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 華，陳叢梅

(西南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四川綿陽 621000)

一、引言

伴著改革開放的春風，我國的漢外詞典和外漢詞典編纂事業(yè)蓬勃發(fā)展。以漢英詞典編纂為例，國內(nèi)目前已出現(xiàn)多部優(yōu)秀詞典，如《漢英詞典》①、《新世紀漢英大詞典》(第一版)②和《中華漢英大詞典》(上)③等。其中，《新世紀漢英大詞典》(第一版)(簡稱《新世紀-1》)是我國出版的重要大型漢英詞典之一，并且在其出版十余年后，《新世紀漢英大詞典》(第二版)④(簡稱《新世紀-2》)也已問世。《新世紀-2》沿襲了初版“讀者第一，注重實用”和“語文為主，兼顧百科”的編纂原則，收詞更全面，條目更準確。

現(xiàn)代漢語在實際使用中以詞為單位，以多字條目為主；詞典編排有收錄多字條目的傳統(tǒng)，符合時代的需求[1]15。據(jù)國家教育部語言文字信息管理司組編公布的2018年《中國語言生活狀況》⑤，“有”在年度媒體高頻詞語表中位于第八位(出現(xiàn)頻次約為263萬次)，在年度媒體用字總表中位于第十位(出現(xiàn)頻次約為59萬次)，并且“有”有多種引申甚至虛化的用法[2]99，因此本文將以“有X”這一多字條目為例，重點對《新世紀-2》宏觀結構設計中的多字條目收錄和微觀結構設計中的用法標注進行分析，希望為漢英詞典的編纂提供參考和建議。本文主要參照《現(xiàn)代漢語詞典》⑥(簡稱《現(xiàn)漢-7》)和《新世紀-1》，前者是漢語藍本詞典，后者是《新世紀-2》的原版。

二、“有X”多字條目收錄

語文性詞典按照一定體例將散亂的詞語編排成書，力求展現(xiàn)詞語間的不同關系，反映基本狀態(tài)，這就要求詞典編纂必須做到系統(tǒng)而又平衡[3]21。《新世紀-2》中，單字條目一律按漢語拼音字母順序排列，多字條目按第一個字排列于所屬單字條目之后，所以“有X”皆排列于“有”之后?！缎率兰o-2》的收詞以語文性為主、兼顧百科，這就要求其必須做到縱向系統(tǒng)平衡和橫向系統(tǒng)平衡。

(一)縱向系統(tǒng)平衡

詞典的縱向系統(tǒng)平衡，主要指詞典的字(詞)頭與它所統(tǒng)領的條目之間的關系，也包括所屬條目之間的關系。它要求字頭的釋義、書證必須與下屬條目意義互相關照，下屬條目之間的釋義用例也要注意彼此相應，以免抵牾和不必要的重復[3]21。具體到詞目收錄問題，字(詞)頭與其所統(tǒng)領的條目應盡量有關聯(lián)、數(shù)目豐富。本文主要考慮“有X”詞頭與其所統(tǒng)領的多字條目之間的關系，下面從《現(xiàn)漢-7》、《新世紀-1》和《新世紀-2》三部詞典中分別取例進行對比說明。

《現(xiàn)漢-7》中，“有限”詞頭下并未單獨設置與其相關的多字條目，只是在該詞條后方設置“有限公司”和“有限責任公司”2個多字條目。

同是和“有限”相關的配套詞，《新世紀-1》中“有限”詞頭下則收錄了以下多字條目：“有限差分”“有限公司”“有限級數(shù)”“有限矩定理”“有限矩陣”“有限量”“有限數(shù)學”“有限小數(shù)”“有限責任”，共計9個。

《新世紀-2》除保留了《新世紀-1》中收錄的9個多字條目以外，還多收錄了其他8個，分別是“有限函數(shù)”“有限合伙”“有限花序”“有限集”“有限論”“有限元”“有限狀態(tài)機”“有限準入”。并且，收詞范圍也從原版單一的常用詞匯和數(shù)學詞匯擴展到了植物和經(jīng)濟等方面。

由此看來，就“有限”詞頭下多字條目的收錄而言，《新世紀-2》涉及范圍更廣、整體更完善。隨著社會生活生產(chǎn)水平的提高和各個學科的發(fā)展，越來越多的新詞匯涌現(xiàn)出來，詞典編纂人員在編纂過程中應做到耐心排查相關詞條，以達到多字條目之間的縱向平衡。

