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是以筆者的學書路徑為前提，在實踐中不斷深入對《衡方碑》的認識和理解，試圖對筆者的隸書創(chuàng)作有所突破。文章從用筆、結字、章法形式等方面探討《衡方碑》的技法特征，重點談此碑給我的創(chuàng)作借鑒和感悟。

【關鍵詞】《衡方碑》;隸書;創(chuàng)作借鑒

一、《衡方碑》的特點分析

《衡方碑》，全稱為“漢故衛(wèi)尉卿衡府君之碑”，刊刻于東漢建寧元年（公元168年），現(xiàn)藏于山東省泰安市岱廟碑廊。此碑通高240厘米，寬110厘米，厚25厘米。此碑是東漢著名的隸書名品，在流傳下來的眾多的隸書作品中其沉著渾厚的用筆、方實樸茂的結字、實多虛少的塊面關系實屬書法中的一朵奇葩，下面從這三個方面逐條敘述。

（一）沉著渾厚的點畫

考察《衡方碑》的點畫特點是橫向及縱向筆畫在平直中寓有波動之感，部分橫畫呈上斜或下斜狀，隨勢賦形，變化無端;縱筆在短筆處以直為主，在長筆處以曲為主，向左或向右有外拓狀，少有垂直而下的情況出現(xiàn);撇和捺的處理是此碑的一大特點，常常加以延長而做彎曲處理，捺畫相較于撇畫其夸張程度更大，這在其他漢碑中是少有的，常以主筆出現(xiàn)。另外，部分“點”有出鋒的姿態(tài)，表現(xiàn)出以動顯靜的效果，顯得趣味十足。從筆畫的姿態(tài)上能夠看出其用筆的靈活多變，同時用筆圓多方少，以藏鋒起筆為主，偶有露鋒出現(xiàn)，線條質感結實樸茂，內蘊其力。筆畫的粗細上以粗線為主，細線常以變化的需要出現(xiàn)，耐人尋味。

（二）方實樸茂的結字

方實樸茂是《衡方碑》的一大特色。在結字上雖有排列的情況出現(xiàn)而無做作的痕跡，分析其原因至少有三個方面：一是點畫的俯仰向背，如同樣的三橫或三豎，每個筆畫形態(tài)各異，或粗細有別，或角度不同，或加以擺動;二是筆畫的間距不同，粗看類似一致，實則總是不同，如“家”、“貧”、“濡”等字;三是用內掖法或外拓法處理點畫的形態(tài)，如“相”、“東”等字。值得注意的是，字內空間較為自由，沒有嚴密的規(guī)律性。字形上以長和方為主，以扁為輔。左右結構的字一般出現(xiàn)三種情況，即下齊上不齊、上下對齊、上齊下不齊，上下結構的字一般表現(xiàn)出上大下小、上重下輕、上寬下窄的形態(tài)。因此，此碑體現(xiàn)出古拙樸茂的書法審美特征。

（三）虛實錯落的章法

考察《衡方碑》的章法情況，首先有行無列的布局，與現(xiàn)在常見的書寫隸書的方式基本相同，這種行對齊列不齊的章法在其他漢碑中也時有出現(xiàn)，但在蒼茫渾厚一路的書法風格中較少，如《鮮于璜碑》的章法布局是有行有列，整齊劃一;《張遷碑》也趨向于有列有行;其次筆畫粗細變化較大，因此有虛實的塊面效果，雖然未必是此碑原貌，但亦可作為參考對象，給我們的創(chuàng)作添加活力;最后此碑字距寬行距窄的處理方式能夠很好地帶給欣賞者以享受，同時體現(xiàn)秩序性，原因是一般欣賞者的視覺線索是從上到下瀏覽，那么作品以橫排的方式去呈現(xiàn)就會增加視覺內元素的豐富性，視覺上的對比性就得以凸顯。

二、后世傳承實踐概述

（一）清代書家的傳承

有史可查的是自《衡方碑》面世以來至今，可以追溯到清代?！逗夥奖分悦谔煜屡c清代金石考據之風以及書家的推崇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因此，我們從清代書家開始梳理后世對此碑的學習與實踐。查閱文獻等相關材料可知有著名的書家伊秉綬、何紹基等。

