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馨之
(山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0)
侯馬市位于山西省南部,隸屬于山西臨汾市。東鄰曲沃,西連新絳,南接聞喜,北與襄汾隔汾河相望。侯馬,古稱新田,是春秋時期晉國的都城。戰(zhàn)國以降,歷代在此累有建置,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隸屬于曲沃縣,1973年經國務院批準分置為侯馬市。在侯馬,除了侯馬方言外,還有一些移民方言。老街位于侯馬市區(qū)西部的老城區(qū),是一個各地移民混居的地方,街上居住的多是山東和河南移民。在這里,形成了一種混合性方言,即老街話,它是一種融本地話、山東話和河南話為一體的“四不像”話語,主要通行在老街上的中青年口語中[1]67。本文主要討論老街話中的兒化現象。
兒化可以看作一種漢語形態(tài)上的曲折變化,它是利用卷舌的作用造成一種與原有語音形式相近的新形式,從而在原有意義的基礎上引申出新的意義或增添新的色彩[2]27。與北京話相比較,侯馬老街話的兒化詞的類別和功能都較為豐富[3]。
根據“兒”綴所附著成分的性質,可以把“兒”綴分為名詞性后綴、動詞性后綴、形容詞性后綴、量詞性后綴、代詞性后綴和副詞性后綴。
名詞性后綴,即“兒”綴附著在名詞之后,如“冰棍兒、小兩口兒、花瓣兒、油門兒、雙眼皮兒、竅門兒、小船兒、大伙兒、紅果兒、小腿兒、車輪兒、糖塊兒、藥罐兒、新郎官兒、眼珠兒、三輪兒、油壺兒、茶館兒”。
動詞性后綴,即“兒”綴附著在動詞之后,如“玩兒命、貪玩兒、好玩兒、顛兒(離開)”。
形容詞性后綴,即“兒”綴附著在形容詞之后,如“火兒、熱乎兒、破爛兒”?!皟骸本Y可以出現在形容詞性成分重疊式之后,相當于“地”,如“慢慢兒(走)”。形容詞重疊式的兒化只能作狀語,表示程度加重或者表示強調。但是,大部分形容詞重疊式在侯馬老街話中不兒化,如“快快的、白白的”,不能說成“快快兒、白白兒”。
在侯馬老街話中,最有特色的是“兒”綴附著在量詞、代詞、副詞之后,即“兒”綴分別為量詞性后綴、代詞性后綴、副詞性后綴?!皟骸本Y附著在量詞后的有“(一)份兒、(一)本兒、(一)塊兒、(一)條兒、(一)顆兒、(一)粒兒”;“兒”綴附著在代詞后的有“這點兒、多點兒、這份兒”;“兒”綴附著在副詞后的有“倍兒(好)、高點兒、低點兒、稍微來點兒、多點兒、少點兒、哪點兒”。
總的來說,老街話中兒化的分布范圍十分廣泛,但“兒”綴放在動詞、量詞、代詞、副詞性成分后構成的兒化詞并不多[4]56。筆者認為,這可能只是一種發(fā)音習慣,主要受同音兒化字或者是語言類推作用的影響,“兒”綴只是起到構詞的作用,幫助成詞,沒有具體的附著含義。
很多語素必須加“兒”才能成立,如“伴兒、果兒、棍兒、凳兒、袖兒、棗兒、院兒、膠水兒、光棍兒、胡同兒”。這類“兒”沒有任何語法意義,僅僅具有成詞的作用[5]27。
部分詞加上“兒”綴后,詞性會發(fā)生變化。例如:“兒”綴附著在動詞之后,原有的動詞會變成名詞,如“蓋—蓋兒、畫—畫兒、包—包兒”、“兒”綴附著在形容詞之后,原有的形容詞也會變成名詞,如“尖—尖兒、空—空兒、破爛—破爛兒”;“兒”綴附著在量詞之后,原有的量詞也會變成名詞,如“片—片兒、個—個兒”。
在老街話中,一些詞兒化后,其與原來的意義不一樣。例如,“白面”指的是谷物磨成的精細的面狀的粉;“白面兒”指的是毒品,學名叫作“海洛因”。
在老街話中,一些詞兒化后,表示小的含義,如“車兒、樹兒、鐵絲兒”。
在侯馬老街話中,一部分詞兒化后,表示細小、親切、輕松或喜愛的感情,如“小棗兒、金魚兒”。此外,還可以對某人的稱呼進行簡化,并加以兒化,表示與對方關系親近和對對方的喜愛,如“平兒、虎兒”。
侯馬老街話中,部分詞語本身含有輕蔑的詞義,但兒化的出現又使這些含輕蔑義的詞語表現出一種戲謔的、幸災樂禍的味道,如“敗家子兒”。
漢語史上曾經出現過破讀現象,即通過改變聲調來區(qū)別詞性,如“王—王(王天下)、雨—雨(天雨粟)”。兒化與破讀有很多類似之處,很多動詞、形容詞均可以通過兒化直接變成名詞,如“畫—畫兒、蓋—蓋兒、包—包兒;尖—尖兒”。這種方法和手段非常經濟,節(jié)約了語言材料,并且擴大了詞匯的功能與用法[6-7]。
從語音上看,兒化是某個字的兒化,但從詞匯含義上來看,兒化卻是整個詞的兒化。筆者認為,在研究兒化的詞匯含義及其社會文化內涵時,必須以整個詞為單位。例如:“時候兒”這個詞在老街話里是一個整體,不能拆分,因此,是整個詞的兒化。再如:“秦檜兒”,含義上已經不能再進行分化,兒化屬于整個詞。即使是語素可以分化的詞語,在分析兒化的詞義或者其修辭功用時,也應該把詞作為整體來看待,如“藥水兒、針鼻兒、白面兒”,而不能只看作“水、鼻、面”的兒化。
在實地調查過程中發(fā)現,對于多數兒化詞,老、中、青三代人的使用情況不一樣,有的詞語老一代使用較多,而中年和青年不使用;有的詞是中年一代使用較多,而老一代和青年一代不使用;有的是青年一代使用,老一代和中年一代不使用。這種情況的出現是由多方面的因素決定的。主要因素是近年來大力推廣普通話,青年一代受此影響較大,對方言的使用逐漸減少。
除了老、中、青三代人的差異外,在不同的人群中,兒化詞匯的使用也不一樣,這與個體認知習慣有很大關系。個體的認識習慣決定了兒化的使用情況,在侯馬老街上,說同一種方言的人,有的人較常使用兒化詞,有的人則不常使用兒化詞。此外,當一個人使用的兒化詞傳播擴散到某一個社會群體中并得到大家的認同之后,這樣一種認識方式與思維習慣就會內化成為語用規(guī)則,兒化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