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鈞智,耿 曙,黃斯嫄
(1.廈門大學 公共事務學院,福建 廈門 361005;2.浙江大學 社會學系,浙江 杭州 310012;3.浙江大學 地方治理研究中心,浙江 杭州 310012)
自2010年起,中國國內生產總值超越日本,并持續(xù)高速增長,近年又主辦了G20第十三次峰會和金磚國家領導人廈門會晤,提出“一帶一路”合作倡議,中國的全方位政經崛起,似乎預示兩岸局勢朝向統(tǒng)一的方向邁進。另一方面,隨著李登輝、陳水扁、蔡英文持續(xù)執(zhí)政,臺灣當局通過媒體、教材深化臺灣地方認同,試圖強化臺灣的政治自主立場。民進黨在2020年地區(qū)領導人選舉中獲勝,顯示臺灣青年世代的“臺灣主體意識”逐漸提高,島內形成了支持政治自主的暗潮。[1]在這樣的形勢下,臺灣民意慢慢浮現(xiàn)出“統(tǒng)一”與“自主”兩種力量抗衡的趨勢。
相關研究指出,隨著兩岸情勢的變化,臺灣民眾對兩岸交流抱持復雜且矛盾的感受。例如劉澈元等認為,臺灣年輕世代對于大陸抱持正面印象;[2]關弘昌指出,對大陸官方的好感度是影響臺灣年輕世代統(tǒng)“獨”態(tài)度的重要因素;[3]吳重禮等則發(fā)現(xiàn),臺灣年輕世代情感上傾向臺灣認同,但理性上仍然支持兩岸經貿交流。[4]此外,還有研究指出,臺灣民眾對于大陸經濟和政治發(fā)展持有多重感受,即使在泛綠民眾之中也有所體現(xiàn)。相較十年前的研究成果,[5]臺灣青年世代的政治態(tài)度已有相當程度的變化。
如何理解臺灣民眾,尤其是青年世代對于兩岸情勢的矛盾感受?臺灣民眾的統(tǒng)“獨”立場向來是兩岸學界的熱門議題,現(xiàn)有文獻對于統(tǒng)“獨”作為“政治偏好”(political preference)的內涵和變化已有廣泛且深入的討論。然而,若只聚焦于單一維度的統(tǒng)“獨”立場,將會低估臺灣民眾兩岸立場的多元性與思考的策略性。[6]除了統(tǒng)“獨”偏好之外,臺灣民眾對于兩岸統(tǒng)“獨”的“政治預期”(political expectation)也是值得關注的政治維度?!罢纹谩迸c“政治預期”兩者分別代表個人的主觀價值和對于客觀環(huán)境的感受,比較兩者的異同能夠呈現(xiàn)統(tǒng)“獨”立場的多元內涵。
基于上述思路,本文使用美國杜克大學牛銘實教授主持的亞太安全研究中心委托臺灣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執(zhí)行的“2018年兩岸關系和安全民意調查”截面數(shù)據(jù),[7]通過結合“個人對于統(tǒng)獨立場的偏好”和“未來統(tǒng)獨發(fā)展方向的預期”兩個維度,提出“兩難型政治立場”概念,借以建構全新視角的兩岸關系立場,并探索“兩難型立場”的由來與影響,以期更全面地理解臺灣民眾對于兩岸關系的立場及其動態(tài)。
自1990年代以來,臺灣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進行的民意調查都包含統(tǒng)“獨”偏好項目,提供受訪者6個選項,簡稱“統(tǒng)獨六分類”。[8]長期調查數(shù)據(jù)顯示,選擇“維持現(xiàn)狀,看情形再決定獨立或統(tǒng)一”“永遠維持現(xiàn)狀”兩個選項的人數(shù)向來較多,說明“維持現(xiàn)狀”是多數(shù)臺灣民眾的偏好選擇。然而,有學者質疑部分受訪者考慮兩岸關系的不確定性,刻意選擇定義模糊的“維持現(xiàn)狀”而隱瞞真實偏好,造成研究考察上的困難。[9]
