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云海

釀苦瓜、釀茄子、釀尖椒、釀藕片、釀油果……南方人的飲食中，各種“釀”的美食小吃總是活躍在餐桌。從小到大，逢年過節(jié)，我也吃過不少特色美味可口的“釀”。但釀柚子皮，我還是近日才第一次品嘗到，而且這樣一次特殊的味蕾體驗，足以讓我回味一生。

立冬剛過，南寧還處在深秋時節(jié)的氣候中，涼爽中夾帶絲絲寒意，但還沒有冷的感覺。一個星期五下午，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辦公室，照在我的身上，暖暖的。我正在享受這難得的午后陽光，突然一個電話響起，是一位許久不聯(lián)系的老朋友打來的，他說我們都認識的一位老友退休后一直沒聯(lián)系我們，在家閑得無聊，很想念我們，想邀約我們周末到他家里小坐，絮叨絮叨家常。接到電話，我就想到這老友是誰了，雖然感到有些突然，但還是欣然前往。我想，一個退休的老人家獨自面對安靜的退休生活，一下子應該難以適應，確實需要朋友的關(guān)懷和慰藉。

這位老朋友姓張，是我們的忘年交好友，我們都叫他老張。老張在職時，可是一個不小的官，大小是個處長，管著好多事項的審批，找他的人可不少，但他從來都不擺架子，很熱心，也很公正。能辦的肯定辦，從不為難人；難辦的，他也創(chuàng)造條件幫別人辦好；但不符合規(guī)定的，要想辦妥，那不可能。所以愛他的人很多，怕他的人也不少，恨他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生活中老張也是個熱心腸，愛運動、愛做菜、愛喝兩杯、愛吹牛，“性情中人”是對他最中肯的評價。他還在職時，經(jīng)常呼朋喚友找我們?nèi)ゾ垡痪?，聊一聊。但大半年前退休后他倒變得安靜了，沒聯(lián)系我們，聽說他也不接那些以前找他辦事的人的電話。我們都以為他很享受退休后的寧靜生活，不愿被人打擾，所以也沒聯(lián)系他。

周末，幾個老友到了老張家里，老張酒菜都整好了，眼前這一桌菜亮眼了，都是新花樣。我們?nèi)ダ蠌埣揖鄄筒恢挂粌纱?，他燒的菜我們還是比較熟悉的，來來回回都是紅燒東坡肉、香炒花生、白切土雞、紅燜鴨、醋溜排骨這些菜，頂多再來一條清蒸魚，外加一兩個燙青菜。今天桌上這些菜品，一點也不像他的風格。一眼看過去都是“高難度”級別的菜肴，即費工又費時的那種，比如釀油果、蒸肉餅、釀藕片、排骨花生煲湯、青椒炒雞塊，還有其他叫不出菜名的家常特色菜，其中一盤看似菜又不像菜的特色小吃吸引了集體的目光。老張得意地向我們介紹這道用柚子皮做的菜肴。他說，你們一輩子都沒有吃過這道菜吧，這可是我深藏不露的招牌菜，你們怕是見都沒見過。這話不假，我們幾個確實都沒見過，更別說吃過了。

聽老張這么一說，這釀柚子皮可真不簡單，作為主食材的柚子皮一定要用容縣正宗沙田柚核心區(qū)產(chǎn)的沙田柚的皮。先將柚子皮切去薄薄的那一層黃色外皮，然后放在清水里浸泡兩天，期間需要幾次換水，才能把柚子皮的苦味去掉。柚子皮泡好后，準備胡蘿卜、黑木耳、肥瘦相間的梅頭豬肉，剁成餡，放入油、鹽、醬油、耗油、生粉、姜末攪拌作餡，備用。然后將泡好的柚子皮切成大小相等的塊狀，并從塊狀柚子皮側(cè)邊切開一個口子，將調(diào)好的餡料塞進去，塞得滿滿的，然后放入盤子，一個一個碼整齊，隔水蒸熟。柚子皮的清香和肉餡的香融合在一起，爛熟的柚子皮吸收了餡料的香味和湯汁后，入口即化、濃香可口、口感好、味道鮮，還養(yǎng)生。

我很好奇，以前怎么沒見老張做過這么復雜又養(yǎng)生的菜給我們吃呢。老張說，以前工作忙，哪有那么多閑工夫，現(xiàn)在不同，退休后最多的就是閑工夫，不做點折騰的事，都對不起這些閑工夫，說完他哈哈大笑。合則他不是因為寂寞才找我們，而是想當面向我們炫耀一下他做菜的本領(lǐng)。談笑之間，我們感覺到老張邀請我們來品美食的誠心。以前大家來老張家里吃飯，更多的是為了社交需要，這回來吃飯是真真正正來品嘗美食的，那種感覺讓人身心放松，心情舒坦。老張說他還有很多拿手的好菜沒有展示，以后有的是機會慢慢放招。喜歡烹飪的老張，退休后終于可以全心琢磨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我問老張，為什么拒絕接聽那些他曾幫助過的人的電話，說不定他們對你心懷感恩，想要來感激你呢。老張說他怕的就是這個，人都說“人走茶涼”，咱都走了這茶還沒涼，他們都還記得我，說明咱做人這方面還行，那咱也不能讓他們失望，現(xiàn)在幫不上人家的忙了，也就別讓人惦記著了，讓他們省省心。他們沒忘記我，要感謝我，我也感謝他們沒有忘記我，這不就抵消了嘛，還聯(lián)系什么。我不是還有你們這幫哥們老友嘛。老張繞老繞去的，說了一通，我一下子還轉(zhuǎn)不過彎來。

話說回來，老張做的釀柚子皮真是無尚的美味，細細咀嚼，竟能吃出不同層次的味道，就跟老張說的話一樣，耐人尋味，讓人終生難忘。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