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

從2018年下半年到2020年3月，犯罪分子通過社交平臺大規(guī)模傳播、銷售性犯罪視頻，這就是引發(fā)社會熱議的韓國“N號房”事件，其中受害者包括大量未成年女童。繼“藍鯨事件”“兒童邪典片”等事件后，未成年人的網絡保護問題再一次成為全球關注的焦點。

近幾年，我國未成年人用網人數激增、首次觸網年齡持續(xù)走低?；ヂ摼W極大豐富了未成年人的學習生活，但他們的網絡安全難以保障，且未成年人容易受網絡不良內容的影響，造成道德觀念混亂，不利于健全的心理與人格發(fā)展，甚至可能誘發(fā)他們的違法和犯罪行為?！?018年全國未成年人互聯網使用情況研究報告》表明：15.6%的未成年人曾有過網上諷刺、謾罵、惡意騷擾和個人信息被公開等經歷。30.3%的未成年人曾在上網過程中接觸到暴力、賭博、吸毒、色情等不良信息?！段闯赡耆藱嘁姹Ｗo創(chuàng)新發(fā)展白皮書（2009-2019）》顯示，近七成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中存在未成年人不正常接觸網絡不良信息的問題。利用網絡侵害未成年人的犯罪數量一直在增加，犯罪分子通過網絡更容易選擇和接觸犯罪目標，對未成年人進行誘惑和威脅后，再通過網絡擴散，增加了未成年人遭受二次傷害的風險。而由于網絡侵害隱蔽性更強，調查取證困難，增加了相關部門打擊、處罰的難度。

網絡分類分級管理勢在必行

在網絡空間確認未成年人身份、實施重點保護已成為我國社會各界的廣泛共識，目前相關的探索與行動已逐步開展，相關部門和各界人士正合力凈化未成年人網絡環(huán)境，規(guī)范未成年人網絡秩序，保護未成年人網絡權益。

保護未成年人網絡權益，立法為先。面對互聯網生態(tài)提出的新問題、新挑戰(zhàn)，我國加快了未成年人網絡權益保護立法進程，保護力度不斷加強、保護措施更加全面。

2017年6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提出設立未成年人網絡保護?？睿瑖抑С盅邪l(fā)有利于未成年人健康成長的網絡產品和服務，嚴厲懲治利用網絡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活動。2019年10月1日，《兒童個人信息網絡保護規(guī)定》要求對“兒童個人信息”專門實施特殊保護。2020年3月1日，《網絡信息內容生態(tài)治理規(guī)定》明確規(guī)定在網絡生態(tài)多元共治的理念之下，設立專款專項，用于幫助網絡信息內容生產者和內容服務平臺設立未成年人專欄、專區(qū)、專用模式?！吨腥A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修訂草案）》增設“網絡保護”專章，明確了網絡產品和服務提供者應當對用戶進行分類，并設置相應的時間管理、權限管理、消費管理等，預防和干預未成年人沉迷網絡。

群力群策，保護未成年人網絡安全。社會各界也紛紛對網絡信息分類分級管理獻計獻策，并積極探索實踐措施。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統籌指導視頻平臺上線“青少年防沉迷系統”， 其中的青少年模式可對青少年用戶的使用時段、服務功能、在線時長進行限制，并向他們重點推薦寓教于樂的優(yōu)質內容。如騰訊公司建立“騰訊110”服務，推出成長守護平臺、健康系統和主動服務工程等防沉迷體系，聯動社會和產業(yè)力量，豐富網絡治理工具箱。目前，這一體系已覆蓋98%的騰訊游戲活躍用戶。

全國政協委員、公安部原副部長陳智敏認為，行政監(jiān)管仍有疏漏，執(zhí)法部門難以有針對性的監(jiān)管，需要加強對侵害未成年人權益行為的打擊。廣州市政協副主席于欣偉呼吁制定按年齡和內容分級的健康網絡游戲的規(guī)范和標準，把關技術，在內容審查的基礎上，實現分類指導和分級運營。啟明星辰信息技術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嚴望佳提出運用技術防護手段營造健康網絡環(huán)境的觀點，采用大數據對未成年人網絡行為進行精準畫像，預測潛在網絡沉迷用戶群，并通報監(jiān)護人或相關監(jiān)管部門，做到提前預警和干預。騰訊董事會主席馬化騰主張建立“一站式”未成年人網絡使用管理平臺，控制未成年人的上網時長。

