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樹德（長沙）

由唐朝僧人大雅所集晉王羲之書法而成的《興福寺碑》，與懷仁所集《圣教序碑》可稱姊妹篇，有著重要的書法藝術(shù)價值，是學習研究書法藝術(shù)、特別是探討王羲之書法藝術(shù)不可多得的寶貴資料。

一、關(guān)于碑名

《興福寺碑》于明萬歷年間由王堯惠發(fā)現(xiàn)于西安城南壕溝中，后被移至西安府學，今存西安碑林博物館。殘碑下截高80厘米，寬104厘米，碑文35行，七百余字，徐思忠等刻字，張愛造像。

自出土后，此碑名稱有五：一為最初記錄者明代趙崡釋為《大將軍吳文立》，后人沿襲稱為《吳文碑》；二為清人趙紹祖在《古墨齋金石跋》中稱之為《唐鎮(zhèn)軍大將軍吳文墓志》；三為明末書法家王鐸臨此碑時寫作《薦福寺碑》；四為王昶在《金石萃編》中引《金石考評》稱之為《李將軍碑》；五為《半截碑》，因碑只存半截之故。

后來學者文人多沿襲以上諸說，實則前四種說法全部錯誤，后一種說法并不全對。

所謂《吳文碑》者，錯在“吳”字。根據(jù)清代翁方綱《復初齋文集》所作考證，認為碑文中有“惟大將軍矣。公諱文”等字，錯在將“矣”字誤為“吳”字。今對照殘碑，所論甚確。細辯兩字，下部行書可通用，而上部“吳”字實無此寫法。

興福寺碑

所謂《吳文墓志》之錯，在于墓志與墓碑之別。墓志小，埋于墳內(nèi)；墓碑大，立于墳上。唐代墓志不過二三尺，而《興福寺》殘碑高已達80厘米，其尺寸顯然與墓志不合。

所謂《薦福寺碑》之誤，誤在張冠李戴。薦福寺在唐代有兩處：一在湖北咸寧縣，唐睿宗時立；二在江西鄱陽縣，唐玄宗開元時立。而興福寺原名弘福寺，為唐太宗替穆皇后祈福而立，唐中宗神龍元年（705）改為現(xiàn)名。兩寺為唐代不同時期不同地點而立，王鐸將興福寺書成薦福寺，顯系錯誤。又因有雷轟薦福寺碑故事，所謂“時來風送滕王閣，運云雷轟薦福碑”，于是將此碑認作雷轟之碑，以訛傳訛（參見啟功《論書絕句》）。

所謂《李將軍碑》之誤，在于硬尋碑主姓氏。前文已述及誤將“矣”誤為“吳”，吳姓已證其非。而碑文中又有“夫人李姓”等字，誤將夫人之姓移作其夫之姓，實屬不倫不類。此事清代學者黃本驥已作詳細考證。其實《李將軍碑》全稱《唐故大將軍李公之碑》，字體為楷書，碑文完整，無殘缺，現(xiàn)存甘南州博物館（參見魏濤《興福寺碑碑名辨析》，《陽關(guān)書屋》2018年第3期）。

所謂《半截碑》之不準確，在于實非半截。根據(jù)故宮博物院熊長云研究，此碑制作形式借鑒《圣教序碑》，而唐代碑制當有固定尺寸。由此推測，原碑身高約250厘米，現(xiàn)存殘碑僅為三分之一。故所謂半截碑，也非實況。

根據(jù)以上所論，此碑可稱為《興福寺殘碑》。

二、碑主事略

總的來說，碑主是位名文的將軍，出身宦官，建有大功，地位顯赫，備極殊榮，壽終正寢。

碑主姓氏與碑文撰者姓名，確已無考，因為原碑殘缺上部三分之二，而刻碑慣例是將此二項位于最右上部位。對于碑主簡況，根據(jù)殘存35行文字，歷來學者多作論述、推測，可見其大致脈絡(luò)。

