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劇:謝樵森
劇本榮獲安徽省黃梅戲藝術(shù)發(fā)展基金會
黃梅戲電影劇本征集二等獎
黃梅戲電影劇本
這里將要講述的是一個發(fā)生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故事。
清清的山泉水,映照著一張年輕女子俏麗的笑臉。
隨著水波的蕩漾,笑臉漸漸隱去,化作兩個極富動感的大字:泉姑。
謝樵森先生
[曙光初照,層戀疊嶂,綠樹翠竹,山花燦漫。一道清澈的山泉繞山而流。
畫外音泉姑:(唱) 哥是高高一座山,
妹是清清一道泉。
清泉繞著高山轉(zhuǎn),
妹子與哥心相連。
青山綠水春長在,
妹子與哥共百年。
[歌聲中,山區(qū)如詩的畫面交替出現(xiàn)。
[山區(qū)的天娃娃的臉。驟然間,雷鳴電閃,曙光被翻滾的烏云遮掩,青山綠水頓時化為天昏地暗,風(fēng)雨交加。
[借助閃電之光,可以看到一條長長的竹片正在抽打著被五花大綁的年輕女子。依稀可以辨認出蓬頭垢面的她,正是我們在前面曾經(jīng)看
到過的俏麗新娘——泉姑。
畫面音伴唱:東方才見霞一片,
誰知禍殃在眼前。雨打飛燕云遮天,霧籠青山鎖清泉。
[小山村蕭索荒涼,村巷狹長幽深。
[“哐哐”兩聲炸鑼,伴隨著一個嘶啞的喉嚨在喊叫:“賣匪婆子”。粗野的喊叫從村巷中傳出,懾人心魄。
[二混子提鑼開道,民團的兩名團丁押著被繩捆索綁的泉姑從小巷深處走來。
[正在洗衣、洗萊的石大嫂和幾個婦女驚惶地聽著遠遠傳來的鑼聲和喊叫聲。
[十六、七歲的玉妹匆匆跑來告訴石大嫂:“娘,小篾匠雙寶被抓走了,房子也燒了,民團要把泉姑賣掉!”
石大嫂(吃驚地):“雙寶怎么會被抓了昵?!”
玉 妹:“他們說雙寶是共產(chǎn)共妻的黑殺黨”。
女 甲:“這大村小寨誰不知道,雙寶是個編籮筐的小篾 匠:“手藝好心也好,怎么成了黑殺黨?”
女 乙:“沒見雙寶共產(chǎn)共妻,這民團怎么反到要把人家明媒正娶的新媳婦給賣了昵?!”
[石大嫂三把兩把擰好衣服,拉著玉妹就走,邊走邊說:“快,快回去”。與此同時,眾婦女紛紛急切地收拾著回家。
[一個手提獵槍的粗壯漢子山根從遠處走來。
[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樹,一間山茅草搭起的茶棚。橫粱上掛些草鞋、斗笠、竹藍、獸皮之類的山貨。幾把長條凳圍著一張舊木方桌。
例外,居住建筑的室內(nèi)設(shè)計內(nèi)容還可根據(jù)設(shè)計及裝修的工種或步驟來確定,例如居住建筑的室內(nèi)空間設(shè)計大體包括居住建筑內(nèi)部空間的形象定位、居住建筑內(nèi)部空間的裝潢定位、居住建筑內(nèi)部空間的局部聲光熱等物理環(huán)境定位、居住建筑內(nèi)部空間的擺設(shè)品味定位等等。以下將對這四部分進行比較詳細的分析:
[大腳嬸正在守著這空無一人的小茶棚。
[鑼聲、叫喊聲不時地傳來。
二混子的聲音:“賣匪婆子 ”
一團丁的聲音:“十塊大洋,便宜賣了!”
[大腳嬸提茶壺的手在不住地抖動。
[山根提一管獵槍匆忙進來,將獵槍倚在—邊,端起桌上的茶咕嘟兩口便重重地一放,臉上似有憤憤不平的神情。
大腳嬸:“山根,你說這叫什么世道!”
[山根沒有說話,只深深地嘆息著:“嗨!”
[兩個團丁—前一后牽著綁在泉姑手上的繩子。巷子里依然不見人影。
二混子喊叫著:“別都躲著藏著,各家各戶都到村頭大樹底下去。賣匪婆子”。
[迫于淫威,人們漸漸悄沒聲地走出家門,沿村巷向前走去。
[山根在箱子里摸索著,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個小布包,揣在懷里,走出家門。
[泉姑象牲口一樣被拴在大樹上。旁邊站著團丁。
[村上男男女女望著泉姑可憐的樣子,有的在抹著眼淚。
[二混子敲了幾下鑼,喊叫:“喂,哪個死了老婆要焐腳的?哪個沒得錢娶黃花閨女的?來看看!”
團丁甲:“打八折了,八塊大洋,八塊呀!”
二混子高叫:“各位鄉(xiāng)親!”
(唱)她男人是赤匪已被查辦,
不殺頭也出不得牢房把家還。
別看泉姑生得賤,
模樣還值幾個錢。
杏兒眼,桃花面,
大腳板,會爬山。
買回家去實用又耐看,
八塊大洋任你牽!
[團丁乙上前摸摸泉姑的臉蛋,捏著她腮幫子,狎笑著 :“你們來看看貨!”泉姑忍無可忍地“呸”了一口。
(唱)你家可有姐和妹?
你家可有爹和娘?
光天化日胡亂為,
行兇作惡賽虎狼。
雙寶他做篾匠,
走村串寨編籮筐。
幫鄉(xiāng)親,難道是犯罪?
你們抓他為哪樁?
只要親人得平安,
泉姑就死又何妨。
團丁甲:“少廢話,你想死偏不讓你死,就要把你賣給人家做婆娘!”
團丁乙:“有沒有人買,再沒人買就把她賣給城里窯子當(dāng)婊子!”
[人群中議論紛紛,唏噓嘆息。
[山根急沖沖地扒開人群,從懷里摸出一把銀圓朝地上一砸:“我買了!”銀圓在地上亂滾。人們驚奇地望著山根。
石大嫂吃驚地在:“山根,你?“
[大腳嬸一下子驚呆了!