考察伊秉綬的隸書作品，給觀賞者最突出的視覺效果是橫平豎直，結體方整，線質厚實。趙光《退庵隨筆》謂：“伊墨卿（伊秉綬）、桂未谷出，始遙接漢隸真?zhèn)鳌Ｄ淠苊摑h隸而大之，愈大愈壯。”細察其用筆一般以頓筆鋪毫行筆，藏鋒起筆較多，收筆回筆較長;結字主要采取平均分布法處理字內空間;從結字和章法上看，他善于安排和設計書法的空間關系。清代許多書家對他隸書的評價很高，一方面是深入傳統(tǒng)，廣識博覽;另一方面是他鉆研《衡方碑》，化為己用，在結字的外形上有此碑的意味，受此碑影響很大，有臨《衡方碑》的墨跡流傳。

考察何紹基的隸書作品，在用筆上最大的特點就是內掖法，且靈活多變，起伏姿態(tài)各異，或方或圓，或藏或露，不拘于形式。結字上以方寓圓，字形奇古，收放自如。他學《衡方碑》比之伊秉綬顯然系統(tǒng)更純，在用筆和接字上更加深入?！断⑤V雜著》稱其書“專從顏清臣問津，積數(shù)十年功力，探源篆隸，人神仙境，晚年尤自課甚勤，摹《衡興祖》《張公方》多本，神與跡化，數(shù)百年書法于斯一振，”明白無誤的說出了他的取法對象是《衡方碑》和《張遷碑》。

（二）近代及現(xiàn)當代書家的繼承

清代出現(xiàn)了許多書法大家，同時也對近代及現(xiàn)當代書家產生了重要影響，這里只列舉受《衡方碑》影響的代表書家，有吳昌碩、張祖翼等。現(xiàn)當代以來，學習和研究隸書的人越來越多，較為著名且具有特色的書家有：張建會，張繼，劉文華等，下面相應加以簡述。

吳昌碩，觀其隸書作品，用筆蒼辣渾厚、筆畫沉實，篆籀之氣濃郁，常以出鋒收筆，在厚實的筆畫中平添了一份真趣，與《衡方碑》有異曲同工之妙;結字方正而不失古拙，穩(wěn)健而不失靈動。

張祖翼，觀其隸書作品，用筆以藏鋒起筆居多，以佇鋒收筆為多，線條凝練且中段飽滿，因此筆畫顯得兩頭細中間粗且長筆畫線條中段的提按明顯。結字平穩(wěn)俊雅，字內空間分布勻稱，得《衡方碑》之結體而不落俗套。

張建會的隸書用筆沉著厚實，澀而不枯，結字含蓄而有古拙之意，但時有安排的痕跡。劉文華的隸書用筆靈活多變，起筆或方或圓，相間而出;結字吸取漢磚之遺意，常有意外之趣，但有方折過多之感;章法上善用無行無列的布局方法，使整篇作品渾然統(tǒng)一。張繼的隸書用筆爽辣凝練，常使用一踏直下的手法，顯得果斷迅速;結字時出新意，風格明顯。

上述書家均對衡方碑有過深入的學習與研究，同時在實踐中也汲取了《衡方碑》中的元素而化為己用，塑造了出了獨具一格的隸書風格，這也給我們學習隸書的方式提供了極有意義的指導和思路。

三、對此碑的創(chuàng)作感悟

筆者學習隸書，喜其古拙蒼茫、天真爛漫一路的風格，《衡方碑》技法特征和藝術特色基本可以滿足我對隸書風格的追求，下面就用筆的靈活多變、結字的寬博綿密、體勢的延展伸長、塊面的虛實生發(fā)等方面作出我對《衡方碑》的理解、思考和實踐探索情況。

（一）用筆的靈活多變

筆者分析《衡方碑》的用筆特點，發(fā)現(xiàn)是以藏鋒為主，露鋒較少;圓筆多方筆少;筆者在創(chuàng)作時加強了用筆的豐富性，方圓互用。在筆畫中段加強鋒面的轉換和節(jié)點，使之趨向于古拙的形態(tài)。同時，加強點、線、面的交替使用，比如將方框內的短橫化作點來使用;在筆畫上通過提按進一步加強線的粗細對比;面的處理是通過按筆鋪毫使之形成厚實的粗線，有了細線對比之后，面的效果也就呈現(xiàn)出來。另外，對筆畫的處理一是將橫做上斜、平行或下斜的處理，不做循規(guī)蹈矩的平行排列;二是將豎略作垂直狀，使整個字形在變化中依然挺立;三是將撇的弧度作彎曲處理，使之具有奇絕態(tài)，配合捺畫使用;四是將斜捺畫進行彎曲夸張，將平捺用一波三折處理并加以彎曲;

