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

王鐸（1592～1652），字覺斯，號篙樵、十樵、癡庵等，河南孟津人，世稱“王孟津”，明末清初大臣、書畫家。明天啟二年（1622），王鐸中進士，歷任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編修、翰林院侍講、禮部尚書等職。入清后，任禮部尚書、加太子少保。王鐸的書法作品有《擬山園帖》和《瑯華館帖》等，繪畫作品有《雪景竹石圖》等。

王鐸博學好古，工詩文?！肚迨犯濉酚涊d“自明、清之際，工書者，河北以王鐸、傅山為冠”。由此可見，王鐸書法在北方的地位。王鐸的書法筆力雄健，長于行書和草書。王鐸書法取法高古，得力于鐘繇、王羲之、王獻之、顏真卿、米芾等各家。梁巘評其“書得執(zhí)筆法，學米南宮之蒼老勁健，全以力勝”。姜紹書的《無聲詩史》稱其：“行草書宗山陰父子，正書出鐘元常，雖模范鐘王，亦能自出胸臆?！蓖蹊I在中國書法史上最大的貢獻是行草書，王鐸曾言：“凡作草書，有登我篙山絕頂之風?！币蚨?，王鐸的書法巨幅大幛，洋洋灑灑，縱縱橫橫，猶如行云流水。同時，王鐸還是“漲墨法”的代表人物。所謂“漲墨法”，指的是作書時飽蘸墨與水，落筆沉重，并任墨水在紙上暈化成團。王鐸書寫的作品，字里行間常夾雜些許鮮明的墨團，墨色或濃或淡，一任自然，變化無窮。

新鄉(xiāng)市博物館收藏有數幅王鐸不同時期的書畫作品，本文選取部分予以介紹。

1.華山詩條軸（圖1）

此條軸內容為唐代鄭谷所作的五言詩《華山》：“峭仞聳巍巍，晴嵐染近畿。孤高不可狀，圖寫盡應非。絕頂神仙會，半空鸞鶴歸。云臺分遠靄，樹谷隱斜暉。墜石連村響，狂雷發(fā)廟威。氣中寒渭闊，影外白樓微?！甭淇睿骸班嵐热A山作，甲戌秋，王鐸?！扁徲煞?，朱文方印“王鐸”，白文方印“太史氏”。太史是古代對史官的別稱。明清時期，修史之職歸翰林院掌管，故俗稱翰林為太史。此條軸為王鐸在1634年所做，當年王鐸任翰林院侍講學士，因而王鐸自稱“太史氏”。此作品為行書，行筆能縱能斂，沉雄頓挫，筆勢奔放，張弛有度，墨色枯潤互見，王鐸大氣磅礴之書風立現眼前，為王鐸代表之作。

2.奉景翁詩條軸（圖2）

此條軸為王鐸所作的《奉景翁詩》：“欲跨白驢問太室，煙湫可以暮玄居。崖如瓔珞能頤魄，墨借梅檀好著書。即使藝蘭不暇懶，縱然煮石未為踈。磋踐恐負浮丘約，三十六峰明月魖?！甭淇?“有心篙澹，近澀兵燹，欲往從之，勞于夢懷，率賦斯言。奉景翁博噱謙柬賢長兄，時辛巳菊有黃華舫中書草，王鐸。”鈴印兩萬，白文萬印“宗伯學士”，朱又萬印“王鐸之印”。宗伯為西周時掌管禮儀的官職，后為禮部尚書的別稱。崇禎十三年（1640），王鐸任南京禮部尚書，故而稱“宗伯學士”。景翁，即楊嗣修，字景歐，萬歷丁未進士，為懷州（今河南沁陽）當地著名士紳，早年巡撫寧夏。此詩為王鐸于崇禎十四年（1641）在懷州所作，此年王鐸因雙親病故，歸鄉(xiāng)安葬雙親，后居于懷州服喪。同年，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軍正橫掃中原，關外的滿清勢力也迅速壯大，明王朝處在風雨飄搖之中。面對國家和家庭的巨大變故，王鐸書“有心篙澹，近澀兵燹，欲往從之，勞于夢懷，率賦斯言”之語，表達出對世事的無奈。此作品為行書，出規(guī)入矩，字與字間布局和諧;雄健悠肆，骨力暢達，神采飛揚且瀟灑自如，為王鐸行書代表之作。王鐸行書筆法大氣，勁健灑脫，淋漓痛快，與董其昌尚柔媚截然相反。

3.祝潞王壽水墨竹石條軸（圖3）

此條軸是王鐸于崇禎十五年（1642）六月為就藩衛(wèi)輝的潞王朱常淓祝壽所作。此作品以水墨繪山石、竹子、樹木，景色比較寫買，用筆簡單，風格質樸。山石的造型萬峻，勾皴相間。竹子參差錯落，疏密有致。樹木強干弱枝，勁健有力。其畫作用筆多少有些書法的影子，筆勢婉轉，氣力恢宏。左上落款：“壬午六月恭祝潞國主賢殿下遐齡，王鐸?！卑子秩f印“宗伯學士”，朱又萬印“王鐸之印?！敝斐E是明神宗之侄，明潞簡王朱Al謬長子，1607年出生于衛(wèi)輝，萬歷四十六年（1618）襲封潞王。崇禎十五年（1642）在孟津老家守孝的王鐸，因農民軍進占孟津，攜家人及親眷等近百口人，乘舟而東，復走新鄉(xiāng)。而當年正值朱常淓35歲壽，王鐸為其所作祝壽詩兩首，水墨畫一幅。