[泉姑橫著—雙眼瞪著山根,眼光象噴火。
[山根坐在門坎上聽石大嫂在數(shù)落。
石大嫂:“俗話說,長哥當(dāng)父,長嫂當(dāng)母,你大哥不在家,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商量?“
山根欲說原由:“嫂子 ”
石大嫂搶過話來:“民團說她是匪婆子,你這不是捉個虱子放在頭上——找癢撓么?退了去!“
山 根:“我是討老婆,管他什么匪不匪的!”
石大嫂:“泉姑是個活人妻,再說雙寶跟你好歹也是朋友,……”
山 根:“不是朋友我還不要她哩!”
石大嫂:“好,好,你這是作孽,要遭報應(yīng)的!”說完氣呼呼地扭頭就走。
[兩個轎夫抬著一乘小轎,路上絕少行人,只有大腳嬸挽著個衣包跟在轎后。惟有凄涼之氣,毫無喜慶之感。
[泉姑雖然被好心的鄉(xiāng)親們換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衫,頭發(fā)也被人作了一番簡單的整理,但依舊被捆綁著塞在轎子里,面部表情木然,轉(zhuǎn)而昏沉,繼之出現(xiàn)以下往日情景的閃回。
[景色與片頭幾無不同,不過那是一個艷陽天。
泉姑(畫外音): (唱)哥是高高一座山,
妹是清清—道泉。
清泉繞著高山轉(zhuǎn),
妹子與哥心相連。
青山綠水春長在,
妹子與哥共百年。
[一乘小轎由遠至近。幾個吹鼓手吹吹打打,雖然簡單卻是喜氣洋洋。轎中的泉姑,穿紅著綠,笑臉俏麗嬌羞。
泉 姑: (唱) 往日里,我和雙寶面對面,今日哪,我坐著花轎會新郎。
[幾個女人在布置新房。
眾女人: (唱) 鴛鴦戲水對打?qū)Γ?/p>
山雀鬧林雙對雙。
[轎夫抬著小轎過橋。
眾轎夫:“過橋嘍!”
轎夫甲: (唱) 晃悠悠,
轎夫乙: (唱) 悠悠晃。
轎夫甲: (唱) 天上牛郎配織女,
轎夫乙: (唱) 人間織女配牛郎。
轎夫甲: (唱) 鵲橋會,天上只有七月七,
轎夫乙: (唱) 配成雙,人間天天姐對郎。
[轎子已到,停下。眾人嬉鬧著要泉姑跳火盆。
眾女人: (唱) 行船要劃兩把漿,
造屋要架兩道梁。
小兩口日子紅火火。
早生貴子更興旺。
[火盆里的火漸大,直至占滿畫面。
畫外音:“雙寶,快接新娘子入洞房!”
[前面雙寶家新房疊畫為山根家,情景截然不同。只有那孤零零的“喜喜”字和一對高燒的紅燭,表明這算是新房。
[泉姑雖已從往日情景回到現(xiàn)實,但仍然木然地坐著。大腳嬸、石大嫂等在勸解,玉妹則捧著一碗飯菜,怔怔地望著泉姑。
大腳嬸:“只怪你八字不好,這命你就認了吧?!?/p>
石大嫂:“要不是山根買了,只怕你還要慘哩!”
[玉妹將飯碗遞到泉姑手上,泉姑手一揮,連碗帶飯打翻在地。
[玉妹掃地。石大嫂將玉妹一拉:“回家!”
[三人漸次離去。
[房門已被反鎖上。泉姑忽地站起,走到窗前,搖著窗欞,見搖不動,轉(zhuǎn)身又去開門,見門被反扣。自知脫身不得,便四處尋找,見墻角上倚著一桿獵槍。
[房門被打開,山根站在房門口,見泉姑手里拿著獵槍,吃了一驚:“你,這是干什么?”
泉姑(咬牙切齒地):“放我走!”
山 根:“放你?你走得掉嗎?”
泉 姑:“你不是人!平日里跟雙寶稱兄道弟,如今雙寶有難,你倒把我買來當(dāng)老婆。我寧死也不從,你這黑了心的?!?/p>
山 根:“你把槍放下!”說著便走進了房。
泉姑緊張地:“你滾開!”并把槍口對著山根。
山 根:“你別亂來,這槍能傷人!”
[泉姑忙將槍口對準山根的腿部,摳動了扳機。
[山根“哈哈哈”一陣大笑:“沒火藥!”泉姑震怒地舉起獵槍撲向山根,叫喊著:“你們都是畜牲!”
山根連忙閃讓,急呼 :“泉姑!”
[泉姑拼盡全力,朝山根砸去。山根“哎呦”一聲,以手捂額角。泉姑用力過度,自己也倒了下去。
[一縷血從山根指縫中溢出。山根忍著痛,將昏倒在地上的泉姑扶持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隨吹滅了紅燭。
[一聲雞啼,一縷陽光從窗口斜斜射進。
[泉姑睜開雙眼,一骨碌爬起,對床上和房間四處查看,接著便慢慢溜下床來,輕輕打開房門朝外張望。
[山根頭上扎了根布條,布條上有點點血跡。他裹著—床被褥蜷縮在灶門口的草鋪上,發(fā)出陣陣鼾聲。
[泉姑站在房門口,愕然面對這一切。稍停片刻,她似乎是猛然醒悟,慌忙輕掩房門,從山根家走出。
[泉姑茫然地奔走著。
[大腳嬸、石大嫂領(lǐng)著玉妹在尋找。
[村里兩名男子在四處張望。
[山根提著獵槍,奔走在田間小路上。
[由于不識路徑,泉姑已離開山間小路,走進亂石林子。她時而攀巖滑倒,時而被荊棘劃傷,時而被山蛇嚇了—跳,時而被野獸的嚎叫嚇出—身冷汗。然而,不管如何艱難,她依舊奮然前行。
與此同時,畫外音伴唱:大山高高呦樹青青,
換人換面難換心。
小河長長呦水凌凌,
斷山斷水難斷情。
前頭縱有千般險,
妹子也要把哥尋。
[山根仍在焦急地尋找。
二十三、山道上。
[兩個團丁背著大刀和長槍迎面走來。
[茫然奔走的泉姑走來,一見,吃驚地避讓。
[兩個團丁發(fā)現(xiàn)泉姑,驚訝地注視著。
[泉姑掉頭就跑,一團丁從后追趕。
[泉姑拼命地跑,團丁緊緊地追。
[團丁追上泉姑,將她一把抱住,按在地上。
泉姑在掙扎,喊叫:“畜牲!”團丁一把撕泉姑的上衣,發(fā)出獰笑。
[正在山間小路上四處尋找的山根聽見喊叫聲連忙趕來,猛見團丁與泉姑扭打在一起,便朝天開了一槍。
[團丁被突然的槍響鎮(zhèn)住了。山根撲了過來,吼叫著:“放開她!”