（二）結字的延展伸長

在結字方面，筆者主要是將漢字的體勢伸長，整篇作品呈現(xiàn)出以長形字為主，以方形和扁形字為輔的風格特征，這樣做的思路是考慮到漢代成熟的隸書多以扁字形為主，鮮少有如《衡方碑》字形略長的結構方式，筆者是在此碑的基礎上再一次進行伸長的夸張，目的是突出作品的風格特征。實際上，清代以來的書法家對此也有研究，如伊秉綬、何紹基等，但是筆者又與之不同。然而，結字一旦做伸長處理就要考慮到幾個問題：一是對隸書風格的塑造是否成立;二是能否實現(xiàn)對審美的訴求;三是能否與欣賞者產生共鳴;在實踐中筆者發(fā)現(xiàn)伸長字形只是外輪廓的形狀改變，并沒有涉及其性質，也就是說，組成隸書字形的筆畫在書寫上未做性質上的改變，比如隸書的顯著特征藏鋒起筆、波畫造型等依然保留。關于隸書藝術審美的提煉，這確實需要一個過程，因此，筆者在實踐中不斷改進，使各元素間相互融合統(tǒng)一，基本實現(xiàn)了筆者對隸書的一種古拙真趣的審美要求。至于與欣賞者產生聯(lián)系方面完全可以達到，因為筆者運用的都是隸書相關要素，偶有因審美趨向而做出的生發(fā)。因此，對隸書結字的伸長處理是可行的且具有一定的實踐價值。

（三）塊面的虛實生發(fā)

塊面的處理即虛實的營造，筆者處理實處是通過按筆鋪毫使之形成厚實的粗線且連續(xù)排疊多個，使之形成一個塊狀的實處，又通過多個連續(xù)的細線使之形成一個虛處，實際上這樣處理的思路就是讓虛實元素之間形成對比關系。在一個字中，虛實關系其實也是點畫的聚散關系，點畫聚處則實，散處則虛;另外，在墨色上借鑒王鐸的漲墨法，通過漲墨讓作品形成塊面關系，用墨色表達塊面關系是比較直觀的，當代書法家多用這種方法形成塊面，這是展廳展覽催生的為適應視覺效果的反應。對于字外空間的處理，筆者采取的是有行無列的形式，這種形式有展覽的影響，也有對視覺效果的思考，筆者現(xiàn)階段用這種方式書寫較多。實際上，無行無列也可以作為一種嘗試，有待筆者進一步深究。

結論

本文從《衡方碑》技法特征方面進行分析和歸納，進而從點畫、結字和塊面關系等方面談及此碑給我的創(chuàng)作借鑒。在點畫上主要突出其用筆的變化造成點畫的俯仰向背，形態(tài)各異，對隸書的豐富性和靈活性上給筆者更多的啟發(fā);在結字上主要體現(xiàn)和而不同的關系處理，即在追求結字秩序感的同時盡可能的考慮到對比的因素，如大小、長短、方圓、向背、虛實等，以期在結字上有更多的變化，同時使之藝術氣息更趨向于古拙真趣的意味。在塊面的關系處理上，運用漲墨法、墨色對比、點畫疏密或空間的留白等使其虛實關系凸顯出來，讓作品富有層次感。以上僅是技法方面的要求，真正形成這種隸書風格還要做到對隸書藝術的審美更加深入和理解;對書法藝術的源流加以深入把握，這樣才能下筆有理，真正做到對隸書所追求的古拙樸茂、天真爛漫的藝術效果;發(fā)揮人的情性的作用，情感的注入會使書法的藝術魅力得到充分彰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讓書法在經歷和閱歷上的不斷積累中得到充實和滋養(yǎng)。

參考文獻：

[1]張繼：《隸書研究》，北京：華文出版社，2014年。

[2]張敏：《隸書藝術》，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18年。

[3]萬應均：《隸書概論》，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

[4]王增軍：《隸書》，北京：榮寶齋出版社，2020年。

作者簡介：

李慶武（1992.8.27），男，漢族，江蘇徐州人，貴州民族大學美術學院，18級在讀研究生，碩士學位，專業(yè)：美術，研究方向：書法方向。

（作者單位：貴州民族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