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欣然
摘 要:2011年莫言憑借小說《蛙》獲得了第八屆茅盾文學獎,《蛙》主要圍繞“計劃生育”這一事件展開,從計劃生育政策下個人命運的角度,成功再現(xiàn)了中國 20 世紀 50 年代以來社會大時代背景下農(nóng)村的生活百態(tài)。本文將沿著“計劃生育”這一主線,洞悉莫言對存在于那個時代環(huán)境下個體的人道關懷。
關鍵詞:21世紀文學;《蛙》;人道關懷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20)03-0073-02
在《蛙》這部作品中,作家的目光始終聚焦于人的身上,這種目光的投射不僅僅意味著對敏感題材的敲定,更意味著對處于那個時代的人們的同理心。作品通過對人民在面對情理糾纏時其內心的糾葛與選擇進行細致描寫,生動展現(xiàn)出中國在20世紀50年代的時代背景下的客觀畫卷,深刻體現(xiàn)了以人為核心的寫作手法。這種以人為核心的寫作手法體現(xiàn)了其以人為本的思想,從而展現(xiàn)出莫言對于萬事萬物所表現(xiàn)出來的人道主義關懷。就像梁振華先生所說的那樣, “致力于表現(xiàn)個體人格、人性、情感、生命、靈魂在奇特語境下的畸變和沖突”,便是莫言作品的意旨所在,從而使人們得到精神上的升華與解脫[1]。這種“盯著人”“強調表現(xiàn)個體”的寫作手法,更為關注計劃生育政策和傳統(tǒng)生育理念相矛盾的時代下個體的命運,體現(xiàn)了濃郁的人道關懷。史上鮮有人分析《蛙》中人道主義的體現(xiàn)之處,本文將從時代背景、意象選擇、人物命運三方面剖析《蛙》中所體現(xiàn)的人道關懷。
一、注目于時代背景中的人道關懷
《蛙》的簡介中有這樣一句濃縮全書旨要的話:“ (整部作品) 展現(xiàn)了新中國六十年波瀾壯闊的‘生育史, 并要‘獻給經(jīng)歷過計劃生育和在計劃生育年代出生的千千萬萬讀者”[2]。其寫作對象設定在經(jīng)歷過計劃生育年代的大眾百姓,體現(xiàn)了作者對于這個特殊群體的特殊關注,以獨辟蹊徑的方式表現(xiàn)了莫言獨有的人文主義關懷。
故事于20 世紀50至60年代展開畫卷,縱觀近現(xiàn)代中國歷史,幾多創(chuàng)新、幾多頑固、幾多身不由己。每個人的命運都由著現(xiàn)代性的發(fā)展被迫裹挾,生育權利也沒能排除在外。在那樣一個復雜交織的年代,中國恰值發(fā)展階段,正所謂內憂外患,對于這樣一個后現(xiàn)代發(fā)展中國家而言,我們人口眾多、負荷累累的現(xiàn)狀是不容忽視的,因此采取一定的政策辦法也是迫在眉睫,必不可少的。所以說,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更應該理解為一種身不由己或是歷史所驅。但與此同時,作為一個擁有千年歷史的泱泱大國,古老的中國母親歷年歷代包孕的傳統(tǒng)也不容忽視?!岸嘧佣喔!薄白訉O滿堂”這種傳統(tǒng)觀念早已深入人心,千百年來的生育觀念早已積淀為一種民族文化心理,對于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們來說,一時難以理解。
但是這難免就形成了情分與理義的矛盾沖突,于是全文就是置身于這樣一個沖突矛盾之下,為我們展現(xiàn)了那個時代對于生育問題的紛爭,深刻地再現(xiàn)了那個年代的時代背景和時代下個體人物一生的跌宕起伏。海登·懷特曾指出,“最偉大的歷史學家總是著手分析他們文化歷史中的‘精神創(chuàng)傷性質的事件,如革命、內戰(zhàn)、工業(yè)化和城市化一類的大規(guī)模的程序,以及喪失原有社會功能卻仍繼續(xù)在當前社會中起重要作用的制度”[3]。就此而言,《蛙》對于時代背景的刻畫更像是偏重于對歷史的書寫與解讀,雖然在那個年代迫不得已采取了計劃生育政策,對國民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精神創(chuàng)傷,但不可否認的是,從歷史長河的眼光而言,對當今社會仍產(chǎn)生著重要影響與積極作用。莫言著手描寫那個時代下人民這樣一種精神創(chuàng)傷,充分體現(xiàn)了對那個時代下人民的人道關懷。
二、投射于意象選擇中的人道關懷
在這部小說中,“蛙”所承載的內蘊是深厚的。小說的題目為《蛙》,“蛙”既是小說的重要線索,也承擔著小說核心意象的重任。小說通篇圍繞“蛙”這一核心意象,敘述了中國波瀾壯闊的生育史,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恰恰體現(xiàn)了莫言在其中體現(xiàn)的人道關懷。
