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汀·弗里曼 遲建譯
1
桑代克不喜歡讀報。他對那些雜七雜八的內(nèi)容不屑一顧,認為報紙上充斥的互不相干的信息,最容易打亂人們連貫思維的習慣。
“最為重要的,”他有一次對我說,“要始終沿著一條思路走下去,直到把它搞清楚。而非如喜歡讀報的人一樣,每條信息都是一帶而過。不過,訂份報紙也無大礙,你不去看它就行了?!?/p>
就這樣,他訂了一份晨報,以他特有的方式來閱讀。早飯后,他把報紙放在桌子上,旁邊還有一支藍鉛筆和一把剪刀。一番瀏覽之后,他先用鉛筆把想讀的段落標出來,再用剪刀剪下來閱讀。讀完之后,他或者將它們丟掉,或者把它們保存起來,以便日后貼在一個資料本里。
整套程序通常只需十五分鐘。
這天早晨,他正在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讀報。鉛筆勾畫的那一步已經(jīng)完成,“咔嚓”的剪刀聲宣告著工程已進入最后階段。不一會兒,他停了下來,手上拿著一份剛剛剪下來的報道,看了一下,把它遞給了我。
“又是一起藝術品偷盜案?!彼f,“干這種事的人真是很奇怪——我指的是他們的動機。你既不能把畫作或象牙雕品熔化掉,又不能原樣將它們拿到市場上去賣。這些藝術品本身的價值使它們根本無法在市場上流通?!?/p>
“不過我覺得,”我說,“那些真正癡迷的收藏家,比如說,瓷器或郵票收藏狂還是會買下這些藏品的,盡管他們不敢拿出來示人。”
“也許就是這樣。毫無疑問,單純的占有欲會比任何理性的目的更加使人——”
我們的討論被一陣敲門聲打斷。過了一會兒,我的同事領進來兩位紳士。一位是馬奇蒙特先生。此人是律師,我們曾幫他辦理過幾起案子。另一位是陌生人,他是那種典型的白種猶太人,相貌英俊,衣著考究,手里拿著硬紙匣,一副十分激動的樣子。
“先生們,早上好!”馬奇蒙特先生客氣地握著我們的手說,“我?guī)Я宋业囊晃豢蛻魜硪娔銈儭N抑恍韪嬖V你們,他的名字叫索羅門 ·勒威。我想,你們一定會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了吧?”
“說來也真巧,”桑代克說,“你剛才敲門的時候,我們正在討論跟案件有關的事呢!”
“這件事太可怕了!”勒威先生忍不住叫了起來,“我什么也干不下去了!我太倒霉了!我簡直絕望了!”
他把那個硬紙匣往桌子上一放,跌坐在一把椅子上,兩只手捂著臉。
“好啦!好啦!”馬奇蒙特勸他說,“別這么垂頭喪氣的,振作起來!把你的事講給桑代克先生聽聽,看看他怎么說!”
馬奇蒙特靠在椅子上,瞧著他的客戶,臉上一副寬容和憐憫的表情。當災難落在別人頭上時,采取這種態(tài)度是最容易不過的了。
“你一定得幫幫我,先生!”勒威接著說,“真的,否則我非瘋了不可。讓我把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你,你得馬上采取行動!一定要不遺余力!別怕花錢!錢不是問題——至少該花的錢一定要花!”最后這句話顯示出了他謹慎的一面。
他再次坐下來,開始講述他的故事。他的英文十分流利,盡管摻雜著一點點德國口音:“我哥哥叫伊薩克。你也許聽說過這個名字?!?/p>
桑代克點了點頭。
“他是一位大收藏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又是一個商人——也就是說,他還能從業(yè)余愛好中獲取金錢上的收益。”
“他收藏什么?”桑代克問道。
“什么都收藏?!蔽覀冞@位來訪者把兩只手張開,做出一副包容一切的樣子,“凡是珍貴的東西,凡是美的東西,什么畫、象牙、珠寶、手表、藝術品之類的,他都收藏。他是個猶太人。在他身上,有一種我們這個民族自古以來特有的對于財富的熱忱。他的家在皮克迪里的豪伍德街,像一個博物館和藝術品展廳。房間里擺滿了一箱箱的珍珠、寶石、古幣和文物,有些是無價之寶。墻壁上擺滿了油畫,每一張都是珍品。他還收藏了許多古代兵器和盔甲:東西方的都有。此外,還有珍稀古籍、手稿,以及埃及、亞述、塞浦路斯和其他地方的珍貴古董。你們看,他趣味廣泛,對珍稀古董的知識恐怕比其他人都要淵博。他從沒看走過眼,任何假貨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因而常常能以低廉的價格購得珍品。在公眾的眼中,一件被伊薩克 ·勒威購置的藝術品無異于被貼上貨真價實的標簽?!?/p>
