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紅宇

(三明學院閩臺書院與致用文化研究中心，福建 三明 365004)

甲午中日之戰(zhàn)的失敗宣告了晚清洋務運動的破產，從而進一步引發(fā)了眾多有識之士對中國之所以失敗、之所以挨打、之所以落后的思考。在此情況下，康有為、梁啟超、嚴復、張之洞等人都提出了變科舉、興學校、開民智、育人才的教育救國的改革要求，認識到改革的關鍵在于人才，人才的關鍵在于教育。陳寶琛也在此時提出“非興學育才無以相濟也”。晚清政府基于改革的壓力和緊迫性，采取了一系列的興學措施，特別是廢除科舉制度、要求各地設立新式中小學堂。新式學堂的創(chuàng)辦，對新式的師資提出了需求、也對師范教育提出了需求，“師范學堂為教育造端之地，關系至重”，“立學校須從小學始，尤須從師范始?！蔽覈鷰煼督逃谶@種情況下應運而生，而全閩師范學堂的創(chuàng)辦和早期發(fā)展亦直接源于這一時代要求。對時代要求的直接回應，從本質上反映了全閩師范學堂立足中小學教育需求、注重教學實踐能力訓練的師范教育精神和教育特征，并在此基礎上衍生出陶育新人的教育追求，對清末民初福建的教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一 全閩師范學堂的創(chuàng)辦及其早期發(fā)展

1903年(光緒二十九年)，有鑒于福州城內中小學師資的緊缺，為了回應社會對興辦師范教育的要求，閩浙總督陳仰祈和時任東文學堂總理陳寶琛商定，將東文學堂改為官立全閩師范學堂，以培養(yǎng)新式小學堂的師資為主；并于當年12月(農歷十月)正式開學，由陳寶琛任監(jiān)督。東文學堂成立于1898年，其前身為蒼霞精舍日本班，這二者的創(chuàng)辦都與當時的社會背景有直接關系。1896年林紓、任鳴珊等人在福州南臺蒼霞洲創(chuàng)辦蒼霞精舍，作為一所紳辦新式學堂，教學內容除漢文外，還開設了數(shù)學、英文、歷史、地理、時務等新式課程。蒼霞精舍的創(chuàng)辦促進了福建近代新學的發(fā)展，對當時的福建教育產生了較大的啟蒙作用。[1]經過了甲午之戰(zhàn)，中國自上而下地掀起了一股學習日本的熱潮，因而報考蒼霞精舍日文班的學生也越來越多。鑒于校舍不足，1898年日文班遷至福州文儒坊三官堂，并改名為福州東文學堂，顧名思義乃是以日本文化、日本學術為主要學習內容，學生畢業(yè)后也多是留學日本?？梢哉f，蒼霞精神和東文學堂的創(chuàng)辦、發(fā)展都有著深刻的時代烙印，這也為此后全閩師范學堂的密切反映時代需求的發(fā)展路徑奠定了基調。

1904年(光緒三十一年)1月，清政府頒布了《奏定學堂章程》，史稱“癸卯學制”，該學制對師范教育做出了詳細的規(guī)定，并相應頒布了《奏定初級師范學堂章程》《奏定優(yōu)級師范學堂章程》等與師范教育相關的制度。而此后全閩師范學堂也有了較大的發(fā)展。根據(jù)規(guī)定，被選入初級師范學習的學生原則上應當是高等小學堂畢業(yè)生，但此時福建省內小學堂畢業(yè)生較少，且1904年正月、1904年八月所招收的初級師范學堂學生的學制為三年，師資培養(yǎng)較為緩慢。與之相對的，則是當時發(fā)展迅速的小學堂對師資的需求日益迫切，初級師范學堂的辦學難以解決師資需求的“燃眉之急”。有鑒于此1905年(光緒三十一年)正月，學堂開設初級師范簡易科，以期較快地培養(yǎng)小學教習，盡快地滿足當下的師資需求。同一年，湖廣總督張之洞通令湖北各府開辦簡易師范學堂或師范講習所，以期盡快養(yǎng)成師資。此令一出，相當一部分省份亦參照湖北的師范教育辦學方法，先設簡易科、再招完全科。1906年，學部通令各省“應請迅將省城師范名額盡力推廣，至少設一年卒業(yè)之初級師范簡易科生五百人，以養(yǎng)成小學教習?！盵2]從開辦師范簡易科的實踐來看，全閩師范學堂無疑是走在全國前列，開風氣之先。這一舉措同時也較快地為當時福建的小學堂培養(yǎng)了許多合格的師資，促進了近代福建小學教育的發(fā)展。