總體來看,意象“蛙”承載的內容是豐厚的,它主要有三層含義:“蛙”的自然屬性;“蛙”與圖騰“女媧”;“蛙”與諧音“娃”。
“蛙”的自然屬性即為“蛙”本身的生命特征。首先,在《蛙》的劇本里,莫言曾借助人物之口說明了選擇“蛙”作為題目的原因,因為“蛙”雖然卑微,卻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和旺盛的繁殖力,它既是基層、弱小、無助的生命的代表,又象征了民間原始的生殖圖騰,說明了生育本身是人的一種基本權利。其次,“蛙”與圖騰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中國神話中的女媧就是從“蛙”演變而來的。女媧造人,因此女媧是生命的創(chuàng)造者,扮演者母親的角色。但在小說中,作為母親卻要打掉自己的孩子,這無疑是殘忍的。因此“蛙”的意象也暗示了作者對人性之痛的體認與理解。最后,“蛙”的諧音“娃”象征著那些無辜的娃娃。也是這些娃娃讓姑姑毀譽參半,年輕人萬人捧奉,雷厲風行救人無數(shù),年老時飽受內心的煎熬與懺悔變得唯唯諾諾。這種性格的轉變體現(xiàn)了對姑姑這種原本無罪卻仍要背負罪名之人的一種關照。
總體而言,小說賦予意象以愛恨交織的復雜情感,體現(xiàn)了對生命的尊重和呼喚,“蛙”作為本小說的核心意象,其意蘊是包羅萬象的。無論是“蛙”的自然屬性、與圖騰“女媧”的關聯(lián)還是命運迥異的娃娃,其核心指向只有一個,那就是蘊藏其中的人道關懷。
三、蘊含于人物命運中的人道關懷
姑姑是小說中最具典型性的形象,她是一個雷厲風行、言行一致、敢愛敢恨的女性形象,但姑姑這個人物有其獨特的復雜性:她在政策實行之前是個接生婆,被萬人稱道,即使是母牛難產(chǎn)她也會盡力拯救的這樣一個善良而具有母性光輝的形象。但是在政策推行之后,她卻成為了新政策的推行者與實施人,之前拯救萬千性命的光輝形象剎那間變成了人們心目中的殺人狂魔,阻止人們用任何辦法生兒子、生二胎。這一身份的復雜性便決定了當國家權力意志與生命自由意志發(fā)生沖突時,姑姑這個角色必然會被推向歷史的風口浪尖。
費孝通說過:“我們不能因為某種行為和生物滿足有關而就說這種行為的目的是在滿足這種生物的需要”[4]。雖然計劃生育是為人類長遠發(fā)展而打算,政策的初衷也是為了人類可持續(xù)生存的,但是人民群眾的接受理解需要一個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歷歷代代傳承下來的思想難以在一個時代全然推翻。加之“計劃生育”在執(zhí)行的過程中,執(zhí)行者們有限的宣傳和理解與強大的責任感極其容易造成執(zhí)行者的偏激,而姑姑這一形象就是其中的重要代表。姑姑的偏激、執(zhí)拗和對人民群眾喪失的同理之心必然會釀成眾多悲劇,無論是張拳老婆、王仁美還是王膽,其結局都是令人悲痛的。小說的最后,姑姑最終嫁給了郝大手,一個捏泥娃的匠人,或許這其中有值得深究的道理,姑姑希望通過這些形態(tài)各異、憨態(tài)可掬、栩栩如生的泥人來緩釋她對那些曾經(jīng)被她打掉的無辜孩子的悔恨。姑姑無數(shù)次夢見“討債小鬼帶著那群殘疾青蛙”吵她,由此可見姑姑內心之傷痕。而姑姑對這些泥人的熟悉程度,表明了姑姑的悔恨之心,像熬藥、煎魚一樣,直至贖罪然后死亡。
姑姑這一形象蘊含著對時代的回眸、對政治的體悟還有對生命人性的思考。姑姑在計劃生育政策實施的整個過程中受盡折磨,最終通過晚年贖罪、抵罪來將自己渡到解脫的彼岸,深刻地表現(xiàn)了莫言對姑姑這種本是無罪之人卻仍然要承受歷史罪名的人的真實寫照和人文關懷。
參考文獻:
[1] 梁振華.虛擬的真實與真實的虛幻——莫言《蛙》閱讀札記[J].中國圖書評論,2010(4):93-98.
[2] 莫言.蛙[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9.
[3] 張京媛.新歷史主義與文學批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167.
[4] 費孝通.鄉(xiāng)土中國[M].上海:上海世紀出版社,2013: 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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