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雨時
周紀鴻的文學評論集,近日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了。作者作為80年代的大學生,如今也已年逾花甲,長期以來孜孜以求地在文學評論的園地上辛勤耕作。我是他曾經(jīng)的老師,真為他取得的成績感到由衷的高興。
周紀鴻以“美學的和歷史的”準則與方式,對各種文學作品或文學現(xiàn)象,進行分析和評判。不僅有入乎其內(nèi)的文本細讀,而且有超乎其外的審美觀照與價值厘定。其寫作姿態(tài),既不仰視,也不俯視,而是在同作家、作品的平等對話中,確立自己發(fā)現(xiàn)與創(chuàng)造的批評家主體。他的文學批評話語,葆有文學的情韻和色彩。
周紀鴻是1978年全國恢復高考后的文科大學生。入學前已經(jīng)做過6年教師。這批學生在當代高等院校文科教育中是很獨特的一批人:具有社會生活經(jīng)驗,文學基礎相對扎實。他20世紀80年代初畢業(yè)后,就多次參加河北省文聯(lián)組織的文學評論界的活動,并在《文論報》《小說家》《文論月刊》等報刊上嶄露頭角,1999年出版第一本文學評論集《文苑絮語》,由著名文學評論家李書磊給作序,被稱為“80年代的遺老遺少”。2017年加入了中國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近年來,激情燃燒,更加勤奮地寫作,取得了明顯的成績。獲得了省級文藝評論獎項。周紀鴻的文學評論,前后堅持了近40年,這在“文學失去轟動效應”且逐漸走向邊緣化的當下是非常不易的。他站在當代文學的前沿,跟蹤和觀察文學現(xiàn)象,認真閱讀作家的作品,做出自己的判斷。本來,作為一個文學評論家,認真閱讀作品自然是分內(nèi)的事,但是在迅即發(fā)展的社會和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文壇,細讀文本幾乎成了很難做到的事。無論是職業(yè)研究者,還是媒體批評者,心浮氣躁似乎成為通病。很多人在翻一下書甚至連作品都來不及全部閱讀的情況下,就夸夸其談地大寫評論。明眼人一看其實是“友情演出”或是率爾操觚的應景之作。而周紀鴻從對王蒙的《蝴蝶》、路遙的《人生》、諶容的《人到中年》、劉紹棠的《蒲柳人家》、李存葆的《高山下的花環(huán)》、鄧剛的《迷人的?!?、譚談的《山道彎彎》等作家作品的評論中,可以看到他深入文本,在細讀、通讀的基礎上,以社會歷史和審美的眼光來評價作品,發(fā)現(xiàn)其內(nèi)在的價值,為80年代那個難忘的文學歲月存照。近年來,周紀鴻一如既往,對廣東作家曾平標發(fā)表在《中國作家》上的報告文學新作《中國橋——港珠澳大橋興建始末》第一個在全國做出評論,發(fā)表在《光明日報》上,題目為《行走中感悟家國情懷》。之后,作家將文本修改為《中國橋——港珠澳大橋圓夢之路》并推出新書,周紀鴻又在深圳的《南風藝術》上做出評論《傾情講述中國制造的精彩故事》,為改革開放中的“中國速度”禮贊。
作為一個文學評論家,最主要的就是必須有自己獨特的發(fā)現(xiàn),而這是需要有學術敏感和獨到眼光的。正如羅丹所說,對我們來說,生活中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上世紀90年代,余秋雨的散文還沒有大熱。周紀鴻在閱讀他的部分作品之后,撰寫了《余秋雨的“問題散文”令人關注》一文,發(fā)在《光明日報》上。這樣較早的關注余秋雨的散文現(xiàn)象,而且達到了一個很高的學術層次,體現(xiàn)出從文學史的角度把握作家的創(chuàng)作,具有獨到的發(fā)現(xiàn)和深刻的發(fā)掘提煉。可以說對余秋雨現(xiàn)象研究的一個重要開端和突破。
