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耀云
(東北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部,吉林 長春 130024)
C·賴特·米爾斯(Charles.Wright Mills,1916-1962)是美國著名社會學家,文化批判主義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社會沖突理論的傳承者,其代表作《權力新貴》《白領》《權力精英》(又稱“階層三部曲”)和《社會學的想象力》等在學界影響巨大。學者們對其“階層三部曲”的階層研究,特別是治學的方法論“社會學的想象力”和知識分子的使命尤為津津樂道,但是對其在《社會學的想象力》之“附錄:論治學之道”中強調的“學術檔案”思想給予的關注較少。米爾斯認為,建立學術檔案對于治學有重大的意義:能敏銳捕捉“邊緣思想”,始終保持內在精神世界的清醒,從而把握住自己的生命體驗,進而轉化為理性的學術生產和創(chuàng)造。米爾斯特別強調:“維護和更新一個學術檔案,就是把握住了自己的體驗”,[1](p213)“對此學術檔案的維護本身就是學術生產”。[1](p216)如何理解這兩句經典名句,如何徹底把握米爾斯的學術檔案思想,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意義。筆者認為,米爾斯的學術檔案不僅僅是日記和讀書筆記,更是一種“思想的云盤”,是各種觀點、視角和體驗創(chuàng)造性鄰接的開放平臺,是思想深層創(chuàng)生和建構的自由場域。學術檔案融核心認知與基本方法、學術激情與研究技巧于一體,其可操作性較強,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米爾斯認為,治學的一個有效辦法是建立自己的“學術檔案”。在他看來,這個學術檔案“用社會學家的話說,即記日記?!盵1](p212)這種日記的內容十分豐富,包括不同主題下個人的觀點、評論、摘錄、書目和課題概要,閱讀每一本有價值書的大量讀書筆記,以及生活體驗中的“邊緣思想”:異彩紛呈的思想,要么是日常生活的“副產品”,要么是無意間聽到的街談巷議的片段,甚或是夢中所得等。米爾斯非常注重研究工作與日常生活的體驗緊密結合,并且力圖使二者相輔相成、相得益彰。他說:“因為現(xiàn)代人在一生中獲得的個人體驗是如此之少,而作為原創(chuàng)性學術研究工作的源泉,這些體驗又顯得如此重要。我逐漸認識到,能夠信任自己的體驗同時又不盲從,這是一位成熟的治學者的標志?!盵1](p213)
在學術檔案的建立和維護的形式上,米爾斯稱,首先需要把上述內容豐富的奇怪日記賦予一個結構框架:捕捉體驗,整理得條理分明;讀書、體驗轉化為學術成果,即賦之以框架;“把所有這些條目根據(jù)研究項目,分類整理為包含各個分支的主學術檔案將會更好”。[1](p215)其次,在做學術研究時,需要不斷地反思和充實、調整、更新自己的學術檔案。更新學術檔案的重中之重是框架結構的調整與變換。因為研究的“主題會變換,有時候會很頻繁”,所以經常需要重組學術檔案的框架及分類。調整結構分類的過程往往能激發(fā)社會學的想象力,“一種新穎的分類常常是引致富有成果的進展的開始”。[1](p232)
