撲臉。

        晚上,司元建在兩個房間里亂走著,郝佳美走了,岳母去世了,虹又走了,家里就剩下他自己。他悶極了,他在房間里想的都是以前的事情,郝佳美的霸道岳母的叨叨虹的蹦蹦跳跳,想起來都顯得可愛可親了。司元建在空曠曠的屋子里喊著,不知道喊了些什么,反正嗓子喊啞了。他感覺到自己神經(jīng)出了問題,因為他把墻壁上的那幅畫給撕下來擦了屁股,弄得滿屁股都是彩色。他覺得屋子里太靜了,靜得連自己的心跳都能聽到,他就把電視開開,還不行,因為屏幕上是一家子在海灘上漫步,他擰著別的臺。好像哪個臺都跟他過意不去,因為都有爸爸媽媽和孩子的鏡頭。他就放他愛聽的排簫曲,尤其愛聽的那首《天堂鳥》。他覺得排簫這種樂器獨特,像是在海上聽到的聲音,或者是在深山里,風的呼嘯,浪的尖叫,包含著虛無縹緲的內(nèi)涵。《天堂鳥》磁帶還是郝佳美給買的,郝佳美說,好聽,你聽聽吧,靜靜你那賺錢的心。他到岳母的房間里,也學著岳母擺上岳母和郝佳美以及閨女的照片,他發(fā)四份的牌,發(fā)現(xiàn)自己抓的是一手的爛牌,岳母卻都是好牌。他替岳母喊了一句,我贏了。聲音在屋子里來回亂撞著,心里酸酸的。即便是岳母抓到一手好牌有什么用,人已經(jīng)在九泉之下了。

        閨女從戒除所出來,嚷嚷著要找媽媽。她是在厭惡司元建,是他把自己送進去,讓自己過的沒有手機沒有網(wǎng)絡(luò)沒有游戲的日子。司元建怎么解釋也無濟于事,但他把手機給閨女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閨女的神情不是那么饑渴。幾天后,他把閨女送到機場,司元建反復叮嚀著,在日本上中文學校不同在這上,一切都很陌生,你要刻苦。他抱了抱閨女,閨女掙扎出來。閨女對他的臉色始終都不好,在進入機場閘門的時候,還給他來了一句,我這輩子都恨你,是你讓我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晚上,司元建給郝佳美打電話,郝佳美接了電話,說,虹到了東京,你就放心吧。司元建聽到郝佳美的聲音突然號啕大哭起來,郝佳美慌亂地問,你怎么了?一個大男人怎么哭起來了?司元建說,我就是想你們,我自己一個人過得太難了。郝佳美不樂意地說,你腦子有病呀,想也不能這么哭法啊。你再忍忍,還有一年半的時間,我就和虹回去了。司元建還想說什么,郝佳美說,電話費太貴,我先掛了。