4.與姜唐佐秀才詩條軸（圖4）

此條軸內容為王鐸行書《蘇軾又集》卷五七《與姜唐佐秀才詩》六首之一;“特辱遠貺，意甚勤重，衰朽廢放，何以獲此？驚荷不已。經宿起居佳勝。長箋詞義兼美，另陋增光?！甭淇睿骸氨缒捍簲M宋為玉齋親丈書政，王鐸。”鈴印兩萬，朱文萬印“王鐸之印”，白又萬印“宗伯學士”。此作品字與字之間不是孤立的，而是一個相互關聯(lián)的有機整體，線慣與勢連相互搭配，著眼全局，氣勢貫通。同時，在整體特點一致的前提下，字的形態(tài)有著不同的變化，有大有小，有寬有窄，和而不同，違而不犯。

5.王鐸草書長卷（圖5）

此長卷內容有兩部分，共六首詩。前面部分為王鐸書法代表作《擬山園帖》卷三的《草書五律》四首，后面部分為杜甫詩《宿贊公房》《遺懷》兩首。第一首為《南野夏見獻花巖漫書》，“季夏慊高梧，從為歲事組。水寬平野沒，天斷遠峰孤。憶弟違柔櫓，安心羨小口。吾儕深老病，可力效馳驅?！钡诙诪椤独⑻炫_》，“買欲臺州里，一身兼竹行。果如刻水興，不負石梁情。仙草留靈境，桃花起怨聲。中藏萬古憤，列子有吹笙。”第三首為《乙酉事》，“艱阨非繇繇，忉忉未息肩藕語千村外，口口口口口。乾坤旦晚毀，夢寐死生懸。篙干為梁柱，云胡慰是天。”第四首為《告惕庵》，“萬知君子意，亦自尚幽尋。白豹門門閉，青欞日日深。經綸真有鑰，身世澹無心?？値эw仙骨，瑤華另一林。嗟彼柏崗景，如今滿徑塵。戈矛西土榭，風雨異鄉(xiāng)身。人道情難遂，雞音夢不真。弟兄輕白璧，欲買古谿春。”第五首為杜甫的《宿贊公房》，“杖錫何來此，秋風已颯然。雨荒深院菊，霜倒半池蓮。放逐寧違性，虛空不離禪。相逢成夜宿，隴月向人圓?！钡诹诪槎鸥Φ摹哆z懷》，“愁眼看霜露，寒城菊自花。天風隨斷柳，客淚墮清茄。水凈樓陰直，山昏塞日斜。夜來歸鳥盡，啼殺后棲鴉?！甭淇?“辛卯仲秋，太原王鐸?！扁徲扇f，白文萬印“王鐸之印”，另一番模糊不清。戴明皋評王鐸草書為;“元章狂草尤講法，覺斯則全講勢，魏晉之風軌掃地矣，然風墻陣馬，殊快人意，魄力之大，非趙、董輩所能及也”此草書長卷為王鐸草書精品，大氣灑脫，酣暢淋漓，筆力雄悍，體勢多變，布局合理，突顯王鐸恣肆樸崛、奇勢力崛的草書書風。同時，用筆張弛有度，字與字間整體感強，結體欹正莫測，點畫錯綜復雜，且充滿流轉自如、力道千鈞的力量。

6.靜息帖條軸（圖6）

此條軸內容為草書王獻之的《靜息貼》，“獻之白;兄靜息應佳，何以復小惡耶？伏想比消息理，盡轉勝耳。石深是可疑事。兄熹患散，輒發(fā)勢為積，乃不易。愿復更思。獻之惟賴消息，內外極生冷，而心腹中恒無他。此一事是差。但疾源不除，自不得佳。論事當隨宜思之也。獻之。”落款：“辛巴春，王鐸?！扁徲扇f，朱又萬印“王鐸之印”，白文萬印“宗伯學士”。王鐸一生追慕二王，尤以王獻之為主。此條軸雖有殘破，但筆力厚拙穩(wěn)健，遒勁婉轉，古意甚濃。字與字之間相互參差，起伏跌宕，有很強的韻律感。

王鐸是明末清初最具個性的書法家之一，王鐸與黃道周、倪元璐、傅山等人提倡取法高古，在中國書法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新鄉(xiāng)市博物館藏王鐸書畫作品表現出王鐸不流于世俗、不趨于時勢的高尚品格。王鐸的書法一掃明末書壇嚴謹秀逸之風，大膽創(chuàng)新，開創(chuàng)了縱逸不羈的書學新格局，對后世書壇產生深遠影響。

（責任編輯：教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