鑒于“統(tǒng)獨六分類”的缺陷,學者提出四種方式幫助探討臺灣民眾的“統(tǒng)獨觀”。第一種方式是條件式統(tǒng)“獨”立場。例如在牛銘實教授提議下,吳乃德利用問卷中“戰(zhàn)爭可能”與“政經落差”作為條件的問句,試圖還原民眾在統(tǒng)“獨”議題的“純粹偏好”。[10]牛銘實還將條件式問句納入歷年的“兩岸關系和安全民意調查”,并嘗試比較傳統(tǒng)“統(tǒng)獨六分類”“統(tǒng)獨光譜”“條件式問句”三種方式的測量效果,結果表明條件式問句對于政黨認同有較佳的預測效果。[11]第二種方式是結合兩個問句形成新的統(tǒng)“獨”分類。謝復生和牛銘實結合傳統(tǒng)“統(tǒng)獨六分類”“條件式問句”,構建出“強烈支持統(tǒng)一、微弱(有條件)支持統(tǒng)一、維持現(xiàn)狀、微弱(有條件)支持‘獨立’、強烈支持‘獨立’”的統(tǒng)“獨”分類。[12]有學者結合“條件式統(tǒng)一”和“統(tǒng)獨六分類”,創(chuàng)造出“支持條件式統(tǒng)一的偏‘獨’選民”和“支持條件式統(tǒng)一的非統(tǒng)選民”兩種統(tǒng)“獨”分類,其中值得注意的是“支持條件式統(tǒng)一的偏‘獨’選民”。該類民眾“具有統(tǒng)‘獨’兩面性,對兩岸的政經互動特別敏感”。[13]第三種方式是針對“維持現(xiàn)狀”者進行深入探究。例如耿曙等針對偏好“維持現(xiàn)狀”的群體,透過一連串的步驟過濾其在統(tǒng)“獨”立場上的“務實考慮”,篩選出基于“價值理念”的純粹部分。[14]然而,耿曙等比較了新測量方法和“統(tǒng)獨六分類”的建構效度后發(fā)現(xiàn),傳統(tǒng)的“統(tǒng)獨六分類”仍具有較高的敏感度,說明臺灣民眾對于兩岸問題的立場,并非完全取決于純粹偏好。[15]在最近的研究中,蕭怡靖、游清鑫強調統(tǒng)“獨”偏好具有遞移性,依照正面追問(第一偏好、第二偏好)和反面探詢(最不能接受)的歸類步驟,重新歸納“統(tǒng)獨六分類”。[16]俞振華、林啟耀則探討統(tǒng)“獨”偏好的變異程度,大陸政治發(fā)展前景影響臺灣民眾統(tǒng)“獨”觀,但兩岸交流過程當中的價值沖突影響統(tǒng)“獨”偏好的變異程度。[17]
縱觀上述研究,多以政治偏好作為建構統(tǒng)“獨”觀的核心指標,并假設“維持現(xiàn)狀”是受訪者限于現(xiàn)實條件之下不得不然的選擇。然而,經濟學和心理學研究指出,主觀的政治偏好并非決策時的唯一依據(jù),不同選項能否達成的預期概率亦是重要的考慮因素,后者也就是本文所謂的政治預期。[18]因此,本文在政治偏好之外,引入政治預期作為觀察臺灣民眾統(tǒng)“獨”觀的另一個面向,以期深入理解統(tǒng)“獨”觀的多元內涵。
“偏好”和“預期”是政治行動的關鍵決定因素。其中,偏好是指“想要在未來發(fā)生的事”,偏好作為“認知標記”(cognitive marker),代表個人針對不同選項的“效用”(utility)排序,來源于個人喜好和過往經驗,具有穩(wěn)定不易改變的特質,常與“企盼”(wish)、“期望”(desire)、“意圖”(intention)等概念聯(lián)系;預期則是“想象未來可能發(fā)生的事”,代表個人“對于不同選項能否達成的概率”(probability)進行評估,多半源自于個人對于客觀環(huán)境的理解和感知,相較于偏好的穩(wěn)定特質,預期容易受到不同信息來源的影響。[19]
偏好和預期的關系似乎是簡單而直觀的,因為“人們相信他們想要相信的事”(people believe what they want to believe),也就是所謂的“一廂情愿式思考”(wishful thinking)。[20]通過“一廂情愿式思考”,人們的偏好與預期會相互塑造,從而趨于相互一致。進一步考察,“一廂情愿式思考”一般通過兩種機制發(fā)揮作用。首先是“動機推理”(motivated reasoning):偏好作為人類行為的動機,主導我們的思考邏輯和推理方式,具有特定偏好的個人在面對可能的選項時,經過一連串接觸、建構、評估的認知過程,試圖合理化自身偏好的選項。[21]其次是“錯誤共識”(false consensus):偏好不僅涉及自我認知,還具有投射(projection)作用,讓人誤認為社會集體和個人的偏好一致,高估偏好選項的可能性和效用,對周遭群體抱持樂觀心態(tài)。[22]由此可見,“一廂情愿式思考”幫助聯(lián)結了預期和偏好,但人們的偏好和預期仍然未必完全一致。因此,我們需要進一步了解:哪些民眾的預期和偏好相違背?兩者的分歧又將如何影響態(tài)度和行為?