清顧炎武《金石文字記》載：“其文有曰‘夫人李氏，圓姿替月，潤瞼呈花’，唐人寫狀婦容云爾，猶有《碩人》詩意。”啟功在《論書絕句》中將“瞼”字寫成“臉”字，誤。

清錢大昕《潛研堂金石文跋尾》載：“右鎮(zhèn)軍大將軍吳文碑，失其上半，有云‘長戟棨于司宮，高門聯(lián)于寺伯’，又銘辭云‘詩征孟子，相舉王稽’，知其為內(nèi)侍?！北乃竟倥c寺伯，實為宦官之名。

清武億《授堂金石文字續(xù)跋》載：“碑斷裂失其上半，文多不屬，其中推次成句者，有云‘以秩授公文林郎，適舉從班也’。又制舉公鎮(zhèn)軍大將軍行右監(jiān)門衛(wèi)，又‘奏乞骸骨，身歸常樂’，蓋以宦寺引年，非怙寵于終也。其云‘平均七政，恭踐五朝’，則上逮高宗，皆已服侍宮掖矣?！庇纱丝甲C碑主于唐高宗時入宮，經(jīng)歷唐中宗、唐睿宗、武則天及唐玄宗時期，歷事數(shù)主。

殘碑文第13行至第18行，有斷續(xù)文字為：“神龍元年……制轉(zhuǎn)公鎮(zhèn)軍大將軍行右監(jiān)衛(wèi)門……固以鋒交衛(wèi)霍，權(quán)沖田竇，橫虎步于朱軒，跪龍顏于青……唐元年又制進封……三階應(yīng)歷，八命騰遷，持大義而不可奪，保元勛而若元有，則……皇上欽腹心之寄也。” 文中將碑主此喻為漢朝名將衛(wèi)青和霍去病，又比喻為漢朝武安侯田蚡和魏其侯竇嬰，可見其軍功之大、地位之顯赫。學者們據(jù)此推測碑主很可能參與了唐玄宗在唐隆元年發(fā)動的誅韋氏、廢少帝、擁立相王李旦之事。由于碑主在政變之中大力支持唐玄宗，是皇帝的心腹，所以事成后又被進封。又從碑文中可知，碑主并不恃寵而驕，懂得功成身退，得以安享晚年。

至于碑文中所記：“維公開國承祉，正家崇秩，葉嗣傳于紫紱，鼎胄曳于黃云……夫人恒國李氏，圓姿替月，潤瞼呈花……則公夫人之顧命，愿不合于雙棺焉”，則是說明其夫人非常漂亮，但死后并未合葬一塊，其子孫也榮位不衰。以宦官而有妻有子，看似荒唐，根據(jù)胡如雷等學者研究，古代宦官娶妻與收養(yǎng)子現(xiàn)象實有其事。碑主備極榮華，也忘不了此種天倫之樂。（參見熊長云《興福寺殘碑研究》，《書法研究》2019年第2期）

三、關(guān)于大雅

有關(guān)《興福寺碑》集字主人大雅的史料，歷來可供參考者極缺，不知其俗姓為何，亦不知其生平行事簡況，僅據(jù)原碑，知為法名大雅而已。因為此碑所集的藝術(shù)水平，可與《圣教序碑》相羽翼，由此可以想見大雅應(yīng)為當時一位水平高超的書法家。又從興福寺的變遷來看，該寺最初為弘福寺，為唐太宗時所立，也即是集《圣教序碑》的僧人懷仁所居之寺。《圣教序碑》所立年代為唐高宗咸亨三年（672），《興福寺碑》所立年代為唐玄宗開元九年（721），兩碑相隔半世紀。此半世紀經(jīng)歷唐太宗、唐中宗、唐睿宗、武后、唐玄宗多個歷史時期，雖然皇帝多次變換，但是佛教的興盛絲毫不減，由弘福寺到興福寺，其香火旺盛應(yīng)屬當然。懷仁既因集王羲之書而名聲大噪，該寺內(nèi)書法藝術(shù)必為特色所在，善書特別是善王書者當不乏其人，由此可以推測：大雅亦是懷仁的崇拜者和后繼者，其立志學懷仁欲有所成，最終完成了心愿。