團丁松開手,望著山根:“她是匪婆子,你想干什么?”
山根瞪著眼:“她是我老婆!”
[幾個正在尋找泉姑的人趕了過來。團丁一見
[來了許多人,連忙背起槍,灰溜溜地走了。
[山根脫掉上衣將泉姑裹住。
泉姑又哭又喊:“你放了我,我不回去,我不……”
[泉姑披散著頭發(fā),倔強地坐在那兒。山根坐在一旁慢條斯理地擦著獵槍。
山 根:“你跑不了 !”
泉姑聲嘶力竭地 “我要跑,我要走!”
山 根:“你要走,我送你走。你要到哪里去呢?”
泉 姑:“我要找雙寶,我要救雙寶!”
山 根:“你去救雙寶?”不由一陣哈哈大笑,嚴肅地說:“你好糊涂哇!”
山 根: (唱)綿羊怎能跟虎斗?
雞蛋怎能碰石頭?
你這是自己送進老虎口,
到頭來兩人都把性命丟。
—鍬難修金鑾殿,
一步難登百丈樓!
管你是跑,管你是救,
這樣的大事情總要細籌謀。
泉 姑: (唱)我寧舍一身血和肉。
也要把雙寶救回頭!
拆散的鴛鴦不成雙,
縱死也要共一丘。
[山根在房外收拾臨時搭起的草鋪。
[泉姑收拾自己內(nèi)房的床。
泉 姑: (唱)說什么大事還要細籌謀,
我這里一絲疑云繞心頭。
山 根: (唱)我—句整話沒說完,
落了個頭破鮮血流。
泉 姑: (唱)既然他花錢買下我,
為什么自己睡外頭。
山 根: (唱)她悲憤交集性剛烈,
我再找機會說緣由。
泉 姑: (唱)今天又虎口把我救,
我問不清緣由不罷休。
泉姑由內(nèi)房走出。
泉姑怒氣未消地:“山根,你為什么要買下我?你為什么不讓我走?”
山 根:“我為什么要買下你?你還不明白么?”
山 根: (唱)怕你泉姑受糟蹋,
花錢將你買回家。
我與雙寶窮對窮,
同在苦海把船劃。
常言道兔子不吃窩邊草,
我山根伸手不摘墻里花。
做一對假夫妻共鍋不共榻,
等來日我將你完完整整交給他。
我發(fā)誓不動你一根毛發(fā),
你盡管安安穩(wěn)穩(wěn)度過生涯。
泉姑恍然大悟,激動異常:“山根,大哥!”
(唱)聽你一番實心話,
你不是兇神是菩薩。
我愿為你當(dāng)牛馬,
滾盡汗水來報答。
缸中無水我去挑,
灶里無柴我去扒。
餓時為你熬稀粥,
渴時為你燒熱茶。
河邊為你洗衣衫,
窗前為你補鞋襪。
大哥恩義重如山,
勝造七級玲瓏塔!
泉姑撲地跪下。山根欲扶:“莫要這樣!”
泉 姑: (接唱)進門便是人兩口。
山根一楞:“兩口?”
泉 姑: (接唱)腹中已有他的伢!
山 根: (唱)為了伢,更要細籌劃。泉 姑: (唱)為雙寶,含淚強作假。
[陰沉沉的天空下,兩個團丁正往大樹上貼著一張布告,一道道紅杠殺氣騰騰,赫然在目。
[雖然還是房外—個草鋪,房內(nèi)一張床,但簡陋的小屋顯然比以前要干凈整齊得多。
[泉姑和山根正在屋內(nèi)收拾,看起來是山根又要出遠門。
山 根: (唱)半月來,打聽雙寶無蹤影。
泉 姑: (唱)半月來,無時不在思念他。
山 根: (唱)今日里,再去城里探消息。
泉 姑: (唱)愿雙寶,免難消災(zāi)轉(zhuǎn)回家。
[猛地,“哐哐”兩聲炸鑼,隨即傳來。二混子那嘶啞的喊叫:“看布告,快來看布告嘍!槍決赤匪十八條,內(nèi)中就有胡雙寶,警告男女和老少,日后不準瞎胡鬧!”
[聽到“胡雙寶”三個字,山根猛地一驚“啊!”
[聽到“胡雙寶”三個字,泉姑手中的衣物慢慢落地,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一雙眼直直地向上望著:“天哪 ”
[次年、雷鳴電閃,風(fēng)雨驟起。風(fēng)吹雨打,大樹上的布告已被刮破,—條條似血的紅水順紙流下。
[晚霞染紅天際,山色漸漸模糊。一泓溪水在嗚嗚咽咽地向前流去。
[—雙腳影,踏著沙石,在河邊徘徊。暮靄中,現(xiàn)出泉姑苗條的身影,她面對河水停住了腳步。
泉 姑: (唱)我有心與雙寶黃泉去做伴,
無奈何腹中有個肉團團。
縱身一跳脫苦難,
雙寶就要斷香煙!
不死又該怎么辦?
真是活也難來死也難。
泉姑沿著河邊,失神地向前走去。
[忽然前面一團火光,晚風(fēng)吹得未燒盡的紙錢在空中飄舞。一個魁梧的身影,出現(xiàn)在前面。泉姑見是山根,一種感激心情油然而生。
[泉姑想上前,又停住了腳步。
山根在輕輕地呼叫:“雙寶,我是偷偷地給你燒點紙錢來啦,你帶在路上用吧!”