根據(jù)相關研究,當各種信息來源——可能來自媒體報導、調查數(shù)據(jù),或者周遭群體等——明確顯示,個人偏好可能無法實現(xiàn),行為者將面臨預期與偏好的沖突。[23]某些群體尤其容易面臨上述預期與偏好的沖突,例如教育程度較高、政治知識豐富的群體,對于政治信息掌握較為完整且不容易受到情感影響,有可能超越“一廂情愿式思考”;反之,具有強烈政黨認同的群體,容易以情感作為認知環(huán)境的標準,刻意忽略與偏好不同的信息,傾向“一廂情愿式思考”。[24]在上述研究基礎上,作者進一步參考Kahneman和Tversky提出的“前景理論”(prospect theory),提出有別于以往“一廂情愿式思考”的研究設計。[25]“前景理論”改進了“預期效用理論”(expected utility theory),強調個人在不同情境之下,會依照不同標準進行選擇。此理論認為個人在面對不同選擇時,會先設定某個決策的“參考點”(reference point),進而據(jù)其評估可能獲得的“利得”(gains)或“損失”(losses)做出選擇,一般人看重損失大于利益,愿意為減少損失承擔較大風險,但不愿承擔過多風險增加利益。[26]
根據(jù)此理論,本文將偏好和預期兩個變量結合,嘗試創(chuàng)造出一個新的變量,以偏好作為參考點,衡量偏好和預期一致或沖突所產生的效用。當偏好和期望一致時,行動者預期自身偏好的目標能夠達成且獲得利益,因此抱持樂觀的心態(tài),傾向維持偏好策略或采取風險較小的行為策略;然而,當偏好和期望沖突,偏好的目標可能無法達成而造成損失,此時行為者往往較為悲觀,傾向采取風險較高的策略性行為,試圖改變最終的結果。
綜合上述,本文提出以下幾點推論,幫助探討臺灣民眾的統(tǒng)“獨”立場:
推論1:偏好是指個人想要在未來發(fā)生的事,代表個人對于統(tǒng)“獨”議題所持的固有立場;
推論2:預期是指個人想象在未來可能發(fā)生的事,也將是個人不得不接受的統(tǒng)“獨”選項;
推論3:依照“一廂情愿式思考”假設,統(tǒng)“獨”偏好是民眾判斷兩岸走勢的關鍵,個人偏好和預期應該保持一致;
推論4:當統(tǒng)“獨”偏好和預期呈現(xiàn)矛盾,表示個人受到客觀資訊的影響,改變了原本預期應與偏好一致的設想,也就是所謂兩岸問題的“兩難型政治立場”。
基于上述認識,本研究使用“2018年兩岸關系和安全民意調查”的資料,展開對于臺灣民意的探索。這份問卷中有關統(tǒng)“獨”偏好的測量題目為:“關于臺灣和大陸的關系,有下面幾種不同的看法。請問您比較偏向那一種?”受訪者需從“盡快統(tǒng)一”“維持現(xiàn)狀,以后走向統(tǒng)一”“維持現(xiàn)狀,看情形再決定獨立或統(tǒng)一”“永遠維持現(xiàn)狀”“盡快宣布獨立”“維持現(xiàn)狀,以后走向獨立”等六個選項當中進行選擇。本文將這六個選項重新編碼,“盡快統(tǒng)一”“維持現(xiàn)狀,以后走向統(tǒng)一”重新編碼為“統(tǒng)一”,“盡快宣布獨立”“維持現(xiàn)狀,以后走向獨立”重新編碼為“自主”,“維持現(xiàn)狀,看情形再決定獨立或統(tǒng)一”“永遠維持現(xiàn)狀”和其他選項納入“維持現(xiàn)狀”,最終形成統(tǒng)一、維持現(xiàn)狀、自主三種類型。這三種偏好類型依照比例排序,依序為維持現(xiàn)狀最多,之后是自主和支持統(tǒng)一。
在預期方面,本研究使用下列題目:“對于臺灣和大陸之間未來的發(fā)展,有人認為兩岸會逐漸走向統(tǒng)一,也有人認為臺灣會逐漸走向‘獨立’,請問您比較同意哪一種看法?”問卷提供“兩岸會逐漸走向統(tǒng)一”“臺灣會逐漸走向獨立”兩種選項供受訪者選擇,但是在“預期統(tǒng)一”“預期自主”兩個選項之外,我們將不選擇統(tǒng)一或自主選項者設定為“維持現(xiàn)狀”。數(shù)據(jù)顯示,48.1%的民眾預期兩岸統(tǒng)一,比例最高,39.6%的民眾預期自主,比重居次,維持現(xiàn)狀者占22.2%。
表1呈現(xiàn)偏好和預期的交叉分析表,以調整后的標準化殘差為標準進行驗證,其分布呈現(xiàn)兩種趨勢:所有偏好和預期一致的細格所占比例皆顯著高于全體分布的平均數(shù);除了偏好維持現(xiàn)狀-預期統(tǒng)一者的比例并未顯著偏低,大部分偏好和預期矛盾的細格所占比例皆顯著偏低。此外,卡方獨立性檢定的結果顯示,偏好和預期具有統(tǒng)計上的顯著相關性,符合“一廂情愿式思考”的理論預期。值得注意的是,在偏好維持現(xiàn)狀的群體當中,預期兩岸朝向統(tǒng)一者所占比例最多(48.3%),其次是維持現(xiàn)狀所占比例(29.3%),最少的是預期自主者(22.4%)。由此可見,偏好維持現(xiàn)狀者比較不常接觸偏向兩岸自主的信息來源。
