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柯
記得大學二年級學細胞生物學時,光是教材就有厚厚的幾大摞,整堂課上叫苦聲此起彼伏。教授停下板書問大家,學生物學這樣辛苦,當初大家為什么要選擇生物學?
我記得答案各式各樣,比如分數(shù)不夠被調(diào)檔的,比如家人覺得生物學很高級的,甚至還有說報錯了專業(yè)的,教室里頓時一片哄笑。在一片喧鬧聲中,我聽見了自己心底的聲音——因為是夢想?。?/p>
學生物學的夢想可以說貫穿了我的整個學生時代。初一第一次上生物課時,我用顯微鏡觀察一枚薄薄的細胞切片,想象著里面無數(shù)細胞的模樣,以及細胞里井然有序的蛋白質(zhì)合成工序,第一次對生命的奧秘充滿驚嘆。
那天下課后,我偷偷向老師要走了一枚細胞切片,藏在手心里,仿佛藏了一個夢想。
從初中開始,我就非常用功學習,一路讀著最好的學校。因為我知道,如果想去讀最好的生物學專業(yè),那就必須去最好的大學,而想考上最好的大學,就要先進入最好的高中里的最好的班級。
這條軌跡在我心中鋪陳開來,之后無數(shù)的習題陪伴著我在書桌前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夜晚。那時微信還沒有興起,大家在QQ空間里瘋狂轉(zhuǎn)發(fā)著“當你堅持不下去了就看看”這一類勵志故事,我時常在深夜熱淚盈眶地把它們讀完。
那時,我的成績在幾次內(nèi)部測評考試中都排在前面,進入實驗班應(yīng)該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删驮谶@時,命運跟我開了一個玩笑——也許是因為熬夜太多,我在分班考試的前一天高燒到39℃,打完點滴后勉強參加了考試,卻沒想到在考最后一場數(shù)學時,我暈倒在了考場里。
出成績的那天,同學們擠在走廊的公告欄前。我站在實驗班那一欄前面,焦急地一行一行看下來,可直到看完最后一行,都沒有看到我的名字。
那天暴雨如注,無數(shù)的疑問就像窗外翻涌的烏云一樣盤旋在我的眼前,混合著滿天的雨水,遮住了我的視線。怎么辦?我不能去最好的實驗班了,是不是意味著我不能去讀最好的大學了?
如果說第一次失敗,我還可以安慰自己是偶然,那么第二次失敗的到來,幾乎把我徹底擊倒。根據(jù)學校的競爭排名機制,高二升高三時,只要進入年級前50名,就可以進入實驗班。
這個消息給了我巨大的鼓勵,我告訴自己必須抓住這次機會。整個高二,我學習都非??炭?,比高一分科的時候還要努力。
那段時間,我過得十分緊張,不敢有一刻放松,生怕自己比別人少努力一點,成績就不如別人。以至到最后,我開始長時間地失眠、焦慮。盡管我非常努力,但是我的成績依然忽高忽低,我心里的壓力也就越來越大。
直到第二次的失敗悄然而至——在高三的分班考試中,我竟然是第51名,離進實驗班只差了一個名次。
得知消息的那天,我感覺自己被迎面潑了一盆涼水。上課時我開始渾渾噩噩,看著那枚細胞切片發(fā)呆,直到它被班主任沒收。
就這樣,時間到了7月的末尾,學校放假后,宿舍里的其他人都走了,只有我留了下來。我一個人坐在走廊的臺階上,看著路燈像泡沫一樣紛紛熄滅,周圍一片黑暗,如同我那時的心情。
黑暗中,我的身邊坐下來一個人,是班主任。
“你不是喜歡生物學嗎?你知道世界上最小的鳥是什么嗎?”她突然開口。
我在黑暗中搖頭。
“是蜂鳥,可是即便體積微小,平凡如塵埃,它們也在不斷地朝著太陽飛行,在傳說里,它們就是太陽的化身。
“我教過很多學生,有些學生注定要比別人經(jīng)歷更多的失敗,但是失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選擇了放棄,沒有繼續(xù)起身飛行。
“當你一直向著陽光走,所有的黑暗都會被甩在身后。”
那天,老師說了很多話,直到她把那枚細胞切片放在我的手心,我頭頂?shù)臒艄夂鋈弧芭尽币宦暳亮似饋怼?h3>五
其實,很多認識我的人會用“逆襲”來形容我的高三生涯,但是只有我自己明白,從一個普通班考入浙大的王牌專業(yè),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忍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挫敗,付出了大量的努力才獲得的。
那天聽完老師的一番話后,我思考了很久。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已經(jīng)足夠努力了,可是浙大的生物學萬里挑一,無數(shù)人都在為之奮斗著,而我只是經(jīng)歷了幾次失敗,就打算放棄了。如果夢想唾手可得,那么就毫無意義。
況且,我是真的努力了嗎?
一直以來,我都被自己的努力所感動,但我忘記了,努力是一種手段而不是目的。我的目的是學習知識,學會答題,而不是和別人比拼努力的程度。在這方面我走進了一個誤區(qū),所以我重新調(diào)整了自己的學習方法,以學習目的為衡量標準。從那以后,我每天晚上入睡之前,都會設(shè)定好第二天的目標,比如明天做哪幾套卷子,要學會什么知識……
目標的清晰量化,使得學習有了目標,效率直線上升。在第一輪復(fù)習中,我以知識點為目標,從知識點出發(fā),按照計劃去做,尤其是基礎(chǔ)題,反復(fù)地做,一遍又一遍地熟悉知識點。然后在第二輪復(fù)習的時候,我倍感輕松,成績也提高了很多。
高考前的幾個月,我周圍的同學紛紛延長做題的時間,只有我縮短了學習時間,每天堅持跑步,保證充足的睡眠。高考前夜,我在操場上慢跑,路過宿舍時,看著昏暗的燈光,想起那天在燈光下哭泣的自己。我從口袋里掏出那枚細胞切片,掌心微微發(fā)熱。
高考結(jié)束之后,我仿佛做夢一般,以超出錄取分數(shù)線一分的成績被浙大生物學專業(yè)錄取。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只要我往前走,即便我是一只渺小的蜂鳥,也能飛向太陽。
(常鑫摘自《意林·原創(chuàng)版》2020年第4期,勾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