1906年(光緒三十二年)，全閩師范學堂更名為福建師范學堂。(為便于行文，以下除特別注明，仍統(tǒng)稱全閩師范學堂。)同年，學部頒布了《優(yōu)級師范選科簡章》，規(guī)定各省應設優(yōu)級師范選科學堂一所。與此同時，隨著福建省內中學堂的數(shù)量日益增多，社會對中學師資需求日益增多，對開辦優(yōu)級師范學堂的呼聲也越來越高。因此，1907年(光緒三十三年)福建師范學堂增設了理化、博物和史地三門選科，并改名為福建優(yōu)級師范學堂，著手培養(yǎng)中學堂和初級師范學堂師資。此后，全閩師范學堂成為了清末高等師范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為福建省培養(yǎng)了許多中小學師資，特別是為當時的福建其他地區(qū)的初級師范(簡易科)、師范講習所培養(yǎng)了大量師資，同時也促進了清末福建其他地區(qū)師范教育的發(fā)展。

二 立足中小學教育需求的師范教育精神

甲午之后，基于對敗給“蕞爾小國”的反思以及在維新派的推動下，國民教育的重要性越來越受到滿清政府的正視，1898年康有為在《請開學校折》中將日本之所以能夠戰(zhàn)勝中國歸于教育的成功，“近者日本勝我，亦非其將相兵士能勝我也。其國遍設各學，才藝足用，實能勝我也?！盵3]特別是光緒皇帝明令各省督撫將郡城之書院改為中學堂、州縣之書院改為小學堂之后，一時間全國各地的新式學堂如雨后春筍般紛紛成立。但誠如梁啟超在《變法通議·論師范》中所提的那樣，這一時期的郡學、府學、縣學雖然名稱上改為中小學堂，但其師資仍然是原先傳統(tǒng)學校的教師，讓他們繼續(xù)擔任中小學校的教習，“是欲開民智而適以愚之，欲使民強而適以弱之也。”因此，通過開設師范學校，培養(yǎng)一批在知識結構和思想觀念上都符合新式教育要求的新教師，成為當時的共識，亦是當務之急，而這也成為新式教育能否取得預期發(fā)展的關鍵所在。陳寶琛十分重視師范教育，并且十分重視師范教育在中小學教育中的基礎地位。因此，全閩師范學堂從設立之初，就立足于面向中小學堂的教育實際，其培養(yǎng)要求、課程設置都是圍繞中小學教育的需求而展開，這充分體現(xiàn)了師范教育的本質精神。

陳寶琛的這一思想可以從當時的閩浙總督陳仰祈的《奏陳閩省設立師范學堂先后辦理情形恭折》中得到驗證：“造就高等學生，必先從小學、中學層延而上，庶幾各生學術整齊，教授管理方能劃一。然辦理中小學堂，又必須先培初級、優(yōu)級師范之才?！标悓氳”救艘苍诖撕蟮娜}師范學堂開學典禮上也提到：“吾閩數(shù)年后之學風方于諸生券之，誰謂皋比非事業(yè)耶？”可以說，全閩師范學堂的創(chuàng)辦和早期發(fā)展，都是直接建立在中小學教育的師資需求上的。

