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凌暄,黃文宗

(1.中原大學 設計學博士學位學程,臺灣 桃園 320341;2.江蘇第二師范學院 美術學院,江蘇 南京 210013;3.中原大學 商業(yè)設計學系,臺灣 桃園 320341)

“有無相生”作為《老子》的智慧思想觀點影響著大眾對客觀事物的認知。“有無相生”代表一種對立統(tǒng)一的辯證關系,其思想被運用在美學、醫(yī)學、社會學等領域中。目前對于“有無相生”的探討,大多在“有無相生”方法論等形上層面,具體在“有無相生”形下之視覺外延層面的探討欠缺,是值得補上的研究空白點。正負形作為標志設計中象征性的圖形創(chuàng)意語言,當下聚焦其形式細分的研究也較少。本文從正負形標志設計類型出發(fā)細分其類別,并透過分析正負形標志案例的構成形式、內(nèi)容意涵,探討其視覺表現(xiàn)與“有無相生”具體思想的關聯(lián)性,以及“有無相生”思想在正負形標志設計中的轉化效果與適恰性,最后采用西方符號學“能指”“所指”觀點對正負形標志作兩個層次的深入解析。具體研究流程如圖1。

圖1 研究流程(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一、“有無相生”思想的溯源與細分

(一)“有無相生”之文本溯源

我們采用文本分析法將《老子》全文中出現(xiàn)“有”與“無”及“有無相生”的詞句篩選出來,如表1。

表1 《老子》中“有無相生”文本分析表(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老子》全文中出現(xiàn)“有”“無”與“有無相生”的章節(jié)共有四個,《老子》第二章:“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盵1]80可見相反事物是相對存在的,這是事物普遍的規(guī)律,例如“有”與“無”、“難”和“易”、“長”和“短”、“高”和“下”、“前”和“后”等。《老子》第十一章中寫道:“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盵1]115老子認為器皿因為中間空的地方,才有器物的作用。房屋因有了門窗等虛空的部分,才有了房屋居住價值?！盁o”并不是什么也沒有,而是另一種空白物質(zhì)的形式存在。因為“無”的存在,“有”才有了利用價值。[2]43同時,《老子》第四十二章“萬物負陰而抱陽”[1]233再次論證兩極對立之物是相依存在的,所以“有”與“無”也具有相互依存的關系(表1)?！独献印返谝徽轮械摹盁o,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表明“無”是本始,“有”為根源。樊波《中國書畫美學的天人觀念》一文認為“有無相生”是對“天道”之本始的理論概括[3]143。對照《老子》第四十章所說“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則進一層發(fā)現(xiàn),除了對立兩極的“有”與“無”,還包含“有無”的本始之“無”,后者“無”近于道,是包容本始的狀態(tài)[4]39。由此可見,“無”多了一層次的解讀深意。史作檉在《讀老子:筆記62則》中也認為由于文字界定的限制,沒能將“有無相生”之“無”與“有生于無”的“無”區(qū)分開,后者更接近于“道”,是“無”更高的層次。[5]22通過對《老子》文本進行分析,發(fā)現(xiàn)“有”與“無”相互對立,相互依存。“無”具有更高層次的解讀性,這也啟發(fā)本文作進一層次的研究設計。

