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讖

上午10點59分57秒……58秒……59秒……上午11點。

我在爸爸家樓下站了很久了，今天是星期天，他應(yīng)該在家，但我卻踟躕著不敢上去。

自從爸爸和媽媽離婚后，我跟了媽媽，和爸爸的聯(lián)系就少了。很長時間見不了一次面，他現(xiàn)在也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另一個小女兒，叫小雅。

我和小雅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還不到4歲，爸爸打電話叫我出來吃飯，我去餐廳的時候，他正在扮成大灰狼逗小雅玩。我已經(jīng)記不清多久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了，幼稚但是親切。我走過去喊他，他笑著答應(yīng)了一聲，然后和小雅說：“小雅，叫姐姐?！?/p>

小雅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孩子，奶聲奶氣地叫著我姐姐，拉著我要去街對面買冰淇淋。

“爸爸說姐姐也喜歡吃，我們兩個一起去買吧！”說完就自己跑到餐廳門口，費(fèi)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巨大的玻璃門頂開了一個小縫，“來呀，姐姐，快點！”

我一走到她身邊，她就拉住了我的手?！敖憬?，小雅過馬路需要你的幫助，爸爸說小雅遇到困難的時候，姐姐會幫助我的，姐姐遇到困難的時候，小雅也要幫助你?！?/p>

到冰淇淋店，她就和店員說：“我姐姐要一個巧克力的，我爸爸要一個牛奶的，我要一個草莓的。”

回到餐廳，她就立刻撲在爸爸身上，爸爸拿起桌上的西瓜給她，她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姐姐也想要，你喂她?！?/p>

爸爸有些遲疑著去拿，我搶在他前面自己拿了一塊，和小雅說：“姐姐自己拿就好啦！”

我安靜地吃著飯，爸爸喂小雅的同時，會問到我最近的狀況，我簡短地回答，攢了好久好久的新鮮事，開口卻不能多說出一個字。

吃完飯分開的時候，我聽見小雅問爸爸說：“你不是說姐姐也是爸爸的女兒，那為什么姐姐不和我們住在一起呢？”

我不知道爸爸是怎么回答的，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路的轉(zhuǎn)角。很多崩潰其實都發(fā)生在安靜里，就像那時我看似平靜地吃完了一頓飯，像往常一樣平靜地走在路上，其實內(nèi)心世界已經(jīng)坍塌粉碎，剩下一地狼藉。

盡管從小雅的話中可以得知爸爸記得我所有的喜好，知道他愿意在另外一個家中時常提起我也是他的女兒。但小雅的可愛、懂事與聰明，爸爸看向她時滿眼的寵溺和喜愛，面對我時的尷尬和無措，都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人，就算只是站在他們旁邊，都像是在打擾他們現(xiàn)在美滿的幸福生活。更別提，是像現(xiàn)在這樣，開口想向他尋求幫助。

我終于鼓起勇氣，數(shù)著臺階步數(shù)上樓，小心翼翼地敲門，進(jìn)去，阿姨也在家，我很慶幸她是個友善的人，我講清來意之后，她并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不悅。小雅拉著我留下吃午飯，我推脫著拒絕，然后出門，跑下樓。

全程不過十幾分鐘，對話禮貌且生疏。

我坐在小區(qū)的長椅上，捏著口袋里的錢給爸爸發(fā)消息：“謝謝。”

很快就收到了回復(fù)。

“傻瓜，我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