(二)橫向系統(tǒng)平衡

詞典的橫向系統(tǒng)平衡，就是指字頭與字頭之間，還有各縱向系統(tǒng)的條目之間的關系[3]23。橫向系統(tǒng)平衡具有開放性，在總收詞量內(nèi)盡可能做到系統(tǒng)平衡。橫向系統(tǒng)平衡關注范圍廣，注音、釋義、書證諸方面繁雜冗余；詞語間也各有其體系，包括了近義關系、反義關系和因果關系等，復雜多樣。本文主要討論橫向系統(tǒng)平衡中“有X”近義關系詞目的收錄平衡問題，下面依然從《現(xiàn)漢-7》、《新世紀-1》和《新世紀-2》三部詞典中取例并進行對比說明。本文隨機選取了“有喜”“有口難分”“有眼無珠”在詞林在線詞典⑦進行檢索，得出“有X”多字條目中“有喜”的近義詞主要包括“有身子”“有孕”；“有口難分”的近義詞主要包括“有口難辯”“有口難言”“有苦難言”；“有眼無珠”的近義詞主要包括“有眼無瞳”“有眼如盲”“有目如盲”“有目無睹”“有眼不識泰山”。三本詞典對以上詞匯的收錄情況如表1所示。

表1 “有X”近義關系詞目收錄情況

注：“+”“-”表示詞典對詞的收錄情況，“+”已收錄，“-”未收錄。

如表1所示，本文選取了三組語義相近的“有X”進行分析，共計13個多字條目。結果發(fā)現(xiàn)，《現(xiàn)漢-7》三組條目共收錄6個，每組收錄近義條目占比分別為66.7%，50%和33.3%；《新世紀-1》三組條目共收錄6個，占比情況與《現(xiàn)漢-7》相同；《新世紀-2》三組條目共收錄9個，每組收錄近義條目占比分別為100%，75%和50%，在三部詞典中收取數(shù)目和占比最高。由此可見，《新世紀-2》中收錄的“有X”多字條目相關條目較為完整，橫向系統(tǒng)具有一定的平衡性。

(三)問題與建議

《新世紀-2》在收詞方面與時俱進，以語文性詞語為主，兼收那些通用的、已進入普通語言的百科詞語，是一本真正意義上的語文性詞典[4]67。

據(jù)筆者統(tǒng)計，《新世紀-2》中“有X”收詞量多出《新世紀-1》中該條目收詞量150個，包括少數(shù)常用詞匯(如“有別”“有盼頭”“有條件”等)和許多科技術語詞匯(如“有機反應”“有機氧化還原反應”“有限區(qū)域網(wǎng)”“有源光纖”等)。由此可見，《新世紀-2》在“有X”的收錄問題上是呈開放包容態(tài)度的。在我國，編纂漢外詞典都以享譽海內(nèi)外的《現(xiàn)代漢語詞典》為藍本[5]35，因此，本文特意比對了《新世紀-2》和《現(xiàn)漢-7》這兩本詞典中“有X”的收錄，結果發(fā)現(xiàn)《新世紀-2》中部分常用詞匯遺漏，如“有感”“有序”“有線電”“有限責任公司”“有用功”等。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有線電”、“有限責任公司”和“有用功”已經(jīng)走入尋常人家的生活之中，因此也應被視為常用詞匯收入漢英詞典中。

除了常用詞語遺漏之外，《新世紀-2》中還存在著多字條目中配對連詞的遺漏問題。《現(xiàn)漢-7》中針對“有X”的配對連詞也有收錄，如“有...有...”和“有...無...”，并分別舉例“有利有弊”、“有頭有尾”、“有多有少”和“有行無市”、“有口無心”、“有利無弊”等，既方便用戶查詢，也能幫助其尋找漢語構詞規(guī)律并達到輔助記憶的效果。雖然《新世紀-2》中也收錄了以上多字條目，但卻未對“有...有...”和“有...無...”配對連詞條目單獨設置，不利于用戶對其查詢、學習和歸納總結。