(二)有無相生之觀點分類

“有無相生”是對立統(tǒng)一的辯證觀。傅佩榮認為在常規(guī)經(jīng)驗世界里,相對靜止的“有”與“無”兩者是分離對立的狀態(tài)。[6]9“有”作為有形質(zhì)呈現(xiàn)態(tài)的概念,“無”則作為無形質(zhì)呈現(xiàn)態(tài)的概念,二者是相對立的存在。[7]39老子認為,事物都有其對立面,猶如光線照在身上,身后陰影會同時產(chǎn)生?！肮玛幉簧?獨陽不長”①也可論證相反事物的相對存在,是事物普遍的規(guī)律,其為“有無相生”分類中的“有無對立”。此外,劉康德認為“有”與“無”不僅相互對立,而且兩者之間也存在著共存同根的關系。[8]198在老子看來,“萬物負陰而抱陽”[1]233,萬物既對立又統(tǒng)一。《老子》第二章:“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盵1]80這種觀點闡明正級的作用力與負級的作用力也在相對的關系中產(chǎn)生,美與丑、善與惡、難與易等,都隨著相對關系的變化而變化。[4]105“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盵1]115因為“無”的存在并發(fā)揮作用,所以才體現(xiàn)出“有”的利用價值。可見“有”“無”相依共存,如同一棵大樹,向陽的一面為“有”,背陽的一面為“無”,但同屬于一棵同根之樹。但是物極必反,過猶不及,“有”與“無”此消彼長,此進彼退,當一物走到極致對立點時,該物就會轉換為自身屬性的對立面。《老子》第五十八章:“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1]284《老子》第七十六章:“兵強則滅,木強則折?！盵1]332這些語句都表明兩極之物在達到極點時會向反方向轉化。且任何事物相對立的兩極都是相通的,當事物兩極超出一定范圍時,事物就會改變原有的狀態(tài),向其對立面轉化。“有無”兩極同樣如此。當“有”“無”發(fā)展到一定階段,“有”可以轉化為“無”,“無”可以轉化為“有”,其為“有無相生”分類中的“有無轉換”。綜上所述,“有無相生”思想可細分為“有無對立”“有無同根”“有無轉換”三類?！坝袩o對立”與“有無同根”也進一步體現(xiàn)了“有無相生”中對立統(tǒng)一的辯證關系。

(三)有無相生之層次意義

文本中的“有”“無”是視覺可見的第一層次,即有形質(zhì)與無形質(zhì),是客觀形式的一種。上文中“有生于無”[1]228的“無”則不僅是有形質(zhì)的對立面,其意又指不可見之“道”,進而有了更深一層次的含義。此時“無”是無形之內(nèi)容,亦可作為無形質(zhì)向有形質(zhì)轉化的結果。可見“無”的層次比“有”廣,即指有形與無形的第二層次(圖2)。我們可以采用瑞士符號學家索緒爾②提出的視覺符號的兩部分——“能指”(Signifier)與“所指”(Signified)③——對“有”“無”進行解析?！澳苤浮笔怯行慰梢姷男蜗笮问?“所指”是無形的內(nèi)容象征和情感含義。[9]94若從“能指”與“所指”視角解析正負形標志中的“有無”關系,就將標志設計由第一層次“有”“無”之視覺形質(zhì)范疇上升到第二層次形象與無形之內(nèi)容范疇,這也與標志屬性的指物性與指意性內(nèi)涵相吻合。在第二層次中有形之“能指”依賴標志受眾的本身的視知覺本能,表明標志的形色關系;無形之“所指”則依賴受眾社會約定俗成的符號認知經(jīng)驗。第二層次將對“有無”思想的探討從形式層面發(fā)展到意義關系過程層面。從圖2可以看出,第一層次的“有”與“無”在第二層次中皆屬于有形之“能指”范疇,屬可見形象;第二層次中有無關系中的“無形”上升到內(nèi)容指意層面,即“所指”范疇,屬不可見內(nèi)容。通過“能指”與“所指”對下文中三種不同類型的正負形標志進行深度解析,有利于將“有無相生”的形上概念回歸到形下的視覺化外延,實現(xiàn)老子辯證思想之設計實踐品格,有利于為現(xiàn)代商業(yè)標志轉化提供參考依據(jù),借此提高設計者在標志設計實踐過程中的效率,有利于從老子思想中汲取養(yǎng)分,更巧妙地將傳統(tǒng)思想與現(xiàn)代設計相融合,為現(xiàn)代標志設計注入文化價值。

圖2 “有”與“無”的進階關系(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二、正負形標志設計的應用與分類

