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晉媛

摘要：《無敵破壞王2》作為破壞大王拉爾夫的生活續(xù)集，講述他為了幫助好友云妮洛普能夠繼續(xù)《甜蜜沖刺》賽車游戲而闖蕩網絡世界，在經歷了重重困難之后解構自己人生的故事。影片在描寫拉爾夫和云妮洛普的一系列遭遇的同時，也顛覆了多位迪士尼公主的形象，讓拉爾夫、云妮洛普及各位迪士尼公主都經歷了自我審視和自我認知，最終達到自我實現。

關鍵詞：命運 情感 生活 解構 重塑自我

《無敵破壞王》是迪士尼出品的系列動畫電影，2012年11月上映了第一部，時隔六年之后于2018年11月又上映了第二部。續(xù)集在延續(xù)了第一部的角色設定基礎之上，將敘事空間轉移到互聯網中，以當前網絡科技的迅猛發(fā)展作為敘事背景展開劇情。故事講述了電玩角色無敵破壞王拉爾夫（Ralph）和古靈精怪的賽車公主云妮洛普（Vanellope）成為了最好的朋友，一起在他們居住的游戲世界里過著愜意自在的生活。一天，一場意外導致云妮洛普的賽車游戲出現故障，為了幫助好友使其游戲免于被拆賣，拉爾夫決定挑戰(zhàn)未知。于是，他帶著云妮洛普前往浩瀚的網絡世界，希望能夠買到修復游戲機所必需的零件。在網購過程中，他們經歷了重重考驗，最后在閃姐、贊姐及網民朋友的幫助下買到了所需配件。在此過程中，拉爾夫、云妮洛普及各位迪士尼公主通過不斷的自我成長，每個人都打破了自己陳舊的觀念，重新塑造了自我：拉爾夫明白了友情的真諦，云妮洛普追尋了自己的夢想，而前來客串的迪士尼公主們則重新定義了自我?！稛o敵破壞王2》英文片名是《Ralph Breaks The Internet》，“break”的字面意思即“打破”，這也正是本片的主題和關鍵詞，打破自我，重塑自我。影片借用傷痛與成長、純真與成熟搭建了動畫世界中的社會現實，體現出創(chuàng)作者“虛擬”世界中對“現實”的回眸。

乍一看，本部電影似乎是美國長久以來的英雄冒險敘事故事，這類故事中的英雄一直是男性的專利，男性占據話語的中心位置，在女性遭遇困難時及時出現并似英雄般拯救她們。拉爾夫認為，做云妮洛普的英雄就是他的使命。但該片的角色設置脫離了這種窠臼，讓外形接近英雄形象的拉爾夫擁有了敏感、柔軟的內心，而外形纖小的云妮洛普則擁有了堅強、勇敢的靈魂。這種角色外形的設置與實際性格的定位形成了鮮明的反襯對照，顛覆了觀眾的常規(guī)認知，也讓拉爾夫和云妮洛普的命運、情感及生活的解構變得順理成章。而迪士尼公主的全員出場、影片對以往公主形象的戲謔及公主們自我價值的最終實現，則進一步升華了影片的主題。

打破命運的牢籠

性別敘事一直是電影創(chuàng)作的一種固有模式，男女兩類角色在面貌、功能方面的設置本身就帶有一定的性別意味。在傳統的迪士尼公主動畫電影中，女性一直都是男性的附屬，要依靠男性的拯救才能走出困境、改變命運。即便迪士尼一直在致力于打破這個陳規(guī)，但似乎都沒有這部動畫片來得徹底。本片主角拉爾夫是個高大威猛的大塊頭，他身強體壯、力大無窮、破壞力驚人，但卻對他的好友云妮洛普——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無比依賴。這種傳統的男女形象設計對上反傳統的男性對女性的依賴，落差極大地改變了迪士尼一直以來固守的女性依賴男性的陳規(guī)，走出了本部動畫電影打破角色命運牢籠的第一步。