        周雯在一個美麗的黃昏突然跑到布藝店,她對兩個女店員說,今天都提前下班,你們走吧。兩個女店員看看司元建,司元建揮揮手,兩個女店員嬉皮笑臉地走了。周雯撲到司元建的懷里,司元建興奮了,感到一陣熱浪滾過來。他試圖推開周雯,沒有想到兩只胳膊把周雯箍起來。周雯說,我和他分開了,你以后進貨不在他那,我找另外一個廠子,活漂亮,價格又低。司元建說,在哪?周雯說,就在過去那個廠的旁邊,咱們明天就去看看。晚上,司元建和周雯又到旁邊那家飯館,又坐在臨街那個窗戶,又上了那道清蒸桂魚。周雯的腳在桌子底下慢慢轉(zhuǎn)移到司元建的腿上,周雯說,前些日子,我還在你的布藝店里住,挺好的,能看見外面人來人往的,一點兒也不覺得寂寞。司元建吃著清蒸桂魚,他嘖嘖嘴,總覺得不如過去好吃,魚肉的味道甚至有些腥臭。你和他離婚了?周雯說,他不離,那我就耗唄。司元建說,你能一個人過日子嗎?周雯不解地,不還有你嗎?司元建說,一年半以后,我老婆回來你怎么辦?周雯把腳從司元建的腿上拿下來,不悅地,你是不是掃我的興。周雯要了一瓶白酒,她對司元建顯擺地說,我一頓能喝上一壺。喝著喝著,她的膚色就泛成了紅布,表情也是一臉的滄桑。她率直地說,你這個人有缺點知道嗎,我嫌棄你花錢不沖,這點你真的比不過他,活得小氣,也不會生活,也不會唱歌跳舞,更不懂得享受。司元建說,你喝多了。周雯說,你會劃拳嗎?司元建搖搖頭。周雯說,哪有男人不會劃拳的。說著就自己劃起來,從一數(shù)到十,頭頭是道的。她說話聲音很大,引得周圍的人投過目光。周雯說,我那個男人教我劃拳,還叫我怎么花錢,這點比你強,他就是太沒有文化。我和他分手不是因為你,是因為他腦子就是不懂得怎么生活,怎么享受。周雯說著哭起來,說,瞧我找的這個男人,別看長得五大三粗的,可就跟太監(jiān)似的,沒有半點兒男人的彪悍豪爽。你聽聽他平常用的都是尖嗓子,像是貓在叫。要是到大草原上唱歌,風早把他刮沒嘍。旁邊桌上的人捂嘴樂著,司元建喊來飯館的老板低聲說,結(jié)賬吧。周雯沒注意司元建干什么,繼續(xù)抽泣著,大城市的男人都這樣,嘴里喊著離不開女人,一旦遇到事,頭一個就把女人甩了。我懷疑你們男人有沒有心,生出孩子有沒有屁眼兒。周圍的人開始咯咯大笑,司元建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拽起瘋癲癜的周雯走了。路上,下起了小雨。周雯在路上跳著舞蹈,旋轉(zhuǎn)著,不住唱著歌。司元建聽不明白她唱的什么,他攙扶著周雯,知道今天周雯來就是要喝醉的,就是想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話吐出來。

        在布藝店里,司元建把窗簾掛起來,把那張折疊床支撐好。周雯酒性發(fā)作踉蹌地坐在床上,司元建扶著她躺下。周雯又坐起來,脫著衣服,脫著脫著就剩下乳罩。周雯看著司元建笑呵呵問,你是不是就愿意看我這個樣子?司元建躲著目光,又不好接話。周雯把司元建擁倒在折疊床上,說,你是不是覺得憋得慌?你老婆走了半年,你肯定有半年沒碰過女人了吧?周雯把乳罩帶解開,司元建急忙躲避著眼神,他受不了這個。周雯悄悄咬住了司元建的嘴唇,疼得司元建不住地號叫。周雯光著腳丫子在布藝店里跑著,拽下來線上掛著的好幾條窗簾,她裹在身上,像模特一樣踩著節(jié)奏搖來晃去。就這樣,周雯還不過癮,邊走邊唱,那聲音很嚇人。司元建捂著耳朵說,夸張地說,有狼來了吧?逗得周雯嗆出眼淚,她把身上裹著的窗簾松綁開,顯露出女人迷人的酮體。司元建的血往上涌,他腦子里無數(shù)個問號在拷打著自己,然后是郝佳美的臉,岳母的臉,閨女的臉。他相信這些臉都沖著自己。周雯的嘴在親吻他,天與地接觸,月和星碰撞。司元建牢固的堤壩一次次被沖擊著,他瘋狂地朝后躲著退著。周雯頂住了他的胸,他的手觸到周雯光滑的脊梁。周雯激動地呻吟了一聲,喃喃著,我有些感動了。司元建更迷亂了,他被一種無序的情緒牽引著,淹沒著,無法擺脫。他突然撕扯著一塊窗簾裹住了周雯,周雯掙扎著,司元建又拽下來一個窗簾繼續(xù)捆綁著周雯。周雯不動了,可憐地站在那,周雯喊著,你是想用窗簾捆綁住我嗎,把我憋死。不知什么時候,突然進來一個人,站在他們跟前。這時,司元建還沒有意識到有人進來,他只看見周雯被窗簾裹著,很像是一具木乃伊。進來的是周雯的丈夫,他的眼球在往外努,手里拿著那個電棒杵在司元建的后脊梁上,司元建就覺得自己身子騰空而起,渾身麻酥酥的,然后被摔到對面的墻上,把空中的兩三道窗簾掀了起來。周雯剛想躲起來,電棒就頂在她的胸脯上。她使勁兒喊了一句,你他媽真的電呀!周雯的丈夫吼著,我不當活王八,我豁出去坐大牢了!也要處治你們這對王八羔子!他話音未落,電棒就鉚上了勁兒,周雯頓時就暈過去了。司元建感覺像是看電影,腦子一片空白。