(一)正負形標志的定義與應用

正負圖形屬于錯視表現(xiàn)圖示,之所以會產(chǎn)生正負形的視覺現(xiàn)象是因為觀察者的視知覺具有組織性,會將視覺對象從背景中獨立出來,這個獨立出來的部分即為正形,周圍的部分則是負形。[10]133正負形中的正形(Figure)是為可見的前方突出形象,是具有實質(zhì)感的圖案部分;“負形”(Gound)為后退之背景部分,是無實質(zhì)感的襯托圖案部分。正負形的另一種稱呼是圖地反轉,正形為圖,負形為地。[11]35觀看者的視知覺具有組織性,當“正形”與“負形”視覺面積相等或造型特征相似時,二者的關系就顯得混淆且具有迷惑性,當正負關系曖昧不明時,觀者的視線在正形與負形之間來回切換,會出現(xiàn)有時為“正形”,有時為“負形”的造型現(xiàn)象。[10]135常見的正負形作品案例有魯賓(E.Rubin)的“魯賓之杯”(圖3)與埃舍爾④(E.Rubin)的“天空和水”(圖4)。正負形作為標志圖示處理手法被應用到標志設計中而形成正負形標志。作為視覺形式語言,標志本體在指代對象特征的同時,還具有表達象征意義、傳遞內(nèi)容情感和指令行動的作用。[12]19標志除了傳達事物特征信息,也具有目的、內(nèi)容、涵義、性質(zhì)的總體表現(xiàn)。[13]62同時標志具有指物性與指意性,指物性即標志圖形本意,具有符號指示指代作用;指意性是標志通過象征、隱喻手法傳達標志內(nèi)容與象征意義。所以對于標志作品的評析除了依據(jù)標志的形式,還要從標志背后的象征意義著手,從而進行深度解析。標志的一大特征在于其以資訊傳遞為最終目的,以簡潔的圖形代替語言文字的反復敘述,實現(xiàn)咨訊可視化。張軍在《標志設計》一書中提出,中國古代一陰一陽的太極圖形是早期經(jīng)典的正負形標志,正負形標志的特點在于其巧妙利用正形與負形的空間關系,并利用觀察者視知覺的組織錯覺,即視覺在標志的正形部分與負形部分來回切換,達到一語雙關、一圖二意的效果。[12]8正負形標志因其圖形巧思,也可引發(fā)受眾進一步思考,相比于一般使用圖形同構手法的標志,正負形標志對于圖形的斟酌難度更高,設計者要同時兼顧正形的面積、負形的面積、圖形的視覺方向、邊緣線的劃分等。[10]266成功的正負形標志需要具有清晰明確的指物性,同時還要具巧妙的指意性,以達到形式與內(nèi)容的優(yōu)化。不可否認,正負形標志是標志設計中最具有創(chuàng)意巧思與視錯沖擊力的一種形式,正負形標志設計者需對標志存在的正形空間與負形空間斟酌調(diào)試。正負形標志設計中的應用意義有:第一,標志形態(tài)構思巧妙,傳播圖形創(chuàng)意十足,增加了視覺趣味,引發(fā)觀者思考,提高消費者對品牌標志的好感度;第二,由于其形態(tài)構成關系,正負形標志可以更好地傳播共生,包容相關的主題意涵;第三,正負形標志能節(jié)省標志的平面空間,標志圖示正形疊加以高效利用負形反白,達到一圖二意的效果。[11]34例如奧格登管道企業(yè)標志中正形為奔跑的工人,負形馬桶吸盤巧妙地置入于奔跑的工人圖形中,一語雙關,既表達了企業(yè)管道服務的屬性,又突出了便捷快速的服務特點(圖5)。

圖3 魯賓之杯(E.Rubin)

圖4 天空和水(E.Rubin)

圖5 奧格登管道企業(yè)標志

(二)正負形標志的分類

正負形標志分類樣本的選取來自Logolounge,它是美國標志設計資源庫和國際知名的標志設計權威網(wǎng)站,每年度都有優(yōu)秀標志評選活動,并發(fā)布相關書籍對標志進行客觀的比較分類。研究以Logolounge近十年的標志作品集為樣本,篩選出其中所有的正負形標志。[14]121這項研究以《平面設計為什么》中的傳遞信息準確、圖示醒目為篩選原則,共篩選出樣本322例,再隨機抽取其中32個案例進行分析。[15]219這項研究邀請南京平面設計師聯(lián)盟12位從業(yè)十年以上的標志設計師進行焦點小組(Focus Group)討論,對32個正負形標志案例進行卡片分類。這項研究運用KJ法⑤按照大、中、小的順序,順次集合形成集群,并對之進行命名,步驟如下:1.將正負形標志信息制作成卡片,卡片左側為標志圖形與編號,右側為標志的名稱、元素與構成分析;2.將卡片折疊,僅露出左側標志圖形部分,請小組成員仔細看完所有卡片;3.小組成員憑借經(jīng)驗挑選出具有相似形式構成的標志;4.標志圖示設計語言相似度達到60%～70%的被歸類,進入命名階段;5.在命名階段,用不同粗細的矩形邊框對卡片進行分類和命名,并將所有卡片集合在一起,結果整理如圖6。[16]22

