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

和一個朋友去了瀘沽湖，窗外透著幽幽的光，幽美得讓人都有點怕意。同行車上大多說著夾帶方言的彝語，直到夜深并不斷絕，在朦朧中聽著倒也是一種很好的消遣。

西昌到瀘沽湖直線距離并不遠，然而汽車一路經(jīng)過彎曲盤旋高低跌宕的山路并不容易。二百多公里的路程，時常要走上大半天有余。

汽車慢悠悠地穿行，便有了足夠時間看看道旁景致。絕壁峭崖相對而望，山腰突然冒起的山間小屋似眉峰痣一點，散落山坡的羊群，穿山而過的河道淌出渾黃的綢帶徘徊著向前，越向前越?jīng)]有遠方，只有這一層又一疊的山坡綠茫茫。

天空是干干凈凈安靜著的藍，沒有飛鳥拖長了身影劃出的跳動著看得見的生命，卻給人生命的熱情。

一個意外的轉(zhuǎn)彎，一塊不大的平地，整整齊齊大朵大朵的葵花明艷艷地仰頭站立著，像對群山挑戰(zhàn)似的，又仿佛只為裝點。這是自然與人類的共同杰作。

剛到瀘沽湖，天空晃晃蕩蕩兜下細細絲雨，身上覺出許多涼意。再看群山早將大半個身子縮進黛青袍子里只露著半顆腦袋，嘴里吸著的空氣，帶著清清爽爽的涼。

一條瀝青路，恰到好處的濕透，路旁靜靜躺著淺粉、鵝黃、絳紅色的各色花兒，雖是平常，自有一份蕩滌心靈的寧靜簡單。

住的地方，是一家地道的摩梭人家開的旅店，一座漂亮精致的木樓，屏住呼吸輕嗅甚至能捉住木頭的味道。坐在二樓的木欄，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發(fā)上一天的呆，看太陽輕輕探出頭又在滿天紅暈下悄悄退出，你會忍不住想，日子啊，就是這樣一輩子也好。

第二天天氣很好，明朗的藍天，淡淡的太陽。一個摩梭小伙二車，既是司機又是導游。車子慢慢開著，一邊是湖，藍得晶瑩，碧波千里，水天一色;一邊是山，綠如翡翠，忽高忽低，連綿不已。路邊稀稀落落的人影，或走著，或騎著車，一切都那么慢，那么靜。

一個簡簡單單的湖，每一個角度看去又是那樣的不一樣，每一處都讓你重新認識般驚艷，美美走進你的眼，穩(wěn)穩(wěn)抓住你的心?？傋屇闳滩蛔∪ジ袊@，忍不住想要做了這天外神仙，一輩子都扎這兒了，再不走了。

王勃的《滕王閣序》中的千古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 秋水共長天一色”，當年看到時只覺深深折服，不想竟能有此寫法。卻不想在這里倒真正看見了藍天碧水共一色，白云也在水底游，確也讓人以為腳下踩著的便真是天了，總想伸出手去摸一摸、碰一碰。

旅行淡季里，來瀘沽湖的人并不多，便更加真切地顯示出來她的本來面目。我們坐上一只小船去往湖中小島，探出水面的“水性陽花”在靠岸處織出一張白色地毯，美麗而憂傷。聽船長說，這種小花的壽命只有一天，太陽出來花開，太陽落下便死亡。有陽光的午后，湖面潔白得發(fā)亮。

一到傍晚，星星點點的白云消失在湖面融進湖的底色。這讓我想起曾經(jīng)聽說過的曇花，不斷地積蓄著，可生命卻總是在最巔峰的時刻香消玉殞。

小島最上面是一座寺廟，四周的墻壁掛滿了大鐘，有幾個小孩閉著眼手拍著大鐘圍著墻壁走，很專注，大概是聽了大人說這樣能實現(xiàn)什么愿望。

站在最頂處往下看，瀘沽湖將小島擁在懷中，寺廟的檐角串起時光的鈴鐺輕輕晃動，仿佛是唱著什么歌兒給湖水聽，于是湖里輕輕泛起細紋。小島拖著一條大尾巴——走婚橋。走婚橋并不長，橋下是大片的沼澤，長滿了青草，一種舒服的寧靜。

在瀘沽湖的幾天，心靈總是自在的。手機也好像被這美景吸引住了一樣，不再討厭地叫喚。白晝我們盡情放任眼睛，夜晚我們隨性放開心靈。

一種自我滿足的舒適感裝滿心間，再不覺世事紛雜，也不想人間無奈。人生，本應該像瀘沽湖一樣，澄澈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