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魯

漠漠云天中，又傳來大雁的叫聲……北風卷地，吹折了遍地的枯草。西域的冬天比中原至少要早兩三個月就來到了。這也許是今年飛走的最后一群大雁，它們嘎嘎鳴叫著，向著東南方向飛去……

此時，須發(fā)花白的張騫站在彤云密布的荒原上，目光里含著欽羨，追尋著空中的大雁，好像在說：“大雁啊，就算你們不能帶我離開西域，至少給我捎個信到長安去吧，告訴我大漢王朝的天子，也告訴我家鄉(xiāng)的父老鄉(xiāng)親，我張騫還活著呀！十一年前，陛下親手交給我的旌節(jié)，我還握在手里;陛下賦予我出使西域的使命，我一刻也未敢忘記呀！”

十一年前的一天，漢武帝從一名匈奴俘虜口中得知，在西域的游牧民族中，有一個小國叫月氏國。多年以前，匈奴襲擊月氏國，殺了月氏國的國王。從此月氏國就與匈奴結(jié)下了深仇大恨。

漢武帝一聽，心中生出一個宏偉的計劃：何不趁機派一名使者到西域聯(lián)絡月氏國的人，采取內(nèi)外夾擊的辦法，給匈奴一點厲害瞧瞧呢？可是，漢武帝的詔書頒布下去后，沒有人敢擔此重任。畢竟，從長安到西域，一路戈壁荒漠、野獸出沒，路途漫長艱險且不說，最可怕的是，還有比虎狼更兇殘的匈奴人！就在漢武帝十分著急的時候，他身邊的一位侍衛(wèi)官張騫挺身而出：“我愿意為陛下出使西域！”

漢武帝一聽，心中大喜，卻又有點疑慮，就問張騫：“那么多人都不敢去，你為何要去冒這個風險呢？你就不怕被匈奴人抓住給殺了嗎？”張騫堅定地回答：“大丈夫應以國為家，為國家承擔重任，也為陛下分擔憂愁。此去即使是九死一生，我張騫也會無所畏懼、勇往直前！”

漢武帝便正式任命張騫為大漢使臣，并挑選了一百多位勇士作為他的隨從。公元前138年（漢武帝建元三年），張騫從漢武帝手上接過代表國家威嚴和使節(jié)身份的旌節(jié)，帶著一隊漢家隨從，離開了長安，勇敢地踏上前往西域的征程……

張騫一行風餐露宿、日夜兼程地到處尋找月氏國，不幸的是，他們還沒走出茫茫的祁連山脈，就被匈奴騎兵給抓住了。匈奴首領單于親自審問了之后，覺得張騫敢做敢當，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說：“既然你已經(jīng)成了我的俘虜，不如就留在我的大帳里，為我做事吧！”

張騫冷笑了一聲說：“開什么玩笑！我是大漢天子的使臣，豈能與你們匈奴人為伍！”單于無法降服張騫，只好按照他們處置俘虜?shù)摹袄限k法”，把張騫等人都當成奴隸，發(fā)配到荒原上，為他們牧馬放羊。

為了磨滅張騫歸漢的意志，單于還把當?shù)氐囊粋€女奴許配給張騫做妻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黃沙漫漫，關山萬里……屈指算來，張騫在這里已經(jīng)度過十一個風霜雪寒的年頭了！但是，張騫的心中一直裝著漢武帝交給他的任務。他也一直珍藏著漢武帝交給他的那支象征國家威望和尊嚴的旌節(jié)，不時地梳理和撫摸它，鼓勵自己：只要一息尚存，就決不辜負天子的信任，一定要完成這個崇高的使命！

公元前129年，張騫和隨從們尋到一個機會，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趁著匈奴人不備，一路狂奔，逃出了匈奴的地盤。等到天亮的時候，一名隨從抬頭看天空，就著急地對張騫說道：“糟啦！我們回長安應該朝東走，怎么還在往西去呢？”

這時候，張騫高高地舉起旌節(jié)，對驚魂未定的隨從們說：“各位勇士，陛下交給我們的任務還沒完成，我們怎能像一伙亡命之徒，一路逃回長安城？那樣我們還有什么臉面去覲見陛下呢？”于是，他帶著隨從們?nèi)瞬浑x鞍、馬不停蹄，歷盡千辛萬苦，翻越茫茫的大沙漠和冰天雪地的帕米爾高原，最后到達了大宛國（今中亞費爾干納一帶）和康居國（今中亞阿姆河以東、巴爾喀什湖以西）。

這兩個小國的人聽說他們是大漢天子派來的使者，都十分驚訝，熱情地款待了一番之后，又把他們一路護送到了月氏國。

這時候，月氏國已經(jīng)偏安一隅，獲得了暫時的安定。在遠離匈奴的侵擾之后，這個小國所居住的地方，水草豐茂，人民安樂，因此他們也漸漸把對匈奴人的仇恨拋到了一邊，說什么也不愿且不敢再去招惹匈奴人了。因此，張騫最終沒能說服月氏國與漢朝一起聯(lián)手夾擊匈奴。

但是，作為大漢的使者，張騫對大宛、康居、月氏等中亞一帶的許多小國，都進行了友好的訪問，與這些小國建立起友好、親善的關系，為日后中國與西域各國的友好交往打開了通道，奠定了基礎。

公元前126年，張騫終于帶著少數(shù)幾個幸存的隨從，返回了長安。張騫出使西域，在時間跨度上前后共有約十三年。他和他所帶領的一百多名隨從，是中國歷史上出使西域的第一人和第一個“使團”。

公元前123年（漢武帝元朔六年）春天，漢武帝命令大將軍衛(wèi)青帶領部隊，去打擊不斷侵犯漢朝邊境的匈奴人。張騫因為熟悉那里的地理情況，就隨軍前往，替衛(wèi)青大將軍協(xié)理軍務。這次征戰(zhàn)給了氣焰囂張的匈奴以沉重的打擊。

這時候的張騫雖已年老，卻時刻不忘報效國家。公元前119年（漢武帝元狩四年），他奉漢武帝之命，率領幾百人的龐大使團，帶著大量的黃金、絲綢等珍貴禮品，第二次出使西域。

這一次，他們分頭訪問了被匈奴趕到天山一帶的烏孫、于闐、大宛、大月氏等國。他們給這些小國帶去了來自中國的文明、和平與友誼，同時也真誠地邀請這些國家派出各自的使者，與他們一起到長安和中原地區(qū)交流訪問。從此，大漢的國威和美名在西域各國傳頌，西域與中原的通道也變得越來越暢通了。

此后，漢武帝年年都派遣使者出訪西域，西域各國派往漢朝的使節(jié)、商隊也絡繹不絕，給中原地區(qū)帶來了葡萄、胡桃、石榴、黃瓜、蠶豆、豌豆、大蔥、大蒜等出自西域的物產(chǎn)。時光的河流永不止息地奔騰，壯觀的風景默默無語。大自然以一種無與倫比的洪荒之力，在蒼茫的中國西北邊陲大地上，描繪出了一幅幅變幻莫測的山河歲月圖景。一代代先賢也在人跡罕至的荒山大漠上前赴后繼，最終開辟出了一條連接亞歐大陸、傳遞東西方物質(zhì)文明和先進文化成果的通商大道。這就是傳頌千古的“絲綢之路”。張騫也被后人譽為開拓絲綢之路的第一位英雄與和平使者。

（選自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駝鈴與帆影——絲綢之路的故事》，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