《新世紀-2》猶如一件精美的藝術品，結構工整，在多字條目的收錄上保證了縱向系統(tǒng)和橫向系統(tǒng)的相對平衡，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仍然存在著部分常用詞匯遺漏和配對連詞未收錄的問題。漢英詞典在收錄多字條目時應該參考借鑒各種漢語單語詞典，特別是《現(xiàn)代漢語詞典》，但是也不能僅僅限于參考單語詞典，還可利用類似漢外詞典的已有成果[6]36，廣泛結合語料庫和相關的報刊書籍等，盡最大可能保證收詞的科學性、全面性和實用性。

三、“有X”多字條目用法標注

“用法/Usage”是指語言(口頭語或書面語)的各種或所有使用規(guī)則。人們通過大量使用的口語和書面語詞聽懂話語、辨認語義、理解語法，研究和區(qū)分語言運用的好與壞、正與誤、標準與非標準，還研究語言的一些使用限制，包括地域限制、社會限制和時間限制[7]237。為了切實體現(xiàn)詞典的實用性、科學性和知識性的有機統(tǒng)一，漢英詞典應該充分發(fā)揮用法標注的作用。

(一)“有X”用法標注情況

不同學者、詞典學家對用法標注持不同的觀點，分類也不盡相同。Hartman和James提出十一類用法標注：時間、情感、頻率、同化、模式、規(guī)范、正式性、風格、學科、體裁和區(qū)域語[8]153。Landau認為學習詞典中根據(jù)常見性和典型性將用法標注分為八類，包括：使用時間或時期，地區(qū)或地域變體，科技術語或?？菩g語，限制性用法及粗俗禁忌語，侮辱語，俚語，文體、功能或語域變體，社會層次或文化層次[7]237。文軍[9]163則認為用法標注指對一個詞或短語的標記，通常以縮略形式出現(xiàn)在釋義前，大致可以分為八類：時間標注、使用區(qū)域標注、規(guī)范化程度標注、語體標注、學科標注、感情色彩標注、句型標注或語法代碼和其他。鑒于Hartman的分類過于細化，Landau分類中的“限制性用法及粗俗禁忌語”和“侮辱語”等易產(chǎn)生混淆，本文采用文軍的分類方法，主要分析“有X”在《現(xiàn)漢-7》、《新世紀-1》和《新世紀-2》中的語體標注、感情色彩標注和學科標注情況。筆者對這三部詞典中“有X”三種標注情況進行了統(tǒng)計，如表2所示。

表2 “有X”用法標注情況

表2中呈現(xiàn)了三部詞典關于“有X”的語體標注、感情色彩標注和學科標注數(shù)量和內(nèi)容，對比發(fā)現(xiàn)：語體標注方面，《現(xiàn)漢-7》只有3個，分別為<書><口><方>，《新世紀-1》較其多了<套>標注，《新世紀-2》較《新世紀-1》多了<簡稱>標注；感情色彩標注方面，《現(xiàn)漢-7》無，《新世紀-1》和《新世紀-2》在數(shù)量和內(nèi)容上保持一致，有<貶><婉>2個標注；學科標注方面，《現(xiàn)漢-7》無標注，《新世紀-1》有14個，分別為[動物][紡織][電工][電學][生物][數(shù)學][計算機][化學][機械][物理][攝影][材料][法律][醫(yī)學]，《新世紀-2》在《新世紀-1》基礎上增加了[植物][經(jīng)濟][力學][詩歌][古生物][電子][解剖]7個標注。

相對于《現(xiàn)漢-7》和《新世紀-1》來說，《新世紀-2》在“有X”用法標注的處理上更為合理?！缎率兰o-2》集兩家之所長，在兩部詞典的語體標注基礎上進行了適當增加；雖然《現(xiàn)漢-7》沒有對“有X”進行感情色彩標注和學科標注，但《新世紀-2》繼承了《新世紀-1》的感情色彩標注，學科標注也在原版基礎上進行了增添，使之更加準確、細致和到位。在用法標注問題上，《新世紀-2》的處理無不體現(xiàn)其“語文為主，兼顧百科”的編纂原則。

(二)問題與建議

作為現(xiàn)代讀者得力的漢外詞典查閱工具，《新世紀-2》在“有X”用法標注的數(shù)量和內(nèi)容上均有所改善，有效指明語詞用法，為語詞提供了使用的限定范圍和語境，有助于使用者在語言輸入時達成有效理解并在語言產(chǎn)出時恰當使用語詞。[10]68然而，《新世紀-2》在“有X”的用法標注處理上仍然存在問題。