四、《興福寺碑》的集字來源

綜合分析各家所論，《興福寺碑》所集王書來源若有四種：

一是源于《圣教序碑》。明趙崡在《石墨鐫華》中說此碑：“疑又從《圣教序》諸刻中摹集，非右軍真跡?！睏钯e在《大瓢偶筆》中說：“大概從《圣教序》出，非能于《圣教序》之外，又得右軍真跡而集之也?！睉讶仕妒ソ绦虮访鹩诋敃r，影響于后世，后來各家如有集王字者，莫不首先參考并加以運用。且懷仁用時二十余年，精到無比。既然《圣教序碑》中有其字，則集者無必要也無超越懷仁的把握而再起爐灶。因此，后來集王諸家多采用懷仁所集，于情于理應(yīng)屬當然。然而說大雅僅采用仁懷所集，則失之太偏。

二是源于趙?！肚ё治摹?。趙模為唐代書家，職責為書法供奉，集有《王羲之行書千字文》，有名于當時。王家葵、賀宏亮《唐趙模集王羲之千字文考鑒》多有考證，認為大雅參考趙模之作，如《圣教序碑》中無“監(jiān)”字，而《興福寺碑》有三個“監(jiān)”字，皆采用趙模所集中“右監(jiān)門府”。

三是源于內(nèi)府所藏王羲之書法。為使懷仁完成曠世集書工作，唐太宗竭力支持，收集王羲之書法真跡二千余張，至大雅時近半世紀，尚在“安史之亂”之前，內(nèi)府所藏王書真跡應(yīng)無多大流失。又因大雅是為有功五朝非同凡響的碑主集字，故利用內(nèi)府所藏，以補充《圣教序碑》等中無法完成之字，當屬可能之事。日本田中東竹《關(guān)于興福寺碑》一文中曾對此事進行考證推測，其結(jié)論確有道理。

趙模《千字文》

四是借用偏旁部首，再加拼合。凡遇碑文中無整個王字可以采用，則用此法，這亦為懷仁集字時所用之法，只是如何拼接，大雅當按自己所想而為之。

五、《興福寺碑》的藝術(shù)價值

歷來研究《興福寺碑》得失利弊者不乏其人，有益于今日者概括起來有三：

一是集字水平名列第二。自懷仁集《圣教序碑》大獲成功之后，仿效者有十八家之多，而大雅所集水平獲得僅次于懷仁的評價。清劉熙載《藝概》認為：“唐人善集右軍書者，懷仁《圣教序》外，推僧大雅之《吳文碑》?！妒ソ獭沸惺?，固為尤盛，然此碑書足備一宗。蓋《圣教》之字雖間有峭勢，而此碑尤以峭尚，想就右軍書之峭者集之耳?！?/p>

古代集字刻碑難度甚大，選字本已經(jīng)不易，而以細線勾勒真跡上石（即所謂勒石）實為大難，遠甚于直接書丹而后刻石。因此，歷代集字刻碑成功者少，千百年來，集刻王羲之書者僅此兩家大成，由此可見《興福寺碑》實為今日借鑒的不可多得的上等選本。聯(lián)想到今日復制水平選勝前代，復制原字達到畢肖水平已非難事，而今日所集王羲之書法各種字帖，何止成百上千，但是確實足以留傳于后世者當有幾許？不得不令人深思?；诖?，重新研究古代集字藝術(shù)，挖掘《興福寺碑》的深厚底蘊，當可獲得諸多啟迪。