其一，全閩師范學堂的發(fā)展邏輯直接呼應了當時中小學堂發(fā)展要求。晚清末年，中國的半殖民地半封建性質日益加深，尤其是甲午、庚子以后，基于民族自強的內在需求，民眾對于改革教育、開啟民智的呼聲越來越高。陳寶琛提出：“國家之盛衰強弱，全視國民之智愚賢否。學堂固所以造就人才，然必先使人人知義理，人人知愛護國家，人人能自立，而后國民之資格始備，而人才亦出乎其中，故學堂必以小學為最急。”在認識到小學堂教育的重要性之后，其亦進一步認識到師資短缺對于當時福建小學教育的掣肘。因此在當時東文學堂已經取得不錯的教學成績的情況下，為了緩解福州、福建小學堂師資緊缺的現(xiàn)實問題，陳寶琛等人毅然將東文學堂改為全閩師范學堂，以培養(yǎng)小學師資。由于當時初級師范完成科的學制為4—5年，無法滿足即時的師資要求，為了能夠盡快地滿足這一需求，全閩師范學堂在1905年開設初級師范簡易科，以期速成培養(yǎng)小學師資。盡管是簡易科，全閩師范學堂同樣非常重視師資培養(yǎng)的質量，每周開設的課時同樣為36課時。其中教育科的課程達到12課時，占全部總課時的三分之一，從而使學員能夠在短期內掌握新式小學堂的教育教學方法，保障其能夠符合小學堂的教學需要。在此之后，全閩師范學堂開設的優(yōu)級師范選科等同樣體現(xiàn)了這樣一種基于中小學堂辦學需要、滿足中小學堂師資要求的師范教育精神。正如陳寶琛所言：“諸生今日來學師范，后來即為國家擔當教育責任?！笨梢哉f，全閩師范學堂本身也在踐行著“為國家擔當教育責任”的師范教育理念。

其二，全閩師范學堂的課程內容注意聯(lián)系中小學教育實際。全閩師范學堂根據(jù)《奏定學堂章程》的相關要求，開設了十五科科目。除了讀經修身課程以外，根據(jù)新式教育、培養(yǎng)新式人才的要求，當時的師范學堂還重視開設歷史、地理、博物等課程，課程體系較為多元，從而使師范學生在知識結構上能達到新式人才的要求。唯有符合新式人才規(guī)格的師資，才能夠擔當起培養(yǎng)新式人才的教育責任。除了重視教育學科，講授教育科學、教育管理等課程之外，全閩師范學堂還重視習字課程的教學。初級師范學堂的習字課程不僅在于教授學生楷書、行書、篆書的書法知識和技能，也十分關注師范生的教育教學實踐能力的培養(yǎng)，因此習字課程同時還教授習字的次序法則，以便師范生今后指導小學堂學生認字、寫字；并且還要求學生學習細字、黑板字等與小學課堂教學關系緊密的課程內容。在中國文學科的課程里，全閩師范學堂的教育同樣強調與中小學堂教育教學之間的關聯(lián)。中國文學課主要講讀文、作文和官話，當時的初級師范學堂學生和優(yōu)級師范學堂學生大多已經成年，并且不少學生經歷了傳統(tǒng)教育，有了相當?shù)淖x文、作文能力。而這一課程的開設考慮到師范生將來作為中小學堂的老師，其教學對象主要是兒童，因此在全閩師范學堂內中國文學的課程內容的程度既深且淺，不僅考慮到師范生本人的發(fā)展需求，同時考慮到其今后作為中小學老師的教學需求。