        周雯蘇醒過來,店里的燈光已經(jīng)暗淡,司元建在掛著掉在地上的窗簾。周雯發(fā)現(xiàn)自己胸前留下一道道紫痕,那是電棒的紀念。她腦子還沉浸在麻木的記憶里,只記得那個電棒冒著藍光。司元建顫巍巍地走過來,他說,我餓了,咱們吃飯的時候光聽你一個說了。周雯對司元建說,你給我過來。司元建靠近周雯,周雯捉出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脯前,說,你摸摸這,他剛才電我的地方我還疼著呢,我萬萬沒想到這小子真下得去手。說著,周雯的眼淚就撲簌簌落下來。司元建說,他不會跟你離婚。周雯咬牙切齒地說,我死也要和他離婚,我不能天天看著他拿電棒過日子。你答應(yīng)我,不要給他過一件貨了。我絕對要換廠子,讓他這小子走投無路。他以為電完我們就完了,呸!我要懲罰他,讓他不得好死!

        司元建搬過來一個沙發(fā)椅子,讓周雯躺下。他說,睡一會,天快亮了。周雯固執(zhí)地說,要睡你抱著我睡。司元建心有余悸,說,萬一他再進來?周雯說,他再進來我就報警,他那電棒是在福建買的,那就是作案的證據(jù)。司元建跑去看大門,見大門還是開著的,于是他細心地鎖上。想想,昨晚和周雯進來的時候沒有鎖門。他和周雯擠在狹小的折疊床上,兩個人交織在一起。司元建覺得周雯在自己的懷里很安詳,但自己卻感到很不安,不如和郝佳美那么踏實。他恍惚中只覺得窗戶呈現(xiàn)出淺黃色,于是下意識擰亮臺燈。也不知道是燈光的顏色還是晨陽的感覺,他覺得布藝店里鋪滿了橘黃色,像是秋菊的殘瓣,也像是國畫家水盤里游動的東西,模模糊糊。司元建有些恐懼,他幻覺郝佳美在吸周雯的血,而且吮得她滿嘴在泛紅。周雯雖想掙扎,卻又有些心甘情愿。嚇得司元建趕緊拍著自己腦袋,要打掉這個幻覺。沒多久,開始出現(xiàn)新的幻覺,周雯在吸自己血,自己在退縮。他分明看到周雯的牙齒已經(jīng)凸出來,尖尖的。司元建知道走火入魔,他想逃離折疊床,但周雯如水銀般地瀉在他身上,讓他動彈不得。司元建使勁才把周雯從身上卸下來,他把店里所有的燈全打開,周身在窸窸窣窣發(fā)著抖。周雯揉著眼睛看著他發(fā)抖的樣子說,我又不是鬼,你哆嗦干什么?我也餓了,你這店里有吃的嗎?司元建逐漸恢復正常說,我只會做掛面湯,平常都是郝佳美做飯。周雯擺擺手,那你就做掛面湯吧,掛面要細條,多擱幾個雞蛋。司元建悻悻地說,你不會做飯?周雯高傲地說,一向都是男人伺候我。我去洗個澡,出來就吃飯。說著,周雯旁若無人地走進衛(wèi)生間,很快嘩嘩的水聲就傳來。司元建去到店里的后廚房做掛面湯。兩個女店員中午在店里吃飯,冰箱里放著很多東西。司元建找到一筒掛面,然后撒下不少的味精,他沒有烹調(diào)的本事,就懂得多放味精。

