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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晚(外一篇)

        2020-01-07 09:34:04甫躍輝
        天涯 2020年6期
        關鍵詞:飯團阿爸奶奶

        冬日清晨,我在灶房幫奶奶燒火。奶奶把煮得半熟的米裝入甑子,順手團了一個飯團遞給我。我接過飯團,小心翼翼塞進灶洞深處。有時候,塞進灶洞里的,不是飯團,是山藥、荸薺或者甘蔗。不管是什么,那飄出的香味一律是暖熱的。我喜歡半關火門,腦袋湊上去,從縫隙看紅紅的火苗熱鬧地舔著鍋底。甑子被水托得撲突撲突響……

        從灶房窗口望出去,后院的枇杷樹亭亭如蓋,花開花落,奶奶又老了一歲。

        奶奶從沒年輕過。從我記事起,奶奶就是奶奶,就是個老太太。那時候不會想到,歲月流變,老太太還會繼續(xù)變老,變成更老的老太太。

        漸漸的,家里不讓奶奶干農(nóng)活了。奶奶做好一日三餐后,要么上山割鐵籬笆回來,泡水、捶打、抽絲,最終擰成麻繩;要么上山摘野茶,背回來揉搓、烘焙、曬干。有時候,奶奶帶著貨物到街上去賣,也有時候是托村里人幫忙帶去街上。村里似乎沒人和奶奶一樣搓麻繩,和奶奶一樣上山摘野茶的老太太倒是有好幾位的——如今,她們是都已經(jīng)過世了。

        有一天,媽接管灶房,做了幾十年飯的奶奶下崗了。

        奶奶是有些不高興的吧?她覺得自己還不老呢,才七十多歲啊。吃飯了,我們喊奶奶,奶奶便來吃飯;吃完飯,她不用洗碗也不用打掃,回自己屋去了。我看她坐在自己屋前,垂著兩手,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不記得是哪一天開始,奶奶宣布不再和我們一塊兒吃飯了,她要自己做飯吃!她在屋前支起個小火爐。柴火和菜蔬,媽給她拿過去。但奶奶很快不滿足于此。她收下米,卻很少再要媽拿去的菜。需要菜了,她自己到菜地拿;需要柴火了,她要么自己到柴樓拿,要么到院外竹林里搜羅一些竹葉回來,偶爾還會和村里人買。媽知道后,說不用買啊,家里又不是沒柴。奶奶聽了,很快就忘掉了。再后來,她還托人到街上幫著買菜買針頭線腦。

        總會想起,奶奶蹲在院子里,瞇縫眼睛,俯身對準直冒濃煙的小火爐吹,再吹。慢騰騰的,濃煙少了,紅紅的火苗子竄出,映紅奶奶皺紋密布的臉。

        漸漸的,奶奶很少再到很遠的山里。先是不再去摘野茶了。再后來,她沒力氣搓麻繩了,只能搓細細的麻線。常聽她算賬,一根麻線幾分錢,一天能搓幾根麻線。又過兩年,是連麻線也搓不了了。麻線的原料鐵籬笆(劍麻)泡在龍?zhí)独?,這是奶奶費力從山里割回來的,泡爛后,要用一根木棍使勁兒捶打,然后抽出其中的絲絡來。這過程費力又麻煩,鐵籬笆分泌的漿液把奶奶的手都咬壞了。媽幾次和奶奶說,不要到龍?zhí)哆吶チ耍羲镌趺崔k呢?奶奶唯唯。又過些時日,仍有不少鐵籬笆泡在龍?zhí)独?,奶奶似乎忘記它們了?/p>

        奶奶記得的,只剩下挖藥一事。

        背個小籃子,籃子里放一把鐮刀,手里再攥一把小鋤頭,奶奶出門了。奶奶身后,自然有我尾隨著。我們就在附近的村子、田野、小山坡轉悠。小狗響鈴、隔夜找娘、泥山藥、雪山一枝蒿、放屁藤、倒提壺、攆山狗、臭靈丹、亞綠椿葉、九頭獅子……奶奶告訴我,這些中藥什么時候開花什么時候結果,花是怎樣的果是怎樣的,并讓我摸一摸葉子是怎樣的,待挖出根須,又讓我記住根是怎樣的。還會告訴我,這藥怎么吃,是不是還需要藥引子……藥挖回家,需要洗干凈了,切碎、晾曬??倳肫?,奶奶坐在院子里,用一把不怎么鋒利的菜刀切藥。切好的藥綠綠地鋪滿一簸箕,在陽光下散發(fā)著青澀的藥味兒。