圖6 正負形標志KJ法收斂圖(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如圖可見,標志設計師群體通過KJ法將正負形標志分為以下三類:1.以標志正形與正形疊加共構主體和正形與負形疊加共構主體的疊加共構類;2.以正形閉合包裹負形和正形未閉合包裹負形的同形互借類;3.以正形和負形面積相似且互為正負環(huán)抱的陰陽互換類。在32個正負形標志案例劃分中,疊加共構類正負形標志數(shù)量為11個,同形互借類正負形標志數(shù)量為15個,陰陽互換類正負形標志數(shù)量為6個。將疊加共構類標志、同形互借類標志和陰陽互換類標志的特征進行圖示原理分析,可進一步發(fā)現(xiàn)這三類正負形標志的特點:首先,疊加共構類正負形標志中正形與正形通過合并與疊加,擴大了正形面積,此時負形在正形的疊加面積中顯現(xiàn),例如圖6中的標志【6】,通過兩種不同顏色的小寫字母b疊加錯位,增加了正形的面積,使負形b得以在正形中表現(xiàn)。其次,除了正形與負形疊加共構標志主體,還有正形可與負形的邊緣線同構,穿插負形,產(chǎn)生同樣的疊加共構效果,例如圖6中的標志【27】正形與負形的邊緣線同構,相互穿插構成負形。再次,同形互借類正負形標志在視覺上負形直接處于正形之中,或是被正形閉合包裹或半閉合包裹,但正形與負形始終共用同一個主體外輪廓(圖7),例如圖6中的標志【3】,標志外形都為狗的側影正形,并以正形為主識別圖形。最后,陰陽互換類正負形標志則是正形與負形一陽一陰、互為環(huán)抱、合為一體,類似于早期太極魚形,因正形與負形在視覺面積上相似相等,正形與負形在圖示相似到一定程度時可相互轉換,如圖6中的標志【13】。

圖7 正負形標志構成形態(tài)分類(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三、“有無相生”思想在正負形標志設計中的表現(xiàn)效果

根據(jù)上文劃分“有”“無”兩個層次,“有無相生”思想在正負形標志設計中的表現(xiàn)效果,一是“有無相生”思想在正負形標志中的視覺轉化效果,二是與“有無相生”思想對應的正負形標志形式與內(nèi)容的關系。進一步對研究結果進行討論與分析可知,“有無相生”思想在正負形標志中的視覺轉化效果為第一層次視覺范圍,基于“有無相生”思想的正負形標志形式與內(nèi)容的關系為第二層次視覺范圍。同時,還可以使用符號學觀點對標志形式與內(nèi)容的關系進行對照分析。

(一)“有無相生”思想在正負形標志中的視覺轉化效果

藉由上述內(nèi)容,將通過文獻分析總結出的“有無相生”思想中的“有無對立”“有無同根”“有無轉換”作為評析要素,置入疊加共構類、同形互借類、陰陽互換類等正負形標志設計案例中,并作可視化標記。

疊加共構類正負形標志的元素應用數(shù)量最多,通過正形與正形疊加,擴大正形面積,使負形在其中反白呈現(xiàn),如表2中的The Boston Conservatory標志,將小寫字母b通過圖形疊加錯位構成標志的正形面積,負形b在其中顯現(xiàn),整個標志重疊錯位,強化了視覺上的不穩(wěn)定感。前者是較為簡單的疊加同構類正負形標志,相對復雜一點的標志如表2中的The Modern Stage標志,采用面具正形負形進行疊加共構呈現(xiàn),正形與負形共享面具的五官外輪廓,其負形以線面方式穿插在正形中,使得圖形語言更具思想內(nèi)涵。疊加共構類標志中正形與負形相互疊加,共享細節(jié),適合表現(xiàn)較簡單的圖形字母與數(shù)字符號,信息傳達簡單直接。通過解讀表2中體現(xiàn)”有無相生”思想的可視化標記可以看出,疊加同構類正負形標志均可以體現(xiàn)“有無相生”思想中“有無對立”的意涵,可以部分體現(xiàn)“有無同根”的意涵,但不能體現(xiàn)“有無轉換”的意涵。

