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勛

兩漢時期，隨著海上絲綢之路廣西內(nèi)陸沿線地區(qū)日漸開發(fā)，其文化特色與中原地區(qū)漸趨一致，中原文化成為桂北、桂東、桂東南沿線城市的主體文化，對推動廣西地區(qū)的文明發(fā)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另一方面，漢文化傳入廣西，也和廣西甌駱本土文化相互交融，裝飾紋樣和器具出現(xiàn)了甌駱本土化的傾向。漢代這種以人為本、因地制宜的設計思想，對當代設計仍有借鑒意義。

一、廣西漢代器物營造與紋樣設計思想

廣西漢文化來源于中原及荊楚等春秋之前就已經(jīng)開發(fā)地區(qū)的漢文化，漢文化下有制器尚象、敬神祀鬼、喜動惡靜、好麗喜繁等設計思想。

《周易·系辭上》說：“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薄肚f子·天道》曰：“夫尊卑先后，天地之行也，故圣人取象焉。”說明觀“象”之說是遠古華夏神靈崇拜意識下的重要方法論。華夏先民在造物時，是從原始仿生學的萬物比擬而來。宋代的鄭樵則認為古人造器不完全是為了器的實用，而“皆有所取象”[1]。漢代盛行敬祀鬼神的厚葬之風，有事死如生之說，死者生前所用的器物大多均要作為陪葬品，大量的陪葬器物及其裝飾紋樣具有祭祀死去的神靈、引導靈魂升天的功能。廣西漢代出土器物裝飾紋樣中富有動態(tài)美感，視覺張力較強，表現(xiàn)出生機盎然的狀態(tài)，是漢初占據(jù)意識形態(tài)主體地位的黃老道家文化“飛化流行，生生不息”觀念的反映，是喜動惡靜的設計思想的體現(xiàn)。與甌駱本土紋樣相對比，古代廣西漢紋樣大多造型秀麗，表現(xiàn)了崇尚優(yōu)雅的審美情趣。紋樣中包含了大量的細節(jié)，具備強烈的秩序感，顯得秀麗、靈動，表現(xiàn)了好麗喜繁的造物思想。

傳入廣西的漢文化紋樣，其主體雖仍是中原及荊楚等地的漢文化，但并沒有局限于文化源頭的復制，而是依據(jù)以人為本的設計思想，因地制宜產(chǎn)生了地域性的變化。

二、漢器物與紋樣的地域化

以陶器為例，從中國陶瓷發(fā)展史來說，兩漢時期正值原始青瓷向成熟青瓷過渡的時期。漢代中原地區(qū)陶器的工藝水平很高，造型優(yōu)美，質(zhì)地精良，出土的隨葬陶器數(shù)量與品種都超過以往各代的陶器。除實用器外，多為仿商周青銅器燒制，有灰陶，紅陶、鉛釉陶和硬陶等。器具表面各種紋飾有較高的藝術價值。漢代以前廣西地區(qū)基尚未開發(fā)，帶有較多的原始特征。原始社會的陶器紋樣普遍有明顯的幾何化抽象化特征，且線條造型粗獷。廣西出土的漢官僚貴族墓葬瓷器極少，陶器造型制式來源于中原，但裝飾紋樣普遍具有甌駱原始文化特征。

《論衡·薄葬篇》說“謂生如死”，漢帝國中心地區(qū)的厚葬之風同樣在邊遠的廣西漢族聚居區(qū)盛行。民眾盡量把生人所用生活用品隨葬入墓，還制作了房屋、田地、家畜、家禽、水井等陶器模型造像作為隨葬品。這些器物和其裝飾紋樣雖以中原風格為主特征，但與中原地區(qū)有所差別，出現(xiàn)了地域本土化的趨向變化。早期甌駱文化的幾何印紋陶器成為了廣西出土陶器中最具地方特色的器物，在廣西合浦幾乎所有的漢墓中均有出土。這些漢墓中出土的陶器，許多飾有中原特點文化的卷云紋、圓形方孔錢紋等各種紋樣，但線條略簡潔粗獷，帶有甌駱原始紋樣的一些特征，部分圖案紋樣源自本土。

西漢中期后，禮器逐漸衰落，倉、灶、井、房等與生活相聯(lián)系的明器普遍出現(xiàn)。廣西漢墓同樣有較多陶制明器房屋模型出土，但多無中原、江南等地出土陶器的繪色，刻紋，地域特征較明顯。干欄式建筑是南方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民居建筑，具有透風防潮的特點，合浦漢墓出土的陶屋、陶倉全部為這種具有南方地域特色的干欄式建筑結構。

銅器方面，漢代南方興起了青銅鏨刻工藝，“在秦漢時代達到了登峰造極的階段”[2]。合浦望牛嶺西漢1號墓出土的羽紋銅鳳燈，工藝精湛、構思巧妙，鏨刻花紋十分精致華麗，但其鳳鳥造型與漢代中原地區(qū)鳳鳥畫像有所不同，略胖圓，具有南方的稚拙可愛特點。合浦風門嶺26號漢墓出土1件銅馬。馬身修長勻稱，腚部渾圓，股溝較深，肌肉結實，顯得剛健有力，馬頭略昂作嘶鳴狀，張口露牙，兩眼圓掙，尖豎耳;上下唇寬厚外翻，鼻孔圓大，表情較為夸張;四短腿豎立略向前傾作欲奔狀，尾巴曲折有趣。該墓還出土銅馬車。

由于馬在人類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中原自古以來形成豐富的與馬相關的文化。馬的造型在漢代紋樣及雕塑、器物造型及畫像中十分常見。最為著名的是甘肅省武威縣雷臺出土的稱為“馬踏飛燕”的東漢銅奔馬。何志國分析東漢陶馬、銅馬造型總結說甘肅武威縣出土的“馬踏飛燕”東漢銅奔馬：“馬頭瘦長，頸部頎長，胸部結實而不臃腫，尾髙，四肢細長，筋腱發(fā)達。”馬頭與馬身等部位“比例勻稱，造型準確”[3]。合浦風門嶺26號漢墓出土銅馬造型與之有較多相像，但是合浦銅馬四腿相對較短豎立狀，無張開腿奔跑的動態(tài)，整個頭部、四肢與身體比例也較大，而有廣西巴馬山區(qū)出產(chǎn)的一種十分適于在崎嶇山區(qū)翻山越嶺的矮馬特點，整體造型除夸張外翻的上下唇部外與巴馬矮馬相似。

三、小結：

從設計學角度上看，廣西漢紋樣和器物造型，其精神內(nèi)涵仍是中原漢文化中神靈崇拜與民間信仰為主要精神追求;在設計的外在形式上，則根據(jù)以人為本的地域適用原則，從實用性角度出發(fā)作了恰當?shù)母淖?。這種從實用觀念出發(fā)，以人為本、因地制宜的設計觀念對現(xiàn)今設計仍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參考文獻

[1]邵琦等.中國古代設計思想史略.[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年.

[2]蔣廷瑜.漢代鏨刻花紋銅器研究.[J].北京：考古學報，2002年第3期.

[3]何國志.甘肅威武市雷臺出土銅奔馬年代考辨.[J].北京：考古，2018年第4期.

基金項目：本文為廣西藝術學院校級科研項目《“一帶一路”視野下的廣西北部灣地區(qū)出土漢代文物紋樣研究》（項目編號：BY201817）階段成果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