三 注重教學實踐能力培養(yǎng)的教育理念

清末師范學堂在辦學過程中十分重視教育學科在師范人才培養(yǎng)中的作用，將“講明教授管理之法”[4]作為師范生培養(yǎng)的一項要旨。因此如前述所述，無論是初級師范學堂完全科、簡易科，還是優(yōu)級師范學堂，教育科的課程都占到了相當大的比例。除講經修身課程外，以教育科目的課時最多，并且將教育實踐作為一個課程附于教育學科之中?！盀橛行囵B(yǎng)師范生的教育能力，清末師范教育倡辦者十分重視教育實習這一環(huán)節(jié)?！盵5]全閩師范學堂開辦之初，就充分考慮到了學生教育實踐的問題，僅僅在師范學堂成立三個月后就于1904年(光緒三十年)正月籌劃建設附屬小學堂，并于1905年二月正式成立附屬小學堂。在升為優(yōu)級師范學堂之后，便于1907年著手籌建附屬中學堂,并于1909年正式成立附屬中學堂。附屬中小學堂開辦體現(xiàn)了全閩師范學堂強調師范生的“實事授業(yè)”的教育理念，其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方便師范學生進行教育實習，而非紙上談兵。全閩師范學堂開辦期間，每一科的最后一個學年都有開設“教授次序法則”的課程。其不僅重視教育理論能力的培養(yǎng)，同時也重視教學實踐能力的培養(yǎng)，使師范學堂與其他學校區(qū)分開來。將實際教育教學實踐能力作為師范生培養(yǎng)的重點，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教師專業(yè)化的要求。這種立足于實踐能力培養(yǎng)的教育理念，恰恰是師范教育精神的有力體現(xiàn)。

我國歷來重視教師的言傳身教，宋代李覯曾言：“善之本在教，教之本在師?！苯處熉殬I(yè)的倫理學和示范性對教師提出了更高的道德修養(yǎng)要求。晚清政府在師范教育中將修身讀經課程列為必修科目，且課時比重最高，在貫徹“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教育宗旨、強調人倫道德教育重要性的同時，也有效地提高了師德培養(yǎng)在師范生教育過程中的地位。事實上，陳寶琛在擔任江西提督學政期間就充分認識到師德的重要性，認為“校官者，士之師也”，如果教員是“衰庸猥鄙夷之人”，便“不足以為士率”，教員的德行水平對于學生的發(fā)展、學校的興衰具有決定性的意義。[6]因此他要求全閩師范學堂的學生要“自治其性情，而后能治人之性情；自勵其志節(jié)，而后能勵人之志節(jié)?！奔纫獙W習倫理道德知識，更要躬行實踐，切實提升自己的品德修養(yǎng)，從而為實現(xiàn)今后作為教員的“其身正，不令而行”打下基礎。全閩師范學堂不僅重視師范學生道德修養(yǎng)的養(yǎng)成，也重視選擇優(yōu)秀的師資來校為學生講授相應的課程，在辦學實踐中貫徹言傳身教的師德教育理念，譬如延請學識淵博之人講授修身、讀經課程。而在重視引進優(yōu)師資的同時，全閩師范學堂還選派優(yōu)秀的學生前往北京學堂進修、日本師范學校留學，以期培養(yǎng)自己的優(yōu)秀人才，并使之成為學生的典范。

正是由于對教育教學實踐能力培養(yǎng)的重視，使得師范學堂的畢業(yè)生能夠快速地適應中小學堂的教育教學工作，全閩師范學堂的教育才能夠很快地取得預期的效果，有效緩解了當時福建省中小學堂的師資緊缺問題，并極大促進了當時福建地區(qū)的科教水平。時人論之：“三十年來，閩省內外南北仕學有名績者，大率先君所種植長養(yǎng)者也。”(《誥授光祿大夫晉贈太師特謚文忠太傅先府君行述》)

四 強調陶育新人的教育追求

“化民成俗，其必由學”?！秾W記》中的這句話作為全閩師范學堂的楹聯(lián)之一，既是陳寶琛對于師范教育根本目的的詮釋，同時也是其對于陶育新人的教育追求。師范教育的根本目的就是為中小學教育服務，并在當時的社會語境下，通過培養(yǎng)出來的中小學師資推而廣之，在更大層面上影響社會民眾、改變社會風氣，進而使社會的整體面貌得以改善。