說到這里,他停下來,用一塊真絲手絹擦了擦臉。接著,又像剛才一樣,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我哥哥沒有結婚。他為他的收藏活著。那些收藏就是他的全部。他的房子并不算太大,藏品占據(jù)了大部分空間。不過,他給自己留了一套住房,還有兩個仆人(他們是一對夫妻)來照顧他。男人是一名退休警察,在那里看守房子,并做些零活兒。女人打掃衛(wèi)生,需要的時候做做飯。不過,我哥哥大部分時間都在他的俱樂部里生活。下面,我就來說說剛剛發(fā)生的這件倒霉事。”
他用手捋了捋頭發(fā),深吸了一口氣,又接著說:“昨天早晨,伊薩克動身途經(jīng)巴黎,到佛羅倫薩去。不過,他的具體路線并未確定,因為他打算在沿途根據(jù)情況,再去幾個別的地方。臨行之前,他把收藏品托付給我,并讓我住到他家去。就這樣,我讓人把東西送過去,在他家住了下來。
“你知道,桑代克先生,我這個人酷愛戲劇,每天晚上通常都在我的俱樂部度過。那里的會員大都是演員。因此,一般情況下,我回家都很晚。不過,昨天晚上,我離開俱樂部的時間要比平常早一些。我是在不到十二點半的時候動身回我哥哥家的。我想,你也可以理解,我覺得責任重大。因此,你也可以想象得到,打開房門,看到走廊上站著一位警探、一名警官和一個巡警時,我是多么恐懼和震驚。先生,就在我出去的那短短幾小時內(nèi),家里發(fā)生了一起盜案。據(jù)那位警探講,情況大致是這樣的:他當時正在所屬管區(qū)巡邏,看到一輛沒有載人的小馬車不緊不慢地沿著豪伍德街行駛。這本身并沒有什么可奇怪的??墒?,大約十分鐘之后他回來時,又看到了那輛相同的小馬車沿著同樣的街道,向同樣的方向,以同樣的速度行駛,這就使他覺得有些奇怪了。于是,他在隨身帶的小本子上把車牌號記下來。那個號碼是72863,當時的時間是十一點二十五分。
“在十一點四十五分的時候,一名在豪伍德街巡邏的巡警注意到,我哥哥的房子對面停著一輛小馬車。他正要進一步觀察時,一名男子懷里抱著一個東西,從那棟房子里面出來,把東西放進小馬車。見此情景,巡警加快腳步。當男人又從房子里出來,手里提著類似旅行箱的東西、隨手把房門輕輕關上時,巡警起了疑心,快步上去,喝令車夫停住,別動。
“這時,男子把手里的東西放進馬車,自己跳了進去。車夫揚鞭抽馬,車子猛地躥了出去。巡警拔腿就追,邊追邊吹響了警笛,并打開提燈,照著那輛馬車。他跟在車后,轉(zhuǎn)了兩個彎,進了皮克迪里街之后,就被甩掉了。不過,他設法記下了馬車的車牌,號碼是72863。他還記得,那是一個身材不高但體格粗壯的男子,頭上沒有戴帽子。
“巡警返回那條街的時候,遇到了警探和警官。他們是聽到警笛之后趕來的。聽了巡警匯報,三位執(zhí)法人員立刻來到我哥哥那棟房子,先在外面敲門、按門鈴。里面沒有動靜。這一來,他們更加起了疑心。于是,三個人來到房子后面,從馬廄那里費了半天勁,打開一扇窗戶,終于進到房子里。
“進屋之后,他們的懷疑很快得到證實。剛剛上到二樓,就聽到一個房間里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那是一種被壓抑了的呻吟聲。房間的門鎖著,鑰匙還在門上。打開房門后,他們發(fā)現(xiàn),看房人和妻子背靠著墻,坐在地上,手腳都被綁了。倆人頭上都套著綠色的厚布袋。袋子揭開之后,警官發(fā)現(xiàn),倆人嘴里還都塞著東西。雖然塞得不緊,卻也使他們說不出話來。
“倆人對事件的描述完全一樣。先是看房人聽到有聲音,就拿了一根棒子下到二樓。他看到二樓有一扇房門被打開了,里面還有燈光。當他躡手躡腳走到門口,向里窺視時,卻被人從身后一把抱住,用布捂住嘴巴。他差一點窒息。然后,又被人捆綁起來,嘴里塞了東西,腦袋也被布袋蒙上了。
“他根本就沒有看到攻擊他的那個人。此人不僅身體強壯,而且動作熟練,對付他毫不費力,拳擊摔跤都在行。他的妻子下來找他,也是一樣的遭遇。中了相同的圈套后,也被塞住嘴巴,蒙上頭,捆綁起來,連強盜的模樣都沒看見。目前,我們知道的有關歹徒的情況,只有巡警描述的那一點兒?!?/p>
“看房人沒來得及使用他的棒子嗎?”桑代克問道。
“他倒是從右肩膀上往回打了一棒子,感覺好像打在盜賊臉上了。可后來那個家伙拽住了他的胳膊肘,使勁一擰,使他不得不把棒子丟在地上。”
“失竊的東西多嗎?”