山 根: (唱)雙寶我的好兄弟,
有話聽我說仔細。
是好漢不占他人養(yǎng)命地,
是好漢不奪他人結(jié)發(fā)妻。
不知你可知這個謎,
我無奈何才下這步棋。
今日對你來發(fā)誓,
往后也決不將她欺!
山根跪地叩頭不止。
泉姑感動地上前,顫聲地 :“山根大哥!”
山根爬起,吃驚地:“你怎么來了?”
泉 姑:“我來找雙寶的魂!”
山根望著潺潺的流水,又望望泉姑,警惕地說 “你懷著雙寶的孩子,可干萬不要做傻事!”
泉 姑:“我——想過!”
山 根:“你要有個萬一,我對不起雙寶呀!我山根說話算話,等你伢子落地,你娘兒倆,我認了!”
泉 姑:“山根大哥,太難為你了!”
[忽然遠遠近近,到處是一團團火光。
山根指著:“泉姑,你看看!大伙兒心里有雙寶也就有你泉姑!”
泉姑凄然地喊叫著:“雙寶——”撲地跪下。
[彎彎曲曲的小路,—塊接—塊的田疇。陽光明媚,微風(fēng)輕拂。泉姑和玉妹各自挽著籃子在路邊剜野莢。
[二混子走來,—邊走一邊哼哼唱唱。
二混子: (唱)說我是混子我好難混,
混來混去混個小保丁。
大小官兒算末等,
跑東跑西跑斷了腳后跟。
百姓面前響炸雷,
上峰面前蚊子哼。
人也罵,鬼也恨,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是人。
這世道能混我就混,
管他什么鬼不鬼來人不人!
[泉姑不曾留意與二混子走在—起,將—根大辮子—甩,幾乎甩到二混子身上。
二混子:“哎哎!”
[泉始并不搭腔,走一邊去。鬢邊—朵小白花十分醒目。
二混子:“泉姑,你別走!”
[泉姑愕然地站往,玉妹也跟著走過來。
二混子突然問道:“山根死了?”
玉妹不高興地:“你怎么咒人?我叔活蹦蹦的?!倍熳又钢玫念^上:“為哪個戴的孝?”
泉姑一愣,隨口答道:“我是隨便戴的!”
[這時民團的一個團丁也走了過來,玉妹一看呆了,連忙抽身向村里奔去。
[玉妹領(lǐng)著山根快步趕來。
[泉姑一動不動地站著,眼睛望著別處。
團丁指著泉姑:“你這匪婆子,賊心不死!給我走一趟。”上前拉泉姑,泉姑閃讓。
[山根氣喘吁吁地趕過來:“出了什么事?”
團丁哼了一下:“為赤匪戴孝,犯親匪之罪!”
二混子對山根把手一攤:“你看,惹麻煩了吧!”
山根連忙陪著笑臉:“這不能怪她,是我教戴的!”
團丁將山根一推:“那你就跟我們走一趟!”
[泉姑上前去拉山根,被團丁推出老遠。
山根瞪著泉姑:“給我回去!”
[山根被團丁一推—搡地帶走了。
玉妹哭喊著:“山根叔——”
[山根挑著一擔(dān)硬棒柴從山上慢慢往下走,他放下柴擔(dān),拿出手巾擦汗,順手折了路旁一朵小白花在玩味著。
山 根 : (唱)罰我山根做苦活,
老百姓從來災(zāi)難多。
[泉姑背著山茅草從坡上下來,她放下草捆,略事休息,發(fā)現(xiàn)路邊—朵白花,順手摘下。
泉 姑: (唱)只為戴上花一朵,
無辜害了山根哥。
[衣衫襤褸,胡子八叉的山根挑著滿滿一擔(dān)水沿著小路往上攀登,臉上汗如雨落,他慢慢放下?lián)印?/p>
山 根: (唱)眼看花開又花落,
不知泉姑她如何?
泉姑拎著一提桶水慢慢撐起向家里走來,明顯看出她隆起的腹部。
泉 姑: (唱)天天數(shù)著日子過,
催著日頭快下坡。
[泉姑拎著—提桶水才走幾步,但覺陣陣腹痛。玉妹迎面走來,驚問:“嬸子,怎么啦?”
[泉姑苦笑笑。玉妹拎著水捅,攙扶著泉姑走去。
[山根挑著水在山路上慢慢前行。玉妹急匆匆地奔來:“山根叔,嬸子快要生了! 山根震驚地:“??!”連忙放下?lián)?,他在痛苦地思索著,然后果斷地將兩桶水倒了,清水沿山坡“嘩嘩嘩”的流下。他拎著兩只空桶向山上奔去。
[房內(nèi)。泉姑在痛苦地呻吟,山根坐在床邊焦急地望著泉姑那副痛苦的樣子。大腳嬸端著一盆熱騰騰的水走進房來。對山根虎了一眼:“還不快出去!”
[山根一低頭鉆出了房門。
[房外。山根在石大嫂的吩咐下,將折來的桃樹枝分插在窗上、門頭上。玉妹幫助石大嫂宰殺一只大公雞,石大嫂將公雞血淋在門坎上。山根插好桃樹枝,抱著一桿獵槍坐在門坎上,虎視眈眈,象個守門將。
[突然,房里傳來“哇”地一聲兒啼。
玉妹雙手一拍,樂得蹦了起來:“謝天謝地!”
[山根頓覺心里石頭落地,癱軟地靠在門框上。
石大嫂在門外忙問:“是個么事?”
大腳嬸的畫外音:“長鳥兒的!”
石大嫂一楞,又闊 :“多大?”
大腳嬸的畫外音:“六、七斤?”
石大嫂驚訝地脫口而出:“怪事,才幾個月呀?!”
大腳嬸畫外音:“快別亂說!”
[山根拎著一只殺好洗凈的雞經(jīng)過玉妹家門前,被石大嫂喊?。骸按笮值?,你別傻乎乎的,那伢又不是你的!”
山根氣憤憤地:“怎么不是我的?”