        周雯披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司元建看見她簡單化了化妝,因為她的嘴唇紅潤潤的。她吃著面湯,說,味精放多了,都苦了你知道嗎。任何好東西,一多,就成了壞東西。司元建恍惚中發(fā)現(xiàn)周雯白皙的脖子,順著脖子,就是手掌般大小的空白,上面還印有水珠。司元建抑制著自己,他感到下身在燥熱。周雯沮喪著推開碗,嚷著,沒有味道,咱們找個地方好好吃一頓。司元建胡亂吃著,也覺得不好吃。他跑到廚房刷碗?;貋?,見周雯在一道道窗簾之間邊走邊皺著眉頭。司元建覺得不妙,周雯看窗簾最挑剔最苛刻,整個是職業(yè)冷面殺手,說看哪條不順眼就一把給拽下來。周雯轉(zhuǎn)完了,回到折疊床上,外面的晨陽利落地照在她蹺著的腿上,裙子下面延伸出來的那條裸腿,堅實而飽滿,透著誘惑。周雯說,你的設(shè)計得改進了,太老了,得變化點兒新花樣。司元建嚷著,你好好看看我的作品,那是我的心血。周雯撲哧笑了,什么作品,那就是窗簾,是生活用品,那是人家買來掛的。司元建見周雯笑了,臉色也舒展些。周雯說,我來幫助你設(shè)計窗簾,真的,你不懂女人買窗簾的心思。你得讓女人一看窗簾就有想上床的勁頭,你設(shè)計的都太藝術(shù)化,逗不起興趣。說白了,你這人就是這樣,男人的特點不突出,想愛的不敢愛,想恨的不敢恨。要是我,我就奪過他的電棒,把那個小男人的屁股杵著火了。說著,周雯的臉色又變灰了。司元建覺得最近這一陣沒有見周雯,周雯的話多了。周雯嘆口氣,我的命運總這么不好,遇到的男人都是男不男女不女的。司元建不高興了,說你這樣說我,我可別扭。周雯戳著滿店的窗簾,你懂得女人心里想什么嗎?你懂了,這滿屋子窗簾就都賣光了。司元建沒說話,周雯湊近問,你除了和郝佳美,還有別的女人嗎?司元建嘟囔著,你問這個干什么?周雯站起來,這女人和女人不一樣,你設(shè)計的窗簾,我估計都和你老婆一個模子。你知道女人如何動心眼嗎,那心眼動得讓你毛骨悚然,讓你防不勝防。我聽說你和一個美容店的女老板合作,告訴你,干美容店的女人能同時和六個老板周旋,而且還從不隱瞞,把六個老板都調(diào)動得服服帖帖。