表1 臺灣民眾兩岸問題政治立場的偏好與預期交叉列表
我們進一步依據(jù)偏好與預期的一致或差異,將臺灣民眾統(tǒng)“獨”立場類型化,共分為五種類型:1.“堅持統(tǒng)一”型(類型Ⅰ),偏好與預期皆為統(tǒng)一者,占總數(shù)的12.3%;2.“兩難趨統(tǒng)”型(類型Ⅱ),偏好和預期不一致者,以偏好作為參考點,預期偏向統(tǒng)一,包括偏好維持現(xiàn)狀但預期統(tǒng)一、偏好自主但預期統(tǒng)一、偏好自主但預期維持現(xiàn)狀等三種次類型,占總數(shù)的38.8%;3.“維持現(xiàn)狀”型(類型Ⅲ),偏好與預期皆為維持現(xiàn)狀者,占總數(shù)的18.9%;4.“兩難趨自主”型(類型Ⅳ),偏好和預期不一致者,以偏好作為參考點,預期偏向自主,包括偏好統(tǒng)一但預期維持現(xiàn)狀、偏好統(tǒng)一但預期自主、偏好維持現(xiàn)狀但預期自主等三種次類型,占總數(shù)的15.1%;5.“堅持自主”型(類型Ⅴ),偏好與預期皆為自主,占總數(shù)的14.9%。
若將這五種類型依照比例由高至低排序,依序為:兩難趨統(tǒng)、維持現(xiàn)狀、兩難趨自主、堅持自主、堅持統(tǒng)一??傮w而言,53.9%的民眾具有兩難型政治立場(類型Ⅱ+類型Ⅳ),不到半數(shù)(46.1%)的民眾抱持一致統(tǒng)“獨”觀(類型Ⅰ+類型Ⅲ+類型Ⅴ)。由此可見,除了偏好之外,預期是兩岸立場當中一個應該嚴肅關注的維度,兩難型政治立場值得更多深入探討。
究竟哪些人傾向擁有兩難型政治立場?本文基于臺灣民眾的政黨支持、身份認同、教育程度、年齡世代等四種身份特征,考察其身份特征與政治立場之間的關系和分布狀況。其中,政黨支持分為泛藍、中立、泛綠三個群體,身份認同分為中國人/雙重認同、臺灣人認同兩個群體,教育程度分為初中以下、高中職及??啤⒋髮W及以上群體,年齡世代分為20-39歲、40-59歲、60歲及以上等群體。
從表2的卡方獨立性檢定可見,四種身份特征和政治立場都具有統(tǒng)計上的顯著相關性,進一步依照調整后標準化殘差,幫助厘清不同身份特征者具有何種政治立場。
(一)政黨支持部分。泛藍支持者當中,堅持統(tǒng)一者和兩難趨統(tǒng)者所占比例顯著偏高,但維持現(xiàn)狀、兩難趨自主、堅持自主者的比例顯著偏低;中立的群體當中,維持現(xiàn)狀和兩難趨自主者的比例顯著偏高,但堅持統(tǒng)一、兩難趨統(tǒng)、堅持自主者所占比例顯著偏低;在泛綠支持者當中,堅持自主者所占比例顯著偏高,但堅持統(tǒng)一、兩難趨統(tǒng)、維持現(xiàn)狀的比例顯著偏低。值得注意的是,泛藍支持者當中有過半數(shù)民眾(52%)屬于兩難趨統(tǒng),兩難趨自主者有較高比例宣稱自己屬于中立選民,泛綠群眾當中堅持自主者的比例顯著較高,說明后者對于統(tǒng)“獨”議題具有相當堅定的立場。
(二)身份認同部分。中國人/雙重認同的群體當中,堅持統(tǒng)一者和兩難趨統(tǒng)者的比例顯著偏高,兩難趨自主和堅持自主者所占比例顯著偏低;臺灣人認同的群體則相反,堅持統(tǒng)一者和兩難趨統(tǒng)者的比例顯著偏低,兩難趨自主和堅持自主者所占比例顯著偏高。值得注意的是,中國人/雙重認同群體當中兩難趨統(tǒng)者的比例相較于平均數(shù)顯著較高,且占了將近五成(48.7%),至于臺灣人認同群體當中,兩難趨自主的比例也顯著較高,這兩類人是以往統(tǒng)“獨”研究易忽視的群體。由此可知身份認同和政治立場之間并非穩(wěn)定不變,而是可能隨著客觀情勢變化有所變動。
(三)教育程度部分。在初中以下的群體當中,維持現(xiàn)狀者的比例顯著偏高,而兩難趨統(tǒng)者的比例顯著偏低;高中職及??频娜后w當中,兩難趨統(tǒng)者較多,維持現(xiàn)狀者較少;大學及以上的群體當中,堅持自主者的比例顯著偏高,但也僅占18.3%。
(四)年齡世代部分。年齡在20-39歲的群體當中,兩難趨自主者的比例顯著偏高,堅持統(tǒng)一者的比例顯著偏低;年齡在40-59歲的群體當中,堅持統(tǒng)一者所占比例顯著偏高,堅持自主者的比例顯著偏低;年齡在60歲以上的群體當中,堅持統(tǒng)一和維持現(xiàn)狀者所占比例顯著偏高,兩難趨統(tǒng)和兩難趨自主者的比例顯著偏低。由此可見,各年齡世代均有其特殊的統(tǒng)“獨”觀,但除了年輕族群兩難趨自主的傾向較為明顯之外,其他年齡世代中兩難型政治立場的傾向并不特別明顯。
