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慶芳
那時的我還是一名廚師,雖然手藝不甚精湛,捧場者卻并不少。當時,他算是朋友中最給面子的。他幾乎每天都來,一日三餐中至少有一餐吃的是我燒的菜,有時兩次,偶爾甚至三次。
那時,我還不到二十歲,青春年少,無知輕狂。才不管那大廳里是不是賓客滿堂,只要心情好,興趣來了,就會旁若無人,肆無忌憚地大聲歌唱。倒也算有些小天賦,那些喜歡的歌,我一學就會,唱出來也還像模像樣。我從來不在乎有沒有人喜歡,就只是被那些歌詞所感染,單純地想要用自己的嘴巴將那些美好唱出來。我唱歌時,仿佛世界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舞臺,而我站在舞臺中央,眼里心里只剩下那些動人的歌詞,其余的都已消失不見。
漸漸地,有一些顧客喜歡上了我的歌聲,有的還時不時地夸贊幾句。
他從來沒有夸過我,只是一如既往默默地支持著我的生意。哪怕我發(fā)揮失常,端出來的飯菜賣相不佳,他也從來沒有一句為難。當我蹲在廚房門口,一邊摘菜一邊唱著歌時,他會安靜地坐在一處,好像在聽,又好像不在……一次次,一天天,一年年。隨著時間的堆積,有一天,我突然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知不覺走進了我的夢里……
年少時的愛戀,如熊熊烈火般強烈,但我是清醒的,不敢忘記他已婚的身份。于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心里默默進行,默默地想,默默地念,默默地戀,不曾、不敢也不愿一絲越距。即使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情意、很清楚地聽到他的心,即使在我身處困境時他不顧一切滿懷憐愛地站在我身邊,即使心中早已滿懷感激,我仍將心跡深藏,不愿表露半分。
想要從心底里忘記一個人,有多難?那個人,他常駐你的心田,潛入你夢魂深處,即使相距遙遠,身影也常常在你的腦海里清晰明朗地浮現(xiàn)。你從來沒有細細打量過他,但他的表情深深刻在你的腦海里。于你而言,他的聲音是那么親切,他的微笑是那么溫暖……現(xiàn)實中,你從來沒有一秒鐘接近過他,從不曾留一絲機會允許彼此走近;可你的心、你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曾在某個時刻,與他牽著手,一起走過。
可是,我知道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該忘的必須忘。一下忘不掉,就兩下,三下;一天忘不掉,就一年,兩年……
真正走近他,已是多年以后。那時,親戚為我介紹的男友恰巧與他相熟。一次,男友想要攜我去看他,我沒有拒絕。我落落大方地走進他的家,見到了久違的他,也見到了他的她。
說不清的感覺,如煎似熬。
原本坦然的心,在他一次次的熱情相待之時突然變得無所適從。后來,在看到他身后的她因病而軟綿綿躺在床上的背影時,更是在滿懷歉意之外還生出了一份莫名的心疼……從此,我再也沒有走近他,迎面遇見,也只是遠遠地點點頭。
喜歡一首叫“心戀”的歌:“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他,假裝欣賞、欣賞一瓶花,只能偷偷看呀看一看他,就好像要瀏覽一幅畫,只怕給他知道笑我傻,我的眼光只好回避他,雖然也想和他說一句話,怎奈他的身旁有個她……”很凄美的一首歌,可讓人聽了頗為心安。
戀上他,或許不該,因為他的身旁有個她,所以,只能偷偷地望著他。不曾接近,不曾說過一句不得體的話、做過一件不合理的事。大概正是如此吧,多年以后,即使偶爾還會夢到,因為曾經(jīng)的光明與磊落,醒來后,理很直、氣很壯。
編輯 溫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