        找奶奶看病的人越來越多了,看跌打損傷的,看頭疼腦熱的,還有看不孕不育的。據(jù)說,奶奶醫(yī)好過四五例不孕不育癥的。那些人均是到醫(yī)院不知道多少趟了,最后死馬當活馬醫(yī),這才找到奶奶。最夸張的,有個離得很遠的人開了小轎車來,接奶奶去給自己的老媽看病。奶奶去了一周,才被小轎車送回來。問奶奶醫(yī)好了?奶奶搖一搖頭,癌癥啊,晚期了,怎么醫(yī)得好?這大概是我唯一見到奶奶頹唐的時候。

        媽常常感嘆,奶奶是老來旺,早些年怎么就沒這么多人來看病呢?媽又埋怨奶奶,說你那么辛苦,要和對方說,一副藥多少錢??!奶奶咕噥,是啊,老有人不自覺。——奶奶給人看病抓藥,是從來不說價錢的,看完病拿好藥了,對方給多少收多少。不少人給個一塊兩塊,不少人只說聲麻煩了,一分錢不給。甚至于,有人拿了不少藥去治好病了,最后卻說,病是在別處看好的,奶奶的藥雖然不管用,但看在奶奶年紀大了,也夠辛苦的,多少還是要給幾塊錢的。奶奶對此挺惱火。盡管如此,下次,再下一次,奶奶仍然沒開口要錢。奶奶安慰自己,就當做好事吧!老天爺看著呢!

        經(jīng)年累月,藥香在大院子里靜靜地浮動著。

        我以為,日子會一直這么繼續(xù)下去。

        直到有一天,媽打電話告訴我,奶奶出問題了。說是村長帶人修路,修到我們家門口,不往下修了,奶奶和他們“講理”,回來后,說話就不對了。那時的村長,也是姓甫的。此后見到,我沒再喊過他一聲。但這又能怎樣呢?對奶奶來說于事無補。

        奶奶一直在自言自語,講過去的事,罵現(xiàn)在的人。仿佛很多過世多年的人就站在她跟前,仿佛很多周圍的人都要欺負她。和她說,不要怕,不要多想,沒人欺負你啊。她哪里聽得進去。她白天蜷在大院子邊睡覺,晚上就用刀子或者木棍敲板壁,砰砰砰!梆梆梆!當當當!夾雜著她的大聲叱罵,整個大院子熱鬧非凡。我住在奶奶樓上,喊她,不要敲了,快睡吧。哪里有什么用。第二天,她睡了一覺,醒過來又接著敲,敲一只銻盆,叮叮叮,叮叮叮叮。我跑過去說,奶奶,我?guī)湍闱冒?!奶奶仰起臉,露出小孩子一般歡喜的表情。我接過木棍,蹲下身子,敲啊敲啊敲,快速,用力。奶奶說,不要敲了不要敲了!我沒停下,繼續(xù)敲啊敲啊敲?!郏′R盆破了。我怔住了,奶奶伸出干瘦的手去摸銻盆,喃喃自語,哎呀,破了,我用了幾十年了。媽過來看了,責備我,好好的一只盆,你怎么給敲破了呢?我愧悔得無以言表,忙騎上摩托出門,沖到街上,想要再買一只一模一樣的銻盆。找遍幾條街,賣雜貨的人都說,沒那樣老式的盆了。我只好買回幾只塑料盆。