王鐸臨《興福寺碑》

二是接近王書原貌當屬第一。書圣王羲之書法真跡已不可得，千百年來學者書家研究探討其書藝之文可謂汗牛充棟，其目的在求如何更能接近王書真跡?！妒ソ绦虮放c各種王書摹刻本，歷經(jīng)千百年無數(shù)次捶拓與翻刻，早已棱角磨滅，失其風神。而《興福寺碑》至明萬歷時方才出土，數(shù)百年的掩埋，使得不少字口未能受損，因此更能接近王書原貌。施法天《王右軍與興福寺碑考》認為：“《興福寺碑》雖只半截，而文字清晰，筆畫圓潤遒勁，與《圣教》若，如不能得佳本《蘭亭》，又不能得古榻七佛頭《圣教》，則王字善本，唯有此埋藏地下數(shù)百年于明萬歷出土之《興福寺碑》，尚未為風雨所蝕，為唯一善本了?！短m亭序》真跡已亡，翻刻佳者罕有，且聚訟紛紜，故清乾隆帝棄此不取，而寶愛《快雪時晴帖》?！妒ソ獭冯m系真跡上石，而年代久遠，拓榻損壞太多，風雨剝蝕過甚，以致鋒芒漫滅，字畫瘦弱，風韻全失。帶筆無損者，又多系贗品，且坊間翻刻甚多，不詳加考察，則往往為其所惑。似此佳本難得，而只有此《興福寺碑》尚可仿佛王字七八，且筆畫完整，神理充足，字字珠璣，堪為今日王字之唯一善本?！币虼耍R習與研究《圣教序》，不可不以《興福寺碑》作為重要參考；研究與探求王羲之書法，不可不以《興福寺碑》作為重要藝術(shù)資料。

三是別具風格，字重藝林?！杜d福寺碑》在整體風格、結(jié)體用筆與章法方面有其個性特征，值得重視。明安世鳳《墨林快事》稱：“大雅乃興福寺僧，故世謂之《興福帖》，其集王字，顧獨得其精神筋力，儼如生動，不比懷仁，只得其形模，并其古淡之趣而已，是以書家重之?！鼻逯苄浅亍杜R池管見》稱：“僧大雅所集之《吳文碑》亦用右軍，尤顯逋峭。古今集右軍書凡十八家，以《興福寺》為最，不虛也?！庇纱丝梢?，《興福寺碑》總的風格是健勁峭拔、精神高古，深得右軍筆意。在結(jié)體上，此碑字形修長，迎讓得體，正欹錯落，和諧統(tǒng)一。在用筆方面，此碑主要傳承王羲之筆法，但是并不局限于此，兼有王羲之“內(nèi)擫”和王獻之“外拓”之法，應(yīng)是大雅集字時融匯創(chuàng)造之意。在章法方向，此碑字間呼應(yīng)，大小穿插，直斜相輔，行氣貫通，渾然一體而無吊滯之弊（參見王建民《大雅集王書興福寺碑》，江西美術(shù)出版社，2014年6月）。

《興福寺碑》既有如此可寶的鮮明特色，故書家著意臨習者不乏其人。施法天謂“北海各碑刻，均似出自《興福寺碑》”。淺見以為：不僅李邕取法《興福寺碑》，如仔細對照顏真卿行書各帖，知其取法除《圣教序碑》等之外，也多見取法《興福寺碑》者。由此推測而知，唐宋以來諸書法名家，凡有志于書法特別是著意于學習王羲之書法者，也莫不參閱此碑，探究筆畫，以為己用。故《興福寺碑》實為歷代書家所推重的經(jīng)典碑刻，其碑雖殘，其字可寶。

六、歷代臨習諸家范例

王鐸臨《興福寺碑》。王鐸（1592-1652）為明末清初書畫大家，書法以二王為宗，同時廣收博采，師古臨帖是其日常課程，取法前代書家一百余位，遺留臨摹書作三百余件，《興福寺碑》即為其取法之一。