“嗨!”勒威先生激動地說,“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不過,恐怕是損失慘重。我哥哥好像不久前剛剛從銀行取了價值四千英鎊的現(xiàn)金和金條。他的交易往往用現(xiàn)金而不是支票付款?!薄铱吹剑4寺牭竭@里眼睛一亮——“聽看房人說,伊薩克幾天前拿回家?guī)装鼥|西,把它們暫時放進了一個櫥柜里。他似乎對新近購置的東西非常滿意,并對看房人說,這幾件東西非常珍貴。
“而這個櫥柜這次被洗劫一空了。里面除了包裝紙,什么也沒留下。所以,盡管其他東西都沒動,但顯然價值四千英鎊的物品已被盜走了。此外,考慮到我哥哥是一位十分精明的買主,貨物的實際價值恐怕兩三倍都打不住。這事實在太倒霉了!伊薩克肯定會怪罪我的?!?/p>
“沒有任何其他線索嗎?”桑代克問道,“比如說,那輛出租馬車有線索嗎?”
“別提了!”勒威沮喪地說,“馬車的線索斷了。警察肯定把號碼記錯了。他們當時馬上打電話給所有警察局,命令當晚找到那輛號碼為72863的出租馬車。結果,車子那天十一點之后就沒出去,車夫一直和其他幾人待在車行里。不過,倒是有個線索,我給帶來了?!?/p>
勒威先生伸手去拿那個硬紙匣。這時,他陰郁的臉色總算頭一次有所緩解。
“豪伍德街上的那些房子,”他一邊打開那個匣子一邊說,“在后面二樓的窗外都有小陽臺。小偷就是先從水管爬到陽臺,再從窗戶進去的。你一定記得,昨天夜里風很大。今天早晨我離開家的時候,隔壁門房叫住我,把這個給了我,說是在他家陽臺地上撿到的?!?/p>
他故作神秘地把紙匣打開,從里面拿出一頂相當破舊的寬邊氈帽。
“我聽說,”他說,“通過對一頂帽子的仔細觀察,不僅可以推測出它主人的體貌特征,還可能得出有關他的聰明程度、性格特征、身體情況、經(jīng)濟狀況、歷史狀況,甚至他的家庭關系以及居住條件方面的信息。我說得對嗎?”
桑代克把帽子放在剪過的報紙上,臉上掠過一絲神秘微笑?!拔覀儾荒軐Υ吮蟮南M!彼f,“你也知道,帽子是會變換主人的。就拿你的帽子來說吧。我看,這是一頂新帽子吧?”
“上個星期剛剛買的。”勒威先生說。
“果然不錯。帽子價格不菲,是林肯和波內(nèi)特公司的產(chǎn)品。我看到,你還在襯里非常明智地用記號筆寫上了自己的名字。不過,既然有了新帽子,就意味著舊帽子廢棄不用了。你的舊帽子都是怎么處置的呢?”
“我把舊帽子都給了傭人。不過,那些帽子他戴著不合適。我估計,他不是把它們賣了就是送人了?!?/p>
“原來是這樣。你看,像這樣質(zhì)地上乘的帽子能用很久,即使外表破舊了,還能戴很長時間。所以,你的很多帽子極有可能轉(zhuǎn)手過許多人。先由你轉(zhuǎn)送給下人,再由他們轉(zhuǎn)送給境況比他們更差的人。由此,可以得出這樣的推論:就在此時此刻,大街上有不少流浪漢正戴著林肯和波內(nèi)特公司出廠的帽子,襯里寫著勒威的名字。如果有人想來研究這些帽子,像你剛才說的,他們對勒威先生的個人信息也許會得出一些錯誤的結論?!?/p>
馬奇蒙特先生“撲哧”一聲笑了。緊接著,他想起,眼下是談正事的時候,馬上又板起面孔,變得嚴肅起來。
“這么說,你認為這頂帽子毫無用處嘍?”勒威先生的口氣顯得很失望。
“倒不能這么說!”桑代克說,“我們也許會從中發(fā)現(xiàn)一些線索。還是把它留給我吧!不過,你得告訴警方,帽子在我這里。他們肯定也會對它感興趣的?!?/p>
“那你答應設法找回那批東西了,是吧?”勒威帶著懇求的口氣說。
“我會考慮這個案子的。不過,你和馬奇蒙特先生都應該明白,這很難說是在我工作范疇之內(nèi)。我是法醫(yī)。而此事與法醫(yī)無關?!?/p>
“這話我已經(jīng)跟他說過了?!瘪R奇蒙特說,“不過,如果你肯幫忙,我將十分感激。你就權當它和法醫(yī)有關,不就行了嗎?”
