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燦 鄭以墨

《玉臺畫史》是中國第一部專題記載女性畫家之史書，由清代女史學家湯漱玉撰寫。載入《玉臺畫史》的223位女性皆為有才之人，處于明清時期的女才人更是占到142人，究竟是何種原因使得這個時期的女才人數量達到高峰呢？接下來，筆者就她們當時所處的歷史環(huán)境、反傳統(tǒng)思想、生活與社會環(huán)境等因素進行分析。

一、反傳統(tǒng)思想

首先，明清時期是中國封建社會的衰落時期，資本主義萌芽的出現(xiàn)使得經濟活躍，導致政治、思想上的解放。比如，李贊的《答以女人學道為見短書》云：“謂男子之見盡長女子之見盡短，又豈可乎？”其肯定了人性的平等，主張女性要有獨立的自我意識，追求個性化的發(fā)展。再如，施閏章的《黃氏皆令小傳》并不只是突出黃媛介的才華，而是反復強調其才未害德，甚至具備德才兼?zhèn)涞钠返?。黃媛介嫁與丈夫后不久，其夫便因病辭世，滿身才華的黃媛介并沒有改嫁，反而開始鬻畫為生，養(yǎng)家糊口，由此可以看出，傳統(tǒng)的“女子無才便是德”并不成立。

再次，明代，個性解放啟蒙思潮的推動與陽明心學及李贄等人的反傳統(tǒng)思想促進了女性的才學與創(chuàng)作，使其空前繁榮。清代，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的女性數量也是前代不能企及的。婦女文獻學家胡文楷的《歷代婦女著作考》不僅收錄了明清女作家約3885人，還收錄各種體裁的作品集約4741部，另外還有合刻的集子54部、總集129部。雖說以上羅列的均為文學創(chuàng)作方面，但是也不乏女才人在繪畫領域大展身手。這點在湯漱玉的《玉臺畫史》中有所體現(xiàn)。其中，明代擅畫女子有104人，包括宮掖4人、名媛59人、姬侍9人、名妓32人;清代擅畫女子有72人，包括名媛43人、姬侍5人、名妓4人、別錄20人。由此可知，明清時期擅畫女子共為176人（未包括未納入者），在《玉臺畫史》中占將近四分之三。

從上面的資料來看，明清時期，女才人不論是在文學還是在繪畫上都占相當大的比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當時反傳統(tǒng)思想的影響。

二、女性的生活環(huán)境與社會環(huán)境

（一）女性的生活環(huán)境

從《玉臺畫史》中明清時期女才人的區(qū)域分布來看，她們大都分布于江浙一帶，地理位置特殊，經濟的發(fā)達、文化思想的進步為當時的女性提供了生活保障和良好的學習條件。從側面來講，江浙一帶的文學氣息與文化環(huán)境要比全國其他地區(qū)濃厚，逐漸趨于世俗化。比如，雖然明代流行“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但是一般文人在擇妻或與異性交往時會優(yōu)先選擇琴棋書畫精通的女性。這也就證明了當時的女子要具備良好的藝術修養(yǎng)。當時，名父之女與名士之妻大都會請先生到家里教女兒學習書畫，這些有名的閨閣才女家境殷實，經濟基礎較好，不用為柴米油鹽擔憂，不用飽受寒凍之苦。像仇英之女仇珠、戴進之女戴氏，其成長在翰墨飄香的家庭里，可從小接受良好的啟蒙教育與藝術修養(yǎng)，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培養(yǎng)琴棋書畫、誦詩風雅等事情上，甚至能飽覽大量家中收藏的書畫作品。比如，常州惲氏惲南田一族就以“惲女之畫”聞名于世，時人有稱：“畫家今日重南田，閨秀尤夸得祖?zhèn)??！?/p>

