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野 沫兒 陶易然 高春林 懷金 碎碎
堅 守
高? ?野
如果不能奔赴前線。
請為祖國守住后方
守住花草和魚蟲,不被謊言迷惑。
守住山川和云朵,不被毒素侵蝕。
你的雙腳,要像筆直的喬木
深植南方的土地。
你的手指,要像北方青綠的麥苗
干凈,充滿光亮。
你的嘴唇,要牢如城池。
不要因為渺小,而放棄
一滴水的力量。你不只是你自己。
你構(gòu)成滄海。
時? 疫
沫? ?兒
一只倒懸的陰影,遮住了心臟
跳動的區(qū)域。
一個城市發(fā)燒、干咳,一個國家肺部感染,
一個星球爬滿恐慌。
封城,封村,封路,封鎖大大小小的
恐慌。
告急,告罄,不告饒。
真相被一點點掘出,猶如白晝
出現(xiàn)黑色的閃電。猶如冰山露出的一角。
黑夜在顫栗。
舉著火炬的人,以生命為燃油。
春天,正戴著口罩走來。
“聽,你的心多么急速地在我胸中跳動”。
不? 想
陶易然
不想再走出去
目睹荒涼成倍增長
也不想開口講話
保持熱茶堆積口腔的壓抑
甚至不想早點睡去
理清內(nèi)臟,增白眼圈
現(xiàn)在不想思考人類
只愿一個人走上陽臺
從花壇的晃動開始
認出每一朵受難的春天
過年記
高春林
是招惹了蝙蝠,還是身體里的魔咒?
紅條幅,在社區(qū)小巷及所有村莊,冒充年景
——過年(過關(guān)?)我蝸居一隅正在聽
《流浪地球》主題曲,“黑夜慢慢散開……”
一個渺小族群的一束光——通往未來的
旋律是多么美妙?;魜y時期,夜晚的蝙蝠
一定還在自由地飛翔。而奧利弗,他要呼吸,
他要溫暖……還有什么比幽閉更具寒意。
所有微信都疲憊于一個事兒,疲憊于真相。
口罩再一次神氣,戴口罩即標準形象。
有標語“口罩還是呼吸機,您老看著二選一”
我想進村,村封了,
一個手持關(guān)公刀的人端坐高臺。一點也
不諷刺。這是正月初二,靜街伴細雨。
如若命懸一線,時間就有了驚鳥的敏感。
裊裊的聲音隨風飄過,如音樂,我一直想
在音樂里該有驚覺的詩句,可“驚覺”
在平日里都被狗吃了,而不是化為鳥的歌唱。
鳥啊,“他在抵抗苦難中宣稱自己為人?!?/p>
懸詩:蝙蝠外史
懷? ?金
女兒自語:“打”,她的中指彈向琴板,
“嗒”的一聲口令,繞過了絲弦。我相信
一只蓑羽鶴潛伏于琵琶的
頸項。它在結(jié)繩,用密碼編織著
一件蓑衣。
黑夜是一個學徒,按照人臉的識別,你應(yīng)該是
遠方的前置詞。游戲的歌舞夢,布展一件
裝置的藝術(shù):后空翻,急停,在黃昏的畫布上
竹籃打水。佛圖澄掌中的秘密,也許
就是一頂皇冠。
這需要一塊羅賽達石,應(yīng)許的秘笈:
從菊頭蝠到猴頭菇,要經(jīng)歷多少次
封城、停運和斷行?讓家園倒掛在家中!
我們還有兩根
觀測日影的脛骨,戴口罩的春天依然
罩著臘梅的花蕾,詩歌依然頑強地
尋找它的宿主。
如何描述一株蠟梅的香氣
碎? ?碎
黃昏的時候,步行到熊耳河。見到了正在向今天謝幕的夕陽。它還是那么飽滿,溫潤,散發(fā)著它今天最后份額的柔軟和安恬。像一枚成熟的漿果,雍容,沉定,慢慢滑落。
應(yīng)該是有好久沒見過夕陽了。今天一見,如見老友。它見過多少人間啊。不管這世界發(fā)生了什么,正在發(fā)生什么,它都依然如故,不疾不徐,不增不減。應(yīng)該學學它的氣度。
熱愛每一個夕陽西下的時候。像是一場告別,又像是一場新生。
馬路上人車稀少,路面顯得特別寬闊和空曠。時光因此而顯得悠遠。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河邊的草地上,有幾株綻放的蠟梅。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那種幽深的香氣吸引人走過去,站在樹下細細吮吸它的氣息。清澈的凝香,太好聞了。那種味道很難描述。清冽,細膩,飄逸,而又醇釅。有一種出塵的超邁之氣。就像月夜里的笛聲,星空下船漿滑過的河水的波光。讓人只想靜靜地,恒久地滑落入那一抹香氣里去,就像陷入一個無形的懷抱。
蠟梅的香,不招搖,卻深徹。不熱烈,卻透骨。不浮華,卻清凜。像一個神情疏離的美人,能讓你感受到她的美與光芒,黯然銷魂,卻不會輕舉妄動。有的美,能讓人屏息噤聲。蠟梅的香氣,就是這樣。
這是嚴冬時節(jié)唯一的花,唯一的花香,卻又這般好。它改變了冬的格調(diào),冬的氛圍,冬的意境,給冬增添了別樣的色彩和味道。有蠟梅的地方,疏影橫斜,暗香浮動,空氣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我上下班的路上,在街角處有一株蠟梅,每次路過我都會為之駐足,深嗅幾口,仿佛獨享一段不為人知的艷遇。
不經(jīng)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梅花香自苦寒來。說的都是它。很有人生的哲理和禪意。梅,應(yīng)該是花中的哲人,花中的禪師,深諳生存之道。
只有它,才能獨占一個季節(jié)。
歷經(jīng)風刀霜劍,天寒地凍,它卻沒有戾氣和悍氣。它的花朵很小,好像不想驚動世人?;ò暌黄该?,猶如蜜蠟。仿佛它走過的日子,不是凜冽的嚴寒,而是溫柔和清甜。它應(yīng)該深懂以柔克剛之妙。真正的強大,都是深蘊于心的。
有幾種特別迷人的花香,我以為一是梔子,一是茉莉,還有一種,便是蠟梅。它們的香,都有一種難以置信的質(zhì)地。一種無力承受的好。蠟梅的香,縹緲,清澈,凝煉,而又幽遠。像是一種不可能的愛情。不可企及的美。
走過那株盛放的蠟梅樹,想起剛剛歷經(jīng)的這個春節(jié),我回老家看到的家人,親友,空蕩的城市,滿目的口罩,想到的是,同樣的日子,有人總能把它過好,如果你有過好的能力;有人總會把它過糟,如果,你只有敗壞的心力。
因為一場傳播性廣的病毒肺炎,我們傳統(tǒng)的過年方式被改變了。旅行和走親訪友的拜年被取消,我們度過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安靜的、幾乎是零度人際交往的春節(jié)。借此機會,正好沉頓自己,反思過往,書架上還有好多書等著被打開,網(wǎng)絡(luò)上也有好多電影等著被播放,除了關(guān)注事態(tài)發(fā)展,為消滅這場戰(zhàn)役盡心盡力貢奉自己的綿薄之力,還有很多方式可以讓自己過得很充實。
就像同樣是嚴冬,別的花樹都一片枯敗,只有蠟梅,還能綻放出香氛陣陣,幽渺深邃。它一定會陪伴我們,迎來春天。
這話很俗,卻是此時的我,走過蠟梅,所感受到的真意。
責任編輯? ?王小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