桑代克又把剛才的承諾重復了一遍。之后,兩位客人起身告辭。
他們走后,我這位同事默默地坐在那里,眼睛瞧著那頂帽子,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斑@就像玩罰物游戲?!彼詈蠼K于說,“我們得找到這個‘可愛的小東西的主人?!彼闷鹨话谚囎?,把帽子夾到亮光下,仔細觀察起來。
“看來,”他說,“我們剛才也許對勒威先生不太公平。這頂帽子的確很有特點?!?/p>
“這帽子圓得簡直像個洗臉盆!”我說,“這家伙的腦袋戴上去肯定不舒服!”
桑代克笑了?!捌鋵嵅蝗唬彼f,“這是一頂硬殼帽,必須戴著合適才行。否則,根本不能戴。另外,這是一頂廉價的帽子,肯定不會是定做的。不過,這種頭型的人買帽子時一定知道,一般帽子他戴上不會合適。
“你看看他是怎樣做的——我估計,這定是某個好心的賣帽子的人教他的。他先買下一頂大小差不多的帽子,再把它加熱——也許是用蒸的方式。然后,趁帽子又熱又軟時,將它硬壓在頭上。等帽子冷卻了,再把它取下來。從這頂帽子的帽檐變形的情況可以看出,他正是這樣做的。由此,我們得出一個十分重要的結論。那就是,帽子和此人的頭型剛好吻合——實際上,它是照著他的腦袋壓制出來的。這一點,再加上帽子品質(zhì)粗劣的事實,我們可以進一步得出以下推論:帽子很可能只有一個主人。
“現(xiàn)在,讓我們再把帽子翻轉(zhuǎn)過來,看看外面的情況。顯然,帽子表面積累的灰塵并不多,雖然它的主人整夜都戴著,但還算干凈。想必帽子的主人一定經(jīng)常刷撣它。由此可見,此人該是做事很有條理的人。不過,假如你把帽子拿到亮處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氈子上面有粉狀物。放大鏡可以看出,它們是極小的白色粉塵?!?/p>
桑代克把放大鏡遞給我。通過它,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所說的粉狀物。
“你看!”他繼續(xù)說,“在帽檐和帽子邊上緞帶的褶縫里,由于刷子刷不到,所以積累了很多粉塵。它們像面粉一樣細。你認為這是什么呢?”
“據(jù)我看,這是和工業(yè)有關的粉塵。也許,他在某個工廠工作,或者至少住在工廠附近,經(jīng)常從那里經(jīng)過?!?/p>
“是的。我認為,你說的這兩種情況可以區(qū)分出來。如果他只是路過工廠,粉塵只會落在帽子外面,里面由于有腦袋擋著,是不會沾上粉塵的??扇绻诠S工作,帽子里面也會沾上粉塵。因為掛帽子的地方一定塵土飛揚,他頭上的粉塵也會留在帽子里。”
他又一次把帽子翻轉(zhuǎn)過來。借助高倍數(shù)的放大鏡,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帽子襯里的縫隙處有許多白色顆粒。
“帽子里面也有粉塵?!蔽艺f。
桑代克拿過放大鏡,親自證實了我的話,又繼續(xù)仔細觀察?!澳憧矗彼f,“帽子一圈皮襯上沾有油漬,兩側(cè)和后面尤為明顯。這說明此人是油性頭發(fā)或抹了頭油。如果這是汗?jié)n,最明顯的地方應在腦門處?!?/p>
他全神貫注地察看帽子里面。最后,當他把襯邊翻起來時,臉上的表情突然顯得興奮了起來。
“哈哈!”他激動地說,“這簡直太走運了!我本以為我們這位喜愛整潔的朋友的刷子會使我們白費力氣呢!杰維斯,把那個小鑷子遞給我!”
我把鑷子遞給桑代克。他小心翼翼地從襯邊后面夾出幾根短短的頭發(fā),十分仔細地放在一張白紙上。
“另一邊還有幾根頭發(fā)呢?!蔽疫呎f,邊指給他看。
“是啊。不過,我們得給警察留幾根?!鄙4诵χf,“要知道,他們也應該和我們享受同等機會呀。”
“可是,”我邊說,邊彎下身,看著白紙上的幾根毛發(fā),“這看上去像是馬的毛呀!”