普通的讀書筆記或日記,發(fā)揮的主要功能是記錄和回憶,而米爾斯的學術檔案不僅內容多樣豐富,而且根據(jù)研究的主題會不斷地更新、調整,重新建立框架和分類,看似不相連的內容經常能建立聯(lián)系,激發(fā)想象力和學術創(chuàng)造,達成“溫故而知新”的作用,這個“新”就是創(chuàng)新,就是學術生產,通過個人內在體驗的持續(xù)灌注和社會結構基本認知的自我更新賦予學術檔案以生命力。因為學術檔案的建立和維護既是對原初動態(tài)社會場景的重新激活,又是個人認知結構的動態(tài)接續(xù),最終在社會學想象力的運作下,現(xiàn)實和經驗提升為自主流轉、不斷創(chuàng)生的思想之流。所以,米爾斯的學術檔案不是被動的讀書筆記,而是主動的、有生命力的思想儲存的云盤。云盤是互聯(lián)網的存儲工具,與傳統(tǒng)的存儲工具不同之處在于可隨時隨地從云端進行數(shù)據(jù)的存儲和更新,同樣,米爾斯的學術檔案也具有在學術資料與理論研究之間進行自由切換和自我更新的特點。
與多數(shù)社會學家的筆記不同,米爾斯的學術檔案不僅包含個人體驗,而且所有學術檔案中的內容能夠根據(jù)研究主題的需要自由重組,使學術檔案具有活體的生命特征,這與米爾斯對人類是多樣性的社會本體認知相關。
首先,人類的多樣性是可理解的多樣性。與實證主義強調研究者的價值無涉相反,米爾斯秉承馬克斯·韋伯的理解社會學傳統(tǒng),強調對社會現(xiàn)象的觀察與解釋之外,還需要理解,才能抓住社會世界的意義結構。他說“人類的多樣性也包含著個體的多樣性”,[1](p143)“社會科學探討的是個人生活歷程、歷史和它們在社會結構中交織的問題。這三者是方向正確的人的研究的坐標點”。[1](p154)米爾斯認為個人的體驗、理解是“個人困擾”上升到“公共論題”的起點,并與宏觀社會結構是相互作用的過程。由于注重人的體驗與理解,米爾斯也非??粗貧v史心理學和社會心理學的運用,強調治學研究與日常生活緊密結合,個人精神體驗對學術檔案的持續(xù)灌注。
其次,人類的多樣性要求對社會的理解維度不是單一的,而是多重建構的。與實證社會學強調社會的客觀規(guī)律性,帕森斯追求放之四海皆準的“一般理論”,以及拉扎斯菲爾德只注重“科學規(guī)范方法”的“抽象經驗主義”不同,米爾斯認為人類的多樣性構成了人類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分別生活于其中的全部社會世界,也就是上文提到的個人生活歷程、歷史和社會是方向正確的人的研究的坐標點,所構成的三位一體的立體坐標系??梢詮娜矫鎭砝斫?,第一是歷史研究與歷史特殊論。米爾斯認為社會科學本身就是歷史學科,因為借助歷史研究能為洞察人類多樣性的本質提供更全面的研究視角,對照其他民族的歷史來表達自己,能夠避免有限環(huán)境的靜態(tài)或短期性研究的弊端。另外,人類的多樣性決定了歷史的特殊性。米爾斯認為“歷史命運”不是一個普遍性的歷史范疇,它無法解釋多樣的人類歷史社會。所以,米爾斯提出研究現(xiàn)代社會的最具包容性的社會結構單位是民族國家。[1](p170)第二是研究人類社會的多重建構性。建構主義強調社會世界是一個意義性構成的世界,社會現(xiàn)象本身是有意義的,這種意義需要的不僅是經驗觀察與理論整理,還需要意義詮釋,從而才能抓住社會世界的意義結構。正如丹尼爾·貝爾認為從不同的視角分析社會就有不同的社會結構,他把其研究方法稱作“中軸原理”,這種“中軸”是不斷變化的“旋轉著的中軸”。[2](p87-92)米爾斯稱“社會科學家以有序的方式來理解人類多樣性……同無序一樣,有序也是相對觀點而存在的”。雖然米爾斯認為多重理解、建構是前提,但他不贊同任意建構,這種理解的觀點“它必須足夠簡要,使得理解成為可能;又必須足夠的綜合,使我們在觀點中能包含多樣性的廣度和深度”。[1](p143-144)第三是研究方法的復雜性和綜合性,需要打破學科界限,利用社會學的想象力,實現(xiàn)各種研究觀點之間的自由轉換,從而實現(xiàn)思想的深層建構和研究領域的不斷更新,以及研究視域的不斷擴展??傊?,人類社會多樣性、歷史特殊性、多重建構性的特點,要求學術檔案的建立和維護最終應該超出單純的資料整理和搜集,從而發(fā)揮為一個思想自我創(chuàng)生的學術生命體。