全閩師范學堂在師范學員的去向上強調為教育服務，特別是直接為中小學堂的教育而服務。全閩師范學堂根據(jù)當時的學制要求，嚴格教育、管理學生，初級師范學堂、優(yōu)級師范學堂的淘汰率一度高達40%；同時對于那些成績合格，取得教員資格的學生，要求他們認真履行效力于本省或全國教育職業(yè)的義務?！爸翈煼懂厴I(yè)應盡義務為各國所同，蓋必如是而后教成，一人能得一人之用，教育乃能振興?！盵7]根據(jù)當時的學制要求，初級師范學堂的畢業(yè)生皆有充當小學教員的義務，其中官費畢業(yè)生完全科服務6年、簡易科服務3年；自費畢業(yè)生完全科服務3年、簡易科服務2年。優(yōu)級師范學堂畢業(yè)生的服務去向相對較多，主要包括充當中學堂教員和初級師范學堂教員，服務年限為6年。如果畢業(yè)生無故不盡義務或因事被撤銷憑照(包括未取得教員資格)，則要求畢業(yè)生償還學堂的相關費用。全閩師范學堂優(yōu)級師范學堂選科的畢業(yè)生大多回到原籍的中學堂或初級師范學堂任教；初級師范學堂的畢業(yè)生則大多充任小學堂教員，小部分升入優(yōu)級師范學堂；而初級師范簡易科的畢業(yè)生多由各縣選送，回原籍后不少學員都成為了小學堂的校長。全閩師范學堂在當時培養(yǎng)了一批優(yōu)秀的師資，涌現(xiàn)出了劉以鐘、鄧翠英等教育家和陳秉乾、王邦珍等學者；而且大部分學員在完成規(guī)定的服務年限后仍然繼續(xù)從事教育工作，“分別在省內外和南洋各地‘生根發(fā)芽’，為當?shù)亟逃聵I(yè)的發(fā)展作出了巨大貢獻 。”[8]

全閩師范學堂不僅看到了師范人才對于新式中小學堂的意義，也認識到了新式人才對于造就社會風氣的意義。盡管就教育目的和培養(yǎng)目標而言，全閩師范學堂同樣存在“以忠孝為敷教之本，以禮法為訓俗之方，以練習藝能為致用治生之具”的人才規(guī)格和人才素質不匹配的矛盾，但這一時期的“開民智”“鼓民力”“新民德”的教育已然“致力于人的精神培養(yǎng)與身體陶鑄，并致力于制度的重建?！盵9]陳寶琛所謂“興學育才”是有別于傳統(tǒng)的書院教育，興的是新式學校、育的是新式人才，因此全閩師范學堂的課程設置又必須有別于舊式書院，開設算學、理化、史地、教育學等講授西方近代科學知識的課程，西學的科目在課程設置中占到三分之二以上。通過全閩師范學堂培養(yǎng)出有知識的新式人才，并通過中小學堂的教育從而慢慢改變國民文化水平，并推動社會上的移風易俗，在當時具有救亡圖存的特殊意義。全閩師范學堂摒除過去“學而優(yōu)則仕”的精英教育思想，強調畢業(yè)生通過到新式中小學任教而參與到社會教育與制度重建的任務當中，而對于制度的重建，恰恰也是“化民成俗”的主要體現(xiàn)。 可以說，陶育新人的教育追求是全閩師范學堂在此后的長期沿革過程中如縷不絕的根本精神支撐所在。

五 全閩師范學堂對當代師范教育的啟示

在晚清福建的教育發(fā)展歷程中，全閩師范學堂往往為福建船政學堂所淹沒，其所培育的人才的數(shù)量和影響力都遠不及船政學堂，同時也落后于湖南、江蘇、浙江、廣東等地的師范教育，但其作為福建省第一所師范學堂和唯一一所高等師范學堂，為此后福建的教育發(fā)展提供了大量師資?？梢哉f，全閩師范學堂不僅是福建師范教育的開端，也為當時的福建培養(yǎng)了第一批具有現(xiàn)代意義的教師，為清末民初福建的中小學教育奠定了基礎，充分體現(xiàn)了師范教育的價值追求。事實上，福建不少高校的辦學歷史都可以追溯到全閩師范學堂。固然，“作為中國師范教育的萌芽階段……就其創(chuàng)辦動機而言，亦缺乏對師范教育特質的深入認識，而主要緣于現(xiàn)代教育的推行、急需相應的師資”，[10]但其積極回應中小學教育需求、強調教育教學實踐能力培養(yǎng)所體現(xiàn)的教育特征，仍然值得當前的師范教育學習。同時，全閩師范學堂“化民成俗”、陶育新人的教育追求，以教師影響學生，漸次發(fā)揮社會教化的作用，也是值得當前的師范教育借鑒的。

