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真
(寧夏師范學院,寧夏固原 756000)
西部地區(qū)是中國農業(yè)發(fā)展較早的地區(qū)之一,是中國農耕文化的搖籃。以距今4000-5000年的馬家窯文化為典型的文化代表。東起涇河、渭河上游,西到龍羊峽附近,南達四川汶川,北至遼寧清水河流域①。形成以農業(yè)為主,兼有畜牧和狩獵的農業(yè)發(fā)展特征。
在我國農耕工具的研究中,大部分以石質、木質、金屬器具的生產工具為發(fā)展線索,編制工具多為輔助性器具簡單提及,并無完整發(fā)展脈絡信息。究其原因,尚不可知。從漢代桑宏羊在其《鹽鐵論》中說到“農,天下之大業(yè)也;鐵器,民之大用也。”可看出,鐵器對農業(yè)的影響,以至于《氾勝之書》《四民月令》及《說文》《釋名》《爾雅》《方言》幾部字書記載和題道的工具大多為金屬工具或木制工具,如:耒、耜、梨、鏵、鐮、鋤、铚、杷等近30多種農耕工具中大多為金屬和木質工具,編制工具卻沒提及。編制工具的記載也只是簡單的集中于篩、簸箕、婁等,如在《農政全書》中卷二十四中篩的記載,元代的《王禎農書》中關于簸箕、篩、籮的簡單介紹[1]。編制工具雖然記載較少,但不能忽視其在農業(yè)發(fā)展中的作用,同時編制的紋樣和器具的樣式為藝術史的發(fā)展提供了最為原始的紋樣素材。因此有必要將農耕工具中的編制工具及其樣式和紋樣做以研究。
編制工具,在農耕工具中,編制工具是最為原始的生活的生產工具之一。早在距今六七千年以前的新石器時代,我們的祖先就能學會并用編織簡單的生活用具。在西安半坡仰韶文化遺址出土的陶器底部,發(fā)現(xiàn)過印有席子的花紋。在浙江湖州錢山漾的新石器時代遺址中也出土了大量的竹編,由于編制的材料多為竹藤一類,容易腐爛,故無法得到這些竹編織物的原始樣本。可以推斷,當地是新石器時代竹編的重要生產地區(qū)。在出土的二百多件竹編樣本中,品種非常多,有簍、籃、簸箕、谷籮、竹席以及漁業(yè)、養(yǎng)蠶和農業(yè)的各種用具②。由此可見,原始人已在竹編實踐中摸索出了實用和美觀相結合的制作原理,從而使竹編器具具有了工藝美。而到了戰(zhàn)國秦漢時期,我國古代的編織工藝已經達到很高的水平[2]。
西北地區(qū)編制工具的材料主要以竹,箭竹(滑竹)荊條、柳條、秸稈等為編制材料。
在西部地區(qū),秦嶺、太行山、六盤山等山區(qū)盛產一種竹子,為箭竹的一類,俗稱滑竹。這類竹子,質地輕且堅勁,是編制材料比較理想的原材料。編制成的工具紋理細密、造型能夠通常都非常精巧。多用來編制一些較為精細的工具。如篩、籮、席、小型提籃等?,F(xiàn)代,很多竹編已成為手工藝作品。
柳枝,是西北編制工具的主要從材料,西北柳樹分布廣泛,非常容易取材,枝條粗細變化均勻。經過剝皮、浸泡過的柳枝色澤光亮,具有很強的韌性。編制成型后不會變形,硬度較高,結實耐用。西北農耕工具中常見的簸箕、背簍、筐多為柳枝編制而成。
荊條,北方常見的一種多年生灌木。枝條細長柔軟,柔韌性好。采割的荊條經過簡單的浸泡,無需做更多的處理就能直接用于編制。因此,荊條的編制工具在西北的農村中是最常見和普通的編制工具。常見的工具有籠、筐、背篼等
西北額秸稈編制是西北比較特殊的一種編制方式,一般以小麥秸稈、胡麻稈、草稈等為主。秸稈編制的器物有非常良好的透氣性和防止碰撞的緩沖作用,因此秸稈編制的器物可以用來做儲存的器物。器型可大可小,大的器物有糧倉,小的有蒲籃、蒲筐等。另外,生活中常見的鍋蓋、坐墊、草鞋等常見物品也有秸稈編制的。
簸箕為一種鏟形的編制農具。簸箕商周就以成熟,秦漢以后應用非常廣泛。從“簸”,在農耕的生產勞動中是指一種動作,與篩相對應。簸是上下抖動的,古人很形象的將簸的動作與腿腳不好人行走時一瘸一拐的動作聯(lián)系起來。而篩則指平行于地面,兩手相互推拉的動作。簸和篩在谷物收割中都是幫助谷物與谷殼脫離的工具。于是會有“簸糧食”“篩糧食”的說法。西漢·史游的《急救篇》說:“春則簸之、揚之,所以除糠秕也”。在農業(yè)生產的過程中,簸糧食是為一門技術性比較高的技能,盛在簸箕里的谷物經過簸的過程,一些帶糠、顆粒不夠飽滿的谷物會隨著簸的過程逐漸向簸箕的口檐集中,而顆粒飽滿的谷物會集中于簸箕里面,圓腹的部位。為去粗留精的過程?!盎睂崬轸せ谋疽?。為一種鏟形、平口、圓腹的工具,其形類似于鐘的豎切面。因此,簸箕可以認為是箕的一種,專門用作簸糧食的箕。