這部影片通過戲中戲的拍攝方式，展示了角色在游戲內、外不同的生活。游戲里的拉爾夫是個脾氣暴躁的破壞王，被所有人討厭，一直受到人們的排擠;游戲外的他也得不到別人的尊重和喜愛，一個人孤獨地生活在垃圾堆里。但他希望自己做個好人，于是不斷嘗試改變自己的形象。雖然在整部影片中，他仍時常處于搞破壞的狀態(tài)：當云妮洛普進行賽車游戲時，為了讓喜歡冒險的好友開心，他不惜破壞游戲置景去開辟新的賽道;當他們闖蕩網絡時，為了阻止好友離開，他不惜利用病毒破壞互聯網導致整個網絡癱瘓，但這些并不妨礙他努力改變自己的決心。拉爾夫深入人心的破壞王形象是游戲的需要，于是，他盡職盡責地在游戲中扮演好這個角色。但游戲外的拉爾夫最終選擇做真正的自己，他不再以臟兮兮的形象示人，善良的本性也在與云妮洛普的友情中展露無遺并得到他人認可。他轉變了討人厭的形象，完成了與自己的和解。

云妮洛普嬌小的外形和堅強的內心在影片中被塑造成反差的兩面。她小小的身軀中蘊含著巨大的能量，由于游戲的漏洞，只能住在山洞里，被其他小孩子欺負，不能參加比賽，為所有人討厭。但她有著強烈的自我意識，她并沒有屈服于命運的安排，而是利用網絡漏洞不斷參加游戲并屢屢獲得頭名。當她暢游網絡世界之后，喜歡上了那里的自由與激情，也找到了更加適合自己的游戲，經過深思熟慮，她選擇遵從自己的內心，離開了舊游戲，加入到新游戲中。這種對內心與理想的探究，讓她勇敢地打破了自己命運的桎梏，展現了她對個人價值的追求，成為所塑造的人物形象身上鮮明的現代性特征。同時，新游戲專門為她設置了代碼，她不再是系統漏洞，而是成為了一名真正的賽車手，這是她與自己的命運抗爭所取得的最好結果。

本片中對自身命運改變最徹底的是那些來客串的迪士尼公主們。在大眾耳熟能詳的迪士尼公主電影中，公主們的命運幾乎有著固定的模式：她們身世凄涼，沒有母親，雖擁有神奇魔法，卻一直過著悲慘的生活，在某個迷惘或危機時刻，她們就會凝視著一灘“重要”的水，唱起自己的心中夢想，此時會有一個“高大壯碩的男子”從天而降來拯救她們。但在這部電影中，迪士尼打破了數十年來重復使用的這一框架。在電影的后半段，公主們認識了令她們耳目一新的云妮洛普，在企圖套用“公主身份通用模式”去確認云妮洛普的身份時，卻被云妮洛普身上獨特的氣質所吸引。她們喜歡上了云妮洛普所穿著的舒適的休閑服，逐漸領悟了公主的真正含義，不再被公主這一身份所束縛。她們不再是那些需要被男性拯救的弱女子，反而利用各自的魔法聯手拯救了那個“高大壯碩的男子”。至此，公主們打破了命運的牢籠，跨越了因性別產生的思維定勢，開始書寫新的人生。

