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頤
在你靈魂的南方
霧和炊煙不淘氣,不玩弄戲法
村莊低下肩線
桑青得低調(diào)而那么性感
土窯小屋像天空素凈的遺容
唯一妝扮:
時間的玫瑰雨
漫天花瓣來自
沉默、灰塵、風(fēng)沙、人性之惡
軟弱如小動物的惰與謊一
而花莖隱匿在土壤里的光輝
像周身潔潤的妻子
她含笑,一身縞素
捻著棉麻線,梭織時間的手工藝
眷戀的太陽啊,它是小圓紡錘
恍惚時,刷淡的粉白適合流淌
你們還有堅硬的櫻桃籽
里面,太陽的雌蕊
光與手工藝——織物是人性之惡的軟弱
疲憊中透出光輝
一部女體辭典,加普魯斯特
研成草藥湯,詞語消磁于最綿密的交榫處
不再依附淡赭金的飄浮磁粒
根脈或嫁接物、水的詞性
繡金線繞著昏昏欲睡的缺失
漸淡……你曉得,那是睡眠的楔子
夢里笑聲有月牙形缺口
流亡的人,側(cè)身
左手握住綿線的太陽
你曉得,周身潔潤的妻子并不存在
笑聲的缺口同時括弧
冷淡和新鮮麥子
請,探去,小心翼翼——
你的手也許割傷,也許,鐮刀最甜的
帶血彎口是揮別的笑
你會探到她正灑淚
轉(zhuǎn)身返往
無知的霎那——
注:“棉線的太陽”出于詩人策蘭,代表光與手工藝的結(jié)合。
(選自中國臺灣《秋水詩刊》第176輯)
我不走了
華麗的叛變已經(jīng)取得
煙火的許可證
夜船即將駛離我們沒握熱的
蒼涼的手勢
我只好求助于并肩走過的森林小徑
交換記憶,借一場雨
暗下來的房間在雨中傾斜
如一只獨角獸疲倦下來的姿勢
濺濕我手上的木棒針
三層楓褐
你知道,混線毛球是多愁善感的
像我交出沉思的眼睛
什么我都能給,你和
悲哀的玻璃語言
包括你的貓和鮪魚罐頭
然后好整以暇
編織一條波希米亞風(fēng)圍巾
用毛線敘事,佐以流蘇抒情的手感
是不是我們都像織物
比星星迷幻
卻比夜色易于挽留
只要織完以前,你能留住我
我就再也不走了
借來的雨,晴了再還吧
(選自中國臺灣《吹鼓吹詩論壇》第25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