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東勛

當前，新冠病毒蔓延10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全球性流行病威脅已成事實。很多人認為，作為中國的近鄰朝鮮在這場大疫情中也將難以幸免。而事實上，朝鮮卻在周邊地區(qū)獨善其身，成為有效控制疫情的國家之一。

第一時間進入應急狀態(tài)

眾所周知，朝鮮衛(wèi)生醫(yī)療體系比較脆弱。上世紀90年代“苦難行軍”時期，朝鮮醫(yī)療體系幾乎到了崩潰邊緣。進入21世紀后，在世界衛(wèi)生組織（WHO）等國際衛(wèi)生機構的援助下，朝鮮衛(wèi)生醫(yī)療體系逐漸得以恢復，但與其他國家相比基礎仍十分薄弱。因此，在遇到“非典”、中東呼吸綜合征（MERS）、埃博拉病毒等重大疫情時，朝鮮皆以預防為主，采取極其嚴厲的防控措施作為應對。本次新冠疫情也不例外。

1月21日，中國正式公布新冠病毒“人傳人”之后，朝鮮第一時間做出反應。當晚，朝鮮保健省（相對于中國國家衛(wèi)健委）一位處長接受朝鮮中央電視臺采訪，表示“要在全國范圍內積極開展防疫工作”。1月22日起，朝中社、《勞動新聞》等主要媒體陸續(xù)播報中國以及國際社會新冠疫情，并強調其嚴重性，并在第一時間發(fā)布“全面暫停朝鮮旅游”“所有外國人暫停入境”通知。1月26日，保健省衛(wèi)生檢閱院院長樸明洙在《勞動新聞》刊文稱，在病毒傳播途徑不明、尚未開發(fā)疫苗的情況下要采取徹底的防疫措施，加強對邊境、港口、機場的衛(wèi)生檢疫，盡可能禁止前往疫情國家旅行，加強對回國人員的醫(yī)學觀察和隔離。而此時，朝鮮早已把衛(wèi)生部門工作人員派往各海關指導防疫工作。1月30日，朝鮮“根據黨和國家的緊急措施”，宣布衛(wèi)生防疫體系轉入國家緊急防疫體系。

朝鮮采取的主要防疫措施

朝鮮實施免費醫(yī)療制度，構建了一個以預防為主的醫(yī)療體系。但是，由于國家經濟困難，實際醫(yī)療服務能力非常有限。因此，每當國際社會流行病爆發(fā)之時，朝鮮只能采取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強力手段加強防控。朝鮮用以彌補自己“短板”的防控措施，可概括為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啟動國家緊急防疫機制。朝鮮宣布轉入緊急防疫體系之后，立即啟動“中央人民保健指導委員會”這一非常設機構，由內閣事務局、保健省、農業(yè)省、商業(yè)省等內閣部門以及公安、檢察、軍隊主要負責人組成，以保障中央指揮的權威性和有效性。在此基礎上，在各道、市、郡也都各自建立了緊急防疫指揮部。各級指揮部由政治組、綜合組、封閉檢疫組、衛(wèi)生宣傳組、檢閱組、對外組、藥物組、治療組等組成，構建了全社會聯防聯控的大防疫體制和防控機制。例如，綜合組負責統(tǒng)籌指揮，封閉檢疫組負責醫(yī)學監(jiān)視和隔離工作，對外組負責搜集海外疫情信息以及技術資料的追蹤和共享，等等。到2月初，朝鮮已動員30000多名工作人員進行疫情宣傳以及醫(yī)學檢疫工作;到3月初，動員人數已擴至100000人。而根據《勞動新聞》公布的數據，參與防疫宣傳人員高達69萬人次，接受教育者達7397萬人次。