打破情感的束縛

拉爾夫和云妮洛普這兩個角色被設置為兩種極端的性格，拉爾夫安于現狀，對自己不夠自信，而云妮洛普則大膽勇敢且更喜歡挑戰(zhàn)與冒險。第一部中，兩人相似的處境和相同的遭遇讓他們成為彼此唯一的好友，善良的拉爾夫希望這種安穩(wěn)的生活永遠不要改變，因此也不斷告訴云妮洛普，彼此相伴的人生就是最完美的。對于友情的定義，拉爾夫在一開始就是錯誤的。隨著對好友依賴的加深，他開始干涉云妮洛普的生活：當云妮洛普想要結交新朋友時，他表現出明顯不悅;當云妮洛普想要參與到新游戲中時，他感到了朋友的背叛，于是不惜破壞整個網絡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將自己對云妮洛普的依賴轉化為一種名為“insecurity”的病毒?！癷nsecurity”字面意思即“無安全感”，這正是拉爾夫的內心寫照，害怕失去云妮洛普的恐懼一直支配著他。于是，這個病毒搜尋并且復制著系統中的安全漏洞，最終導致網絡崩潰。拉爾夫給這段友情施加了巨大壓力，這讓云妮洛普備感焦慮，這種情感的束縛更限制了彼此的自由，并最終成為兩人友誼產生裂痕的導火索?，F實生活同樣如此，越是親近的人彼此越容易僭越，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甚至還會利用情緒的凌霸與情感的勒索來要挾、逼迫對方就范，使原本舒暢的情感套上了令人窒息的繩索。當病毒肆虐、網絡癱瘓后，萬事通先生揭示了病毒的本質，他認為病毒之所以完全瘋狂，是因為它復制了拉爾夫身上不自信、不自愛、粘人、煩人的特質，這些品質如果不加改正，就會毀掉友情。拉爾夫如夢初醒，他在與病毒談判時表明了自己的內心：阻止好朋友追求夢想是不對的，她并不屬于自己，真正的友情不是這樣的?？v然他也萬般不舍，但還是尊重了好友的選擇。此時的拉爾夫經歷了艱難的自我審視，這種對成長的拷問打破了他情感的魔咒，于是病毒自動破解，網絡恢復秩序。

云妮洛普很珍惜拉爾夫這位知己，也很留戀舊游戲，但她并不甘心日復一日地重復同樣的生活，因此，在體驗過網絡的自由和新游戲的刺激之后，便產生了不想再回去的念頭，希望去完成自己的冒險夢想。在她迷茫之際，面對著眼前一灘“重要”的水，她竟然再次來到《狂暴飆車》游戲，并唱出了自己的夢想。她對新游戲的喜愛溢于言表，但面對拉爾夫的真摯，她還是無法開口說出離開的事實。此時，她的良師益友閃姐幫她剖析了內心并指出了友情的真諦：沒人規(guī)定，最好的朋友必須擁有相同的夢想，所有的友情都會變，好的友情會因為改變而更強大。這也是影片關于友誼的核心價值觀念。于是，云妮洛普堅定了離開的信念，同時她也相信，她與拉爾夫的友誼不會就此破裂。

這部電影最關鍵的地方即拉爾夫和云妮洛普兩人相互矛盾的價值觀，他們對友情的認識不一，因此對友情的態(tài)度也不相同：一個人認為朋友貴在相知，即使遠隔千里;另一個認為，朋友就要彼此陪伴，離開意味著背叛。但顯然影片結尾給出了答案，圍繞友情展開的一系列博弈將這兩個矛盾的價值觀進行了調和，并將之轉變?yōu)橐粋€辯證統一的觀點。云妮洛普和拉爾夫都擺脫了枷鎖般的友情束縛，又回到了從前那種彼此信賴、彼此依靠的友情中。

打破守舊的生活

拉爾夫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人，他對自己有工作、有好友的生活狀態(tài)非常滿意，且不希望發(fā)生任何改變。云妮洛普選擇離開的消息讓他遭受了沉重打擊，這種斷崖式的成長令他迅速成熟起來，他明白了友情的含義，也理解了生活的真諦。他不再是那個下班就回垃圾堆的孤獨的拉爾夫，他加入了桑吉爾夫的讀書會，每周五還會和其他游戲里的朋友們舉行聚會。他改變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學會了好好愛惜自己。