初看此件臨習之作，與原碑很相似，仔細對照則發(fā)現(xiàn)，雖然整體結(jié)構(gòu)和筆畫力求相似，但在具體筆畫上與原碑不同者不少，在行距、字距及欹側(cè)等方面仍有不同。王鐸的臨帖方法是邊臨邊創(chuàng)，以臨代創(chuàng)，在緊靠原帖的同時，不忘記加進自己的風格，因而最后形成其特有書風。

八大山人臨《興福寺碑》。八大山人（1626-1705）是明末清初四僧之一，其畫其書素以特色鮮明著稱。經(jīng)考證，現(xiàn)存八大所臨《興福寺碑》為其七十四歲時所作，此時八大書畫已經(jīng)大成，故其所臨不追求形似，而刻意于王羲之書風中魏晉風神的把握。與原碑對照，可知八大運筆純用中鋒，線條圓潤渾厚，與原碑字講究按鋒直引、铦銳方硬大有不同；結(jié)字與原碑字出入很大，打破了原來的正側(cè)長短各種布局，并融畫意于書法之中，注意字內(nèi)黑白空間的重新安排；通篇靜穆古樸、溫和蕭散。八大有別于王鐸的意臨，王鐸畢竟以古人之意為多，稍參己意；八大的意臨是略參古人之意，而以己意為多，創(chuàng)造性更大。

八大山人臨《興福寺碑》

白蕉臨《興福寺碑》。白蕉（1907-1969）是當代書法家，曾與徐悲鴻、鄧散木號稱“藝壇三杰”。他的書法歷程是學習眾長，以二王為宗，最后形成蕭散、飄逸的藝術(shù)風格。據(jù)考證，其所臨《興福寺碑》時間是1941年，正是其學習各家所長之時。鄧寶劍所作跋文稱：“此卷臨作，為白蕉壯歲手筆，點畫筆筆不茍，與原碑形神絕肖，而虛和之氣又躍然紙上。”白蕉認為：學習書法先求無我，后求有我?！皩W一家一帖，規(guī)矩方圓，開始亦步亦趨，要求惟妙惟肖，求合求同，不宜有一點自己的主張?！保ò捉丁稌▽W習講話》） 其所臨該碑七百余字筆筆精準，深得原碑容貌風神，用實踐向人們告知了其藝術(shù)主張。

以上所述三種臨碑范例，各有其可取之處，而對于初學者來說，可先取法白蕉，再取法王鐸，到根基非常扎實之時，方后可學八大山人。

七、《興福寺碑》殘存文字

《興福寺碑》殘存700余字，計35行，每行20余字不等，中空3行。

釋文如下：

（一）碑在京興福寺陪常住

（二）大雅集晉右軍將軍王羲之行書勒上

（三）也肇自石樓東鎮(zhèn)守封司地之班金冊西符啟命將軍之祑雖法

（四）師中尉總南宮之禁其或膽剛?cè)玷F操緊明霜酌龍豹之神韜

（五）之策名溢寰海功埤動植其誰由然哉惟大將軍矣公諱文字才

（六）大夫行內(nèi)給事父節(jié)皇朝金紫光祿大夫行內(nèi)常侍七貂

（七）之德是使金鋪接慶玉璽承官長戟棨于司宮高門聯(lián)于寺伯公

（八）雅局就于孩年量轉(zhuǎn)奇規(guī)英斷裁于稚齒源之乎鵬之為鳥不飛

（九）法勵已荷公不私補過愕愕于宮闈匪懈兢兢于夙夜

（十）勞撫公以祑授公文林郎適舉從班也公謹密居體謙光潛旨問

白蕉臨《興福寺碑》

（十一）

（十二）之賞非公而何冬十二月又制轉(zhuǎn)公右監(jiān)門衛(wèi)大將軍建

（十三）宸神龍三年又制轉(zhuǎn)公鎮(zhèn)軍大將軍行右監(jiān)門衛(wèi)