最后,人類多樣性的理解是具有批判性、反思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批判性要求對人類社會要富有洞察力、辨別力、判斷力,時常保持一種質疑的態(tài)度,以及要對知識本身和人類追求不斷地進行回顧性的反思。米爾斯秉承馬克思主義批判哲學基本精神,他一方面強調知識的反思性:“以致沒有哪個我們所知的‘最基本的’心理學、‘本能’理論和‘基本的人性’的原則,能讓我們解釋極為多樣的人的類型和各個個人”。[1](p176)另一方面知識分子要具有批判性,為追求人類的理性和自由而采取行動,不僅“解釋世界”,還試圖“改變世界”。[3]米爾斯后期支持古巴革命并撰寫通俗易懂的小冊子《聽吧,洋基佬》《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的起源》等行為,不僅是闡釋者,更是行動者,“論及社會學的公共性和介入性,至今還似乎無人可出米爾斯之右”。[4]改變世界、創(chuàng)造世界是人類社會多樣性、建構性世界觀使然。米爾斯學術檔案的建立、維護以及學術生產整個過程,是實現(xiàn)他個人體驗到宏觀社會結構之間往返穿梭的中介,是人類多樣性有形的物質載體。
如果僅僅簡單地建立一個學術檔案,是很難達到米爾斯所說的上述效果的,因為很多人也在寫讀書筆記和日記。那么,如何才能實現(xiàn)學術檔案的完美效果呢?米爾斯重點強調的是對學術檔案的維護,他說:“維護和更新一個學術檔案,就是把握住了自己的體驗。”“對此學術檔案的維護本身就是學術生產”。從被動的學術檔案的建立到主動維護以及整個學術生產過程,正是米爾斯力圖向我們展示并值得我們深思和效仿的核心內容。
有形學術檔案的建立與維護似乎容易些,但是如何讓其具有靈魂,進行學術的生產和創(chuàng)造,并非一件容易的事。米爾斯提供給“學術檔案”的靈魂就是他的治學方法論——社會學的想象力。他說:“人們只有將個人的生活與社會的歷史兩者放到一起認識,才能真正地理解它們。”[1](p1)即人們需要一種能力,把個人的生活體驗放到社會、歷史中去認識。在宏觀與微觀、結構與行動、歷史與現(xiàn)實、各個學科之間以及不同時期不同類型人之間來回穿梭的心智品質。這種心智品質,就是社會學的想象力,是一種視角轉換的能力,即“從自己的視角切換到他人的視角,從政治學轉移到心理學,從對一個簡單家庭的考察轉到對世界上各個國家的預算進行綜合評估,從神學院轉換到軍事機構,從思考石油工業(yè)轉換到研究當代詩歌?!盵1](p5)
米爾斯社會學想象力的方法論,是建立在其對社會的本體認知之上的,米爾斯承認人類歷史的特殊性、復雜性,因此相應的研究范式也應具有批判性、建構性和人本主義特征。米爾斯反對帕森斯結構功能主義的宏大理論,也反對被方法局限的抽象經驗主義,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實用主義,他認為現(xiàn)在社會具有科層制氣質,“抽象經驗主義是其最合適的工具,宏大理論則彌補其理論的貧乏”,[1](p138)這與人類追求理性和自由的精神是背道而馳的。由于歷史特殊性和復雜性,研究中追求具有客觀規(guī)律的歷史性和系統(tǒng)性、“人與社會的本質”系統(tǒng)性理論以及類似“小群體”經驗研究的經驗主義,都容易遭到扭曲。所以,社會科學家應該像經典社會學家那樣,“在宏觀視角的思想和細節(jié)性的闡釋間不停地穿梭”。[1](p135)這也就打破學科邊界的限制,以社會學想象力的方式來重新建構各種事物之間的聯(lián)系,社會學想象力正在成為一種新的研究范式的需要。