表2 民眾身份特征與兩難型政治立場的交叉列表
續(xù)表
本文建立了兩岸政治立場的全新類型,并分析了不同身份特征群體的政治立場,但究竟兩難型政治立場將產生何種政治影響?是否有助于解釋臺灣民眾的政治態(tài)度或政治行為?本文將進一步探討兩難型政治立場的解釋力。具體的做法是以執(zhí)政滿意度作為因變量,分為滿意和不滿意兩種類型,自變量為統(tǒng)“獨”立場,政黨支持、身份認同、教育程度、年齡世代作為控制變量放入模型,統(tǒng)計模型采用二元勝算對數(shù)回歸模型(binary logistic regression model),通過以下四個步驟,檢驗“統(tǒng)獨立場”對于“執(zhí)政滿意度”的影響。
首先,以往文獻強調偏好作為統(tǒng)“獨”立場的核心指標,表3的模型Ⅰ納入偏好作為自變量進行檢驗。在控制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相較于偏好自主者,偏好統(tǒng)一和維持現(xiàn)狀者較不滿意執(zhí)政者,偏好展現(xiàn)顯著影響力,符合傳統(tǒng)的預測。
其次,本文提出預期作為測量統(tǒng)“獨”立場的另一維度,預期是否具備足夠的解釋力?模型Ⅱ納入預期作為自變量進行探討。數(shù)據(jù)顯示,相較于預期自主者,預期統(tǒng)一者的執(zhí)政滿意度顯著較低,預期維持現(xiàn)狀者的執(zhí)政滿意度也較低,卻未呈現(xiàn)顯著差異,預期的影響力因此獲得部分證實。
再次,在控制偏好之后,預期是否仍然具有對執(zhí)政滿意度的顯著影響?將偏好和預期作為自變量同時放入模型Ⅲ當中,數(shù)據(jù)顯示,在控制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預期和偏好對于執(zhí)政滿意度存在統(tǒng)計上的顯著影響。也就是說,預期是解釋臺灣民眾政治態(tài)度的重要因素,其解釋力不會被多數(shù)研究所重視的統(tǒng)“獨”偏好所抵銷。因此,可以此模型為基礎,探討本文提出的統(tǒng)“獨”全新類型對于執(zhí)政滿意度的影響方式。
最后,由預期和偏好所組成的統(tǒng)“獨”新類型,究竟以何種方式影響執(zhí)政滿意度?在模型Ⅳ當中,滿意度從低到高的排序是:堅持統(tǒng)一、兩難趨統(tǒng)、維持現(xiàn)狀、兩難趨自主、堅持自主。若以堅持自主者為參照組,其余四種分類的影響方式可以分兩個部分說明:第一個部分包括堅持統(tǒng)一者與兩難趨統(tǒng)者,他們相較于堅持自主者,滿意執(zhí)政者與否的概率分別減少80.5%(1-0.195=0.805)和48.1%(1-0.519=0.481),且達到統(tǒng)計上的顯著程度;第二部分包括維持現(xiàn)狀和兩難趨自主者,雖然這兩類民眾也不滿意執(zhí)政者,但其概率與堅持自主者之間并未達到統(tǒng)計的顯著差異,滿意執(zhí)政者與否的概率僅分別減少38.9%(1-0.611=0.389)和11.2%(1-0.888=0.112)。在控制變量方面,僅有政黨支持具有顯著影響力,相較于中立選民,泛藍支持者滿意執(zhí)政者與否的概率顯著減少52.1%,泛綠支持者滿意執(zhí)政者與否的概率顯著增加257.4%。
以上統(tǒng)計結果具有兩方面的意義。首先,有別于以往文獻強調偏好的效果,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證實預期作為統(tǒng)“獨”立場的另一維度,能夠獨立用于解釋執(zhí)政滿意度,其顯著的解釋力不會因為受到偏好的影響而被消除。其次,本文提出整合偏好和預期的新型統(tǒng)“獨”立場具有建構效度,其作用在于提醒相關研究者必須綜合考量偏好和預期的相互影響,兩者缺一不可。以兩難趨統(tǒng)者為例,他們與堅持自主者同樣偏好自主,卻因預期未來將走向統(tǒng)一,呈現(xiàn)出明顯不滿意執(zhí)政者的態(tài)度;兩難趨自主者與堅持統(tǒng)一者同樣偏好統(tǒng)一,卻因預期臺灣將走向自主,導致政治態(tài)度有所改變,其執(zhí)政滿意度與堅持自主者不存在顯著差異。換言之,人在面對偏好與預期的落差時,可能采取背離偏好的策略性選擇。
表3 影響臺灣民眾執(zhí)政滿意度的二元勝算對數(shù)回歸模型(對照組=不滿意)
續(xù)表