        司元建看見窗外的行人,知道布藝店的生意又該開始了。半個小時以后,那兩個女店員就該進店盤點了。他要帶著周雯離開,先到家去。然后去看看周雯說的那個工廠,因為最近新設(shè)計的樣子不少,要拿給人家看,要先交定金。他不服周雯的話,他設(shè)計的窗簾就講究藝術(shù),就有自己的品位。女人喜歡什么,喜歡沒見過的,喜歡能給感官帶來歡娛的。司元建覺得有人在撫摸自己的臉頰,手很柔和。他意外地抬頭,見周雯在注視著自己,眼光很特殊。周雯說,你是不是很孤獨?司元建點點頭。周雯笑著說,城市的人都是這毛病。你是不是很焦慮?司元建說,我常常晚上被噩夢驚醒。周雯放聲大笑,這是城市人的陋習。你以前是不是一直想和我上床?司元建驚詫地,想過,只是想。周雯慢慢給司元建解開上衣扣子,司元建的手在痙攣。你要干什么?周雯一把將司元建上衣拽下來,說,昨晚不算,我喝醉了沒有施展我的才能,我要讓你知道我與你老婆是怎么不一樣的。司元建往后退著,喃喃,不行,不行,半個小時以后她們就該到店里上班了。再說,我的感情交流還沒醞釀充足呢就上床,太快了。周雯把司元建抱上床,用滾燙的嘴唇堵住司元建的眼睛,我讓你和我做一次,就永生難忘。為什么我男人提著電棒找你我算賬,說到底不是為了錢,是因為我的女人本事強。司元建倔強地說,我需要感情這個橋梁,過程不能濃縮。沒有過程,你讓我和你上床,我做不來。周雯倔強地,我就不信,一個干柴,一團烈火,我們就不能燃燒在一起。我偏不要過程,我就要結(jié)果。

        上午,司元建和周雯去了另一家廠子,規(guī)模和機器都比周雯丈夫的廠子強。最后談了談價格,廠長沒有說別的,看著司元建帶來的窗簾設(shè)計很是贊美,說,讓工人們干你的活也是享受啊。中午,司元建、周雯和廠長吃飯,飯桌上,廠長突然惶恐地說,周雯,你丈夫和我的關(guān)系一向不和,他這個人小心眼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我怕到我這鬧事,我可實在搪不起。周雯不在乎地說,怕什么,他能吃了你?這個社會誰賺到錢就是本事,你把他的生意搶跑了,只能說明他廢物。司元建沒有插話,他隱隱覺得周雯的丈夫會報復的,而且出手就會狠毒。想著自己被那個男人用電棒擊到墻上,他的肌肉就哆嗦。下午,周雯跟著司元建到了他的家,周雯躺在床上就喊著累,然后蒙上一條毛巾被就睡去了。午后的太陽很熱,司元建把窗簾拉上,那道窗簾是淺藍色的,拉上就顯得有了幾分海洋的感覺。他手機在響,怕吵到周雯就跑到衛(wèi)生間去接。是女老板來的,問,店裝修早就完了,到底什么時候進貨?司元建說,等等,我現(xiàn)在換了一家廠子,剛剛談完。女老板說,你身邊是不是有那女人?司元建詫異地問,你怎么這么說呢?女老板自信地說,你那個女人是要毀你的事業(yè),不信咱們就走著瞧。跟你說,有個好女人是你的享受,碰到個壞女人你就倒一輩子的大霉。司元建不高興地問,那你是好女人,還是壞女人呢?女老板說,三年吧,品三年就知道了,好女人是讓你想一輩子都想不完的,是讓你想起來就血往上涌的,是你想起來身體就會膨脹的,是你想起來就覺得日子過得很快。司元建的手機沒電了,小屏幕上不斷閃著藍光,上面打出:沒電了,快充電。女老板的聲音變得遙遠了,但他還能聽到,好女人壞女人……

        司元建在衛(wèi)生間小便,他發(fā)現(xiàn)小便赤黃。他感到口渴的厲害,就拿暖壺倒著水,但暖壺沒有水,所有的暖壺都沒有水。他想起,自從虹走了以后,他就沒燒過熱水。他在煤氣灶上燒了一壺水,看著水慢慢開了,冒出熱氣。他把熱水倒進一個大玻璃罐里,然后又等著慢慢冷下來。他咽著吐沫,嗓子眼干得像沙漠。他喝著冷卻下來的水,想著很久沒這么在家里做這些家務(wù)活了。以前都是他這么做完了以后,岳母、郝佳美和虹等著喝。那時候,他就惡狠狠地想,什么時候家里人死絕了,就剩下自己享用,該多么愜意呀??裳巯抡娴木褪O伦约毫?,那日子怎么就過得干癟了呢。他回到屋子里,周雯還香甜地睡著。他躺在周雯身邊,困倦地打著瞌睡。他拿起自己設(shè)計的窗簾樣子看著,那顏色顯得模糊了,混沌了。