石大嫂:“人說十月懷胎,泉姑這才幾個月就養(yǎng)伢?我看,定是從雙寶家?guī)н^來的!”
山根震怒地:“嫂子。胡說些什么?”說著氣呼呼地走了。
[石大嫂氣得腳一跺。
玉妹慌里慌張地奔來:“娘,不好了!’’
石大嫂嚇得往起—爬:“怎么?”
玉 妹:“民團又把山根叔抓走了!”
石大嫂吃驚的:“為么事?”
玉 妹:“為那伢子的事,有人說不是山根叔的。民團要審山根叔 !”
石大嫂:“哎呀,莫非是我說漏了嘴?”
[泥爐上一罐藥在絲絲地冒著熱氣。泉姑一邊劈柴,—邊煽著爐子。
[房內(nèi)。睡在搖床里的孩子“哇哇”啼哭。傷痕累累仰靠在床上的山根,忍著身上的疼痛,慢慢地爬起來,—只手搭在搖床上,輕輕搖著,他望著孩子可愛的小臉,發(fā)出會心的微笑。
[房外。泉姑將熬好的湯藥倒在碗里。
[房內(nèi)。搖床里的孩子已經(jīng)熟睡。泉姑端藥進門,幫山根慢慢地剝?nèi)ド弦?,露出布滿傷痕的皮肉,泉姑用雞毛輕輕地給山根的傷口上藥。
泉姑含著熱淚:“這些剜千刀的,打成這樣!”
山根安慰她:“皮肉受了點苦,上點藥會好。”
泉 姑:“要不是為了伢子,我跟他們拼了!”
山 根:“為了伢子,你要好好活下去!”
[泉姑的眼淚滴在山根的背上,她用手輕輕抹去:“要不是為了我和伢子,你會受這樣的苦么?”
山 根:“哭了?嗨,女人就是淚水多!,,
[泉姑上好藥,給山根輕輕地披上衣服。
[山根慢慢站起,朝房外走去。
泉姑驚訝地:“山根,你這?”
山根淡淡地:“睡覺去!”
泉 姑:“你滿身是傷,那草鋪上怎睡?就睡床上吧。我……伏在桌上打個瞌睡就行?!?/p>
[山根執(zhí)拗地搖搖頭。泉姑無奈地舉燈相照。她在房門口呆呆地站著。
[房外。山根斜斜地靠在鋪著褥子的草鋪上,咬著牙,忍著痛。房門是敞開的,他望見漸漸脫衣睡下的泉姑。
[房內(nèi)。睡在床上的泉姑,—只手輕輕地推著搖床,她也望見油燈投射的光亮中的山根。
[搖籃不斷地發(fā)出聲響,在屋子里回蕩。
泉姑畫外:(唱) 夜深人靜閃星光,
門里門外兩彷徨。
山根畫外:(唱) 這草鋪扎得身上痛又癢,
真想睡上平平展展的床。
泉姑畫外:(唱) 手搭搖床搖又晃,
未必他已入夢鄉(xiāng)。
山根畫外:(唱)小小油燈閃閃亮,不知她是怎么想?
[一條彎彎曲曲的溪泉,順著山勢流下。
[泉姑正在溪邊拎著籃子挖野菜,剛會走路的小春在旁邊玩耍。
[山林中突然一聲槍響。泉姑和小春都瞪大著眼睛望著。
[山根槍口上挑著兩只大肥兔從山林中走出。
小春親切地呼喊:“爸爸——”
山根熱情地回應(yīng)著孩子的第一聲呼喊:“哎,小春——”
[泉姑對山根在笑。山根望著泉姑也在笑。
[山根跨過澗溪,迎著撲過來的小春一把抱住。將獵槍和野物順手交給泉姑,讓小春騎在自己的肩上,一路走去。
[泉姑扛著獵槍,挎著籃子跟在后面。
泉 姑: (唱)他和春兒前面走,
我滿心歡喜后面跟。
都以為一家三口多親近,
誰知道一墻隔作兩家人。
山根忠厚令人敬,
救命之恩海樣深。
曾幾次我床上枕頭擺兩個,
曾幾次夜里我也不拴門。
啞謎難道他不懂?
要我開口解謎陣。
[泉姑正在家燒火做飯。大腳嬸忽然跨進門來。
大腳嬸大著嗓門:“泉姑l”
泉姑迎上:“嬸子!”
大腳嬸興奮地:“有樁大好事,燕子沖又出了黑殺黨!”
泉姑糾正地:“是共產(chǎn)黨!怎么啦?”
大腳嬸:“昨夜里,民團幾個人給一鍋端掉了!”
泉姑驚喜地:“蒼天有眼啦!”禁不住流下熱淚:“雙寶要是還在,也不知多高興?!?/p>
大腳嬸拉著泉姑:“嬸子來想問你件事?!?/p>
[山根抱著小春興高采烈地往家一路跑來。
[泉姑將飯菜捧上了桌子。滿心喜悅,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激動。
[山根抱著小春跨進門里,劈頭就問。
山 根:“泉姑,你可聽到什么了?”
泉姑從山根懷里接過小春:“我知道了!“
山根情緒昂奮地:“泉姑呀,從今目起,可以告訴大伙兒,小春是雙寶的伢子,你泉姑呀是雙寶的老婆!“
[泉姑心里突地往下一沉,默默無語。
山根繼續(xù)在講:“你不是說,爸媽死了還有哥嫂么?以前他們不讓你隨便亂跑,明天我就送你回去,回家去看看!”
[小春騎在山根的肩上,頭上戴個大草帽;泉姑挽著衣包,頭上搭塊花布頭巾。默默地走著。
畫外伴唱:花兒紅,草兒青,
行行復(fù)行行;
風(fēng)也輕,林也靜,
兩人心不平。
泉 姑: (唱)山風(fēng)吹得人酥軟,
腿腳無力步沉沉。
山 根:(唱) 山路難走步難進,
心里總覺亂紛紛。
泉 姑:(唱) 他一個勁兒往前走,
為何總是不吭聲?
