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師范高等??茖W校圖書館,廣西桂林541199)
“閱讀推廣”從字面理解就是對閱讀進行宣傳推廣,激發(fā)讀者的閱讀興趣,培養(yǎng)讀者的閱讀習慣,提升讀者的閱讀水平。傳播學是社會學的分支,“是研究人類一切傳播行為和傳播過程發(fā)生、發(fā)展的規(guī)律以及傳播與人和社會的關系的學問”[1],具有跨學科的特點。美國政治學家拉斯韋爾在1948年發(fā)表的《傳僠在社會中的結構與功能》一文中,最早以建立模式的方法對人類社會的傳播活動進行了分析,這就是著名的“5W”模式[2],即傳播主體、傳播內容、傳播渠道、傳播對象、傳播效果。
閱讀推廣實質上是一種傳播活動,符合傳播學的一般原理,本文從傳播學的視角,借助拉斯韋爾的“5W”模式對早期桂師馬列著作的傳播主體、傳播內容、傳播渠道、傳播對象、傳播效果進行分析和探討,旨在揭示特殊的戰(zhàn)爭年代桂師如何突破封鎖,做到讓馬列主義深入人心,成為師生精神引領和實踐指導,最終讓桂師成為“桂北革命的搖籃”,深深烙上“紅色基因”的烙印。
廣西省立桂林師范學校(以下簡稱桂師)是一所具有光榮傳統(tǒng)和優(yōu)良校風的學府,從1938年組建到新中國成立的11年里,始終堅持抗日、民主、進步,向學生傳播革命思想,對學生進行革命的啟蒙教育,為桂北革命培養(yǎng)和輸送了大批人才,成為新中國成立前全國辦學成績突出、對革命貢獻較大的四所著名師范學校之一。桂師之所以能夠為革命培養(yǎng)出這么多的優(yōu)秀人才,固然有多方面的因素,而引導青年學生學習馬列主義的基礎理論,讓學生在校期間接受革命啟蒙教育是重要原因之一。閱讀進步書籍則是桂師的青年學生接受革命啟蒙教育的主要途徑和方式。
與其他的讀書活動不同,桂師的讀書活動是一個全校性的學習方式,中共地下黨員和進步教師向學生推薦進步書刊,指導學生閱讀,使用了閱讀推廣的方式向學生傳播馬列主義,進行革命思想的啟蒙教育。馬列主義在桂師的傳播過程實際上就是馬列著作的閱讀推廣的過程,而這個閱讀推廣過程也符合拉斯韋爾的“5W”模式。
圖1 拉斯韋爾的“5W”模式在桂師馬列著作閱讀推廣中的示意圖
傳播主體也就是傳播者,其地位、聲望和知名度影響著傳播內容的可信度,也是決定傳播效果的重要因素。
當時的桂師有大批地下黨員和進步教師,作為傳播主體的他們體現(xiàn)出兩個特點:一是傳播者來源的多樣性。40多位教師中有30多位是因日寇入侵而逃難到廣西的,分別來自全國15個省市①,歷屆任教的教師中有25名是中共黨員,還有一部分是進步人士。二是傳播者的地位和聲望的特殊性。他們當中有豐子愷、賈祖璋、戴自俺等知名學者和經驗豐富的教育家,也有楊晦、王河天等共產黨員和進步人士,更有陶行知、葉圣陶、梁漱溟等文化名人。他們有著合理的身份及合法的地位,有著堅持抗日、反對投降、反對內戰(zhàn)的主流思想,在政治上團結一致,在學生中富有號召力和影響力,不僅對學校的教學起到中堅作用,而且對傳播內容的選擇、對學生課外閱讀的指導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為馬列主義在桂師的傳播創(chuàng)造了良好條件。
在傳播活動中,受眾對傳播內容的關注度和需求直接影響著傳播效果。桂師的地下黨員和進步教師把傳播內容緊密聯(lián)系實際,把馬克思主義理論同中國當時的具體情況相結合,引導學生閱讀進步書刊,確立革命的政治方向。由于傳播的內容與中國全民抗戰(zhàn)的具體實踐相結合,貼近社會現(xiàn)實、深入人心,受到青年學生的歡迎。師生之間會討論“社會發(fā)展與中國社會性質,資本主義與共產主義,國民黨與共產黨,民族戰(zhàn)爭與中國政治,全面抗戰(zhàn)與片面抗戰(zhàn),皖南事變與民主,抗戰(zhàn)運動的前途,德、意、日侵略戰(zhàn)爭與反法西斯陣線的形成和壯大”等議題[3]。師生之間競相傳閱的有馬列主義的經典理論著作,有中國共產黨領導人的著作,有當時在青年當中廣受歡迎的哲學、經濟學、文學類書籍,有關注時勢的期刊報紙等等(見表1)。