        我在奶奶屋里待到很晚。奶奶攥住我的手說,阿輝,你今晚和奶奶住吧。我沒說話。奶奶又說了一遍,我還是沒說話。奶奶屋里剛被媽整理好,又被她弄得又亂又臟。奶奶抬起頭,盯著我,又說一遍,我仍然沒說話。我明明知道,這是不對的!為什么就不能留下呢?!這真讓我對自己感到厭惡。那晚,我仰面躺在床上,睡不著。隔著薄薄的木樓板,聽得到奶奶在自言自語。小時候,我和奶奶睡一屋好多年,睡前我總要鬧騰許久,看墻上貼的報紙、明星年歷,看梳妝臺上玻璃罐里泡著的黃緬桂,纏著奶奶講故事……就這樣,我在奶奶的自言自語和虛幻的記憶中睡著了。第二天,起床后下樓,看到奶奶在大院子里切草藥。走到邊上看看,不過是路邊到處生長著的解放草(紫莖澤蘭)。綠綠的攤開來,散發(fā)出苦澀的氣息。我知道,不會有多少人再來找奶奶拿藥了。

        果真少有人來了。來的人聽說奶奶的狀況,感嘆幾聲,走了。但偶爾也有人繼續(xù)讓奶奶免費幫著捏胳膊捏腿,奶奶很高興。我們是有些不高興的,但也無可奈何。

        漸漸的,是再也沒人來了。

        漸漸的,奶奶的脾氣似乎溫和一些,絮絮地說些舊事,不時一陣大笑。

        家里蓋新房了。鄰居們搬出去了。大院子只剩下奶奶一個人了。年復一年,后院的枇杷樹花開花又落,奶奶九十多歲了。有人問她,您幾歲了?。克f,一百三十歲!

        每次回家,回去就問奶奶,想吃什么?我給你買。奶奶說,什么也不想吃。過會兒又說,去給我買一包蠟燭吧,還有打火機。這天,我買回幾瓶鵪鶉蛋罐頭,那是我小時候難得吃上的好東西。奶奶聽說有鵪鶉蛋,笑得瞇縫了眼。其時,奶奶正坐在她住的屋門邊,兩眼空空地望著大院子,雙手握一根竹棍,杵進腳前的塑料桶里攪拌。湯湯水水黃糊糊的,倒不怎么臭。我知道,那是奶奶自己的杰作。也知道,如果把這桶倒了,奶奶會罵人,且會搞出另一桶來。我站在桶邊,猶豫著要不要幫她倒掉,同時,一個一個剝了鵪鶉蛋遞給她,她騰出一只手來接了,將鵪鶉蛋塞進只剩下兩三顆牙齒的嘴里,另一只手仍然緊握竹棍攪啊攪。

        再吃一個?我又遞給奶奶一個。

        奶奶接了,沒吃,問我,你爸你媽有得吃嗎?我說有的有的,你放心吧。奶奶還是沒把鵪鶉蛋塞進嘴里,她目視大院子,笑瞇瞇地,絮絮地說起另一件過去的事兒。

        時值盛夏正午,陽光猛烈,大院子靜悄悄的?;膹U的水泥地上撒了一些曬干的草莖。我不確定,那是不是奶奶晾曬的草藥。水泥地邊上,一大叢綠綠的植物如火焰一般騰騰生長。那是奶奶好多年前種下的草藥。

        山風一吹,松樹搖晃著,樹冠碰撞樹冠,發(fā)出輕柔的疏落的聲音;遠處的松林則嗚咽著,濤聲似的,一陣緊似一陣。如果在北方,樹冠的積雪會簌簌撒落吧?電影里時常見到這樣的情景,生活里我是沒見過。施甸的冬天,除了大水河頭山、四大山這些高山頂上偶爾積雪,似乎再沒地方能見到雪。

        在滿山松樹的搖動里,大顆粒的藍色空氣散開,深吸一口,涼透心脾。

        “還記得去年嗎?我們也是這時候上山。”每年從背后山轉上水利科邊那條坡路,我和弟弟總這么說?!八啤弊匀皇枪芩模菚r候卻沒想到這一層,只是念來念去,將這三個字念成了一個地名。一座小院子,幾間白墻黑瓦的老房子,幾棵探出墻頭的老梨樹。院門長久關著,也不知道里面有沒有人。我們從水利科院前的小路穿過,左手邊是層層梯地,右手邊是一條水溝,水溝要等到端午前后才會有水,是用來灌溉稻田的。水溝邊多的是解放草(紫莖澤蘭)、羊粑粑花(白背楓)、鼠曲草等植物。鼠曲草頂著小黃花;羊粑粑花的花枝挺直,還沒怎么展開;解放草仍然綠著。還會碰到幾蓬黃果兒(覆盆子),攢著小骨朵兒,零星開著小白花,甚至會有一兩粒黃熟的。我和弟弟披拂左右的草棵,走到半山坡一處林地邊緣,褲子上鞋子上已經(jīng)扎滿細密的鬼針草或一團團蒼耳。