山 根:(唱)我一邊走來一邊等,
她為何走走又停停。
[山根馱著小春邊走邊等,泉姑慢慢趕上來。
泉 姑:“你為么事不說話?”
山 根:“你為么事不說?”
泉 姑:“我不是開了口么?”
山 根:“嘿嘿嘿”一笑。
泉 姑:“我,走不動了!”
山 根:“那就歇會兒吧!”
[泉姑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山根從肩上放下小春,也坐了下來。
[泉姑和山根都覺得想說什么,又覺得無話可說。
泉姑攬過小春說道:“春兒,到了舅舅家,還想爸爸么?”
小 春:“想 !”
泉 姑:“哪里想?”
小春的小手拍拍胸口:“這里想!”
山根深沉地:“我,也會想你的。”
泉姑故意地:“孩子講的是真話!”
山 根:“我說過假話么?”
[一陣難堪的沉默。
[泉姑挽著包走在前面,山根抱著小春緊跟在后面。
泉 姑:“路不遠了,你回吧!”
[山根將小春親了又親遞給了泉姑。泉姑抱著小春頭也沒回朝前走去。小春對山根搖著小手,山根木然站在那里,對小春招著手。
[泉姑抱著小春走到路的轉(zhuǎn)彎處,從樹枝的縫隙里,望見山根仍然站在那里,心里一酸。
[山根坐在那里湊著兩碟小菜在喝著悶酒。
大腳嬸上前一把奪過酒壺:“少喝點燒尿!”
山 根:“醉了好睡覺!”又重新奪過酒壺。
大腳嬸:“你今日怎么啦?舍不得他們母子倆吧?”
山 根:“那伢子怪疼人的!”
大腳嬸追問:“泉姑呢?你不疼?你們倆的事泉姑都跟我說了?!?/p>
山根一愣:“說什么了?”
大腳嬸:“說你們一直在做假夫妻,現(xiàn)在她愿意跟你做—對真夫妻!”
山 根:“她怎么不開口呢?”
大腳嬸一個指頭點到山根頭上:“哪叫你做男人,你做一輩子寡漢活該!”
山根抱起酒壺,直灌:“活該,活該!”
山根暈暈乎乎地推開屋門,忽然小春往出一跑:“爸爸!”
山 根:“春兒,你怎么又回來了?”一把抱住小春,不住地親著,眼角涌出淚花。
[泉姑笑盈盈地從房里走出來,深情地望著。
[小春一手拽著山根,一手拽著泉姑,
小春吵鬧著:“我要坐花轎!”
山 根:“好,爸讓你坐轎!”
[山根與泉姑兩雙手緊緊地搭在—起,讓小春坐了上去,兩個人使勁抖動著膀子,唱著兒歌。
坐花轎,坐花轎,
吹吹打打好熱鬧。
……
[小春“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夜幕降臨。
[泉姑抱著睡在懷里的小春輕輕地放在床上,一邊拍打著一邊叫著:“山根!”
[山根站在門口,仰望著星空,他敞著胸懷,
[迎著晚風(fēng),感到格外愜意。
[室外夜空,茅屋燈滅。
畫外伴唱:星在笑,月亮走,
風(fēng)悠悠來云悠悠。
苦命人伴苦命人,
一起走到天盡頭。
[村里,鑼鼓喧天,鞭炮陣陣。
[大樹上和墻上貼著和寫著標語:“擁護紅軍!”“打倒土豪劣紳!”…….
[石大嫂等幾個女人正在洗衣洗菜,頗有一點興奮地談?wù)撝?/p>
女 甲:“前幾天才把民團和鍋端,今天這紅軍就過來了?!?/p>
女 乙:“聽說這紅軍就是黑殺黨。
[二混子興沖沖地從河邊經(jīng)過。
二混子:“石大嫂,別高興,讓你家山根小心著!雙寶當(dāng)了紅軍回來了!”說著就要走。
石大嫂:“雙寶回來了?”
二混子:“我親眼所見還能假了。他原先就是黑殺黨,
噢,就是共產(chǎn)黨。現(xiàn)在可挎著盒子炮!那玩意兒可不是吃素的。一個老婆兩個男人,這下子可要有好戲看嘍!”
[石大嫂倒吸一口冷氣。
[雙寶站著呆呆地望著斜陽中的廢墟。
[大腳嬸走到雙寶身邊,向他講述著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雙寶隨著她的講述,不斷變換著表情。
畫外伴唱:高高興興回家園,
指望她笑容滿面來相見。
誰知難唱團圓曲,
本是有緣卻無緣。
[外面的屋門緊閉著。
[山根心里在七上八下,泉姑慌忙地拍哄著懷里的小春。
[“砰砰砰”有人在緊急敲門。山根和泉姑都顯得手足無措。
石大嫂(畫外音):“山根,快開門?!?/p>
[山根一聽是嫂子的聲音,連忙上前開了門。
石大嫂幾分慌張地:“山根,雙寶是帶著盒子炮回來的,你還是避一下吧!”
山 根:“避什么?我山根讓了他行不?”
泉姑動怒地:“我是人!”
[泉姑在村巷里朝外急走。
[雙寶在村外小路上往村里走。
[泉姑快步走過小橋。
[橋下幾個洗衣女人注視泉姑。
[泉姑靠在一棵大樹上喘著粗氣。
[泉姑呆呆地望著天空,竭力平息著自己的思緒。
[泉姑掉頭往回走,兩行淚水涌出。
畫外伴唱:本已生死兩茫茫,
天降喜訊到山村。
望君路上天天等,
果然他死了又逃生。
苦中苦一女怎能有二夫,難中難獨木難為兩家春。盼相見,怕相見,
朝前退后費思忖。
[小春坐在門檻上啼哭不止。
[山根捧著煙袋在拼命地吸煙,心中煩躁不安。
[泉姑無精打采地回家來,抱起小春在哄著。
山根瞥了泉姑一眼:“見到他了?”
泉姑淡淡地:“沒有?!?/p>
山根驚訝地:“怎不去?”
泉姑繼續(xù)哄著小春:“我不去嘛!”