此外,再以“戰(zhàn)爭憂慮”作為因變量,進一步驗證本文所提出的“一致型政治立場者具有樂觀態(tài)度,兩難型政治立場者較為悲觀”的假設,作為上述發(fā)現(xiàn)的補充說明。數(shù)據(jù)顯示,憂心兩岸發(fā)生戰(zhàn)爭的程度從高到低的排序是兩難趨統(tǒng)、維持現(xiàn)狀、兩難趨自主、堅持統(tǒng)一、堅持自主,若以堅持自主為對照組,兩難趨統(tǒng)、維持現(xiàn)狀、兩難趨自主者憂心兩岸發(fā)生戰(zhàn)爭的程度顯著較高,而堅持統(tǒng)一者憂心兩岸發(fā)生戰(zhàn)爭的程度則未達到統(tǒng)計上顯著。換言之,除了維持現(xiàn)狀者之外,一致型政治立場者較為樂觀看待兩岸和平發(fā)展,兩難型政治立場者則憂心兩岸可能發(fā)生戰(zhàn)爭,本文的假設再次獲得證實。[27]
長期以來,臺灣民眾統(tǒng)“獨”立場的相關研究,皆圍繞“政治偏好”展開探討,本研究則在現(xiàn)有研究基礎上,提出“政治期望”作為另一個必須納入考慮的態(tài)度維度,并結合預期和偏好的問卷題目,建構出兩難型政治立場的五種全新類型。繼而,本文通過最新的調查數(shù)據(jù),發(fā)現(xiàn)過半數(shù)臺灣民眾具有兩難型政治立場,且其身份特征和統(tǒng)“獨”立場的關系,均不同于傳統(tǒng)認知。例如:(1)泛藍支持者中有過半數(shù)民眾屬于兩難趨統(tǒng),(2)兩難趨自主者有較高比例宣稱自己屬于中立選民,(3)泛綠群眾中堅持自主者的比例顯著較高,(4)中國人/雙重認同群體當中兩難趨統(tǒng)者的比例顯著較高,以及(5)臺灣人認同群體中兩難趨自主者的比例顯著較高。最后,統(tǒng)計結果也指出相較于堅持自主者,堅持統(tǒng)一者與兩難趨統(tǒng)者的執(zhí)政滿意度顯著較低;除了維持現(xiàn)狀者之外,兩難型政治立場者較為憂心兩岸可能發(fā)生戰(zhàn)爭,一致型政治立場者則樂觀看待兩岸和平發(fā)展,從而展現(xiàn)出兩難型政治立場所產生的政治影響。
從上述發(fā)現(xiàn)來看,本研究可為臺灣民眾兩岸立場問題提出新的洞見:臺灣民眾的個人選擇很難完全依照其政治偏好行事,民眾必須評估選項的可行性才能做出選擇。本文所謂的政治預期,取決于客觀環(huán)境的塑造,其為“務實可行”判斷的基礎。因此,通過信息顯現(xiàn)出來的客觀環(huán)境,其形勢變化是塑造臺灣民眾政治立場的關鍵因素。
未來對于兩岸關系的應對,除了必須隨時掌握臺灣民意動向,并充分運用或轉化本文所發(fā)現(xiàn)的兩難型政治立場概念之外,一方面,由于臺灣民眾對于兩岸的預期,主要受到兩岸雙方力量格局的影響,因此,扭轉兩岸形勢的關鍵,在于大陸能否持續(xù)發(fā)展經濟、強化國力,在客觀形勢上創(chuàng)造出有利統(tǒng)一的政治預期。另一方面,政府也應致力于優(yōu)化社會發(fā)展和生活品質,提高大陸社會對于臺灣民眾的吸引力,打造出兩岸人民能夠“共同參與”和“共同追求”的美好期望。再而,政府還可繼續(xù)深化兩岸民眾的經濟與社會聯(lián)結,歡迎更多臺灣民眾參與大陸的經濟和社會發(fā)展,化解部分臺灣民眾對于大陸情況的疑慮,從而勾畫出兩岸人民對于未來兩岸關系的美好愿景,塑造臺灣民眾對于兩岸未來的正面預期??偠灾诒疚牡难芯堪l(fā)現(xiàn),希望政府從頂層設計著手,通過大陸自身能力和條件的提升、兩岸未來目標和方案的認同、兩岸民眾參與和交流的實踐,創(chuàng)造出有利于兩岸統(tǒng)一共榮的主客觀條件。
注釋:
[1]張蕾:《臺灣青年“國家認同”研究——以“首投族”為例》,《臺灣研究》2018年第4期,第44-52頁。
[2]劉澈元、劉方舟、張晉山:《期望與認知的錯位:臺灣青年世代的“大陸印象”研究——基于對臺灣四所高校1030名大學生的問卷調查》,《臺灣研究集刊》2017年第2期,第6-13頁。
[3]關弘昌:《臺灣青年世代統(tǒng)獨與兩岸經貿交流態(tài)度之探索》,《遠景基金會季刊》(臺北)2018年第2期,第1-40頁。
[4]吳重禮、廖彥杰、楊和縉:《亦敵亦友:臺灣民眾對中國印象的評價》,《社會科學論叢》(臺北)2016年第2期,第61-92頁。
[5]陳義彥、陳陸輝:《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還是不確定的未來:臺灣民眾統(tǒng)獨觀的解析》,《中國大陸研究》(臺北)2003年第5期,第1-20頁;耿曙:《經濟扭轉政治?大陸近期“惠臺政策”的政治影響》,《問題與研究》(臺北)2009年第3期,第1-32頁。
[6][14]耿曙、劉嘉薇、陳陸輝:《打破維持現(xiàn)狀的迷思:臺灣民眾統(tǒng)獨抉擇中理念與務實的兩難》,《臺灣政治學刊》(臺北)2009年第2期,第3-56頁。