第二，把切斷病源流入作為最后一道防線。如前所述，防疫工作被提上議程之后，朝鮮第一個采取的措施就是“暫停外國人入境”。朝鮮《勞動新聞》發(fā)表社論稱：“防治新冠病毒感染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徹底切斷病毒流入境內的途徑?！睋?，國際列車、國際航線、旅游項目均被叫停，針對自1月13日以后入境的外國人、國內的出訪回國人員、相關接觸者以及有疑似癥狀患者進行嚴格排查、醫(yī)學監(jiān)視和隔離。中國醫(yī)學界傳出“新冠病毒潛伏期為24天”的消息之后，由朝鮮中央人民保健指導委員會提請，經最高人民委員會常委批準，朝鮮把境內隔離時限延長至30天，并要求國家所有機構和部門，以及駐朝外國人員無條件遵守相關決定。此外，針對進口物資以及運輸手段也采取嚴格的防疫措施。朝鮮中央緊急防疫指揮部向邊境海關部門下發(fā)《進口物資消毒指導書（暫定）》、《關于防止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國境檢查檢疫規(guī)定（暫定）》，制定了一整套“消毒—自然擱置10天—拆解消毒再分流”的防疫指南。朝鮮官方反復強調，“只要疫情流入國內，那將前功盡棄，后果不堪設想”。在衛(wèi)生醫(yī)療基礎十分薄弱的條件下，朝鮮把管控邊境和限制人員流動作為防控工作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線。

第三，調動社會動員機制，把防疫工作當作一場政治運動。朝鮮是一個典型的社會動員型國家，從中央一直到社會末端組織，有嚴格的社會管控和動員機制在運作。這也是經濟落后的朝鮮至今能夠保持思想統(tǒng)一、政治穩(wěn)定的重要原因之一。同其他國家一樣，朝鮮民眾剛開始也對新冠病毒疫情的嚴重性不甚了解。朝鮮把防疫宣傳與政治動員結合在一起，調動各級黨政機構公務員、衛(wèi)生部門工作人員，甚至動員教師、社團組織大力開展衛(wèi)生防疫宣傳活動。《勞動新聞》發(fā)表社論說，“防疫工作不是單純的業(yè)務工作，而是保衛(wèi)革命、保衛(wèi)人民生命安全，彰顯我國式社會主義形象的重大政治工作”。在2月底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金正恩再次強調：“不允許在國家防疫體系內搞任何特殊，必須樹立國家各部門各單位無條件絕對服從，并徹底執(zhí)行中央緊急防疫指揮部的指揮和監(jiān)督的嚴格紀律。”

往日的平壤街頭。

目前，朝鮮已推遲學校開學，取消或限制各種大型集會以及群聚活動，一些大型公共娛樂場所也被關閉。總的來說，面對大疫情，朝鮮空前嚴厲的防控措施取得了成效。按照朝鮮媒體至今為止的報道，朝鮮尚未發(fā)現確診病例，世界衛(wèi)生組織也沒有發(fā)表過朝鮮有確診病例的消息。最近，朝鮮逐次解除被隔離的醫(yī)學觀察者，重啟凍結一時的的軍事（炮擊）演練，這也從側面反映了朝鮮對疫情防控的信心。

疫情防控是一場政治考驗

朝鮮把防疫工作看做“關系黨和國家生死存亡的重大政治問題”，絕然采取“自我隔離”，啟動強有力的國家機器來限制流動、嚴格防范，彌補了衛(wèi)生醫(yī)療領域的不足。實際上，朝鮮采取空前嚴厲的防疫措施背后也有自身的政治因素。自金正恩上任以來，朝鮮將金日成—金正日主義定為執(zhí)政黨指導思想，并認為其本質就是“人民大眾第一主義”。由此，近幾年朝鮮尤其關注針對各種災情的防范工作。例如，在2015年圖們江流域發(fā)生洪災、2019年遭遇第13號臺風襲擊等時刻，每當遇到重大災情，朝黨均召開中央級別緊急會議，討論和部署國家防災對策。2019年底朝黨七屆五次中央全會剛剛通過的八項決議書中，有兩項決議同保健衛(wèi)生、建設自然災害國家性應急機制有關。疫情當前，對朝鮮來說相關措施“正當其時”，可謂考驗落實和展現黨的“以民為本”路線的重要時刻。

在有關報道中，人們也管窺到朝鮮防疫物資緊缺、方法老舊、國家財政能力不足等種種問題。而且，一遇疫情就閉關，這對朝鮮來講也是無奈之舉、權宜之計。朝鮮對外貿易高度依賴中國，這種做法與其說是“隔離中國”，不如說是“自我隔離”。這就意味著因國際制裁而萎縮的朝鮮對外經濟至少在上半年還將進一步惡化。要有效防范疫情，還是要靠雄厚的衛(wèi)生防疫基礎，而要達到這一目標，歸根結底要靠國家經濟的支撐。當然，朝鮮也明白這一道理。金正恩在致韓國總統(tǒng)文在寅的慰問信中說到一句“只能守望，而不能相助感到遺憾”，足以說明朝方對當前經濟狀況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