（二）女性的社會環(huán)境

社會環(huán)境方面，閨閣畫家除了與父兄、丈夫切磋才藝以外，還會請當地的先生來家里進行指點。比如，倪仁吉《凝香閣詩稿》記載：“承先大夫授書時甫十歲，益見視猶小男也?！?/p>

除此之外，還有像袁枚這樣的名士才子鼓勵女子創(chuàng)作，解放她們的思想。袁枚曾提出：“第目論者動謂詩文非女子所宜……其他三百篇《葛覃》《卷耳》，誰非女子之作？”由此可見，袁枚很重視女性文學創(chuàng)作。當時，像袁枚這樣的才子不僅廣收女弟子，與她們互相唱和、廣游四方，還會集會結社，“四方女士聞其名者，皆欽為漢之伏生、夏侯勝一流，故所到之處，皆斂衽扱地，以弟子禮見”。

另外，名妓畫家也會受到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這一點可以在文人士大夫與名妓的交往中體現(xiàn)出來。晚明開放與多元的文化氛圍以及享樂主義無疑帶動了妓業(yè)的繁盛和名妓的群起。晚明政治腐敗，一些博聞強識的才士之子并不能通過科舉之路來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大批文人士子不得志，以至于隱居山林或尋求其他方式解脫自己。這時，名妓的美色與才華便成了這些文人消遣娛樂的對象。這里的名妓可不似往日倚門賣笑的普通妓女，其才藝突出，具備個人魅力，甚至引領時代風騷。比如，明末清初詩人尤侗在余懷《板橋雜記》的序言中說：“今曼翁紙上有妓，而艮翁筆下故無妓也?！彼齻儾粌H可以成為文人士子的人生知己，還可以得到精神上的滿足與釋放。

這些名妓也會通過與文人的雅集結社來增進繪畫、書法詩文方面的見識，這也是名妓文化繁榮發(fā)展的一個重要條件。例如，以詩詞著稱的晚明名妓王微與士子茅元儀密切交往，陳繼儒《微道人生壙記》記載：“修微姓王，廣陵人。自幼有潔癖、山水癖、書癖。自傷七歲父見背，致飄落無所依，眉嫵間嘗有恨色。”由此可見，王微出身并不好，自小飄零，無所依靠，作為一代名妓，她在詩文書法方面的成就頗高，在與茅元儀、許譽卿、譚元春、汪汝謙等士子交往的過程中，其收益頗多，逐漸形成自己的詩文風格。再來看王微的品德，錢謙益《草衣道人王微傳》云：“潁川在諫垣，當政亂國危之日，多所建白，抗節(jié)罷免，修微有助焉?！逼滟澴u了王微的政治氣節(jié)。王微這樣的名妓不僅有才華，還有很好的品德，就連錢謙益這樣的大文人也會忍不住連連夸贊。還有一代名妓馬湘蘭，她有著極深的繪畫造詣，《蘭竹風姿圖》是其水墨畫代表作之一，項元汴留有隸書題跋“森森君子節(jié)，奕奕古人風”，這既是對馬湘蘭繪畫水平的贊揚，也是對其人品的稱贊。

所以，從文人與名妓的交往來看，當時的名妓會以優(yōu)秀才藝和良好品德吸引不得志的才子進行娛樂消遣，同時會在文學、繪畫上得到名士才子的指點傳授。

三、結語

《玉臺畫史》共載有223位女才人，而處于明清時期的女才人就占到142人，其大都分布于江浙一帶。江浙一帶地理位置特殊，經濟的發(fā)達、文化思想的進步為當時的女性提供了生活保障和良好的學習條件，受特定歷史環(huán)境、生活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和反傳統(tǒng)思想的潛移默化影響，她們的文學、繪畫創(chuàng)作可以達到一定高度，使得這個時期的女才人數量達到高峰。

（河北科技大學）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0年研究生創(chuàng)新資助項目（校級）“湯漱玉—《玉臺畫史》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作者簡介：王燦（1993—），女，河北保定人，碩士，研究方向：藝術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