“我看不像?!彼f,“不過,放到顯微鏡下一看,就知道了。其實,我早就料到了,有那種頭型的人,頭發(fā)就該是看起來這樣子的?!?/p>
“這頭發(fā)太粗了!”我說,“而且,有兩根幾乎是白的?!?/p>
“是啊,黑發(fā)開始白了??雌饋?,我們的初步觀察還是很有收獲的?,F(xiàn)在,要用更加精確的方法進行觀察了。咱們還得抓緊時間!警察很快就會來把這個寶貝搶走的?!?/p>
桑代克小心翼翼地把放著頭發(fā)的紙折疊起來,然后,像對待一個極其貴重的瓷器一樣,雙手捧著帽子,和我一起上樓,到了實驗室。
“波爾頓!”桑代克對他的實驗助手說,“我們這里有件東西需要檢查,而且時間很緊。首先,我們想用一下你發(fā)明的吸塵器?!?/p>
聽到桑代克的吩咐,瘦小的助手趕忙走到櫥柜跟前,取出一個外形古怪的儀器。這是波爾頓親手制造的,樣子很像微型吸塵器。它用自行車氣筒改裝而成。里面的閥門被翻轉(zhuǎn)過來,在一根活動的金屬管后面裝上了一個玻璃噴嘴,還有一只用來盛灰塵的可拆卸的玻璃容器。
“咱們先把外面的灰塵吸下來!”桑代克邊說,邊把帽子放在一條凳子上,“波爾頓,你準備好了嗎?”
助手把腳伸進氣泵的鐙子上,拼命蹬踏起來。同時,桑代克將玻璃嘴沿著帽檐的邊沿緩慢移動。噴嘴經(jīng)過后,帽子上的白色粉塵神奇地消失了,氈子上面變得黑黑的,十分干凈。而與此同時,玻璃容器里卻出現(xiàn)了白色的粉塵。
“咱們給警察留半邊!”桑代克說。波爾頓停止了蹬踏。這時,桑代克把玻璃容器卸下來,放在一張白紙上。用鉛筆寫上“外面”兩字后,他用一個敞口杯將它蓋了起來。隨后,一個新的玻璃容器被裝了上去。桑代克把噴嘴對著帽子的絲邊和皮帶后面。這一次吸上來的主要是些灰灰的粉塵和毛茸茸的東西,還有兩根頭發(fā)。
第二只容器被取下來放好后,桑代克說:“我們需要知道帽子里圈的尺寸。必須要快,沒有時間做紙模子了。這個人的頭部很不一般?!彼贿呎f著,一邊從墻上一個釘子上取下來一個大圓規(guī)?!伴L:6.9英寸;寬:6.6英寸。這樣的話——”他匆匆在一張紙上計算了一下:頭部的參數(shù)高達95.6。
波爾頓把帽子拿過來。先在帽子里放了一些浸濕的紙巾,又攪拌了一小碗石膏,然后將那黏稠的液體倒在紙巾上,使其迅速凝固。這樣倒了兩三次后,帽子里面出現(xiàn)了一圈約一英寸厚的堅硬石膏,一個完好的模型做成了。幾分鐘之后,石膏在凝固的過程中稍微收縮了一點。模型略有松動,可以被倒出來,放在一個木板上,繼續(xù)晾干。
我們的時間一點都不富裕。就在波爾頓取出模型時,門鈴響了。我來到樓下,見一位警官等在那里,手里拿著一封米勒探長的信,要我們馬上把帽子交出去。
“下一件事情,”桑代克等警官拿走帽子后說,“測量一下頭發(fā)的粗細,并做個切片觀察。另外,切片的事最好留給波爾頓去做。那需要花較多的時間。波爾頓,你最好將頭發(fā)用膠水在切片機上粘牢。切的時候要特別小心,角度一定要直。我們先在顯微鏡下看看別的。”
經(jīng)測量,頭發(fā)直徑居然有1/135英寸粗,比普通頭發(fā)粗一倍,盡管它們的確是人發(fā)。至于白色粉末,甚至連桑代克都無法說清它們的來歷?;灲Y果顯示,有石灰成分,來源卻一時成了一個謎。
“那些大一點的顆粒,”桑代克眼睛對著顯微鏡說,“似乎是透明狀的水晶體,顯然是被碾碎的。既不是石灰,也不是白粉,又不是水泥。這能是什么呢?”
“會不會是某種貝殼一類的東西呢?”我說,“比如說——”
“沒錯!”桑代克激動地叫了起來,“讓你說中了!杰維斯你一向如此。這肯定是珍珠母。波爾頓,從你的雜物箱里給我拿一顆珍珠紐扣來?!?/p>
辦事認真的波爾頓當即把紐扣找了出來。桑代克將它放在一個研缽里,碾成粉末,捏了一點,放到顯微鏡下。
“這種粉末,”他說,“自然比我們的樣品要粗些。不過,毫無疑問,它們屬于同一類東西。杰維斯,你真是個天才!你來看看!”
