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盼盼/西安外國語大學
傳統(tǒng)語法流派注重研究語法本身,認知語法則注重研究語法與人類認知之間的關系。語言學家王寅認為,認知語法“主要以體驗哲學為理論基礎,闡述了人們對世界的感知體驗,以及在此基礎上所形成的種種認知方式是如何形成和約束語法構造的,并深入解釋了語法規(guī)則背后的認知方式和心理基礎,以及構造與意義之間的關系?!盵1]這表明了認知思維與人類生活經驗之間的雙邊關系。
本文主要依據(jù)認知語法相關理論來分析土耳其語存現(xiàn)句,從而進一步探尋該句式背后所反映的土耳其民族認知經驗、思維方式等內容。
識解(Construal):美國語言學家Langacker提到“識解”指“We have the ability to construe the same situation in many different ways”[2],即人們可從不同視角認識和解釋情景。
圖形(Figure)與背景(Ground):該理論由丹麥心理學家魯賓(Rubin)提出(如圖1“臉/花瓶幻覺圖像”所示),強調圖形是焦點,背景用來襯托圖形,圖形比背景在認知上更占優(yōu)勢。語言學家F.Ungerer認為,“主語和賓語分別相當于圖形和背景?!盵3]
圖2
圖3
射體(Trajector)和界標(Landmark):Langacker認為射體對應于主要圖形,是第一焦點,在句法中一般作主語;界標對應于次要圖形,是第二焦點,一般作賓語。
典型事件模型(Canonical Event Model):形成于人們的日常生活經驗,是語法構造和基本句型形成的基礎。句式根植于人類的認知經驗中,故可以用典型事件模型來分析句式。典型事件模型之一“舞臺模型”指觀察者(viewer)如同在臺下觀看表演的觀眾,目光前視時形成一個視覺注意區(qū),即“舞臺表演區(qū)”(Onstage Region),舞臺道具和背景都在這一區(qū)域,觀眾的焦點往往集中在某個演員身上。[4]如圖2所示,MF=Maximal Field為最大視野,V=viewer,OS=Onstage Region,F(xiàn)=Focus焦點,虛線箭頭表示直覺關系。[5]
根據(jù)圖形-背景理論,國內學者張克定提出過以下假設:“存現(xiàn)句即表示‘某人或某處由什么’的特殊句式,漢語存現(xiàn)構式的基本結構是一種背景+過渡+圖形構式,其中的名詞性短語(nominal Phrase)為圖形(Figure),其后表達存現(xiàn)關系的動詞為過渡(transition),表示時空的短語為背景(Ground)?!盵6]此外,張克定還認為,“照此假設,漢語存現(xiàn)構式可以視為GtF構式,即背景+圖形+過渡,背景G為時空參照框架,圖形F要依據(jù)背景G確定其在時空中存現(xiàn)的目的物,而過渡t則用以表明G與圖形F的時空存現(xiàn)關系?!盵7]例如:教室里(背景)有(過渡)兩個人(圖形),該句中背景為地點“教室里”,過渡t為動詞“有”;大學四年(背景)有(過渡)他們數(shù)不盡的回憶(圖形),該句中背景為時間段“大學四年”。
土耳其語中,存現(xiàn)句是靜詞性謂語句,其中表達存現(xiàn)關系的謂語——“var/yok(有/無)”是形容詞,這點和漢語的動詞不同。土耳其語存現(xiàn)句的基本結構是GFt構造,即背景+圖形+過渡,例如:Bir günde(背景)24 saat(圖形)var(過渡),該句中背景為時間“Bir günde”。SInIfImIzda(背景)2 kii (圖形)var(過渡),該句中背景為地點“SInIfImIzda”。
如圖3所示,土耳其語存現(xiàn)句只表示靜態(tài)的“有/無”,句式只反映背景和焦點,體現(xiàn)不出能量的流動。
漢語和土耳其語存現(xiàn)句都是GFt結構,中國人和土耳其人在表達圖形和背景的順序是相同的,兩者都是先說背景,
后說圖形。這說明說漢語和土耳其語的人對事物的認知都是“由整體到部分,由大到小,由遠到近”,先關注大的背景,再關注小的圖形,與兩國人民“大局為重”的思維方式有關。
本文依據(jù)認知語法中的識解、圖形和背景、射體和界標、典型事件模型理論分析了土耳其語存現(xiàn)句,得出句式形成不是任意的,與人認知密切相關的結論。
句式是對客觀世界的反映,這種反映是以人類對世界的認知經驗為中介的,句子的形成是人的認知能力主導的結果。根據(jù)分析可知,土耳其語存現(xiàn)句的形成,根植于人類的認知經驗中,同時也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土耳其人“由整體到部分,由大到小,由遠到近”的認知順序,以及“大局為重”的思維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