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 宇,劉 菁
(北京交通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044,E-mail:18125662@bjtu.edu.cn)
城市地下綜合管廊具有充分利用地下空間、實現(xiàn)市政管線高度集約化等優(yōu)勢,是我國城市更新改造的一項重要任務。但由于其建設周期長、技術復雜、投資巨大,政府部門很難獨立承擔其建設重任。PPP 作為城市地下綜合管廊建設的創(chuàng)新模式,可實現(xiàn)公共部門和私營部門的優(yōu)勢互補、資源整合,更高效地發(fā)揮公共部門的規(guī)劃、組織、協(xié)調能力和私營部門在資金、技術、信息、管理經驗等方面優(yōu)勢,提高建設規(guī)模和運營效率,打造城市發(fā)展新動力。
目前,我國城市地下綜合管廊PPP 模式的應用仍處于探索期,由于參與主體多元,且各方的利益驅動點不同,造成了PPP 項目風險分擔困境,而科學的風險分擔原則和方法也受到越來越多的重視。在風險分擔原則方面,國內外學者Loose more[1]、李麗紅[2]、柯永建[3]等的研究與政策層面的規(guī)定已基本達成共識,針對項目實際情況,可稍作調整與補充;在風險分擔方法方面,有Albert[4]、郭薇[5]等專家學者的定性研究,有Francesca[6]、王穎林[7]等的定量研究,也有有維寶[8]、何亞伯等[9]構建TOPSIS-UT 模型、熵權-AHP 等模型的定性定量結合研究。很明顯,單一的定性或定量研究結果均缺乏科學性,而現(xiàn)有定性定量結合的研究方法大多存在數據調研方式不夠多元、權重計算方法尚需修正等局限;在風險分擔主體上,K.C.Lam[10]、Li-Yin Shen[11]、柯永建[3]等國內外專家學者大多聚焦在公私雙方的風險分擔,分擔主體太過單一。另外,財政部PPP 管理庫22 個城市地下綜合管廊PPP 項目案例中,91%的項目風險也僅在公私雙方之間進行了初步分擔,且對于雙方或多方共擔風險未明確分擔比例或分擔方法。本文基于利益相關者理論,明確特定項目風險承擔主體,考慮風險分擔影響因素的同時通過構建熵權-ANP-Shapley 模型確定共擔風險最優(yōu)承擔比例,并以長春市城區(qū)地下綜合管廊項目為例進行實證研究。
本文主要針對多方共擔風險的分擔比例展開研究,在明確風險分擔原則及承擔主體基礎上,構建風險分擔模型,以確定最優(yōu)分擔比例。
項目的風險承擔主體往往是那些和項目有利益相關的個體或群體,在PPP 項目中不同的承擔主體對風險的控制及應對能力往往存在差異。確定風險承擔主體需要仔細考慮分析項目的契約關系及可能對項目產生影響的個人或群體,過于寬泛地確定承擔主體可能會使項目陷入困境、遭受損失。
(1)基于利益相關者理論,分析項目的核心風險承擔主體。結合城市地下綜合管廊PPP 項目特征,本文將利益相關者定義為:在共同目標指引下,與項目存在直接合法性的契約關系,并投入專用性資產或其他對項目有價值的東西,從而承擔相應風險、獲得相應收益的個體或群體。
(2)結合項目背景及運作方式,確定特定風險的承擔主體。風險承擔主體因項目和風險因素而異,本文將在實證研究中展開分析。
(1)風險分擔與控制力對稱原則??刂屏υ瓌t是學術界、政治界公認的原則之一,風險承擔主體應擁有降低風險或獲得足夠資源的能力,以有效降低或轉移風險。綜合管廊項目具有基礎性、長期性與高度不可逆性,項目建設貼近公眾生活,對風險控制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2)風險承擔意愿原則。風險應分配給最有承擔意愿的一方承擔,也即有足夠動機花費資源管理風險的一方,最大限度發(fā)揮風險承擔主體優(yōu)勢與積極性,提高風險應對效率。
(3)責、權、利、險平衡原則。在市場經濟環(huán)境下,社會資本參與項目、承擔風險的目的即獲利。利險平衡可激勵其主動承擔并應對風險,激發(fā)市場活力。同時,將風險劃歸對等權責方承擔,可合理轉移風險。
(4)風險上限原則。地下綜合管廊建設規(guī)模大、推進速度快,項目實施過程中極易產生超預估風險。對于控制能力范圍外的風險,一旦發(fā)生風險,必然會降低項目建設或服務地效率,增加控制風險的總成本。因此,在風險分擔時,應根據風險承擔主體的資金、技術、管理能力等因素設定的風險損失承擔上限,確保發(fā)生的風險在承擔主體控制范圍內。