我看了一下顯微鏡下的粉末。“不錯,肯定是這種東西?!蔽疫呎f,邊把手表掏了出來,“不過,我得走了。安斯提要我最晚十一點半到法庭?!?/p>
我極不情愿地收拾好我的筆記和文件,從家里出來。這時,桑代克正忙著從郵局的地址簿上抄錄地址。
2
我在法庭耽擱了整整一天,快吃晚飯的時候才到家。桑代克還沒回來。不過,半小時后他也回來了,一副又累又餓的樣子,也不大愿意講話。
當我問他都干了些什么時,他說:“我都干了些什么?我在臟兮兮的馬路上走了好幾里地。倫敦所有的珍珠貝工廠除了一個之外,我都跑遍了,可還是沒有找到我想找的目標。不過,剩下的那個珍珠貝工廠是最有希望的。我計劃明天早晨到那兒去。另外,波爾頓還幫我把實驗都做完了。這就是根據(jù)模型得出來的我們那位朋友的頭型圖。你看,顱骨很短,極不對稱。這是一根他的頭發(fā)的橫切面圖。它完全是圓形的,而不像你我的頭發(fā)是橢圓形的。我們從帽子外面收集到了珍珠母的粉末。帽子里面除了這種粉末,還有一些纖維和幾粒大米的碎末。這就是我們的數(shù)據(jù)?!?/p>
“萬一那頂帽子根本就不是盜賊的呢?”我問他。
“那就麻煩了。不過,我認為就是他的,而且我想,我還可以猜出來被盜走的都是些什么樣的藝術品?!?/p>
“你不想把你的猜測告訴我嗎?”
“我的好伙伴,”桑代克說,“所有信息都在這兒,自己開動腦筋,好好想想吧!別讓腦子生銹了!”
我試圖根據(jù)掌握的線索得出有關神秘盜匪的個人信息,卻毫無進展。不僅如此,我也根本猜不出被盜的東西是什么。桑代克又一直不肯再說什么。直到第二天早晨,我們出去查案,快走到萊姆豪斯的時候,他才又重新談起這個案子。
“我們現(xiàn)在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印度碼頭西路的百德卡姆和馬丁貝殼進口加工廠。如果這兒還找不到那個人,我就把案子交給警察,不再浪費時間了?!彼f。
“你要找的人什么樣?”我問他。
“我要找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日本人,頭上戴一頂新禮帽,或者可能是一頂便帽,右邊的臉或太陽穴上有一塊傷痕。另外,我還要找一個出租車場。前面就是那家貝殼加工廠。正好這會兒該吃晚飯了。咱們先別打聽什么了,等在這兒,看工人出來。”
我們緩緩走過高高的、沉悶的建筑,轉(zhuǎn)過身來,再次從它面前走過。就在這時,隨著一聲汽笛長鳴,工廠大門旁開了一扇小門,一隊工人從里面走了出來。他們個個滿身白粉,像面粉廠的工人似的。我們停住腳步,看著這些人一個一個從小門出來,有的回家,有的去了旁邊的咖啡館。其中沒有一個人像我的朋友形容的那樣。
朝外走的人流越來越稀疏了,最后終于斷了。那扇旁門“咣當”一聲,被關上了??磥?,桑代克這次要無功而返了。
“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出來了?”桑代克的口氣顯得有些失望。然而,他話音剛落,小門再次打開了。從里面伸出一條腿,接著,是一個人的背部和一個圓圓的后腦勺。腦袋上面的頭發(fā)花白,頭頂上戴著一頂便帽。此人看上去身材矮小但十分結實。他一直背對著我們,顯然在和里面的人說著什么。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轉(zhuǎn)過臉來,看著馬路對面。從他那張黃面孔和小眼睛上,我立刻認出,這是典型的日本人的容貌特征。這名男子又說了一會兒話,才把另一條腿邁出來面向我們。這時,我看到了他那張臉的右側(cè),在那突出的顴骨上方,似乎有一塊嚴重的瘀傷。
“這下好了!”桑代克迅速轉(zhuǎn)過身來,避開那名男子,“這肯定就是我們要找的人。否則,就太說不過去了?!彼换挪幻?,慢慢走到一邊,等日本人從我們身邊超過去之后,又加快了一點速度,以免被甩掉。
我們這位日本朋友快步朝前走著,不一會兒,便轉(zhuǎn)進了一條小巷。我們跟在后面,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桑代克手里拿著一本書,做出一副和我激烈爭論的樣子,但銳利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前面的跟蹤對象。
“原來在這兒?!鄙4苏f。這時,那個日本人突然不見了?!澳菞潕ЬG色窗框的房子,應該是十三號。”
那棟房子果然是十三號。我們驗證過后,從下一個路口拐彎,回到了大街上。
大約二十分鐘后,我們正走過一家咖啡店門口,見一名男子叼著煙斗,心滿意足地從里面出來。他的帽子和衣服上都粘著白粉,同我們剛才看到的工人一樣。桑代克上去和他搭話。
“這條路前面有一個面粉廠嗎?”
