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

吃苦瓜，應(yīng)當(dāng)是最沒有罪惡感的。因為苦瓜長著一張“破碎的臉”，處處是肉刺，一看就知道是個我行我素的家伙，在下鍋時會喊“救命”的青菜里怎么也不會想起它來。

雖然渾身是不可入口的苦味，剖開來卻也有著白凈柔軟的瓜瓤，呵護(hù)著一粒一粒鮮血一樣紅顏色的籽。“粗糲其外，豐潤其內(nèi)”，苦也有苦的滋味。

空心菜

即是沒有心的，吃著不用思想，本來是一種單純的快樂。可惜，它來自故鄉(xiāng)。就怕它縮水，一把炒成一筷子，成了一種心痛的負(fù)擔(dān)。

冬瓜

是冬天生長的瓜嗎？不是的。冰天雪地是錘煉筋肉的，耐得過歲寒的，無論如何要比它堅實(shí)。它松泡泡的肉質(zhì)，是紈绔子弟，一副閑逸散漫的模樣，所以入水成湯，可以化得了無蹤跡。

比起西瓜，它無味。比起番瓜，它無趣。是虛有其表命錯了名字的瓜吧？叫“東瓜”或“咚瓜”，比較不這樣的像諷刺。

白菜、芥蘭、青梗菜

是正統(tǒng)的蔬菜吧？無論是取其生脆或取其軟嫩，都請小心留著它們正統(tǒng)的顏色：翠綠。應(yīng)當(dāng)是青翠如菜的綠顏色，我們卻說“如翡翠般”的綠。所謂“正統(tǒng)”都是吃虧的東西，因為它的存在已平凡到理所當(dāng)然的地步。菜就是青的，“面有菜色”看似頗不合理，豈不知，稍有大意，“油綠”也有轉(zhuǎn)成“萎黃”的時候。

西紅柿、茄子

一紅、一紫，并列的時候都是美，“惡紫之奪朱”嗎？不必了。只要在水火里一過，西紅柿，它還是君子本色。紫茄，它守不住那點(diǎn)兒紫。

黃瓜

只有意大利的黃瓜，才有黃色的。中國的黃瓜，無論大小，上桌的皆青綠。

泥土是血脈的根，我們拿它作比吧，它是土黃，葉落了也要變成土黃。黃昏時分，是昏黃。太陽，是金黃。皇帝的龍袍，是古董黃。啊，人老了，是珠黃。

塵歸塵，土歸土，四季的繽紛最終莫不要?dú)w給塵土。

秋水長天摘自《喻麗清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