(5)風險動態(tài)分擔原則。城市地下綜合管廊建設及運營周期長,隨著項目推進易產生新增風險,同時城市地下既有管線縱橫交錯,缺乏集約化管理,更是增加了風險的不確定性。因此,動態(tài)管理項目發(fā)展帶來的風險差異,合理進行風險分擔,對綜合管廊PPP 項目具有重要意義。
風險分擔影響因素指標體系描述了風險分擔的各類影響因素,王蕾等[12]、王舒[13]等從合作機制、風險屬性、風險控制和承擔能力等維度梳理了PPP項目風險分擔的影響因素。本文借鑒了前人研究的主要風險分擔影響指標選取的維度,并將風險分擔原則與影響指標相對應,結合城市地下綜合管廊PPP 項目參與方特征,引入參與各方風險承擔能力及應對能力、合作機制、風險屬性4 個二級影響指標,并細化為12 個可量化的三級影響指標,以求全面精準考慮風險分擔影響因素。風險分擔影響因素的指標體系,如圖1 所示。
圖1 風險分擔影響指標體系
(1)風險承擔能力。考慮風險承擔主體的現(xiàn) 存資源量、縱向社會資本量、管理體系健全度指標,用以反映其對風險損失及不確定性的承受和抵補能力?,F(xiàn)存資源量包括承擔主體現(xiàn)有物質資源、資金資源和信息資源等;縱向社會資本量代表著承擔主體通過縱向社會關系獲取有價值資源的能力;管理體系健全可規(guī)范承擔主體行為,充分發(fā)揮其優(yōu)勢,提高風險管控能力。
(2)風險應對能力??紤]風險承擔主體是否有能力及時采取有效措施降低或者轉移風險。風險認識度高有利于承擔主體積極有效地采取風險應對措 施;風險控制水平則包括類似風險管理經驗、技術水平和組織能力等;風險偏好即主動追求并應對風險,以期獲取更多利益。
(3)合作機制。責、權、利所占比重直接影響風險分擔決策;回報機制是指項目收入的來源方式,決定了社會投資者的回報方式及穩(wěn)定性;而投資比重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責、權、利分配情況。
(4)風險屬性。不同風險屬性對各主體的風險承擔及應對能力產生不同要求。風險預估后果主要包括風險預期損失和發(fā)生概率;風險收益性指承擔風險而額外得到的收益;風險可測性主要包括風險的可識別性、風險性質的可變性和新增風險的可能性。
關于風險承擔比例的確定方法,劉暢旸[14]等構建FANP-GCE 模型,通過灰色聚類權矩陣和非模糊權向量得到公私雙方的風險承擔比例;晉雅芳[15]為確定風險承擔比例,構建了三階段討價還價博弈模型。相關研究還有很多,但大多確定風險承擔比例的模型不是計算過程復雜,就是計算權重誤差大?;诮涷灡疚牟捎渺貦?ANP-Shapley 模型,以克服現(xiàn)有研究方法局限,確定風險最優(yōu)分擔比例。
1.4.1 熵權-ANP 法確定指標組合權重
熵權-網絡層次分析(Analytic Network Process,ANP)法是一種主客觀結合的組合權重分析法。熵權與ANP 相結合,不僅能夠對目標開展完善的系統(tǒng)性評價,還可彌補傳統(tǒng)主觀評價易受評價者主觀影響的不足。本文選擇ANP 法可為確定最優(yōu)風險承擔比例提供了科學可靠的影響因素權重。
(1)熵權法確定指標客觀權重。熵權法作為一種客觀賦權方法,通過數據之間差異大小,利用信息熵計算各指標熵權,進而確定各指標權重。
①構建初始數據矩陣。假設有m 個風險承擔主體,每個承擔主體有n 個風險分擔影響因素指標,則形成的初始數據矩陣為:
式中,xij(i=1,2,…,n;j=1,2,…,m)表示第j 個風險承擔主體的第i 個風險分擔影響因素指標值。
②指標規(guī)范化處理。因評價指標一般具有不同的量綱和量綱單位,且有同向風險指標和反向風險指標之分,因此需對矩陣進行規(guī)范化處理,規(guī)范化處理后得到矩陣
若指標為正向(如風險收益性),即:
若指標為逆向(如風險預期后果),即:
③矩陣R 歸一化處理。定義Pij為矩陣R 第j個風險承擔主體的第i 個風險分擔影響因素下指標值的比重,則
④計算第i 個影響指標的熵ei。定義ei為第i個影響指標的熵值,則e為使ln(Pij)有意義,假設Pij=0 時
⑤計算影響指標權重wi。定義hi為影響指標的差異性系數,wi為權重,所有的權重wi構成了影響指標的權重集W,則