[1](p15)這種研究范式從研究的主題或問題開始,通過社會學想象力的運用實現(xiàn)多種研究方法或視角的深層對接與整合,正如米爾斯所言:“它要求我們選擇小規(guī)模的環(huán)境,但卻根據(jù)大規(guī)模的歷史結構進行研究,要求我們避免在學術部門隨意進行專業(yè)化,而是應根據(jù)不同的主題,而且首先是根據(jù)問題,來使我們的研究專業(yè)化,在此過程中,我們要利用將人看作歷史行動者所有研究所具有的視角、思想、材料和方法”。[1](p144)至此,米爾斯“完成了從個體到結構的跨越,這種跨越既是從方法論個體主義到整體主義的跨越”。[5]
人類社會的多樣性、特殊性和復雜性,才有了建構主義“社會學的想象力”方法論,才有了可任意建構思想云盤的學術檔案。如果說社會學的想象力為學術檔案提供了思想的靈魂,那么學術檔案就是社會學想象力實現(xiàn)的有形載體和場域。如何實現(xiàn)和培養(yǎng)這種視角轉換的心智品質,米爾斯給出了七條技術性的建議。[1](p230-236)這些具體的建議初看起來,是一種“智力游戲”,實際上并不是一些學者所說的“智力游戲”,[6]它是實現(xiàn)事物之間,各種研究視域之間和各種歷史體驗和認知結構之間建立深層關聯(lián)的方法技巧,更是一種對個人的思考激情到理性學術認知轉換的內在精神軌跡的深度捕獲和重新抓取。新的聯(lián)系方式建立或新視角轉換的成功,就是實現(xiàn)了學術的生產和創(chuàng)新。這種聯(lián)系不是矯揉造作的、拆解組合的游戲,而是要在視角轉換過程中充分地進行邏輯推理和論證。當然,很多人,包括米爾斯在內,都不會實現(xiàn)天衣無縫的轉換對接,這也是包括布洛維等學者批評米爾斯的一些研究存在著“邏輯跳躍”和“學術謬誤”等問題之所在。[7](p369)但是,這不足以說明此方法論一無是處,恰恰相反,它能夠幫助一些學者突破局限,進行學術的研究和創(chuàng)造。
社會是可建構的,作為社會主體的人不是被動的存在,而是能夠積極推動社會結構變遷的行動者,其中知識分子能起著非常關鍵的作用。從學術檔案的建立到學術生產,知識分子的使命為學術研究指明了方向和原則。米爾斯一直在尋找變革社會向理性和自由方向發(fā)展的力量,接連對美國新權貴勞工領袖、白領階層的失望和權力精英的憎惡之后,米爾斯把希望寄托在知識分子和獲得實質理性的大眾身上。[3][8]他認為不同時代的社會科學家們面對不同的主題,如今是一個所謂“現(xiàn)代”的尾聲階段,其社會追求的主題仍然是“理性和自由”。因為現(xiàn)代性的特點之一是理性化,然而發(fā)展的趨勢是“龐大的理性組織(簡言之即科層體制)確實增多了。但是就整體而言,個人的實質理性卻沒有增加”。[1](p182)在科層制、勞動分工和技術的控制下,人被異化了,成為機械人,至多是“快樂的機器人”,無自由可談。創(chuàng)造歷史的不是人民,而是少數(shù)精英,人民淪為被創(chuàng)造的工具。所以理性和自由才是公眾價值受到威脅并關注的主題,而不能對它漠不關心。對這種公眾主題的清晰闡述正是社會科學家的責任和使命:“社會科學的承諾在于重新闡述并澄清個性的危機與建構歷史的危機,以及在自由的個人生活和構建歷史的過程中理性所發(fā)揮的作用。社會科學的道德與政治承諾是自由與理性仍將是人們珍視的價值”。[1](p188)
以理性和自由為使命追求的社會科學家是能有所作為的。米爾斯很看重除了哲學王、國王的幕僚之外的第三種知識分子,即“在做自己研究、選擇自己的問題時保持獨立性,不過其研究要面向國王和‘公眾’”的獨立知識分子或公共知識分子。[1](p196)這些知識分子作為文科教育者,能夠將個人困擾轉換為公共論題,并通過社會學的想象力,促使公眾受教,增進理性,從而通過改變政府政策、社會運動以及革命等方式促進社會結構的變遷,避免人類陷入科層制的“鐵牢籠”中無法自拔。