        幾天后,美容店的老板找到他,說給旅店的窗簾已經(jīng)完工了,咱們正式開店營業(yè)也有一陣子了,需要進一批你新設(shè)計的窗簾。她說,喜歡你店里那種把窗簾都掛起來的感覺,像是一道道的軟門。司元建把自己新設(shè)計的幾張圖給了女老板,說就按照這個樣子生產(chǎn)。周雯聞訊找到司元建說,你怎么又開了一家,這不是搶咱們自己的生意嗎。司元建解釋,多一家店就是多一份生意。我那個店面積小,地方又偏僻。這個店的位置好,店面又大。而且我把我不同的設(shè)計圖分開兩個店,盡量不重合,這不是在擴大生產(chǎn)嗎。周雯不理解地大聲喊著,我給你辛辛苦苦談價錢,你在這卻和別的女人在開店。司元建慌亂地解釋著,我跟她什么也沒有。周雯吼叫著,我不是問這個,你的能量就這么小,怎么能再盲目拓展呢,自己砸了自己牌子。司元建突然來了脾氣,他皺著眉頭說,你有什么資格對我說這樣的話,我設(shè)計的窗簾,我有信心賣出去!這句話說怔了周雯,她狠狠一跺腳朝外走,嘴里叨叨著,算我瞎眼了,算我瞎眼了。司元建想出去追,但腳步卻沒有移動。他透過窗戶,看見周雯在樓與樓之間瘋跑著。半夜,司元建接到郝佳美的電話,她在電話里感觸地說,今天我做了三個手術(shù),做完了,我到醫(yī)院后面的一個寺廟里拜香。剛走進院門,就被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攔住。他對我說,孩子,想想,你有沒有想做的事情沒做,就這么無所謂地拖延。我忙說,有啊,比如我和我先生離開快一年了,我很想他,很想馬上就見他一面,然后親吻他一下,但我現(xiàn)在還不行,就想再等一年以后吧。老人說,我是要死的人了。我得了血癌,醫(yī)生說我頂多還有三個月的時間,這時候我突然覺得一生中自己犯個很大錯誤,就是總把想干的事情拖延。我現(xiàn)在想干了,但已經(jīng)干不成了。我奇怪地問老人,周圍這么多人,你為什么偏偏告誡我。老人指指眼前擁擠的人群,這些我都一一告誡完了,你是最后一個。說到這郝佳美頓了一下,我知道你很苦,可我也很苦。我想,我在下一個周末一定飛回去看你,我要和你好好做愛,做上兩天兩夜。司元建說,為了做愛從日本回來,不值得。郝佳美說,不,值得,為自己喜歡的人什么都值得。

        十一

        天暖暖的,烤得窗戶有了一抹羞色。

        司元建醒了,他不知道昨晚真的是郝佳美打電話,還是自己的幻覺。

        他接到一個電話,他的布藝店一早晨被人縱火燒塌了。司元建風風火火趕到布藝店,看見辛辛苦苦建成的布藝店成了一個黑糊糊的屋子,里面的所有窗簾和裝飾都成了焦炭。消防隊員在朝著黑糊糊的屋子噴著水,司元建撲通跪了下來,他經(jīng)營的布藝店完了,成了一個空殼。他感覺有人在撫摩他,抬頭看是周雯。周雯表情麻木地說,我昨晚是在你店里住的,鑰匙是我偷偷配的,他一直偷偷跟著我。一早我出去上廁所,他是想燒死我的。是他干的,我已經(jīng)報案了。我從店里搶出來一件窗簾,是你最喜歡的。說著,周雯從背后拿出來那件翡翠色的窗簾遞給司元建。

        司元建有些冷,便把窗簾披在身上,人陡地也變得郁郁蔥蔥。

        責任編輯:盧? ?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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