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榴
(無錫市東林書院管理中心 江蘇 無錫 214002)
無錫市東林書院藏有一件明萬歷五年(1577年)五月十四日的敕命手卷,敕命是明、清皇帝詔令的一種,主要是贈予六品以下官員及其妻室爵位名號時所用。東林書院所藏此敕命為明萬歷皇帝升授翰林院修撰孫繼皋為儒林郎,封其妻曹氏為安人的誥敕文書。此敕命手卷為絹質(zhì),縱30厘米,橫200厘米,共有四部分組成。
孫繼皋(1550年-1610年),字以德,號柏潭,江蘇無錫人。孫繼皋為官清正,敢于直言。后因同僚被參劾受牽連,自此郁郁不得志,政治抱負難以施展。辭官后,晚年講學于東林書院。終年61歲。
第一部分為敕命文字,文字后加蓋紅色“敕命之寶”方印,后又有紅色“廣運之寶”方印,此寶作“以謹封識”之用。此“廣運之寶”方印與前面敕命文書及“敕命之寶”方印,為兩紙拼貼而成,拼貼處有豎排小字一行,為“□字七百五十八號”,猜測為此敕命文書的編號,類似于現(xiàn)在發(fā)行公文的發(fā)文字號。敕命原文如下(句讀為筆者所加):
奉天承運
皇帝敕曰朕纉承
祖宗洪業(yè)登選賢良,拔其高等,寘之詞垣,俾以經(jīng)術(shù)行能,侍從左右,委任匪輕,恩禮亦異爾。翰林院修撰孫繼皋英資雅度,敏識茂才,敷對大廷,褎然舉首,擢官史職,益務(wù)進修,文擅國華,行孚士望,?書載筆,向用方殷,茲當奏最,特授爾階儒林郎,錫之敕命,夫儒林昭代所重,不徒工著述而已,啟沃經(jīng)綸,胥取資焉。故非博古無以明先賢之業(yè),非通今無以識當時之務(wù),黽勉實學,以需大受,爾徃懋矣,毋替朕言。
敕曰:人臣績學奮庸,列著作之廷,?石室之秘,必有淑媛効助中壺,然后得以夙夜奉公,成其職業(yè)爾。翰林院修撰孫繼皋妻曹氏,毓秀宦閥,作逑儒英,孝養(yǎng)克竭,于庭闈敬,戒無違于夫子爾,夫服官禁近,休有華問,惟爾之賢,茲封爾為安人,有赫龍章式光象服。
萬歷五年五月十四日
此敕命文書第一部分,萬歷皇帝贊美孫繼皋“英資雅度”,即具有穎異的資質(zhì),高雅的度量,肯定了孫繼皋學識卓越,敏識茂才,給予其文章極高的評價,認為是“文擅國華”。按照明代慣例,一甲第一名進士(即狀元)授翰林院修撰,為從六品官,而文武官員均予對應(yīng)品級給授散階,每一品級分為初授、升授和加授三個層次。始為初授,三年初考稱職者得升授,六年再考稱職者得加授。從六品官初授承務(wù)郎,儒生出身者升授儒林郎,孫繼皋繼萬歷二年狀元及第后三年,也就是萬歷五年,參加考試,考績列為優(yōu)等“茲當奏最”,所以萬歷皇帝特授其儒林郎,并希望他繼續(xù)努力,“黽勉實學”。另外,萬歷皇帝高度贊美了孫繼皋妻曹氏的賢良淑德,并稱其為“淑媛”,稱贊曹氏盡心服侍,讓其丈夫?qū)O繼皋可無后顧之憂地盡心“成其職業(yè)”。因此,封曹氏為“安人”,并贈赫龍章式光象服?!鞍踩恕笔菑牧菲芳墝?yīng)的命婦稱謂①。
第二部分先是孫繼皋身著繡著鷺鷥的六品紅色文官服,頭戴官帽的畫像,旁有小字贊語,為右軍都督府提督操江掌府事魏國公門人徐宏基所書(句讀為筆者所加):
二十魁廷,四十觧組,抁疏叢言,其利惟溥,為國植孝,為國植慈,庇我善類,輔國本支,胡不調(diào)元,乃阻九列,胡不百年,尚□大耋,喪是典型,隕是棟梁,清操介守,久且益光,嗟嗟我?guī)煟艨杉?,箕尾揚輝,山川壯色。