米爾斯認為每個人都應該成為他自己的方法論者和理論家,并作為倡導社會學想象力的社會科學家身體力行?!懊谞査箯膩聿皇且粋€狹義上的學院式社會學家”,[9](p369)也許為了不被他本人深惡痛絕的科層體制所異化,米爾斯在生活上“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自己蓋房子,自己組裝和維修摩托車,自己做飯烘焙面包;在教育公眾增加理性時,不惜向乏味的學術文風開戰(zhàn),以“匠人精神”寫“社會學的詩”,[10]到古巴考察社會主義革命,并撰寫通俗易懂的“小冊子”,以及到電視上進行辯論等。這也使米爾斯在學術使命和方法論的指引下,確定了其治學的第一條原則,把研究工作和日常生活緊密結合起來,并善于把體驗構建到學術檔案中,從而進行學術的生產。之外,還有兩條原則值得一提,一是他認為作為一名社會科學家,要保持學術事業(yè)目標的明朗,不能為了申請項目或經費時才制定“計劃”,不能為渴望獲得某種地位而使自己的研究變得缺乏明晰性。一位從事實踐的社會科學家應當定期回顧“我的問題和計劃的進展”。二是學術表達上要克服“學術腔調”,務必使語言清楚、簡單,避免陷入“嚴重的文學危機”,反對那些“煞費苦心地炮制虛張聲勢的文章”和“臃腫浮夸,充滿大話的乏味文章”,并提出了八條箴言供同行參考。[1](p243-245)總之,知識分子的使命為學術檔案的維護及學術生產提供了倫理原則,也可以說“米爾斯的方法論思想的意義是雙重的,即學術性的和道德性的”。[11]也因此,一些學者(Denzin,1990;Grery,2009;趙立瑋,2016等)對米爾斯本人進行標簽式的“批判知識分子的批判”,因其“激進左派”的政治傾向,把其學術成果稱其為實現(xiàn)政治主張的“綱領”或“工具”,進而全盤否定其學術思想。①參見 Denzin,Norman K.1990.“Presidential Address on‘The Sociological Imagination’Revisited.”The Sociological Quarterly 31(1):1-22.Geary,Daniel.2009.Radical Ambition:C.Wright Mills,the left,and American Social Thought.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趙立瑋:《社會學的想象與想象的社會學——帕森斯、米爾斯社會學研究進路比較論要》,載《社會》2016年第6期。如果清楚米爾斯對人類社會的本體認知和方法論取向,就不難理解其學術使命,以及為人文社會科學方法論自覺做出的貢獻,所以上述的批評有些武斷。
綜上所述,米爾斯“學術檔案”的思想帶給我們的基本啟發(fā)是:自由精神和人文關懷是社會學研究的內在靈魂,這種精神表現(xiàn)為對個人體驗和宏觀社會結構之間的敏銳感知和精確洞察。學術檔案的建立和社會學想象力的運用使我們能夠重新拾取被現(xiàn)代社會戕害的自由精神和人文傳統(tǒng),從而重塑社會學研究者直面“社會本身”的理論勇氣和感知能力,“奠定一種既有經驗生命,又有精神傳統(tǒng)的總體科學”。[12]如今,我們面對紛繁復雜快速變遷、信息爆炸又碎片化的社會,存在著知識分子被科層化,學術研究壁壘化,學術成果呈現(xiàn)有數(shù)量無思想等現(xiàn)象,因而深度解讀米爾斯學術檔案思想能帶給我們諸多有價值的思考和討論空間。正如郭于華(2006)所言“以充滿智慧的心智品質承擔解釋、說明人類處境,啟示人的覺醒的責任……從平凡瑣屑中構建出大氣磅礴、從細語微言中發(fā)掘出洪鐘大呂,生產出有意義的知識……我們將超越米爾斯”。[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