從師范教育的目的上來看，當前的師范教育(教師教育)雖然長期以來有著師范性與學術性的討論、有著教師專業(yè)化的討論，但從實踐上卻是逐步遠離中小學教育實際的。隨著《教師教育振興行動計劃(2018—2022年)》等政策的出臺，當前的師范教育應當進一步聚焦到培養(yǎng)中小學教師上，避免人才培養(yǎng)與中小學教育教學的實際需求相脫節(jié)，從而提高師范教育的針對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師范教育的針對性恰恰是其師范性的主要體現(xiàn)。從師范教育的內容上，也應該圍繞師范生人才素質的針對性，結合中小學教育的實際，在課程設置上提高教學技能課程的比重，進一步提升學生的教育教學實踐能力。正如胡耀邦總書記在1980年全國師范教育大會提出的那樣：“師范教育是非常重要的。它是教育事業(yè)中的‘工作母機’，是造就培養(yǎng)人才的基地?！睅煼督逃诮陙淼娜趸聦嵣蠈τ谥行W教育產生了不可逆的消極影響。

師范生教育應該把培養(yǎng)高質量的中小學教師作為第一目標，并且在教育教學過程中提升學生的職業(yè)認同感。當前的師范教育中，“存在著輕視教育教學理論在師范生培養(yǎng)過程中的意義和作用，也一定程度上忽視了對學生教育信念、教育理想以及職業(yè)規(guī)劃的教育，導致學生的對教師教育專業(yè)和教師職業(yè)的認同往往比較模糊?！盵11]面對中小學，尤其是鄉(xiāng)村中小學教師“下不去”“留不住”“教不好”的客觀現(xiàn)象，培養(yǎng)學生的善教、樂教的教育情懷應當成為當前師范生教育的重要內容之一。如果師范生沒有服務教育的理念和理念，那么師范教育的目標和追求也就無從談起。這可以說是當前鄉(xiāng)村學校教師緊缺的重要原因之一。鄉(xiāng)村教育是鄉(xiāng)村振興的重要部分，而鄉(xiāng)村教師則是鄉(xiāng)村教育的核心所在。從一定程度上來說，為中小學校、特別是鄉(xiāng)村中小學校培養(yǎng)師資，是培養(yǎng)學生、進而教化民眾的有效手段，也是陶育新人的旨趣所在。

此外，目前許多高校雖然有附屬中學、附屬小學，但并沒有直接的從屬關系，也并不直接服務于師范生的教育見習、實習活動，這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高校對師范生的教育教學實踐能力的培養(yǎng)?！伴_展高質量的教育實習和建立穩(wěn)定的大學與中小學合作關系,是保證師范生培養(yǎng)質量和確保其從事教師職業(yè)的關鍵因素?！盵12]誠然，隨著師范專業(yè)認證的漸次展開，培養(yǎng)師資的高校與中小學的聯(lián)系會日益密切，但從我國附屬中小學校設置的歷史和初衷來看，師范院校應當有隸屬的中小學校。這不僅可以作為師范生教育教學實踐能力培養(yǎng)的基地，同時也是師范院校開展基礎教育改革研究的重要基地。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教育是民族振興、社會進步的重要基石，是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事業(yè)。……在中華民族5000多年文明發(fā)展史上，英雄輩出，大師薈萃，都與一代又一代教師的辛勤耕耘是分不開的?！被仡櫲}師范學堂的早期發(fā)展，也應當對今天的師范教育有所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