        這是一片開闊地。墳頭三三兩兩散落,匍匐纏絡著橢圓葉子的地石榴藤蔓。四處野草枯黃,稀疏地立著一棵一棵松樹,碗口粗細,四五米高。只算得松樹林里的孩童吧?我們喜歡這樣的松樹,爬起來不費勁,且松毛粗密油綠。那時候是常有守山人在山間巡查的,年前這幾天例外,守山人允許村民上山“拔松毛”——要把掉落的干松毛弄回家,我們說“抓松毛”或“刮松毛”,仿佛是在和土地爭搶;要把樹枝上綠著的松毛弄回家,我們說“拔松毛”,聽起來和拔雞毛沒什么兩樣,感覺有種硬生生的疼。

        然而我們是不在意松樹疼不疼的。

        在樹底下擺好背簍,上樹后據(jù)定一根粗大的枝丫,抓住一把松毛,朝下一擼,噌噌聲響,平添舒爽。而松樹疼得齔牙咧嘴。松毛一把一把朝樹下的背簍扔,不少沒能扔進背簍的,在背簍周圍的枯黃草地上鋪了綠綠一圈。

        有時我們也會停下勞作,不為別的,只為松毛上的蜜。

        我們問過大人,松毛蜜是怎么來的?也沒見有多少蜜蜂圍繞松樹飛舞啊。大人們給過什么答案?我記不得了??梢姡敵醪]解開我內(nèi)心的困惑。好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是松蚜產(chǎn)出的不可描述的東西,那時候不知道這些,見到松毛蜜,總是欣喜的。米粒大小的松毛蜜,一顆一顆裹覆附在松毛上,是針尖上頂著的透徹的甜。運氣好的時候,能碰上一大枝這樣的松毛,沉甸甸的甜,墜得枝頭塌下來。連樹底的草地上,都被甜澆上了一層亮色。將帶著蜜團的松毛拔下,綠綠的一大把握著,心中無限滿足,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甜都匯聚于此。一根一根吮,一次一次被甜擊中,也被松毛的青澀氣息擊中。

        現(xiàn)在想來,唇齒間仍然回泛著那樣的滋味。

        有時候,也會立在松枝間待一待。望著山下平坦的壩子,鵝黃淺綠,房舍儼然,阡陌縱橫,心中有說不出的舒適感。

        再不能耽擱了,吃完松毛蜜,我們加緊拔松毛。一棵拔得差不多了,又換一棵??纯床畈欢嗔?,趕緊將松毛裝進背簍,壓壓實,在頂上又塞進一些。

        我們看著太陽,下山朝村里走。村里許多人家的房舍正飄起炊煙。

        吃過早飯不久,媽又蒸出兩甑子米飯,是用來做粑粑的。做粑粑的米頗多講究,軟了不行硬了不行,淋過雨的更不行。記得有好幾年,離過年還有好一陣子,媽就在想,怎樣和別人家換回幾筒適合做粑粑的米。就是蒸米的火候,也是很有講究的,稍有差池,最后粑粑絲切出來,下鍋往水里一燙,往往會斷成幾截或爛成漿糊。

        米飯演進成粑粑,有兩條路徑,一是傳統(tǒng)的,用杵臼舂;一是現(xiàn)代的,用機器壓。在這個時代,傳統(tǒng)自然已經(jīng)不可避免地遠去。記憶里,家里舂粑粑不過兩三回。石臼笨重,常年放置在灶房門口的柱子邊,臼口深深,觸之溫潤冰涼。舂蠶豆丸子靠石臼,舂辣椒、草果靠石臼,如今舂粑粑還得靠石臼。石臼洗干凈,晾干,米飯一勺一勺填進臼口,杵棒每一提起,米飯們便伸出小手,拽住杵棒頭。杵棒比小時候的我還高,我舂了幾下,便覺虎口發(fā)麻。舂粑粑的主力,永遠是阿爸。杵棒在阿爸手里,一次次奮力拔起又重重搗下,沉悶的聲音在臼口內(nèi)部爆開,米飯慢慢糅合在一起,成為瓷白的一團。