表1 早期桂師傳播馬列主義及進步思想的書、刊、報
民國時期的傳播媒介主要是印刷品,圖書作為表達思想、保存知識、傳播知識的工具,所產生的文化影響深遠而持久。桂師的地下黨員和進步教師以圖書為媒介,利用多種傳播渠道和傳播方式向學生傳播馬列主義,進行革命思想啟蒙教育。
1.組織傳播
組織傳播是指“各類社會組織在自己的內部或外部所進行的信息傳播活動”[4],是組織成員之間、組織內部機構之間的信息交流和溝通。馬列主義在桂師的傳播渠道主要包括:課堂、學生會、同鄉(xiāng)會、圖書館、讀書小組、核心小組等。
課堂上桂師的進步教師和地下黨員運用教材的內容并且聯(lián)系實際,特別是結合中國當時的抗戰(zhàn)形勢,向學生宣傳中國共產黨的抗日主張;學生會在地下黨的直接領導下開展多種活動,學生根據(jù)自己的興趣在自愿的原則下自由組合、自發(fā)組成各種各樣的學習小組(也稱讀書小組)和研究會,并將其開辟成為馬克思主義的傳播陣地;學生以“同鄉(xiāng)會”為組織單位,以“聯(lián)絡同鄉(xiāng)感情”為由組織讀書學習活動;圖書館為配合學校的讀書活動購置了大量的進步書刊,在國共合作時期中國共產黨的機關刊物在圖書館公開陳列以供閱讀,還通過舉辦讀書報告會,采用“偷梁換柱”的手法把進步書刊進行偽裝等手段保證師生對進步書刊的需求;在地下黨的領導下,進步學生自覺組成了全校性的“核心小組”,學習國內外形勢(以《群眾》雜志和《新華日報》的內容為依據(jù)),研究分析校方的重大活動,注意和分析有反動嫌疑的師生言行,部署全校的社會活動。
2.人內傳播
人內傳播也稱內向傳播、內在傳播或者自我傳播,是個人接受信息并在人群內部進行信息處理的活動。在閱讀活動中,人內傳播是通過閱讀獲取外界的文獻信息,對信息進行加工處理,使之成為自己的知識。
學生將吸收到的進步思想融會貫通,通過創(chuàng)辦進步??⒂“l(fā)革命手報等方式,將馬列思想和進步理念進行“二次宣傳”。1940年3月??豆饚熢聢蟆穭?chuàng)刊,在進步師生的影響下,一年多以后校刊更名為《國民教師》,發(fā)表進步言論。學生在??袑懙溃骸拔覀儗W習社會科學及留心時事的興趣越來越濃厚”“許多同學都從報紙上摘錄重要的材料,作為研究的依據(jù)”“我們沒有一個讀死書作分數(shù)奴隸的書呆子,也沒有一個荒廢學業(yè)忽視課內學習的糊涂蟲”②。同學們運用所學的理論聯(lián)系時局,發(fā)表了大量批評當時國民教育的文章,揭露教育界弊端,批判國民黨種種倒行逆施的行為。在進步教師的引導下,學生們養(yǎng)成了寫日記、讀書心得、觀察記載、自我檢討等習慣,其中“自我檢討”的風氣成了提高學生思想認識,鼓舞學生認真學習、熱情服務,以及維護紀律等的主要動力③。
3.人際傳播
人際傳播指個體與個體之間的信息交流活動,可以點對點交流,也可以一點對多點交流。馬列主義在桂師的人際傳播是以書籍為媒介的人際傳播,桂師的地下黨員和進步教師除了以組織傳播的方式在課堂上對學生傳播馬列主義,還在生活中以人際傳播的方式與學生接觸,采用個別談心、批改日記、小組座談、班會等方式對學生進行深入細致的思想教育,把育人放在首位,言傳身教,向學生介紹進步圖書,不斷發(fā)展和壯大馬列主義理論的讀者群。