⑥計算風險承擔主體客觀權重 jw′。根據模糊數學理論,利用W 和規(guī)范化矩陣R 構建模糊綜合評價模型D=W*RT={D1,D2,…,Dm}(j=1,2,…,m),再將Dj進行歸一化處理,得到各風險承擔主體客觀權重 jw′。
(2)ANP 法確定指標主觀權重[12]。ANP 法包括控制層和網絡層兩部分,網絡層內部元素相互影響,構成網絡結構。其步驟為:明確評價目標和準則層次;建立控制層和網絡層;建立未加權超矩陣;建立加權超矩陣;計算極限超矩陣和標準化權重。
按照ANP 法將地下城市綜合管廊項目的風險承擔能力、風險應對能力、合作機制、風險屬性4個二級指標作為控制層,與之對應的12 個三級指標作為網絡層。邀請專家填寫關聯(lián)情況問卷調查表,分析網絡層元素間的相互影響關系,并根據專家打分結果收集處理建立判斷矩陣。然后,根據網絡層各因素間相互影響關系進行兩兩優(yōu)勢度對比,之后的計算過程由Super Decision(SD)軟件完成。在判斷矩陣通過一致性檢驗的基礎上構造未加權超矩陣,并通過SD 軟件計算加權超矩陣,以加權超矩陣為基礎進行穩(wěn)定性及歸一化處理,得到極限矩陣權重 jw′和標準化權重。
(3)熵權-ANP 模型確定指標組合權重[13]。本文采用如下公式進行主客觀權重組合賦權,即:
式中,jw′為熵權權重;jw′為ANP 權重;wj為組合權重;α 為待定系數G熵為熵權法各分量的差異系數:其中,m 為指標權重個數, H"1、 H "2…H "m為熵權法中從小到大的重新排序。
1.4.2 熵權-ANP-Shapley 模型確定最優(yōu)分擔比例
Shapley 值法是根據各參與者給合作帶來的貢獻率分配合作產生的利益,以實現(xiàn)總體利益在各參與者中公平合理地分配。本文在假定城市地下綜合管廊PPP 項目各參與方為合作關系的前提下,分配項目參與方無法獨立承擔的風險,即確定風險承擔主體對某一風險的最優(yōu)風險承擔比例。因此,可以將風險承擔問題轉化為風險應對成本分攤問題,從而利用合作博弈方法中的Shapley 值法去處理。其步驟如下:
(1)假設該風險預估損失值,即風險應對成本已知。
(2)設項目各參與方作為元素組成的集合為:N={1,2,…,m},其中對于集合N 的任何一個子集S(這里S 表示該m 人集合中的任一組合)都存在定義在子集S 上的實值函數C(s),C(s)表示子集S 的參與方共同承擔該風險時所需成本。則C(?)=0,?為空集;稱[N,c]為m 人合作對策,C(s)為該合作對策的特征函數。
(3)用x=(x1,x2,…,xm)表示綜合管廊PPP項目中各參與方風險分擔方案,針對項目實施中某類風險,設xj(1,2,…,m)表示合作模式下第j 參與方在此風險所導致的損失c(N)中分攤到的損失量,C(j)表示第j 參與方單獨完成項目時因承擔該風險所導致的損失。則必須滿足:各參與方分攤到的損失量之和為該風險導致的總損失量;第j 參與方分攤到的損失量小于等于其單獨承擔風險造成的損失量。即
(4)依據Shapley 模型,xj需滿足以下性3 條公理。①有效性。在綜合管廊PPP 項目中,如果項目參與方沒有承擔該風險,則也無法獲得由該風險產生的收益;②對稱性。xj的取值與項目參與方的編號無關;③可加性。即m 個參與方同時承擔兩類風險時,每個參與方分擔的風險損失量之和等于兩類風險造成的總損失量。
(5)根據定義,在集合N 中項目參與方所應分擔的風險比例即為該合作博弈的Shapley 解。
設Sj是N 中包含項目參與方j 的所有子集,|sj|是子集Sj中元素個數,c(Sj)為子集Sj分攤到的損失量,c(Sj/{j})為子集Sj中除去參與方j 后分擔的風險損失量。則
其中, φj( N , V)表示在集合N 中第j 參與方所分攤的損失量(成本);r(|sj|)是加權系數,則集合N 中的每個參與方被分配成本(即風險量)Shapley 值為
不難看出,Shapley 值法并沒有考慮到風險承擔主體在風險承擔能力、應對能力、合作機制、風險屬性等方面的差異性,因此需結合前文熵權-ANP模型計算的組合權重,對初始Shapley 值進行修正。
通過熵權-ANP 模型確定的組合權重為wj,則對參與方j,風險分擔的調整因子為 Δj= (wj-1 / j) ,Shapley 修正值為:
經熵權-ANP 模型綜合考慮四類影響因素的Shapley 修正值為
