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慧
翟墨的工作室里,隨處擺著他自己的畫,大多與大海有關,藍色的顏料涂抹、變化、碰撞、融合,就是他所看到過的大海、天空。這個由畫家半路出師的航海家,藍色,是他眼里最敏感的顏色。
2 1 年前,還是畫家的翟墨在拍一部有關航海的紀錄片時,遇見了一位挪威航海家。老航海家告訴他:只要你有一艘帆船,你就可以成為船長。從那時起,一個航海夢的種子種在了翟墨的心里,他也從“畫家翟墨”漸漸成為了“航海家翟墨”。
不久,翟墨買下了一艘帆船,花了幾小時便學會掌舵,他的航海生涯正式開始。他想駕船到大溪地,一個南太平洋的小島,那是高更畫畫的地方。
第一次獨自開始環(huán)球航行時,翟墨的船途中主舵失靈,之后的7天7夜不得不靠他奮力握好備用舵,最后他終于吃不消了,隨風浪到達一處英屬美軍基地。兩名美國大兵登船奪了他的舵,他被懷疑是間諜而被抓去盤查。
他說:“太累了,想著能到陸地已經是幸運,他們問我是交罰款還是蹲監(jiān)獄,我選擇了蹲監(jiān)獄,至少還能休息。”在監(jiān)獄里待一天之后,美國大兵被他的精神感染,還幫他把船修好,把他放走了。
翟墨感慨在美洲曾受到的禮遇,遇到困難的時候會想著找那里的僑民。
“在那里遇到的僑民會真正的把你當做兄弟,在把你介紹給其他人認識的時候,會很真誠地說這是他的兄弟,我拜托他們做一些事,他們真的會全部做好?!?/p>
翟墨曾在委內瑞拉登陸時遇上簽證問題。他擺渡上岸,同兩個法國人一起打車,尋找到當地最大的中國餐館,在那里遇見了中國僑民,非常感動地聽到他們的第一句話是:“你需要什么幫助?”
翟墨時常會想起在路上遇到的白人、黑人、毛利人,這是在海上航行時,最容易觸發(fā)回憶的片段。
“我記得兩位德國老夫婦,我們沒有任何關系,只是停泊在南非一個港的時候,他們幫著你綁纜繩,掛帆,我們語言不通,只能來回比畫?!币幌盗械谋犬嬍菫榱烁嬷阅?,如何越過好望角,如何順應風向。
翟墨愛喝酒,航海中吃食很普通,他不愿缺酒,翟墨有過三天不進食,靠酒維持精神。一路緣分,似也與酒有關。
之前一次帶隊航海,青島的朋友放在船上六箱瑯琊臺;到了舟山,海事局的朋友又送上兩壇楊梅酒;到了印尼,僑民送上一卡車啤酒;在加勒比海,收到很多龍舌蘭酒。
一個人的航海,就會在意每一次的登岸,在意岸上的人。翟墨與岸上形形色色的人以不同的方式產生聯(lián)系,生命就在這些聯(lián)系中證明著存在。
問起翟墨為什么選擇最初一個人航海,他歸結為天性使然,亦或者是一種習慣。最早在畫畫的時候,他就習慣了一個人沉心畫畫,曾經有過畫泰山的計劃,整整七天就扎在泰山里。
“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能聽見的聲音”,翟墨說。
一個人需要做一支船隊的活計,是很辛苦的體力勞動。但一個人的航海,其實并沒有太多的功夫去做閑適的思考,一旦思考可能都和生命有關。
“曾經對船艙里一只蒼蠅發(fā)生興趣,想著這么小的玩意兒也是生命,就舍不得殺死他?!?/p>
那些偶爾落在甲板上歇息的海鳥,翟墨會想到他們可以從南邊越過大洋飛到北極。以空間計,人類要想走更遠反而要依靠載體。在空間上,人還不如海鳥飛魚。
在大海上,人和帆船是一體的,沒有人能夠離開帆船而活著,失了帆船漂在海上的人,不會活太久。“你想,人漂在海上,能夠存活幾天?”這是翟墨聊起同為航海家的郭川時,發(fā)出的感慨。郭川被認為是中國職業(yè)帆船第一人,2016年10月25日在進行單人不間斷跨太平洋航行挑戰(zhàn)時,在夏威夷海域附近失聯(lián)。
海上遇到危險的時候,那些羅盤、定位系統(tǒng)、高科技、優(yōu)質的船都不值一提。海上生存的基本法則,就是簡單到人不能離開船。
靠著20萬的一艘二手船便開啟了航海生涯,翟墨并不覺得航海是困難的事情。如果僅僅在近海航行,一艘萬元左右的帆船便可以完成航行任務。更遠的航行,意味著需要一艘性能、材質、安全性更高的帆船。
他說,真正讓他愛上航海的,不是虛無縹緲的浪漫與宣泄激情的白日夢,而是無邊無際的大海中蘊含的澎湃力量。經歷風暴的碾壓與波濤的席卷,透過恐懼,他加深了對自然的依戀與崇敬,在生死邊緣感悟出鮮為人知的生命內涵。
現(xiàn)在,翟墨在三亞有個國際航海培訓集體,他每年都會在三亞籌辦夏令營活動,并在這之后率團再走太平洋。
翟墨云淡風輕地為我們講述他遇到過的風浪,受過的傷,見識過的海盜。他把一次次出海,看作是一次次誘惑,因為等待他的是不一樣的海風海浪,以及超越空間與時間的勝利。而我們能做的,是在靜靜聆聽之外,祝福他每一次航行都會平平安安。同時隱隱企盼,也許有一天,能夠同行到鮮有人至的海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