右軍都督府提督操江掌府事魏國公門人徐宏基敬贊
徐宏基,也叫徐弘基,濠州鐘離永豐鄉(xiāng)(今安徽鳳陽東北)人,明朝軍事將領(lǐng)、魏國公。徐維志之子。徐宏基于萬歷二十三年七月繼承爵位。萬歷三十五年,協(xié)守南京兼領(lǐng)后軍都督府。萬歷三十七年四月,提督操江。天啟元年,稱疾辭任,加太子太保。明末崇禎十四年,再次鎮(zhèn)守南京,加太傅。謚莊武。徐文爵繼承其爵位。徐宏基從明萬歷二十三年(1595年)繼承爵位,他已經(jīng)是魏國公,而贊語中提到孫繼皋“二十魁廷,四十觧組”,“觧組”意為辭去官職,因此此贊語應(yīng)寫于孫繼皋辭官后。
第三部分為孫繼皋侄孫允恭撰,十一世孫其業(yè)所書《大宗伯柏潭公傳略》,由于本文篇幅有限,此處內(nèi)容將于另一篇文章單獨討論。
這部分內(nèi)容字數(shù)雖不算多,但言簡意賅,字里行間無不透露著對孫繼皋的崇拜和敬仰之意。文中提到孫繼皋從小就顯露出與眾不同的特質(zhì),飽讀詩書、才華橫溢,后狀元及第都是預料中事。此人雖然平時沉默寡言,但在朝廷上卻與平時截然不同,比如對當時的內(nèi)閣首輔張居正“奪情”事件,“三王并封”的國本之爭等,朝中大臣或“迎合上意”或求自保都不敢直諫,唯獨孫繼皋肯觸犯圣顏,直抒己見,始終堅持做人為官的原則,始終把國家社稷的興衰位于個人利益之上,甚至愿意為此結(jié)束自己的仕途。
第四部分為孫繼皋十世孫慶均及十世裔甥華翼綸所書寫的此道敕命的流傳經(jīng)過。孫慶均這篇后記寫于清光緒九年(1883年),他提到此先宗伯的誥敕軸已經(jīng)有將近三百年的歷史了。據(jù)說此誥敕軸曾一直掛于廳前,堂侄次山小時候以為是玩具,帶回家藏起來后,幾經(jīng)多地直到他逝世都未能記起,直到其長孫爾梅整理遺物,才發(fā)現(xiàn)此軸。先宗伯的畫像為畫工構(gòu)摹放于卷首。在咸豐庚申年間,本縣遭難,若不是此誥敕軸被帶走,恐已不復存在。
最后為其十世裔甥華翼綸所書的一道跋,其中提到柏潭公家祠里有小像一幅,旁邊還放有一頂紗帽,說是遺物,但是十分破舊,還有一個牙笏是完好的。后因戰(zhàn)事,城中各處起火,雖然帶了八十人救火,但只救得少宰第廳事,家祠和帽笏已不復存在。
孫繼皋才華橫溢、學識淵博,負雄才大略,一心報效朝廷,任人唯賢,待人真摯,常為同僚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直諫,不顧自身安危,不惜觸犯圣顏,最后郁悶不得志,落得辭官歸鄉(xiāng)的結(jié)局。但從另一方面來講,正因為孫繼皋辭官歸鄉(xiāng)后講學東林,不僅讓其遠離了官場的是是非非,而且其畢生學識也能夠得到傳播與弘揚,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之事了。此孫繼皋敕命手卷于1986年無錫市兩清辦公室撥交給東林書院入藏,現(xiàn)為東林書院的二級藏品。
【注釋】
①《明史·職官一》,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1736-173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