網絡分級分類監(jiān)管措施要切實有效

明確各方責任，強化監(jiān)督機制。司法機關、政府部門、企業(yè)、社會組織、學校和家庭共同推動，形成全社會共治的局面，可有效遏制未成年人網絡侵害。

互聯網信息部門統籌協調全國未成年人網絡保護工作，敦促教育、電信、公安、文化、監(jiān)管、媒體等有關部門依據各自職責做好市場準入、內容審核、教育引導、打擊犯罪等工作;落實已有未成年人網絡保護的相關法規(guī)和制度，建立可操作、可執(zhí)行、可督查、可追溯的未成年人網絡監(jiān)管機制，完善獎勵、舉報、投訴規(guī)則，借用公眾的力量實施有效監(jiān)管，讓青少年網絡模式發(fā)揮實效。

學校和家庭要加強未成年人網絡素養(yǎng)教育，引導未成年人正確使用互聯網。家長要履行未成年人網絡監(jiān)護和監(jiān)督責任，加強網絡安全意識，了解孩子使用的互聯網服務、網絡來往對象，積極參與“家長監(jiān)護工程”。如發(fā)現孩子瀏覽網絡不良信息或進行不良在線活動，家長要積極進行教育和引導，并向互聯網企業(yè)和監(jiān)管部門舉報。

互聯網企業(yè)要著眼長遠，將未成年人保護放在最高優(yōu)先級，制定保護措施，加強網絡監(jiān)管，發(fā)現問題要及時干預，建設青少年與網絡有害信息之間的防火墻。但目前，我國部分企業(yè)對未成年人網絡安全并不重視。最近，中國消費者協會對50款游戲進行體驗后發(fā)現，只有41款游戲啟用了實名制，17款游戲在登錄時強制用戶實名驗證，不少游戲的實名驗證方式形同虛設。

在未成年人有效識別、隱私保護、內容分級等關鍵領域，進行技術突破，研發(fā)針對未成年人網絡保護的技術與工具。目前，相關部門建立了“防沉迷系統”，但針對防沉迷模式的各類“破解”系統也迅速上線。保護與侵害的技術博弈一直在進行，導致未成年人網絡保護實效性降低。互聯網企業(yè)要切實履行社會責任，加大防沉迷技術研發(fā)，創(chuàng)新技術手段，提高繞開防沉迷系統的技術門檻和時間成本。利用人臉、視頻、語音等技術提高對未成年人上網的識別精準度，使未成年人上網只能以自己的身份實名認證。

互聯網行業(yè)要針對未成年人的操作習慣、網絡行為等方面搭建大數據體系，運用人工智能等技術主動發(fā)現未成年用戶，建立全系統、全程的實時監(jiān)管和干預機制，讓防沉迷系統更加科學、高效。如騰訊公司為有效識別未成年人，不斷進行技術迭代，接入“公安實名校驗”，引入金融級別的“人臉識別”技術，結合用戶畫像和大數據分析，進行“小號識別與打擊”。

防沉迷系統等未成年人網絡保護措施在要求用戶提供真實身份信息進行注冊時，存在身份信息泄露的風險?；ヂ摼W企業(yè)需在技術上平衡未成年人身份確認與隱私保護之間的關系，制定相關判斷標準，區(qū)分影響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不良信息和適宜未成年人接觸的、具有正向價值的信息，開發(fā)自動分類分級的智能化技術平臺，降低風險內容識別成本，提高“適齡提示”的針對性和有效性。

疏堵結合，關鍵在疏，大力建設和繁榮健康的網絡內容。實施未成年人網絡內容分類后，若只禁止未成年人接觸互聯網不良內容，但優(yōu)質內容缺位，那么分類分級管理機制便沒有意義。在青少年防沉迷系統上線后，多數主流互聯網視頻平臺構建了寓教于樂的優(yōu)質內容池，其中包含課程教學、書法繪畫、親子教育、傳統文化、生活技能等內容。短視頻平臺發(fā)揮教育、知識方面的優(yōu)勢，構建以“正能量+知識學習”為核心的內容池，建立集安全性、豐富性、有用性、趣味性于一體的青少年模式，向青少年推送展示祖國大好河山、風土人情、生產勞動的精品內容。但當前適合未成年人的優(yōu)質內容開發(fā)力度仍不夠，社會應從更廣的品類和維度上為未成年人提供更豐富的網絡內容，以青少年喜聞樂見的形式，制作集知識性、娛樂性、趣味性于一體的優(yōu)質內容，讓網絡空間逐漸成為傳播正能量的陣地。

推進網絡信息內容分類分級管理、針對未成年人實施網絡保護是社會共識，但要務實推進、取得實效并不容易。我們應在機制上突出監(jiān)督作用，獎優(yōu)罰劣，形成正向驅動;技術上，加強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技術開發(fā)，有效“堵”住不良信息傳播渠道;內容上，政府要加強投入、積極引導，全社會共同建設未成年人專屬內容，形成“疏”為主、“堵”為底的未成年人網絡信息內容分類分級管理體系。

（作者系中國人民公安大學信息技術與網絡安全學院院長）

責任編輯：孫雨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