表2 疊加共構類正負形標志分析表(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同形互借類標志的呈現(xiàn)形態(tài)主要有兩類,一類是負形直接存在于正形之中,被正形閉合包裹。例如表3中的Brownstones Books標志,標志的正形為扭曲的大寫字母B,負形是翻開書本的圖示形態(tài),恰好充分利用正形的負空間,巧妙突出了標志的主題。另一類是負形借存于正形的部分面積中,正形未閉合,呈半包裹形態(tài),這類標志均以正形作為標志的主輪廓。例如表3中的PetSmart Charities標志,標志的正形是人物外形,負形是貓的頭像圖形,負形半包含在正形中,通過正負圖形半環(huán)抱的圖示傳達出呵護的含義。這類標志在形態(tài)上帶有環(huán)抱、包容的特征,適用于表現(xiàn)動物收容、哺育關愛類主題。由于其正形負形共存于同一輪廓中,此類標志也有同根同形的意象,例如表3中的Agelong Tree標志,標志的正形是大樹,反白處的負形是動態(tài)的人物形,二者共存于同一大樹中,寓意著人與自然和諧共處。從表3中體現(xiàn)”有無相生”思想的可視標記上看,同形互借類正負形標志可以體現(xiàn)“有無相生”思想中的“有無對立”與“有無同根”的意涵,但不能體現(xiàn)“有無轉換”的意涵。同形互借類標志是正負形標志中種類最多的標志類型,是最常見的正負形標志。

表3 同形互借類分析表(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陰陽互換類標志的形式特征為正形區(qū)域與負形區(qū)域面積相等或相似,并在一定范圍內(nèi)可以陰陽相互轉換,即便有些圖示細節(jié)不同,但整體形態(tài)上還是接近于可相互轉化的。例如表4中的European Solidarity Center標志,標志的正形為手掌圖形,負形造型為鴿子圖形,一正一負交叉成握手的形態(tài),寓意和平友好。雖然鴿子圖形與手掌圖形細節(jié)上略有不同,但其圖示形態(tài)接近于可以相互轉換。表4中Maddoux—Wey Arabians標志與Nardone Chiropractic Center標志的正形與負形圖形完全相同,正形與負形可陰陽互換。陰陽互換類標志圖示形態(tài)近似于太極的陰陽圖形,正形與負形互為環(huán)抱狀態(tài),合為一體,陰陽互換類標志可表現(xiàn)兩元素對立統(tǒng)一、相對相依的特質(zhì)。從表4中體現(xiàn)“有無相生”思想的可視標記上看,除了European Solidarity Center這個標志沒有體現(xiàn)“有無轉換”,其他標志均可體現(xiàn)“有無同根”“有無對立” “有無轉換”的思想意涵。由此可見陰陽互換類正負形標志是正負形標志中最能體現(xiàn)“有無相生”思想的,“有無相生”思想在此類標志中的轉化效果最好,轉化適恰性最高,但陰陽互換類正負形標志的數(shù)量卻是正負形標志中最少的。

表4 陰陽互換類分析表(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二)基于“有無相生”思想的正負形標志形式與內(nèi)容的關系

我們可以運用西方符號學工具“能指”與“所指”對正負形標志“有無相生”思想進行第二層次的詮釋,這里的“無”提升到標志的內(nèi)容、象征意義與情感內(nèi)涵。有形之形式“能指”與無形之內(nèi)容“所指”的關系同時也是標志指物性與指意性的關系,其形式是標志的指物性,是“能指”性的解析,內(nèi)容則是標志的指意性,是“所指”性的解析。正負形標志所傳遞的內(nèi)容象征意義也是標志設計時需要考慮的重要環(huán)節(jié)。[12]57例如表5中的標志Bird Tree其有形之“能指”是作為正形的大樹,負形為鴿子圖示,負形半存在于正形中,無形之“所指”象征著自然與和平共處。在表5的Robin標志中,有形之“能指”是正形字母R,負形是大鳥哺育小鳥的標志圖示,無形之“所指”寓意著母愛與呵護。正負形標志的內(nèi)容是形式基礎的內(nèi)化,形式是內(nèi)容象征意義的視覺外延。正負形標志中形式與內(nèi)容的關系有三方面表現(xiàn):一是正負形標志形式語言的處理使標志的內(nèi)容信息能夠更加貼切、醒目地傳達給觀者,明確的內(nèi)容也為形式提供了有效的素材,形式與內(nèi)容是相互依存的關系。二是但當標志形式表現(xiàn)太強時,觀者會全然被視覺感知刺激,并產(chǎn)生視覺疲勞,從而忽略標志內(nèi)容與意義本身。當內(nèi)容信息過分繁雜,沒有經(jīng)過萃取篩選就進行視覺呈現(xiàn),會使得形式雜亂,無處入手,因此形式與內(nèi)容也是相互對立、此消彼長的關系。三是清晰的內(nèi)容也使標志形式的表現(xiàn)更加立體豐富,設計語言定位更明確并且具有識別度,同時恰當?shù)男问奖憩F(xiàn)可以巧妙地突顯標志內(nèi)容信息,吸引觀者對標志進行思考,可見形式與內(nèi)容也是相互促長的關系。綜上所述,正負形標志形式與內(nèi)容的關系表現(xiàn)為相互依存、相互對立與相互促長。