“沒有,先生。那是個珍珠貝廠。我就在那兒工作?!?/p>
“珍珠貝?”桑代克說,“我覺得,這一行對外國人很有吸引力。是這樣的嗎?”
“不,先生。完全不是這么回事。這工作太辛苦了。我們廠總共只有一個外國人,還是個日本人?!?/p>
“日本人!”桑代克顯出很吃驚的樣子,“真的嗎?他會不會碰巧是我們的老朋友高泰——你還記得高泰嗎?”他最后這句話是對我說的。
“不,先生?!蹦敲凶诱f,“這人叫富代喜馬。廠里原來還有一個日本人,叫伊藤,是富代喜馬的朋友。不過,他走了。”
“噢,這兩個人我都不認識。對了,這一帶從前是不是有個租車行?”
“前面的蘭金街上有一家租車行。里面有幾輛貨車和兩輛小馬車。伊藤那家伙現(xiàn)在就在那兒干活,和那些牲口混在一起,有時也趕趕馬車。日本人干這種活兒的可真不多見?!?/p>
“是啊。”桑代克向男子道過謝后,我們兩個朝蘭金街走去。租車行這時幾乎空了,里面只停著一輛老古董似的四輪馬車和一輛十分破舊的雙座小馬車。
“背朝車行的那幾棟舊些的房子很有意思?!鄙4诉呎f邊走進了租車行的院子,“你看那木制的人字山墻,能保存到現(xiàn)在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彼f話時,手指著一棟房子。一扇窗戶里有個男人正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我們。
“你們想干什么,先生們?”那個男人不客氣地說。
“我們只不過是想看看這些舊房子?!鄙4艘贿吇卮鹬贿厰D到那輛小馬車后面,打開筆記本,像是在畫草圖。
“那你們可以在外面看嘛。”那個男人說。
“是啊?!鄙4藨B(tài)度和藹地說,“可是你知道,那樣看得不夠清楚?!?/p>
就在這時,筆記本從他手里掉了出來,一些紙張散落在了小馬車下面。見此情景,窗口那位老兄哈哈大笑了起來。
“別著急。”桑代克輕輕說了一句。這時,我正蹲下身來,幫他撿起那些紙。我發(fā)現(xiàn),他的動作出奇地遲緩?!靶姨澋厥歉傻??!彼呎f,邊站了起來,匆匆寫下了些什么,才把筆記本放回口袋。
“你們趕緊走吧!”窗口的男人說。
“謝謝你?!鄙4苏f,“我們也看夠了?!彪S后,他愉快地朝那個男人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了租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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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馬奇蒙特先生來過,還有貝吉爾警探和另外一位先生?!蔽覀円贿M家門,波爾頓就說,“他們說,五點鐘左右會再來拜訪?!?/p>
“現(xiàn)在差一刻五點?!鄙4苏f,“趁你燒茶水的時候,我們還有時間洗個澡。萊姆豪斯的空氣中飄的不全是珍珠母的粉末?!?/p>
客人五點鐘準時到達。正如我們預料的,第三位先生是勒威。我以前沒有見過貝吉爾警探。這次他給我的印象是,似乎想要借著桑代克來抬高地位。不過,這種伎倆并沒有奏效。
“桑代克先生,但愿你不會讓勒威先生失望?!彼腴_玩笑地說,“你仔細看了那頂帽子——我們在帽子上看到了你留下的痕跡——勒威先生希望,你能為我們找到帽子的主人,并告訴我們他的姓名和住址?!必惣獱栠珠_嘴,朝我們那位倒霉的客戶笑了笑。我注意到,勒威先生的臉色顯得比一天前更加憔悴和疲憊。
“你——找到什么線索了嗎?”勒威先生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
“我們仔細檢查了那頂帽子。我想,我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一些相關線索?!?/p>
“桑代克先生,你們從帽子上看出來被偷走的是什么東西了嗎?”貝吉爾警探諷刺地問道。
桑代克面無表情地瞧著這位警探。
“我們認為,”他說,“失竊的東西是一些日本藝術品,包括日本雕塑、繪畫之類的?!?/p>
勒威先生驚喜地叫了起來,貝吉爾警探臉上嘲諷的表情也突然消失了。
“我搞不懂你們是怎么知道的。”貝吉爾說,“我們從半小時前剛剛收到的佛羅倫薩發(fā)給倫敦警察廳的電報中,才得知這一情況。”
“也許你能向我們描述一下盜賊的情況?!崩胀壬目跉馐制惹?。
“我想,貝吉爾警探一定可以告訴你?!鄙4嘶卮鹫f。
“我可以試試?!本较壬f,“盜賊是一名身材不高、體格健壯的男子。他膚色黝黑,頭發(fā)花白。另外,此人腦袋很圓,大概是干粉刷工或水泥工的。這就是我們掌握的全部情況。如果你有更多消息,我們將洗耳恭聽。”
“我只能提供幾點建議?!?桑代克說,“不過,或許會對你們有些用處。譬如說,在萊姆豪斯的波蓋特街十三號,住著一位叫富代喜馬的日本紳士。他在百德卡姆和馬丁的貝殼加工廠工作。你們不妨去找他,讓他試試那頂帽子。我想,也許他戴上會很合適?!?/p>
貝吉爾警探忙在本子上記著什么,而馬奇蒙特先生,這位桑代克的崇拜者,此刻則靠在座椅上,一邊搓著手,一邊暗自發(fā)笑。
“此外,”我這位同事接著說,“在萊姆豪斯的蘭金街有家租車行。一名叫伊藤的日本人在那兒工作。你可以去查查,前天夜里伊藤到哪兒去了?還有,如果你碰巧在那里看到一輛牌照是22481的小馬車,不妨仔細觀察一下。在車牌邊上,你會看到六個小孔。這些小孔也許是為了裝釘子用的。釘子也許是用來固定假車牌的。不管怎么說,你應該搞清楚小馬車前天晚上十一點半在哪里?我想說的就是這些?!?/p>
勒威先生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對貝吉爾說:“咱們走吧——這就去——趕緊——別耽誤了。謝謝你,桑代克先生!太謝謝你了!走??!”