[山根沒有說話,仍在抽他的煙,看得出他的手在輕輕地抖動。
[一間屋子門口的粉白墻,用土紅寫著:“燕子沖村蘇維?!?,旁邊貼著標語:“打土豪,分田地”“一切權(quán)力歸農(nóng)會”……
[屋子里。稻囤子里裝著米。
[門外。男男女女扛著籮,背著袋,熙熙攘攘,在領(lǐng)救濟糧。
[雙寶看著大簿子在喊各家各戶戶主的姓名:“石老福,五口,二斗五升;石二牛,四口,二斗”……
[人們依次領(lǐng)著救濟糧。
[雙寶背著一袋米從遠處走來。泉姑急忙關(guān)上自己家門。
[泉姑聽見敲門聲,遲疑不決。
里屋傳出山根的聲音:“泉姑,開門!”
[泉姑抱著小春開門。
[雙寶背著一袋米進了門。兩人相見,相對無言。米從雙寶肩上滑下。泉姑痛苦地把頭埋在孩子懷里。
雙寶輕聲喊著:“泉姑!……”
[山根從屋里出來,—個箭步插到雙寶和泉姑中間,把泉姑掩在身后,怒目直視雙寶。
山 根:“要算帳找我,你要還是條漢子就別找泉姑的麻煩?!?/p>
雙寶正欲解釋:“我……”。
山根不容分說:(唱)我辦事,犯了混,
今天還你兩個人。
雙 寶:“你……”
泉姑緊接著:(唱)井水干了還??诰?,
大樹枯了還留個身。
你活在人世不見影,
我等你一春又一春。
雙寶緊接著:(唱)我已到了鬼門關(guān),
只是死了又逃生。
雙 寶:“那次被槍殺的一共十八個,要不是一位同志倒在我身上,我也早成了他鄉(xiāng)之鬼了。我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找到紅軍的。今天我……”。
泉姑緊接著:(唱)今天你高高興興回山村,
可嘆我已經(jīng)成了山根的人。
破碎的鏡子難再圓,
煮熟的谷子難再生。
山根緊接著:(唱)今天你要來算帳。槍崩刀剮我山根。
泉姑命比黃連苦,
不許動她一毫分。
雙 寶:“山根,大腳嬸全都對我說了?!?/p>
(唱)要算帳,泉姑是我沒能保護,
好兄弟,山根你是大恩人。
[話一挑明,屋內(nèi)氣氛明顯緩和。山根招呼雙寶坐下說話,泉姑給兩人倒水。
山根對雙寶說:“泉姑的苦日子總算有了個頭,就讓她還跟你過吧!”不容雙寶插嘴,他緊接著說:“小春,過來,喊爸爸!”
[雙寶忙擺手,話未出口,泉姑略—遲疑,旋即對小春:“喊叔叔!”小春不知所措。
雙 寶:“對,乖孩子;來,叔叔抱”。說著抱起小春親了親,放下。
雙 寶:(唱)破浪行船斗惡浪,
迎風(fēng)大旗抗狂風(fēng)。
我本普通老百姓,
當(dāng)了紅軍責(zé)任重。
革命路上多艱險,
不懼關(guān)山萬千重。
自毫生死平常事,
連累別人情難容。
為了我,泉姑已受大磨難,怎能夠,再讓母子遭禍兇。
雙 寶:“小春離不開泉姑,離不開山根。只要你們一家三口平平安安,我雙寶也就放心了。”
山根、泉姑幾乎同時:“雙寶!”
小 春:“叔叔!”
[《八月桂花遍地開》的黃梅變奏曲。
[會場上,坐著黑壓壓的—群人,雙寶正給大家講話。
[人群中有泉姑、玉妹和大腳嬸。
[山根也來到人群中。
[石大嫂先是遲遲疑疑,后也加入聽會的人群。
[雙寶越說越激動。
[泉姑、玉妹聽得分外入神。
[一間類似祠堂的門口,人們正在掛著《燕子沖蘇維?!返呐谱?。
[村巷里多處可見“—切權(quán)力歸農(nóng)會”、“打倒土豪劣紳!”“共產(chǎn)黨萬歲!”“紅軍萬歲!”等標語。肩扛梭標的幾個青年在村巷里走。
[剪著短發(fā)的泉姑、玉妹說笑著、唱著,走過村巷,走過小橋。
[已經(jīng)吃過晚飯,泉姑正在收拾碗筷。山根逗著小春玩。
[雙寶急匆匆走進來。
雙 寶:“剛剛接到上級通知,白匪軍要進攻根據(jù)地。
大部隊要撤退,我們一小部分人上山打游擊?!?/p>
泉 姑:“啊!你什么時候走?”
雙 寶:“今天晚上連夜撤?!?/p>
山 根:“泉姑,快收拾,我跟雙寶一起上山?!?/p>
雙 寶:“不。你要留下來照顧泉姑和小春。一時半會兒敵人還不會把你們怎么樣?!?/p>
畫外伴唱:天昏昏,地暗暗,
烏云層層壓青山。
何時云開日再出,
親人一走幾時還。
[騰騰的煙霧,燃燒的房屋。
[畫外響起槍聲和隱約的口號聲。
[河灘上橫陳著尸體;鮮血染紅了燕子河水。
[泉姑和山根正在收拾腌菜、鞋等物品。
[雙寶一身山外來收皮貨的商人打扮,悄悄進了門。
[見到雙寶,泉姑和山根微微一驚并起身。雙寶忙打手勢讓他們不要大聲,并招呼他們坐下。
泉姑和山根幾乎同時:“怎么又回來了?”
雙 寶:“我們有幾十號人被困在燕子崖一帶,再不設(shè)法突圍就要被吃掉,可是路徑不熟,想請山根大哥上山帶個路?!?/p>
山 根:“兄弟,這你算找對人了!”