[7]“2018年兩岸關系和安全民意調查”執(zhí)行時間為2019年1月3-7日,實際完成1,120個有效樣本,以95%的信賴度估計,最大可能抽樣誤差為±2.93%。相關數(shù)據(jù)來源請參考:https://sites.duke.edu/pass/data/。在此感謝美國杜克大學牛銘實教授、杜克大學亞太安全研究中心及臺灣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提供資料。
[8]最為常見的問題形式如下:“關于臺灣和大陸的關系,有下面幾種不同的看法:問您比較偏向哪一種?”此題提供“盡快統(tǒng)一”“盡快宣布獨立”“維持現(xiàn)狀,以后走向統(tǒng)一”“維持現(xiàn)狀,以后走向獨立”“維持現(xiàn)狀,看情形再決定獨立或統(tǒng)一”“永遠維持現(xiàn)狀”六個選項。
[9]吳乃德:《國家認同和政黨支持——臺灣政黨競爭的社會基礎》,《中研院民族學研究所集刊》(臺北)1992年第74期,第33-60頁;陳義彥、陳陸輝:《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還是不確定的未來:臺灣民眾統(tǒng)獨觀的解析》,《中國大陸研究》(臺北)2003年第5期,第1-20頁;Hsieh,John Fuh-sheng,and Emerson M.S.Niou.“Measuring Taiwanese Public Opinion on Taiwanese Independence,”The China Quarterly,2005,181:158-168;Niou,Emerson M.S.“A New Measure of Preferences on the Independence-Unification Issue in Taiwan,”Journal of Asian and African Studies,2005,40(1-2):91-104.
[10]吳乃德:《國家認同和政黨支持——臺灣政黨競爭的社會基礎》,《中研院民族學研究所集刊》(臺北)1992年第74期,第33-60頁。
[11]Niou,Emerson M.S.“Understanding Taiwan Independence and Its Policy Implications,”Asian Survey,2004,44(4):555-567.
[12]Hsieh,John Fuh-sheng,and Emerson M.S.Niou.“Measuring Taiwanese Public Opinion on Taiwanese Independence,”The China Quarterly,2005,181:158-168;Niou,Emerson M.S.“A New Measure of Preferences on the Independence-Unification Issue in Taiwan,”Journal of Asian and African Studies,2005,40(1-2):91-104;also see Chu,Yun-han.“Taiwan's National Identity Politics and the Prospect of Cross-Strait Relations,”Asian Survey,2004,44(4):484-512.
[13]林繼文:《論述如何框限選擇?條件式統(tǒng)獨偏好對2012年臺灣總統(tǒng)選舉的影響》,《政治科學論叢》(臺北)2015年第6期,第55-90頁。
[15]劉嘉薇、耿曙、陳陸輝:《務實也是一種選擇:臺灣民眾統(tǒng)獨立場的測量與商榷》,《臺灣民主季刊》(臺北)2009年第4期,第141-168頁。
[16]蕭怡靖、游清鑫:《檢測臺灣民眾六分類統(tǒng)獨立場:一個測量改進的提出》,《臺灣政治學刊》(臺北)2012年第2期,第65-116頁。
[17]俞振華、林啟耀:《解析臺灣民眾統(tǒng)獨偏好:一個兩難又不確定的選擇》,《臺灣政治學刊》(臺北)2013年第2期,第165-230頁。
[18]Manski,Charles F.“Measuring Expectations,”Econometrica,2004,72(5):1329-1376;Epley,Nicholas,and Thomas Gilovich.“The Mechanics of Motivated Reasoning,”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2016,30(3):133-140.