在桂師進步師生的積極努力下,馬列主義的宣傳形成了公開傳播和秘密傳播兩大方式,開拓了新局面。各種學習團體和組織吸收、學習、消化馬列主義著作和進步思想,并將它們通過多種方式進行擴散,影響社會。
傳播對象是“傳播活動得以開展的前提和社會基礎,是傳播環(huán)境的重要組成部分”[5]。馬列主義在桂師的傳播對象是桂師的學生,傳播者與傳播對象之間是單一的師生關系。桂師招收的學生大多來自農村的初中畢業(yè)生和有同等學歷的農村青年,絕大多數(shù)學生都出身于平民家庭或者是農家子弟,他們的階級地位使其更易于接受革命的思想。他們吃苦耐勞、勤奮學習;他們思想純樸易于接受新知識、新事物;他們有強烈的愛國心、社會責任心和求知欲。進步教師們根據(jù)實際情況“因材施教”“因勢利導”,引導他們閱讀進步書刊,接受馬列主義的啟蒙教育,使他們茅塞頓開、豁然開朗,堅定了他們的革命理想信念。
桂師濃厚的進步的風氣在當時普遍受到肯定,桂林一些小書店不公開擺賣進步書籍,但看到佩戴“桂林師范”校徽的學生來買書,店主就從屋里拿出幾本讓學生選購,可見桂師學生是可以信任的[6]。而通過閱讀馬列著作和進步書刊,桂師學生也從中獲得了信仰的追尋、視野的開闊、信念的堅定、勇氣的來源,并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他們的人生。
1.立場堅定,犧牲壯烈
從1938年創(chuàng)辦到1949年6月,桂師在十年間共招收了900多名學生,其中很多人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有400多人參加了游擊隊或者從事地下工作,有50人為革命獻出了年輕的生命,平均每20位師生員工中就有一位成為烈士。桂北人民武裝起義領導小組的成員絕大多數(shù)都是桂師的學生,桂師因而被譽為“桂北革命的搖籃”。
2.深入群眾,建設國家
桂師歷屆的畢業(yè)生大多數(shù)都回到農村從事中小學教育工作,他們走與工農相結合的道路,深入農村對農民進行文化教育工作,提高廣大人民群眾的文化素質和思想覺悟,為農民服務。當黨在桂北發(fā)動武裝起義時,大批桂師的學生投入革命洪流,對革命事業(yè)起到了極大的作用,新中國成立后他們都成為了社會主義建設的棟梁。
早期桂師馬列著作在師生之間得到廣泛的傳播,馬列主義成為青年學子追求的理想。在當時傳播媒介差、傳播手段受限、傳播環(huán)境艱險的情況下取得如此令人欽佩的效果,給我們以珍貴的啟示。
在那個年代,有使命感、責任感的教師和學生都有“為國家救亡,為大眾啟蒙”的崇高理想與抱負,也就是說無論是傳播者還是傳播對象,都有著共同的對真理、對進步、對民主、對自由的向往,而傳播者的引導更為突出和重要。
楊晦當時來到桂師,很多人問他為什么不與夫人孩子一同去昆明而是留在桂林,他覺得“桂林離抗戰(zhàn)前線更近一些,更能激發(fā)人的革命意志,更好地為抗戰(zhàn)服務”。他對學生強調:“把讀書看成人生的需要、革命的需要,人才能進步?!盵7]傅彬然常提醒學生“讀圣賢書所為何事?”啟迪他們愛國的良知,經常朗誦愛國詩句,給同學講中國所遭受的恥辱,給同學們背誦《鋼鐵是怎樣煉成的》[8]。有的老師講課也往往與馬列主義觀點相結合,灌輸一些新的思想,并與當時國內外的形勢結合起來,鼓起師生抗戰(zhàn)必勝的信心。還有的老師教導同學如何深入農村調查研究,聯(lián)系農民群眾,樹立群眾觀點和階級觀點。
一方面當時中國社會存在亟需解決的諸多問題,另一方面馬列主義確實有能解決這些問題的指導作用,馬列主義和進步思想在桂師的傳播讓學生們更加體會到只有理論聯(lián)系實際才能解決中國社會的問題。桂師學生講究民族團結,同學之間漢、侗、苗、瑤、壯、回等各民族共處一堂,沒有民族隔閡和歧視;他們走工農結合的道路,在饑荒的時候大家商議勻出食堂2000斤白米送到受災群眾家中,在這個過程中也對群眾進行調查訪問和了解,自己也深受教育[9];開展民主學潮運動,在中共靈川特別黨支部的指導下,進步學生參與了“驅趕蔣宗耀的斗爭”,取得了完滿的效果,打擊了反動勢力,培養(yǎng)和鍛煉了先進分子,積累了領導學生運動的經驗[10]。