長春市城區(qū)地下綜合管廊項目,管廊總長度23.85 km,主要收納給水、電力、通信、供熱管線,建設期3 年,項目總投資609218.65 萬元。由政府先期組建公司負責辦理項目前期手續(xù),長春潤德集 團作為市政府指定的政府方出資代表,在選定社會資本前,由項目公司(SPV)委托具有相應資質設計單位進行初設和施工圖設計(不含入廊管線設計),待社會資本增資入股后可對設計文件進行優(yōu)化,同時由管線單位委托有相應資質的設計單位負責入廊管線的設計,產生費用均計入項目總投資。項目合作期限30 年,付費模式為使用者付費。項目公司負責項目的投資、設計、建設、運營和維護。
2.2.1 風險識別及初步分擔
通過對長春市城區(qū)地下綜合管廊項目以及財政部PPP 管理庫中22 個城市地下綜合管廊PPP 項目的分析,將該項目風險分為政治法律風險、經濟風險、融資風險建設風險、運營風險、合作風險、不可抗力風險7 個風險類別及36 個風險因素指標,表1 為各風險因素的初步分擔結果。
表1 風險識別清單
2.2.2 風險承擔主體
圖2 為長春市城區(qū)地下綜合管廊項目利益相關者結構關系,項目公司、社會資本、管線單位、設計單位(不含管線設計)、金融機構、保險機構為核心風險承擔主體。
圖2 長春市城區(qū)地下綜合管廊項目利益相關者結構圖
本文以識別的設計風險為例,依據項目背景,將設計風險(管線設計)視為項目公司、社會資本、管線單位、設計單位四方共擔風險,驗證前文所建風險分擔模型的合理性及可行性。
2.3.1 計算初始Shapley 值
假設該項目設計風險預期損失如表2 所示,利用合作博弈模型分別計算各風險分擔主體的Shapley 值。設風險發(fā)生概率為10%,“項目公司”“社會資本”“管線單位”“設計單位”代碼分別為“1”“2”“3”“4”。
表2 設計風險預期損失表
2.3.2 確定風險分擔指標綜合權重
通過專家訪談,制作二級、三級指標關聯(lián)情況調查表,基于各指標間的相互作用,進行兩兩比較。針對各渠道收集到的數據,采用1~9 標度法對數據進行處理。在SD 軟件后續(xù)操作中,所有判斷矩陣的一致性系數C.R. <0.1,通過一致性檢驗,最后求解得出風險分擔指標的綜合權重 jw′。依據前文構建的熵權法模型,選取指標體系中的12 個三級指標, 通過模型數據導入,得到各風險承擔主體熵權 jw′,進而求得熵權-ANP 組合權重wj如表3 所示。
表3 風險指標綜合權重
2.3.3 計算修正后的Shapley 值
經過綜合權重修正后的各方應承擔的風險值為:
因此長春市城區(qū)地下綜合管廊項目設計風險分擔比例為:項目公司承擔1117 萬,即22.4%;社會資本承擔1033 萬,即20.7%;管線單位承擔2022萬,即40.5%;設計單位承擔823 萬,即16.5%。
地下綜合管廊為系統(tǒng)工程,涵蓋總體設計、結構設計、管線專項設計等。設計風險是指由設計不合理、設計變更、設計方案不符合技術規(guī)范等原因而造成的損失。由項目背景可知,入廊管線設計由管線單位負責,責權利分配和投資比重較大,且對于管線設計風險具有較高應對能力,因此需承擔大部分管線設計風險。項目公司負責非管線部分設計,且對項目總體設計有統(tǒng)籌協(xié)調功能,在風險承擔、應對能力以及合作機制等方面均具有明顯優(yōu)勢,因此項目公司為管線設計風險的第二承擔方。同時,設計單位與風險主要承擔方為設計委托關系、社會資本方對項目設計有優(yōu)化的權力和義務,因此雙方對設計風險造成的損失有連帶責任。
綜上所述,本文所建風險分擔機制應用于城市地下綜合管廊PPP 項目具有科學合理性。
現(xiàn)有地下綜合管廊PPP項目風險分擔研究大多僅停留在公私雙方,未對項目公司(私營部門)承擔風險展開探討,且未統(tǒng)籌考慮影響風險分擔的主要因素,分擔方法存在極端客觀或極端主觀現(xiàn)象。本文從三方面進行了改進:一是引入風險承擔主體的承擔及應對力、合作機制、風險屬性4 個二級影響指標,并細分為12 個三級影響指標,優(yōu)化分擔模型權重;二是基于利益相關者理論,分析并確定私營部門所分擔風險的承擔主體;三是運用熵權-ANP-Shapley 模型對私營部門承擔風險進一步分擔,通過具體案例,驗證合理性及可操作性,為風險的科學分配與管理提供一定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