（十四）社固以鋒交衛(wèi)霍權(quán)沖田竇橫虎步于朱軒跪龍顏于青

（十五）土之祿敢對敭天子之休命也唐元年又制進封

（十六）之冊三階應(yīng)歷八命騰遷持大義而不可奪保元勛而若無有則

（十七）

（十八）皇上欽腹心之寄也公平均七政恭踐五朝樹德務(wù)滋循躬

（十九）成修乃奏乞骸骨身歸常樂詔許公焉尚書謝病非無給

（二十）彩窺四序之留難秋蓬颯飛收百年之卷促賈長沙之憤結(jié)庚鵩

（廿一）嗚呼維公開國承祉正家崇祑葉嗣傳于紫紱鼎胄曳于黃云元戎

（廿二）魚之行乎大壑其量府也黃金白玉兮滿君之北堂其賓賢也虬

（廿三）風軌物杰臣飛將其在公乎夫人恒國李氏圓姿替月潤瞼呈花

（廿四）至七年十一月十二日先公而殯公以開元九年十月廿三日循窆

（廿五）落落松扃金雞鳴而春不曉玉犬吠而秋以暮瘞將軍于地下意氣

（廿六）枕臥于平生窞帳殊于窀穸則公夫人之顧命愿不合于雙棺焉于

（廿七）議大夫行內(nèi)常侍上柱國處行明姿鑒俗謹身從道元方長子高

（廿八）郎行內(nèi)仆局丞上柱國升行及厭塵滓開心大乘出俗網(wǎng)之三災(zāi)回

（廿九）庭局丞騎都尉處昂等并痛切終天悲銜眥血雖復合庭花萼聯(lián)

（三十）搖五色詞騰七步王公在眄圣主承知夢八門而出飛屈五

（卅一）

（卅二）神出自天秀蓋非常人復禮由己依仁立身舉圖橫海公乎動鱗

（卅三）有珪詩徵孟子相舉王稽南山之壽崿立其齊西山之照不意全

（卅四）伯銘金潁川故事遵揚德音杳杳藤槨青青柏林旌勛表頌孝子

（卅五）林郎直作監(jiān)徐思忠等刻字菩提像一鋪居士張愛造

八、出版情況

《興福寺碑》刻成以后，在唐代已經(jīng)成為書家爭相臨習的范本。至宋代，已有拓本，今不可見。至明代殘碑出土，拓本不只一家?，F(xiàn)日本東京三井紀念美術(shù)館藏有明拓原件，上海田振宇也收藏有明拓本，國內(nèi)還有收藏不完整的明拓殘片者。其中，清代著名書法家王鴻緒所藏并經(jīng)其題簽的《興福寺碑》可稱明拓較早本，清代書法家翁方綱題跋稱：“此《興福寺帖》拓之最先者，紙墨皆舊，而諦審細視，神彩奕奕。余家有初拓本亦不及此，王學士寶之宜矣?！贝吮窘夥徘耙延形拿鲿?、藝苑真賞社、愛儷園、日本博文堂、骎骎堂、二玄社等家影印出版。清代至民國期間，相繼翻印《興福寺碑》明拓或再拓印行者，亦當不少。由于《興福寺碑》只存殘碑，故自明代以來，所印各種版本，都對所殘存碑文做了技術(shù)處理，或去掉殘字，或去掉碑刻裂紋、剝蝕之處，或重新拼接，甚至有對原字不清晰筆畫而以己意補足者。

當代所印大概有近十種。2010年山西人民出版社按王氏所殘本原大影印出版，尚屬比較清晰。其中以孫寶文所編《興福寺碑》（上海辭書出版社2011年5月出版）彩色放大本為佳，此本是在明拓本基礎(chǔ)上加工而成，墨色深重，碑文清晰明了。不過，此本裂紋、石花仍保留過多。在釋文方面，各本間小有錯誤，尤其將“網(wǎng)”字釋為“綱”字，大部分印本都有此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