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欣
摘 要:瑪麗亞·德·薩亞斯的短篇小說集和戲劇作品曾經(jīng)是17世紀的暢銷書,她從女性作家的角度書寫了女性生活,表達了女性訴求。西班牙黃金世紀的女作家及其作品數(shù)量十分有限,因而其研究意義非同一般。文章就薩亞斯短篇小說所集中體現(xiàn)的“女性友誼”情結為切入點,淺析女作家借助文學作品所表現(xiàn)出的具有女性主義思想的主張。
關鍵詞:西班牙;黃金世紀;薩亞斯;“女性友誼”
瑪麗亞·德·薩亞斯(MaríadeZayasy Sotomayor,1590-1660 aproximadamente)于1590年9月12日出生于西班牙馬德里一個中等貴族家庭,在圣塞巴斯蒂安教區(qū)接受洗禮。她的父親唐·費爾南多·德·薩亞斯(Don Fernando de Zayas y Sotomayor)是步兵上尉,曾被任命為圣地亞哥團騎士,母親為唐娜·瑪麗亞·德·芭拉薩。
讓后世的文學研究者們感到無比驚訝的事實是,瑪麗亞·德·薩亞斯的短篇小說及戲劇作品在西班牙黃金世紀的受歡迎程度僅次于塞萬提斯(Miguel de Cervantes Saavedra,1547-1616)的《懲惡揚善故事集》。在17、18世紀的卡斯蒂利亞語文學世界中,她與索爾·胡安娜·伊內(nèi)斯·德拉·克魯斯(Sor Juana Inés de la Cruz, 1651-1695)、圣特蕾莎·德·赫蘇斯(Santa Teresa de Jesús,1515-1582)一樣,被譽為“第十位繆斯”。塞萬提斯享譽全球,索爾·胡安娜·伊內(nèi)斯·德拉·克魯斯被尊為“拉丁美洲的鳳凰”,圣特蕾莎·德·赫蘇斯也是極具影響力的神秘主義作家,而瑪麗亞·德·薩亞斯卻鮮為世人所知。作為一名西班牙語文學研究者及愛好者,筆者試圖從薩亞斯的文學作品以及其同時代人的筆墨中,發(fā)掘這位黃金世紀女作家的情結:對女性友情的推崇。
薩亞斯于1637年在薩拉戈薩出版了名為《懲惡揚善愛情故事》(Novelas amorosas y ejemplares)的短篇小說集,即《社交晚會和正派娛樂》第一部(Parte primera del sarao y entretenimientos honestos)。十年之后,又在巴塞羅那出版了名為《愛的醒悟》(Desengaos amorosos)的短篇小說集,即《社交晚會和正派娛樂》第二部(Parte segunda del sarao y entretenimientos honestos)。兩部短篇小說構成一個整體,每一部均由10個故事組成,而這10個故事,又是通過三個層次來講述的:首先,作為講述者的“我”為讀者呈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社交晚會,這是第一層面的故事;其次,這個社交晚會在貴族女青年利西斯(Lisis)家中舉辦,圍繞著她以及她的追求者、她愛慕的對象以及其他受邀來參加晚會的貴族男女青年們,他們之間發(fā)生了第二層面的故事;最后,來參加社交晚會的青年男女們所講述的內(nèi)容成為了第三層面的故事。
在第二層次的框架故事里,利西斯是社交晚會的舉辦者,也是核心人物。第二部短篇小說集《愛的醒悟》,便是以利西斯一場突如其來的發(fā)熱病痛開始。早在第一部短篇小說集《懲惡揚善愛情故事》中,講述者便已經(jīng)告訴我們,利西斯愛上了唐·胡安(Don Juan),而這位貴族男子卻人如其名,真正是一個朝三暮四的人,他癡迷于利西斯的表妹里薩爾達(Lisarda)。這讓利西斯陷入痛苦之中,并因此而患病:
忘恩負義的唐·胡安心里清楚得很,利西斯生病都是由他引起,正是因為他對姑娘的濃濃愛意報以冷冷的回應,姑娘才會高熱不退。
利西斯的病拖拖拉拉持續(xù)了一年時間,時好時壞,家人朋友都萬分焦慮,遠在瓦倫西亞的姨媽特意送來了一個摩爾女奴,名叫賽利瑪(Zelima)。沒想到,這位女奴不僅樣貌美好,而且多才多藝、能歌善舞,利西斯在她的陪伴下,竟然身體也好了起來:
利西斯和這個美麗的摩爾女奴在一起感到很開心,特別是她如此多才多藝,以至于利西斯都快忘了自己生病這回事兒了,同時,也越來越喜歡賽利瑪。她們倆在一起不像是一對主仆,反倒像是倆姐妹:賽利瑪知道如何讓利西斯開心起來,而利西斯也對她愈發(fā)依賴,幾乎無法離開這個女奴的陪伴了。
在《愛的醒悟》中的框架故事里,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正是女奴賽利瑪?shù)某霈F(xiàn)以及她的用心陪伴,使得利西斯從被唐·胡安拋棄的痛苦以及病痛的折磨中走出來,逐漸恢復了身心的康健?!芭杂颜x”的話題在這里體現(xiàn)得非常充分。
事實上,在薩亞斯所生活的年代,西方文學中的“女性友誼”仍然是一片空白。從古典文學時代到薩亞斯所處的17世紀,存活于文學作品中的友誼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是“男性的專利”。人們對女性持有偏見,認為女人資質平庸,不具備交流溝通的能力,女人的靈魂軟弱,無法長久維系友誼這種神圣的關系。再加上女人喜歡感情用事,嫉妒心和占有欲強烈,就算與同性交好,也是以刺激男性欲望為目的。
然而,薩亞斯卻在文學作品中非常推崇“女性友誼”。她曾援引阿方索十世的話,認為男人的心是一片密林,無路可循,里面住著如野獸般無法馴服的殘暴。在薩亞斯看來,女性友誼不僅是可能的,而且是高尚的,是一種更加近乎完美的愛?,F(xiàn)實生活中的薩亞斯也踐行著這樣的理念,她與女作家安娜·卡洛(Ana Caro de Mallén)的友誼為同時代的作家所稱贊。薩亞斯和安娜·卡洛都喜歡以女性人物為文學創(chuàng)作的對象,還經(jīng)常結伴參加文化活動。安東尼奧·德·卡斯蒂略·索羅薩諾(Antonio de Castillo Solórzano)曾在自己的書中對她們二人加以贊許,并提及兩人經(jīng)常相伴左右:
近日來,瑪麗亞·德·薩亞斯那橫溢的才華迸發(fā)出智慧的榮光。她稟賦過人、行為謹慎,所做詩歌美妙絕倫,堪稱馬德里的“智慧女神”。她那部由十篇短幅小說構成的作品已經(jīng)印成鉛字,哪怕在同行看來,也讓人贊嘆不已!行云流水般的文字,匠心獨運的寫作手法,字斟句酌的美妙詩歌,整部作品讓人贊不絕口,就連西班牙最勇猛的文筆都相形見絀。常與她相伴左右的、同樣備受推崇和贊美的是塞維利亞女詩人安娜·卡洛。凡是聽聞或朗讀過她那甜美動人、精雕細琢的美妙詩歌的人,無不感到驚喜與享受。
瑪麗亞·德·薩亞斯喜歡加爾西拉索·德·拉·維加(Garcilaso de la Vega,1498-1536)的詩歌,這在她小說的許多詩歌中都有體現(xiàn),且非常明顯。她心中懷有新柏拉圖主義理想,崇尚靈魂與靈魂相愛的純粹愛情,但這種理想與現(xiàn)實發(fā)生巨大的對抗:現(xiàn)實中的厭女傳統(tǒng)下,并不把女性當作“天仙”在人間的映射來看待,而是把女人視為“消費品”,是男人私有財產(chǎn)的一部分。
相對于同時代作家,薩亞斯與卡洛沒有跟隨主流文學作品的風格,表現(xiàn)女性之間的對立爭斗關系,反而是以同胞之間的團結互助取而代之。她認為,女性與男性的靈魂并無分別,只是因為女性生來所具備的勇氣與力量,在后天成長中不僅沒有得到發(fā)展,反而受到限制,才導致女人的自我意志日趨薄弱,而教育機會的不均等又使得女性孤陋寡聞,不懂得保護自身權益,更難以爭取任何社會權利。是后天的教育,或者說,是男人將女人培養(yǎng)為女人,限制她們的智力與能力的發(fā)展,并鼓吹女性低劣論,從而使女性屈從于男性。
她在《懲惡揚善愛情故事》和《愛的醒悟》中一再強調女性的聰明才智,要求社會給予女性接受教育的權利并尊重女性的創(chuàng)造活動。同時,她在小說中明確表示了女性之間相互支持扶助、彼此借鑒學習的必要性。她認為這樣能夠讓女性的生活更為圓滿,同時實現(xiàn)自身的價值。如果女性在婚姻關系中不能得到相應的尊重與幸福,那么女性之間的友情與陪伴關系則是更好的選擇。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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