1.條目標注術語上、下義詞混用，部分標注術語不準確

例1：[有功電流][電學]

【有心力】[力學]

[有效熵][物理]

根據(jù)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主辦的術語在線⑧查詢發(fā)現(xiàn)，“電學”和“力學”均為“物理學”的下義詞，而《新世紀-2》中將[有功電流]標注為[電學]，【有心力】標注為[力學]，[有效熵]標注為[物理]，存在上、下義詞混用的情況。并且，根據(jù)術語在線最近年份公布認定，“有功電流”和“有效力”均為“物理學”術語，所以《新世紀-2》部分詞匯標注不準確。

2.多條目標注不平衡

例2：(1)【有性】 [生物]

[孢子][生物]

[～繁殖][生物]

[～生殖][生物]

[～雜交][生物]

(2)【有源】 [電子]

[～電極]

[～電路]

[～負載]

[～光纖]

(3) 【有罪】

[～辯護][法律]

[～裁決][法律]

[～殺人][法律]

[～推定][法律]

由上可知，例2中(1)詞頭和相關條目均有標注，但是(2)只是詞頭有標注，而(3)的詞頭沒有標注，相關條目卻有標注。由此可見，《新世紀-2》中微觀結構設計中的用法標注未達到系統(tǒng)平衡。

針對以上問題，本研究提出以下建議：首先，在詞典編纂與修訂過程中，編者應根據(jù)用法標注間的層級性、象似性、邊界模糊性和文化差異性[11]73,理清標注中的上、下義詞，并結合權威語料來源進行標注，因此本文建議將例1中三個條目均標注為[物理]；其次，編者應注意詞典微觀結構上的平衡，多字條目的用法標注也不應小覷，建議將例2中的(2)、(3)組條目標注進行補充完善，如：

(2)【有源】 [電子]

[～電極][電子]

[～電路][電子]

[～負載][電子]

[～光纖〗][電子]

(3)【有罪】 [法律]

[～辯護][法律]

[～裁決][法律]

[～殺人][法律]

[～推定][法律]

因此，雖然漢英詞典多字條目用法標注情況已逐漸好轉，但還是應該在標注的準確性、完整性上對其不斷進行補充和完善，以期更好地呈現(xiàn)于大眾視野。

四、結語

多字條目的收錄和用法標注對于漢英詞典的編纂十分重要。本文以“有X”為例，以《新世紀-1》和《現(xiàn)漢-7》為對比詞典，考察了《新世紀-2》中多字條目的收錄和用法標注情況，發(fā)現(xiàn)其在收詞上基本實現(xiàn)了縱向系統(tǒng)平衡和橫向系統(tǒng)平衡，但存在常用詞匯和配套連詞遺漏的問題；在用法標注上及時更新并增添了典型標注，標注數(shù)量和內(nèi)容相對完善，但仍有準確性和完整性問題。因此，本文建議，在編纂詞典的過程中，編者應參考借鑒漢語單語詞典、多利用已有成果并結合語料庫和相關的報刊書籍等以期達到收詞上的縱向系統(tǒng)平衡和橫向系統(tǒng)平衡，應重視用法標注之間的差異性和典型性，力求準確標注。總而言之，漢英詞典多字條目的收錄問題和用法標注問題應該受到重視，只有不斷地對其進行改進才能使詞典宏觀結構和微觀結構得到更好地展現(xiàn)，從而更好地服務于用戶。

注釋：

① 吳景榮.《漢英詞典》[Z]. 北京：商務印書館, 1978.

② 惠宇.《新世紀漢英大詞典》[Z].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2004.

③ 陸谷孫.《中華漢英大詞典》(上)[Z]. 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 2015.

④ 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組編. 中國語言生活狀況報告[M]. 北京: 商務印書館, 2018.

⑤ 杜瑞清.《新世紀漢英大詞典(第二版)》[Z].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2016.

⑥ 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 《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Z], 北京：商務印書館, 2016.

⑦ 參見網(wǎng)址https://www.cilin.org/.

⑧ 參見網(wǎng)址http://www.termonline.cn/index.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