西北的簸箕多為柳條編織,在編制之前,經過了蒸煮、去皮、陰干等過程的柳條,顏色發(fā)白,色澤光亮。編制成型后基本不會再變形。一些手藝純熟的農村藝人編制的簸箕甚至不會漏水。另外,柳條編制的簸箕非常結實,只要保護得當,一般能夠使用近百年的時間。因此簸箕在西北農村的農具中占據的比較重要的位置。是從事農業(yè)生產不可缺少的生產工具。
篩、籮(羅)作為農具首次被提及是在《齊民要術》中,與杵臼、磨、箕、礱等為谷物加工工具。篩和籮是非常有意思的一對工具。很多情況下,篩籮同時出現(xiàn)時代表同一種工具。它兩同時出現(xiàn)時可互為動名詞修飾,如:“用細籮篩面”和“用細篩籮面”意思相同。但不能因此說篩和籮為同一物?!洱R民要術》中將篩和籮分開列出是有原因的。在西北的農村中,篩是用細竹篾編制而成。篩口的粗細決定了篩子所對應的要加工的谷物的種類。如篩小麥的篩子和篩靡、小米等細小谷物的篩子就不能互用。而籮(羅)是指用娟作為籮面的工具[3]。由于娟的紋理細密,所以籮對應的加工對象一般是粉末狀的東西,是對谷物經過磨制后的再一次加工。
篩的編制在農具中是要求最為精細的一種工具。篩不管在南方還是北方,其編制都是用竹子編制的。上文講過篩和簸兩種對應的動作。篩作為動詞時是指將篩面平行與地面,以篩的圓心為中心做地來回晃動篩面的活動。篩谷物時,不僅可以將細小的谷物篩落下去,還能夠利用離心力的作用將同等大小但顆粒飽滿、質量重的谷物篩到離篩心遠的地方,而篩心處就會集中一些體積大但質地輕的谷殼、糠秕等物。
篩的編制方法非常的多,但造型相對固定。直徑一般控制在50-80cm左右,深度大約12-18cm左右。篩的口檐和篩壁的編制方法和簸箕等其他工具的編制方法一致,但篩面的編制則要求很多。一般工具加工谷物對象的不同,有粗、中、細三類。編制的方法主要以傳統(tǒng)的六角孔編法、三角孔編法、六角與三角相疊法為主。
籠,《說文》舉土器。一曰笭也。在《周禮·夏官》中有“田弋充籠箙矢”。其中“籠”的注釋為:竹箙也③?;\與簍實為同一種器物,只不過存在南北方言稱呼的區(qū)別。西北地區(qū),多稱為籠。籠在實際日常生活中為用來盛物的編制工具的總稱。在西北地區(qū),籠是在農業(yè)生產工具中存在最普遍、實用、廉價的一類編制工具。其造型變化非常多。根據不同的使用方法、對象、用途,其造型都有很大的區(qū)別。如最常見的用于手提、擔挑、背扛的籠子、畔(取四聲音)籠、背籠等。用于馬、驢、牛馱載的稱為馱背籠。用于盛草的叫草籠,用于盛糞土的稱之為糞籠等等。
籠的編制材料非常廣泛,柳條、竹篾、荊條、稻草的秸稈,甚至于稍有韌性的普通樹枝都可用來做編制籠的材料。根據不同的使用對象和用途,其使用的材料會有比較明顯的區(qū)別。如:日常用來盛食材的一般會用竹篾編制,編制工藝精細,造型比較固定,注重工藝的審美感受,多有專門的編制手藝人編制而成。而用作盛裝草料、糞土的籠多為柳條、荊條編制,造型隨意多變,有直桶形、斗笠形、碗狀等等。農村稍有經驗者都可編制。
西北農耕工具中的編制工具帶有鮮明的地域特色,其很多工具造型鮮有唯美、糅作的審美元素,更多地展現(xiàn)了粗狂、簡潔、淳樸、樸素的美感。將其以審美的角度看待,雖有牽強、附會之嫌,但不可否認,編制工具中所具有的特殊美感實為最樸素、最原始的審美來源。在物欲橫流、科技飛速發(fā)展的現(xiàn)代,農耕工具中大部分農具以失去其本身的實用價值。但是農耕工具中所具有的特殊審美價值更多的應用到了以懷舊、溯源為主題的公園、飯店等休閑娛樂場所。從而帶動了農具的收藏熱,同時農具的造型、紋理為元素的新的文化創(chuàng)意產品不斷出現(xiàn),也為農耕工具的新的生命形式增添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