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峽大學 湖北·宜昌 443002)
公安派產(chǎn)生于明代萬歷年間,大致自萬歷十七年袁宗道任職翰林院始,至萬歷三十八年袁宏道去世日漸式微。代表人物為“公安三袁”,即袁氏兄弟袁宗道,袁宏道和袁中道。公安派的文學思想在當時具有進步的意義,其“性靈說”則一掃晚明文壇的迂腐風氣,對后世文壇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
公安派的產(chǎn)生與興起大致有以下三個原因:萬歷時期政治狀況的影響、心學思潮的帶動以及當時文壇的復古之風。第一是萬歷時期的政治狀況不佳,明神宗怠于國事,自萬歷二十年后便不再上朝,導致朝政松散,貪污成風。在這樣的朝廷中,為官者只能選擇隨波逐流或遠離是非。公安派的袁中道和袁宏道在二者中選擇了清正廉潔,與政治中心保持一定距離。其二是心學思潮的帶動,心學作為程朱理學的反叛,追求個性解放,叛逆既定倫理。袁宏道成長的時代,正是李贄思想盛行的時期,公安派詩學核心的“獨抒性靈,不拘格套”的思想淵源正是李贄的童心說。其三是當時文壇的狀況——流派紛呈,爭訟不息,公安派的崛起,正是因反復古迂腐出現(xiàn)的。袁宏道在這樣的文學背景下,創(chuàng)造性的提出了“性靈說”。
在《敘小修詩》中,袁宏道首次提出“獨抒性靈,不拘格調(diào)”的文學主張?!靶造`”一詞并非是袁宏道的獨創(chuàng),劉勰的《文心雕龍》中稱“綜述性靈,敷寫物象”。但是只有公安派將“性靈”作為文學流派的中心思想,形成了當時獨樹一幟的文學理論。
性靈說即將性與靈相結合,要求詩人用靈氣為創(chuàng)作的真性情潤色。性靈說最重要的三個特質為“真”,“趣”與“奇”。“真”即為真情實感,如袁宏道在《庵中閱經(jīng)示諸開士》中道“我愿做書魚,死即藏經(jīng)埋”,只愿做在書籍中遨游的小蟲,不問世俗。再如《柳浪館》中的“鶴有累心猶被弛,梅無高韻也遭刪”二句,直抒胸臆,感嘆仙鶴、梅花這樣高潔的代表都會被排斥?!叭ぁ眲t為山水情趣,如《伯學齋中話舊感賦》:“相逢各自嘆秋姿,長憶春郊走馬時。細竹也來成老節(jié),稚松何意見霜皮。眼中幾度消寒水,鬢腳公然長禿髭。十五盛年看又過,不知難是蠟梅枝?!痹娙藢⒕拔锱c日常生活相結合,使山水詩文成為一幅風俗畫?!捌妗眲t是奇思妙想,如《采石蛾眉亭》:“空江石壁瘦鱗鱗,膩綠頹斑酣冶春。掃取山光為黛粉,盡教蕩子作仙人?!痹谏剿姰嬛杏成淞酥饔^的奇思妙想,這樣的詩歌也是一種反叛。
性靈說的淵源是李贄的童心說,但并非是對童心說的簡單重復,而是站在童心說的肩膀上展示出獨特的律動,更加強調(diào)主體主體情感的真性情與真靈氣。性靈說對后世文學產(chǎn)生的深遠影響,在當時也對后七子的迂腐復古弊端起到了關鍵的掃除作用,這種反叛精神也對后來公安派的式微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
公安派的衰微和其他文學派別的衰微原因大同小異及主觀因素和客觀因素,自袁宗道在萬歷十七年任職翰林始,至袁宏道與萬歷三十八年去世終,公安派如一顆流星,僅留存了二十余年。
公安派式微的主觀原因,可以從政治狀況和袁宏道的個人信仰兩方面分析。政治狀況方面,萬歷年間神宗不問政事,吏治腐敗,袁宏道為官京師后比做吳縣縣令時承受的痛苦更多。他清醒地認識到明朝命運的衰退,然而根本無力挽回,只能借詩吐露痛苦。如《顯靈宮集諸公以城市山林為韻》:“野花遮眼酒沾涕,塞耳愁聽新朝事;邸報束作一筐灰,朝衣典與栽花市。新詩日日千余言,詩中無一憂民字;旁人道我真聵聵,口不能答指山翠。自從老杜得詩名,憂君愛國成兒戲。言既無庸默不可,阮家那得不沉醉?眼底濃濃一杯春,慟于洛陽年少淚。”除了醉酒逃避,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借酒吐露對政事的無能為力。
而公安派式微的另一個主觀原因,是袁宏道本人對佛教的崇拜。由于在文學領域未得到支持,在政治上又無可奈何,袁宏道醉心于參禪論道,這是完全屬于他自己的精神世界。在這種情況下,袁宏道對學術思想的反省,引起了他行動上的退卻。
公安派式微的客觀原因,則是正統(tǒng)思想對“異端之學”的打擊。性靈說作為公安派的中心思想,脫胎于童心說,而心學正是反叛陳朱理學的先鋒。且在當時的儒學社會中,佛學和談禪被視為“異端之學”。于是在萬歷二十八年袁宗道去世之后,袁宏道與袁中道二人于萬歷二十九年得請告歸。在京師對“異端”的打擊之下,袁宏道選擇了隱退,公安派自此走上了下坡路。
總之,公安派的興起與式微都與性靈說有很大的關系。因為“獨抒性靈”的輕盈,公安派在晚明文學流派中獨樹一幟,成為了反對復古迂腐的中堅力量;同時也因其“不拘格套”的反叛精神,公安派在當時的社會壓力與政治腐敗下,始終無法騰飛,始終留存了無可奈何的嘆息。公安派存在的20余年,如一顆流星照亮了半邊天空,只可惜其衰也速。
公安派和其中心思想性靈說雖然存在時間不長,但對掃除后七子的復古弊端起到了關鍵作用,為之后的文學理論發(fā)展奠定了基礎。由此可見,公安派與性靈說的文學價值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