[19]Granberg,Donald,and Edward Brent.“When Prophecy Bends:The Preference-Expectation Link in U.S.Presidential Elections,1952-1980,”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83,45(3):477-491;Delavande,Adeline,and Charles F.Manski.“Candidate Preferences and Expectations of Election Outcomes,”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2012,109(10):3711-3715;Druckman,James N.,and Arthur Lupia.“Preference Formation,”Annual Review of Political Science,2000,3:1-24;Krizan,Zlatan,and Paul D.Windschitl.“The Influence of Outcome Desirability on Optimism,”Psychological Bulletin,2007,133(1):95-121;Krizan,Zlatan,Jeffrey C.Miller,and Omesh Johar.“Wishful Thinking in the 2008 U.S.Presidential Election,”Psychological Science,2010,21(1):140-146.
[20]Krizan,Zlatan,Jeffrey C.Miller,and Omesh Johar.“Wishful Thinking in the 2008 U.S.Presidential Election,”Psychological Science,2010,21(1):140-146;Druckman,James N,and Arthur Lupia.“Preference Formation,”Annual Review of Political Science,2000,3:1-24;Delavande,Adeline,and Charles F.Manski.“Candidate Preferences and Expectations of Election Outcomes,”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2012,109(10):3711-3715;Granberg,Donald,and Edward Brent.“When Prophecy Bends:The Preference-Expectation Link in U.S.Presidential Elections,1952-1980,”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83,45(3):477-491.
[21]Kunda,Ziva.“The Case for Motivated Reasoning,”Psychological Bulletin,1990,108(3):480-498;Epley,Nicholas,and Thomas Gilovich.“The Mechanics of Motivated Reasoning,”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2016,30(3):133-140.
[22]Babad,Elisha.“Wishful Thinking among Voters:Motivational and Cognitive Influences,”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ublic Opinion Research,1993,9(2):105-125;Babad,Elisha,and Eitan Yacobos.“Wish and Reality in Voters'Predictions of Election Outcomes,”Political Psychology,1993,14(1):37-54;Delavande,Adeline,and Charles F.Manski.“Candidate Preferences and Expectations of Election Outcomes,”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2012,109(10):3711-3715.
[23]Krizan,Zlatan,and Paul D.Windschitl.“The Influence of Outcome Desirability on Optimism,”Psychological Bulletin,2007,133(1):95-121;Krizan,Zlatan,Jeffrey C.Miller,and Omesh Johar.“Wishful Thinking in the 2008 U.S.Presidential Election,”Psychological Science,2010,21(1):140-146;Krizan,Zlatan,and Kate Sweeny.“Causes and Consequences of Expectation Trajectories:‘High’on Optimism in a Public Ballot Initiative,”Psychological Science,2013,24(5):706-714;Epley,Nichola,and Thomas Gilovich.“The Mechanics of Motivated Reasoning,”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2016,30(3):133-140.
[24]Dolan,Kathleen A.and Thomas M.Holbrook.“Knowing versus Caring:The Role of Affect and Cognition in Political Perceptions,”Political Psychology,2001,22(1):27-44;Krizan,Zlatan,Jeffrey C.Miller,and Omesh Johar.“Wishful Thinking in the 2008 U.S.Presidential Election,”Psychological Science,2010,21(1):140-146;Meffert,Michael F.,Sascha Huber,Thomas Gschwend,and Franz Urban Pappi.“More than Wishful Thinking:Causes and Consequences of Voters'Electoral Expectations about Parties and Coalitions,”Electoral Studies,2011,30:804-815;Stiers,Dieter,and Ruth Dassonneville.“Affect Versus Cognition:Wishful Thinking on Election Day:An Analysis Using Exit Poll Data from Belgium,”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Forecasting,2018,34:199-215.
[25]Kahneman,Daniel,and Amos Tversky.“Prospect Theory:An Analysis of Decision under Risk,”Econometrica,1979,47(2):263-292;Kahneman,Daniel,and Amos Tversky.Choices,Values,and Frame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0.
[26]Levy,Jack.“Applications of Prospect Theory to Political Science,”Synthesev,2003,135(2):215-241;McDermott,Rose.“Editor's Introduction,”Political Psychology,2004,25(2):147-162;McDermott,Rose.“Prospect Theory in Political Science:Gains and Losses from the First Decade,”Political Psychology,2004,25(2):289-312;Mercer,Jonathan.“Prospect Theory and Political Science,”Annual Review of Political Science,2005,8:1-21.
[27]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請參照線上補充檔案(https://osf.io/rfevy/?view_only=7008bc7bb91a488d9e3d8d5742d014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