        杵臼邊的空地,早已擺好幾張桌子,桌子像石臼一樣洗刷干凈了,又擦了豬油,太陽底下,油光可鑒。快速將飯團從杵棒頭上揪下,顧不得熱地團成一團,啪一聲,扔在桌上,早候著的幾個人撲上去,將飯團大卸幾塊,個個團在手中,緊揉慢搓,飯團在桌面上,騰騰冒著熱氣。不多時,人人額頭起了一層汗珠,手心燙得通紅,提起手掌來吹一吹,再從缽頭里挖一塊豬油,兩手抹一抹,繼續(xù)揉搓飯團。漸漸的,各人手中的飯團有了模樣。封上全部裂口,將腰身壓一壓,為過年準備的第一個“粑粑槌”總算大功告成。

        揉粑粑,阿爸仍是絕對主力。興許是阿爸做木活,手勁兒大吧?但也不僅如此,有些活兒,不單是靠力氣的,比如怎樣讓粑粑槌渾身團圞“天衣無縫”;比如怎樣在緊張的揉粑粑過程中,抽出時間來給我捏一個好看的小葫蘆——那小葫蘆,賽過立房子時從梁上扔下來讓人搶的,導致我久久舍不得吃。

        舂粑粑、揉粑粑的過程,總是充滿蒸騰的熱氣、有力的動作和鬧熱的聲音,這里面不僅有我們一家人,還有鄰居。鄰居是借了家里的杵臼,來舂自家的粑粑。放在這么多人中間比較,阿爸揉的粑粑槌,總是最漂亮的。

        這樣的記憶,已經(jīng)很渺茫了。

        不記得從哪一年開始,家里再沒舂過粑粑,而是將做好的米飯放在甑子里、盆里,用手推車拉到壓粑粑處。一路上都會碰到出門壓粑粑的村民,大家打著招呼,臉上滿是笑意。

        左近有好幾家壓粑粑的人家,我們到過山后、橫溝頭,最近幾年常去的是離很近的小學同學家,還有幾年去的是漢村寺。

        寺里場地寬敞,荒廢的場院雜草叢生。大人們在忙活,而我們一群小孩兒在大雄寶殿前的石階上玩耍,跑上石階,再從兩側的垂帶滑下。長長的石階垂帶,被無數(shù)個滑過的屁股打磨得油光锃亮。大雄寶殿的門敞開著,神壇上供奉的不是釋迦牟尼,而是觀音。菩薩慈眉善目,從黑暗之處注目著我們這些孩子和人間煙火。墻邊有柏樹,柏樹枝葉森森,鳥雀成群,嘰嘰喳喳鳴叫,更襯出人間的熱鬧。

        借了機器的力量,米飯從滾筒里源源不斷擠出,粗米線似的一根一根。后續(xù)的工程是差不多的,一樣的手心抹滿豬油,一樣的揉搓粑粑團……粑粑槌的模樣沒變,年節(jié)沒變,歡聲笑語沒變,杵臼已成歷史,而我們這些小孩一個個長大了。我也嘗試著加入揉粑粑槌的隊伍,但總沒法彌縫好粑粑槌上的罅隙,總是揉到最后,把粑粑槌交給阿爸,讓他幫忙收場。

        瓷白的粑粑槌擺放在堂屋茶幾上,不能吹風,也不能曬太陽,不然,會裂開幾個大口子??纯刺枌⒙?,幾縷余暉斜映在粑粑槌上。摸一摸,已經(jīng)涼透了,可以裝進籃子里了。

        籃子底,鋪著我們從山里拔回來的松毛。松毛散發(fā)著好聞的松脂味兒。擺進一個粑粑槌,邊上放一些松毛,再擺進一個粑粑槌,如此反復,確保粑粑槌和粑粑槌之間都有松毛隔著。這才能保證幾天后拿出來的粑粑槌不壞。