國家、社會這個宏觀的大局影響著中國社會的走向,也與每個人的命運息息相關,青年要“擔負起民族的興亡”,同時也需要有個人的成長。在用馬列主義宣傳擔當救國救民的大任、鍛造品格、錘煉意志的同時,也在這個過程中完成他們應當掌握的基本專業(yè)知識和職業(yè)能力。學生經常到附近的農村進行抗日宣傳和進行農村狀況的調查,為附近的農民開辦文化夜校,學生將所學的師范教育知識和所接受的新思想、新觀念帶給農民。還專設了婦女成人班,教師由女同學擔任,這為桂師的學生學以致用,了解社會疾苦,樹立為廣大農民、勞工服務的思想起到了重要作用。
在桂師傳播馬列主義的過程中,體現(xiàn)了一切從實際出發(fā)、因地制宜、因陋就簡、因材施教的理念。盡管當時戰(zhàn)亂紛飛,有日軍侵襲時的逃亡,有缺設備、缺資料的窘境,有白色恐怖的壓力,還有招收學生年齡跨度大、學生受教育程度參差不齊等等不利情況,桂師從校長到普通老師都竭盡全力保障學習。沒有足夠的圖書、儀器就抓住機會將疏散到桂林的其他學校的圖書、儀器等借過來;在日軍入侵,學校疏散的過程中仍然利用現(xiàn)有條件組織“暑期宣傳隊”,宣傳發(fā)動群眾抗日;發(fā)動師生員工以開辦合作社、搞肩挑生意、籌糧借房、自己打柴燒等辦法,維持師生員工生活和學校運轉。在艱苦條件下師生們仍然學習《反對自由主義》《反對主觀主義和教條主義》《論持久戰(zhàn)》《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等進步文章或書籍[11]。
進步教師沒有架子,同學們可以經常到老師家請教、借書,有時幾個學生和老師一起圍坐火盆邊討論問題,這種融洽關系使同學們受益良多。老師們在日常學習、生活中也給予學生無私的幫助。如中共地下黨員王河天從國民黨的監(jiān)獄里被解救出來后到桂師擔任教師,雖重病纏身,仍大力發(fā)展和培養(yǎng)進步的學生,學生們常常到他家中請教,他不厭其煩地耐心分析、講解;傅彬然鼓勵學生給雜志寫稿,認真批改學生的作品,學生的文章在他的指導下發(fā)表在《救亡日報》等進步刊物上;唐現(xiàn)之校長為解決學生與國民黨派來的軍訓主任之間的矛盾,與學生一同受罰,令學生感動[12]。桂師有那么好的學習風氣和進步思想,與這些老師的影響分不開。
桂師的革命前輩以閱讀推廣的方式向學生傳播馬列主義思想,進行革命思想啟蒙教育,發(fā)揮了知識分子在馬列主義傳播中的重要作用,同時用理論指導實踐,創(chuàng)造了多樣的傳播渠道、傳播手段、傳播方法。也以高度的使命感和責任感、堅定的革命意志、親和的感染力團結和發(fā)展了進步青年,為改造國家和社會做出了應有的貢獻,值得我們銘記和學習,為新時代高校培養(yǎng)具有堅定的理想信念、過硬的專業(yè)知識、踏實的實踐能力的人才提供了借鑒。
注 釋:
①②③湯松年.回憶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桂林師范學校[M].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桂林市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桂林文史資料(第六輯),1984:9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