表5 能指與所指的解讀表(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四、結論

“有”與“無”在萬物中不會獨立具體存在,皆是從無到有、從有到無的狀態(tài)。[17]標志設計同樣如此。本文首先分析“有無相生”思想在不同類型正負形標志中的轉化效果,其次以“能指”與“所指”進一步探討正負形標志中形式與內(nèi)容的關系。研究過程中根據(jù)對《老子》的文本分析將“有無相生”思想細分為“有無對立”“有無同根”與“有無轉換”。通過KJ法將正負形標志形態(tài)分類為疊加共構類、同型互借類和陰陽互換類三種標志類型。藉由對Logolounge隨機抽樣的32個正負形標志案例進行網(wǎng)站分析,發(fā)現(xiàn)疊加同構類標志能體現(xiàn)“有無對立”的意涵,其元素應用的數(shù)量最多;同型互借類標志能體現(xiàn)“有無對立”“有無同根”的意涵,其在正負形標志案例中數(shù)量最多;陰陽互換類標志均能體現(xiàn)“有無對立”“有無同根”“有無轉換”的意涵,故陰陽互換類標志是最能體現(xiàn)“有無相生”思想的正負形標志,其“有無相生”思想意涵的轉化效果最好,但數(shù)量在正負形標志案例中是最少的。標志設計者在表現(xiàn)對立統(tǒng)一的元素意象時可以借鑒陰陽互換類標志的設計語言,進而運用西方符號學“能指”“所指”觀點將正負形標志上升到有形之形式與無形之內(nèi)容的范疇,從而總結正負形標志中形式與內(nèi)容之間相互依存、相互對立、相互促長的關系。正負形標志中的內(nèi)容是形式的基本內(nèi)涵,其形式是標志思想內(nèi)容的外延展現(xiàn),巧妙的形式可以更好地傳遞內(nèi)容信息,強化識別效果,引起受眾思考,合適的內(nèi)容可以支撐形式,使其更加豐富與立體,增強標志的敘事張力。恰當?shù)卦诒憩F(xiàn)標志設計形式的同時清晰地傳達標志的象征意涵,這考驗著正負形標志設計者的設計分寸感。

① 出自明代程允升《幼學瓊林·夫婦》“孤陰則不長,獨陽則不生,故天地配以陰陽”,意指陰陽相配是天地之自然規(guī)律,也闡述單獨一級屬性的事物有沒辦法長期存在。

② 費爾迪南·德·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 1857-1913),瑞士符號學家、語言學家。

③ 能指(Signifier)指一個有特定含義的記號能夠引發(fā)受眾對特定對象事物的符號聯(lián)想,所指(Signified)是語言所反映的事物的概念與符號意義。例如“康乃馨”的“能指”是指作為植物,“所指”是母親與感恩。

④ 莫里茨·科內(nèi)利斯·埃舍爾(Maurits Cornelis Escher,1898-1972),荷蘭著名版畫藝術家,活躍于意大利、瑞士、比利時與荷蘭地區(qū)。

⑤ KJ法起源于1965年日本人類學者川喜田二郎(Kawakite Jiro)對田野調(diào)查資料的處理方法,后應用于管理、設計等相關研究領域。KJ法通過資料卡片化的操作整理出可視的分類框架,可用于工業(yè)產(chǎn)品造型分析、視覺圖像設計分類等?！禟J法原理技術》,生產(chǎn)力中心,1995年版,第2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