周紀鴻的文學評論雖然也評論詩歌和小說,但似乎更多地傾注于散文。的確,當代文學研究方面,小說、詩歌的研究和評論比較時髦和受到更多人青睞,而散文研究比較冷門。周紀鴻抓住這一薄弱環(huán)節(jié),從散文研究入手,取得了顯著的成果。代表性作品就是《試論“老五屆”散文家群體》,該文刊登在《中國文藝評論》2018年第10期上,長達13000多字。此文一出,即受到“老五屆”散文家們的一致肯定。四川大學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著名散文理論家曾紹義說,周紀鴻對“老五屆”散文家群進行了“集束式”研究,做出了業(yè)界內(nèi)之人沒能做出的努力。著名散文家梅潔、陳慧瑛等紛紛表示,周紀鴻為“老五屆”散文家立傳,開了先河。天津師大周寶東副教授認為,周紀鴻為當代散文研究開辟了一個新的維度。而后,周紀鴻接連又寫了《“老三屆”散文家群體管窺》,這又是一個大題目。需要研究的當代散文家?guī)资畟€。為此需要閱讀大量的作品,一篇一萬多字的文章,前后寫了近一年。這種認真的精神是難能可貴的。周紀鴻對梁衡、卞毓方、郭保林、奚學瑤等 “老五屆”散文家的研究與評論,都很有心得。從“老五屆”散文家群體到“老三屆”散文家全體和個案的研究,既有史的縱向求索,又有橫的異同比較,從而做出了獨到的概括與評判。多年來,當代文學研究方面,對散文的專門研究是相對比較薄弱的環(huán)節(jié)。對一定時期的散文家群體的研究更是付諸闕如。周紀鴻發(fā)現(xiàn)了這個時代課題,投入很大精力,給予極大的關注,無疑開拓出從代際散文家群體性研究的一條新路。
周紀鴻的學術視野是寬泛的。他在90年代初曾師從遼寧大學教授、著名民俗學家烏丙安先生,攻讀民俗學碩士研究生課程。之后就寫了《對建立中國民俗批評學的幾點思考》,1997年刊登在《北京社會科學》上。不僅是對民俗學理論研究的有益補充,對文化人類學以及社會進步也具有一定實際意義。與此同時,他還對張勝友、劉郎的電視專題片從選題、藝術旨趣與語言風格等多方面進行了比較研究。條分縷析,絲絲入扣。此文不但在《福建藝術》《當代電視》上刊出,而且被《作家文摘報》轉(zhuǎn)載。而對報告文學、電視劇的評論,也在場發(fā)聲。譬如,對剛剛播出的電視連續(xù)劇《完美關系》《安家》等,周紀鴻也都做出及時精當?shù)脑u論:對美的贊賞和對丑的批判,發(fā)揮了文藝評論家的積極作用。
周紀鴻是上世紀80年代大學生,他們那屆學生,在校期間如饑似渴地學習,又正趕上思想大解放的當口,受到了東西方文化大交匯的浸染。后來,很多人都成了有名的文學批評家,周紀鴻是他們中的一個佼佼者。他的學識和文學素養(yǎng),保證了他的文學評論,既批判傳統(tǒng),又承繼傳統(tǒng),創(chuàng)新傳統(tǒng);既投入新潮,又反思新潮,校正新潮。這樣,使他的文學批評,穩(wěn)健而扎實,敏銳而開闊。顯示了一個文藝評論家的主體性和學術定力。他站在現(xiàn)代人文的制高點上,以對文學敬畏的態(tài)度,與作家、讀者,甚或自我,進行平等的交流與對話。而且,他以極大的熱情從事他所鐘愛的文學評論,堅守、發(fā)現(xiàn)與創(chuàng)作,都帶上了濃郁的文學筆致和色彩。讀他的文學評論,不僅有歷史和時代的啟悟,同時,也是一種文學之美的藝術享受。
(作者系當代詩歌理論家,廊坊師范學院文學院教授,河北省詩歌研究會主任,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第四屆主席團榮譽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