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寶
天氣漸漸轉涼,只是一直陰著,沒有下雨,也沒有影響到畫展。
歐洲一個私人收藏家步入晚年,信上帝的他決意回報社會,將自己傾盡半生心血收集的畫作與展品環(huán)球展示。幸運地,輪到了我所處的城市。
美院畢業(yè)的我禁不住好奇心去做了志愿者,協(xié)助金發(fā)碧眼的保全人員維持秩序,兼職做翻譯之類的。并不是多難的工作,這也決定了它并不是很有趣。
直到我看到那只貓。
白天它待在人群外,毛發(fā)雪白沒有一絲雜色,那雙透亮的眼睛毫無波瀾。但是晚上它出現在展廳里,就不只是讓人注意到了。那只貓在夜色中優(yōu)雅地舔舐爪子,目光炯炯地盯著我,我的腦海中竟不自覺地浮現出一些異國文字。它轉身跑了起來——破壞展品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我一咬唇沒管那些文字追了上去。
它停在一幅畫前,所幸那幅畫并不出名,只是達·芬奇一個平庸的學生的習作?!斑鳌!蹦侵回堓p輕叫了一聲,看著那幅畫,眼里竟有些許眷戀。
它轉過身來看著我,我腦海里清晰地響起了聲音:
“Do you know this painting?”(你知道這幅畫嗎?)
是這只貓在問我知不知道這幅畫?它竟然在跟我說話?我不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是驚異抑或其他,鬼使神差地回復它:“也許吧,我不知道我是否了解它?!蓖蝗幌氲轿沂欠駪撚糜⒄Z,它竟用中文回復了我:“就像你平時如何告訴人們的,我想知道。”
不知怎么,今天晚上所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如此不通常理,我卻坦然接受了。“這幅畫創(chuàng)作于文藝復興時期,系達·芬奇的學生所繪,手法、用色、明暗很多方面都存在欠缺,但其作品依然有收藏的價值?!?/p>
那只貓露出些許悲傷的神色,伸出了一只爪子,我忍不住蹲下身子,握住它。很軟很柔的觸感……突然,我驚異地發(fā)現周圍的一切正在改變!昏沉的夜色慢慢變得明亮,寬敞的展廳變成有些狹窄的畫室,展品都消失了。眼前的人走來走去,一些人攤好畫布正準備作畫,一些人還在挑選顏料。
“這是巫術?”我對眼前的景象驚訝萬分,又帶著一絲激動與好奇?!翱赡苣銜l(fā)現一個震驚世界的秘密吧?!彼穆曇魩е唤z沉重。這時走過來一位老者,我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那披散著的長發(fā)與頜下垂著的長須,以及他轉過身來面對我時深邃又智慧的目光,竟然是達·芬奇!這里是達·芬奇的畫室!
眼前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帶著模糊的光邊,對啊,美好的舊時光。
有一個學生紅著臉舉手。“Im sorry,Sir. I dont have a canvas.”(對不起,先生。我沒有畫布。)我看得出那位學生的清貧,此刻他正告訴達·芬奇他沒有畫布。在自己敬愛的老師面前,這的確令人羞愧?!癘h,its not a big deal.”(哦,沒什么大不了。)達·芬奇露出寬容慈祥的微笑。
但是那個時期的畫家大都貧窮,達·芬奇四處翻找,最終遞給學生一幅畫作?!癑ust cover my painting with your colors.”(用你的顏色遮住我的畫。)達·芬奇爽朗地笑了。達·芬奇這樣一位偉大的畫家,竟讓學生蓋過自己的畫作重新作畫,只因為沒有畫布?那個時候畫布用兩次很正常,但誰能想到學生竟蓋了老師的畫。
我沒有忽略我身邊那只沉默的貓,它也出現在了畫室的記憶里,正四處走動,時不時被達·芬奇摸摸腦袋,儼然達·芬奇的愛寵。
隨著那個學生的每一次下筆,不敢置信逐漸充滿我的心,那不就是我們眼前的這幅畫?
“我懂了,你想讓我知道,那幅畫底下是達·芬奇的畫!”我語速越來越快,一種狂喜與震驚占據了我的腦子。它歪了歪腦袋,向我露出一個開心的表情。
眼前的場景瞬間消失,展廳不復明亮,但遠方露出一絲曙光,竟要天亮了。它如釋重負地搖搖尾巴,欲走的樣子?!澳愕降资鞘裁矗俊睒O度的好奇使我無禮地發(fā)問。它有點輕松地告訴我:“一只會一點巫術的活了很久的貓。”然后它就朝前方走去,每走一步身體便虛化一點,最后完全消失。
天一亮我就把這幅畫有兩層的事告訴了那個收藏家,遮遮掩掩支支吾吾用一個蹩腳的理由把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解釋了過去。當然,舉世震驚。第一層畫被剝去,收藏家很感激我,特意請我看了達·芬奇的那幅真跡。是一幅漂亮的風景畫。沒記錯的話,是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達·芬奇居所外的景色。
層層麥浪,樹樹花開,這是不是就是那只貓所懷念的?或者說它想找回的只是窩在達·芬奇懷里望著那個窗子的時光。瞇著眼睛打個盹,人已經逝去了,想找回那些景色,很辛苦吧。
(指導老師:劉劍)
編輯/胡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