[雙寶看看泉姑,用目光征求她的意見。
泉 姑:“他打獵十幾年了,大山里哪塊地方他不熟?這十里八鄉(xiāng)恐怕也就他最合適了。”
雙 寶:“那好。大哥!你先上山去,到燕子崖找劉隊長。我隨后就到?!?/p>
山 根:“行?!?/p>
[山根系好褡褳,背起獵槍,拎著泉姑剛剛裝好的一袋物品,準備出門。
[雙寶上前將一袋物品拎回來:“你還是個打獵的。這個帶在路上難保不出事。放下,我和泉姑再想法子送上去?!?/p>
[一對匪軍在走動。
[兩個匪軍攔住兩個行人。山根向路上走來,一眼望見匪軍攔行人,正在猶豫。
[雙寶站在窗前,正在思索著。泉姑抱著小春等在身后。
雙寶轉(zhuǎn)身對泉姑:“想不到這么困難,你們還給游擊隊準備了這許多東西?!?/p>
泉 姑:“這算什么?真為你們擔(dān)心啊!”
雙 寶:“泉姑 !”
(唱):“為革命,我縱去泉臺也無悔,”
泉 姑:“雙寶 !”
泉 姑(唱):“愿跟你,同斬閻羅大王旗。”
雙寶、泉姑(同唱):“春風(fēng)春雨總有時,
待看山鄉(xiāng)花滿枝?!?/p>
雙 寶:“我馬上要到胭脂坳去一趟。要讓那里的鄉(xiāng)親們知道,共產(chǎn)黨還在,紅軍還在!”
玉妹驚慌失措地闖進門:“敵人進村查戶口來了!”
雙寶一驚:“啊!”
[匪軍攔住了山根。
山 根:“我是個打獵的,不信去問,讓我過去!”
匪軍甲攔阻地:“不行,不行,回去!”
匪軍乙:“今日戒嚴,—律不準通行!”
[二混子領(lǐng)著匪軍官和匪軍進了門。
二混子:“這是石山根家,三口人!”
[泉姑平靜地抱起小春,在等待著。
匪軍翻著簿子:“石山根,三口!”指著泉姑:“什么名字?”
泉 姑:“泉姑 !”
匪 軍:“孩子叫什么!”
泉 姑:“小春!”
匪 軍:“石山根呢?”
泉 姑:“身上不好,睡著呢!”
匪軍官對二混子:“去看看!”
[二混子走進內(nèi)房。泉姑心中一陣慌亂。
[房內(nèi)。雙寶睡在床上,一手摸著枕頭底下的手槍,正在等待著。
二混子上前將被子一掀:“什么病?起來看看!”
[雙寶一雙如電般的眼睛射向二混子。二混子驚呆了,忙將被子蓋好。
[二混子走出房門,向匪軍們陪著笑臉
二混子:“人在,病得不輕,換一家吧,老總!”
匪軍官狡猾地:“出來看看!”
二混子對房內(nèi):“山根,出來跟老總打個照面!”
[雙寶披著衣服出現(xiàn)在房門口,靠在門框上,一只手按在腰間。
[匪軍官對雙寶掃了一眼,招呼著兩匪軍朝門外走去。二混子暗對泉姑瞪了一眼,跟隨出去。
[山根扛著獵槍朝村子里走來。迎面遇上二混子和幾個匪軍。二混子一見山根,大吃一驚,趁匪軍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匪軍官喝問山根:“干什么的?”
山 根:“打獵的,被你們的人攔住不準上出?!?/p>
匪軍官:“叫什么名字?”
山根回答:“山根!”
匪軍官一愣:“怎么?又是一個山根?”
[山根一聽,暗暗吃驚。
匪軍官急喊:“二混子!”發(fā)現(xiàn)二混子不見了,引起警覺。
匪軍官對一匪軍命令道:“看住他!”自帶另一匪軍朝山根家奔去。
[數(shù)名匪軍將山根、石大嫂、大腳嬸、玉妹及一些男女村民押在一起。
[泉姑帶著小春從容地從屋里走出來,被匪軍拉入男女村民行列。
匪軍官喝問眾人:“小小村莊,怎會有兩個山根?其中必有一人是赤匪分子!你們說,誰是山根,誰是赤匪?”
泉姑鎮(zhèn)靜地走上前:“老總,聽我說!我男人是大山的山,樹根的根!”指著山根,“這個嘛是一二三的三,三更天的更,是她們家的人!”
[同時把手指向石大嫂和玉妹。
[匪軍官一雙眼逼視著玉妹和石大嫂。
玉妹勇敢地走上前,拉山根:“他是我爸爸!”
石大嫂:“是,是我男人l”
匪軍官忽然發(fā)現(xiàn)沒見雙寶,逼向泉姑:“你男人呢?”
泉 姑:“先前你們不是查過嘛,病了,在屋里躺著哩!”
匪軍官:“不行!病了也要出來!”并對一匪軍命令:“去,給我從床上把他拉出來!”
[匪軍進屋。眾人十分緊張。
[匪軍很快從屋里出來,手上提著一袋東西往地上一扔,干菜、咸鹽、軍鞋等灑了一地。
匪 軍:“屋里連一個人影也沒有?!?/p>
匪軍官:“跑了?肯定是赤匪?!敝钢瓉碓诖迓房诘膬蓚€匪軍:“你們跑到這干什么!還不給我去追!”
[兩匪軍迅即跑步走去。
[匪軍官指著地上的東西對泉姑吼叫著。
匪軍官:“你不是女赤匪也是匪婆子!”命令匪軍:“給我捆起來,帶走!”
[泉姑一如當(dāng)初被繩捆索綁著走在前面,不同的是挺立的身軀和剛毅的目光。
[一隊匪軍端槍押著泉姑。
[遠處是抹淚的石大嫂、大腳嬸、玉妹以及眾村民目送。小春在玉妹的懷里掙扎著?!皨?/p>
媽——,媽媽——!”小春的呼喊聲撕心裂肺,在山林中回蕩。
畫外伴唱:青山經(jīng)風(fēng)霜,
蒼松耐雨零。
男兒自當(dāng)潮頭立,
巾幗何曾讓須眉。
血染杜鵑紅,
情灑竹林翠。
迎來這山花燦爛春,
迎來這大地錦繡盡朝暉。
山根領(lǐng)著雙寶等游擊隊戰(zhàn)士們在山道上急進;
飄著紅纓的軍號,飛舞的戰(zhàn)旗;
巍巍群山,蒼松翠竹,
朝霞絢麗,山花燦爛。
——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