        裝滿粑粑槌的籃子擱在堂屋角落,大腹便便,等待著節(jié)日來臨。

        初二一早,爸媽起床殺雞,料理完畢后,鄭重地將粑粑槌從籃子里起出來,由阿爸主刀,將粑粑槌切成片,再切成絲。阿爸一邊切著,一邊點評今年的粑粑槌做得如何,米好不好,飯煮得軟了還是硬了,揉粑粑槌的力道夠不夠……有時會舉起一槌,說這是村里誰誰誰揉的,揉得不行;又舉起一槌,說這才是他揉的,看著就比前面那槌好。然后做了總結,別人幫我們?nèi)嗔撕脦组迟|量不過關的,我們卻幫別人揉了好幾槌質量上乘的。這筆生意,顯然失算了。然而阿爸不是生意人,來年揉粑粑的戰(zhàn)場上,別人依舊會幫著我們家揉上幾槌質量不過關的,而他照例會幫別人揉上好幾槌質量上乘的。

        此時,媽已經(jīng)用雞湯煮了一大鍋菜作為粑粑絲的澆頭,菜里有豬血腸、火腿肉、雞蛋、豌豆尖、白菜等等。鮮綠桃紅鵝黃,冒著熱氣,讓人想到漫山遍野正在到來的春天。

        此時,阿爸已經(jīng)切夠了粑粑絲,堆在盆里,整整齊齊,白白凈凈。

        我和弟弟都有些迫不及待。站在灶臺邊,眼瞅著媽抓一些粑粑絲進笊籬,問我們夠不夠,我們說不夠。又抓一些進去,問夠不夠,我們?nèi)哉f不夠……小時候是真能吃啊,肚子里像是有個無底洞。粑粑絲只用在熱水里蕩一蕩,便即柔軟了。盛在缽頭里,加上一大勺菜,再加上一小勺調(diào)料——調(diào)料是在醬油里加入辣椒、花椒、姜末、芫荽、蒜苗等制成。一大缽頭捧在碗里,白、綠、紅,鮮亮明艷,楚楚動人。

        不消多時,一大缽頭粑粑絲被我們吞咽殆盡,就連缽頭底的湯汁,都不會剩下。

        大年三十吃魚,大年初一吃湯圓,大年初二開始吃粑粑絲,吃了粑粑絲,這年才算是完整了。然后,初三、初四、初五……都會接著吃,一直吃到?jīng)]了粑粑絲或者沒了菜。只要還在吃粑粑絲,就感覺,這年還沒過盡,過年的歡愉還在持續(xù)。

        闔家圍爐夜話,是過年必備的節(jié)目。無論是過去的火塘,還是現(xiàn)在的電暖器,總離不開切成片的粑粑。白嫩瓷實的一片,烘烤不過幾分鐘,便呼呼地鼓起肚皮,爸媽連說,可以吃了可以吃了。而我總還要等一等,等到皮都烤脆了,才拿在手中顛來倒去吹一吹,一口咬下去,松脆的米香里,隱約還有一絲絲松脂香。

        漸漸的,粑粑槌表皮起了一層銅綠,再過幾天,就沒法吃了。

        爸媽加班加點,將粑粑槌切成絲。常常是在后院,爸媽坐個小板凳,面前各擺了砧板,斜著身子,鉚足勁兒,專心對付砧板上有些死皮賴臉的粑粑槌。歷經(jīng)時間錘煉的粑粑槌,修煉成了金剛不壞之軀,遇菜刀絲毫不為所動。阿爸又一次擔當起救火隊長的角色,一個個死硬派的粑粑槌,在他的刀下放棄了抵抗。

        在日漸暖和起來的太陽底下,粑粑絲晾曬在簸箕上,曬得卷曲起來。沒用了的松毛,也曬得失去了綠意,終有一天得進灶洞。

        以前以為,每年都會和弟弟上山拔松毛,走到水利科邊,每年還會重復那句話:“還記得去年嗎?我們也是這時候上山?!比欢?,如今我差不多快忘記這話了,想起來時,簡直恍如隔世。去年過年,媽還說,這幾年沒人上山拔松毛了,因為人們發(fā)現(xiàn),粑粑槌擺在屋里陰干或浸進水里,更能保存長久。

        不管怎樣,人們?nèi)匀灰荒暌荒隇闀r間的流逝和到來慶祝,仍然一年一年做粑粑槌吃粑粑絲。習俗是古老而恒久的,時間更是。

        甫躍輝,作家,現(xiàn)居上海。主要著作有《少年游》《安娜的火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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