他抓住貝吉爾警探的胳膊,硬把他往門口拉。不一會兒,外面響起了這幾位來訪者匆匆下樓的腳步聲。
“這件事不值得和他們多解釋?!鄙4说饶_步聲遠去之后,說,“也許,我也不必對你再說什么了吧?”
“恰恰相反?!蔽艺f,“我正等著聽你細細道來呢。”
“那好吧。此案的推論來得十分簡單,是那些眾所周知的有關人類學的知識給了我啟示。你也知道,我們?nèi)祟惪梢源笾路殖扇齻€種族:黑人、白人和黃種人。不過,除了膚色不同,這些種族在其他方面也各有特點,尤其是在顱骨、眼窩和頭發(fā)這幾個地方。
“黑人的顱骨和眼窩是窄長的。他們頭發(fā)扁扁的,像根帶子一樣,通常都像鐘表里的彈簧那樣卷曲著。白人的顱骨和眼窩是橢圓形的,頭發(fā)的截面也是橢圓的,一般呈波浪形。而黃種人或蒙古人的顱骨和眼窩是圓形的,頭發(fā)的截面也是圓的,頭發(fā)直直的。
“在這個案子里,我們要找的對象的顱骨是圓的。可是,我們也不能一概而論。因為許多英國人的顱骨也是圓形的。不過,除顱骨之外,我還找到了幾根圓截面的頭發(fā)。這就幾乎可以確切無疑地認定,此人是黃種人。珍珠母的粉塵和帽子里面稻米的顆粒進一步證實了這個判斷。因為珍珠貝這個行當一般都和中國人或日本人有關聯(lián)。而且,如果那頂帽子的主人是英國人,帽子里面的顆??峙聲切←湺皇堑久?。
“我們再來說說那些頭發(fā)!我告訴過你,它們的截面是圓的,而且很粗。你知道,我觀察過數(shù)千根頭發(fā)。日本人的頭發(fā)最粗,和這頂帽子里找到的那幾根頭發(fā)的粗細程度一樣。不過,有關盜賊是日本人的推論,還從其他方面得到了證實:此人身材矮小,但強壯有力,而在亞洲人里,日本人的身材最矮,而且十分強壯有力。
“此外,我們還可以從他對付那位強悍的看家人(一位退休警官)非同一般的手段中推測出,他使用了日本柔道。還有,強盜作案的方法也符合日本人的習慣。最后,強盜只盜走了一部分藏品。這說明,被盜的也許是某種特殊的、具有民族特色的東西。你一定還記得,這些價值八千到一萬兩千英鎊的藏品是被裝在兩個手提包里帶走的。從這一點看,失竊的更像是日本藝術品,而不是中國藝術品。因為中國藝術品一般來說要更加笨重些。不過,所有這一切當時還純屬推測,直到我們后來看到了富代喜馬,才得到了證實。我能說的就是這些了。我的判斷也有可能完全錯誤呢?!?/p>
然而,桑代克的判斷完全正確。直到今天,我家的客廳里還擺著一件17世紀的日本雕塑品。它是伊薩克 ·勒威先生從萊姆豪斯的波蓋特街十三號寓所儲藏室找回他那批東西后,送來表示感謝的。當然,這件寶貝最初是送給桑代克的??伤D(zhuǎn)送給了我的妻子。借口是,如果沒有我關于貝殼粉末的發(fā)現(xiàn),案子可能永遠破不了。這種說法在我看來,實在是荒謬可笑。
(本文出自《巴比倫國王的金璽》群眾出版社)
(責任編輯:古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