云妮洛普是個不甘心平庸生活的人，她厭煩毫無變化的生活。在熟悉了每一條賽道、每一條捷徑之后，她在自己的賽車游戲中輕而易舉即可取得頭名。她發(fā)現原本的游戲已無法令她滿足，她想要尋求各種突破。在遨游網絡世界的過程中，一次無意識的賽車體驗讓她愛上了更加龐大且無法預測結局的線上游戲。以云妮洛普的性格是不會放過這一充滿刺激和挑戰(zhàn)的未知領域，于是她選擇離開熟悉的生活、熟悉的賽道和熟悉的朋友去闖蕩未知的游戲世界。云妮洛普這種勇敢打破生活舒適圈的行為，開啟了自身對新生活的挑戰(zhàn)。云妮洛普明白她會不斷前行，但她不會忘掉自己的過去。人生就是這樣，對于夢想要毫無保留地追求，對于幸福要心懷感恩地珍惜。

《無敵破壞王2》借助互聯網的概念，展示了一個大眾熟悉或似曾熟悉的網絡世界，但主角視角的運用卻仿佛讓觀眾感到自己和主人公一樣都是初次徜徉在互聯網信息大潮中的新人。影片不光打破了主角們守舊的生活，也給現實中的人們以很多啟示。互聯網時代，網絡世界在迅猛發(fā)展的同時，也帶來了很多不確定性和由于網絡發(fā)達而產生的相關問題，比如網絡暴力、信息爆炸、病毒入侵等。人們在享受網絡便捷之余，也要適應這些變化。

重新塑造自我

至此，拉爾夫和云妮洛普及迪士尼公主們都經歷了自我審視和自我認知的歷程，并最終達到自我實現。雖然結尾兩個主人公一個“入世”，一個“回家”，看似分道揚鑣，但其實達成了某種平衡。拉爾夫回到了原來的生活中，他的游戲仍在繼續(xù)，但他不再迷茫，也不再羨慕阿修;他仍然是破壞王，但此時他的破壞已發(fā)生了質的變化，他用自己的破壞帶給他人愉悅，這種蛻變讓他擁有了獨立的意志和全新的人生。云妮洛普以正式身份參與到了新游戲中，擁有了不可預測的賽道和驚險刺激的人生，她終于實現了當賽車手的夢想。公主們換掉了象征身份的公主裙，擁有了不需要別人拯救而自救的生活方式，讓觀眾對公主形象有了全新的認識。

其實，迪士尼也在嘗試重新塑造自我，從片中阿修和卡洪的夫妻形象與角色設置看，無論外形還是內心，他們都是徹底的女強男弱的結合，仿佛出現了彼此身份的倒置。而拉爾夫獲救后穿上公主裙，表明他不再是拯救別人的男主角，反而成為被英雄女性所拯救的“高大壯碩的男子”。同時，該片也是迪士尼首次邀請眾多知名動畫角色客串一部電影的嘗試，這種運用不同作品角色的創(chuàng)作方式，能讓角色擦出新的火花，同時也呼應了作品的主題——讓未來充滿無限可能。此外，電影中傳統游戲的懷舊色彩與現代游戲的驚險刺激都令人印象深刻，是游戲與動畫結合的典范。這些都顯示了迪士尼變革的決心。

結語

拉爾夫人生的解構從糾結自己是個“壞人”要努力去做個“好人”，到放棄這一糾結坦然接受角色定位，再到他專注于自己的內心與人生，最后通過與云妮洛普友誼的升華而全部完成。云妮洛普打破了自己是游戲漏洞的魔咒，不僅參與到新游戲中，而且有了全新的身份，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他們一個解除了思想束縛，一個走出了現實困境，這就是他們對自己人生拆解與重組的過程。這一過程也顛覆和消解了束縛人類思想的傳統二元對立觀念：讓“好”與“壞”不再絕對，讓拉爾夫的“壞”變得有意義起來;讓“陪伴”與“分離”不再絕對，離別意味著更好的重逢。（作者單位：山西師范大學）

參考文獻：

1.田燁，李川：《〈無敵破壞王2〉：虛擬鏡像中的現實回眸》，《電影評介》，2019（12）。

2.翟繼斌：《當代美國英雄主義電影的性別敘事》，《電影文學》，2016（09）。

3.王方：《迪士尼動畫形象的現代性嬗變》，《傳媒》，201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