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 帥

一、河南家風家訓的歷史脈絡

(一)河南家風家訓的血脈

血脈在生物學上是指生物體在繁衍后代過程中基因信息的傳遞，河南家風家訓的血脈便是指家族成員在延續(xù)過程中“家風基因”的傳承。中國有著悠久文化底蘊，其歷史的發(fā)展從未間斷。河南地處黃河流域，很早就進入人類文明的進程中，促進了中原文明的產(chǎn)生。在人口遷徙的進程中，河南或者作為移民的出發(fā)地，或者作為移民的集散地，留下了特有的烙印，積淀了河南獨特的根親文化。家風家訓作為根親文化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聯(lián)系著家族的血脈，而河南家風家訓的血脈，不僅僅延續(xù)著河南人的血脈，也延續(xù)著由河南南遷的人的血脈，根本上是延續(xù)著華夏兒女的血脈。

家庭是社會的基本組成單位，中國傳統(tǒng)意義上的家，便是由兩代以上血緣關系所構成的家族。家族在延續(xù)的過程中，不僅僅是強調(diào)后繼有人，更重要的是家庭文化的傳承。家風家訓作為家庭文化的重要內(nèi)容，從文化角度顯示了家族的“基因”。在中華文明的發(fā)展進程中，中原地區(qū)曾向東南地區(qū)進行過三次大規(guī)模的士民南遷，其中后兩次南遷中，河南符號的作用無疑是顯著的。唐朝初期，河南人陳元光開發(fā)福建，由于突出的貢獻而被后世譽為“開漳圣王”。唐朝末年，河南人王審知經(jīng)營福建，使福建的經(jīng)濟社會得到了長足發(fā)展，這更加深了河南與福建的血脈聯(lián)系。

南遷不僅給南方帶去了先進的技術，也帶去了優(yōu)秀的家風家訓。史載陳元光為政“屯師不旋，墾土招徠，方數(shù)千里，無烽火之警，號稱樂土”[1]。王審知為政“寬猛酌中，德刑俱舉，孜孜惕惕，夙夜罔怠，戒以視聽，杜諸諂諛，堅執(zhí)紀綱，動無凝滯”[2]。在二人的先后治理下，漳州一帶的教育事業(yè)得到極大的發(fā)展，通過文化教育，民風開始變得淳樸厚重，這與陳元光、王審知重學的家風是分不開的，所以說，以河南為主體的唐代士人的兩次南遷活動，帶去了以河南為主體的家風家訓，對閩粵一帶家風家訓的影響無疑是深遠的。

(二)河南家風家訓的文脈

文明發(fā)展的進程即是文脈，河南家風家訓的文脈即指河南地區(qū)的家族在歷史長河中對自身家族文明的傳承和積淀。家族在延續(xù)的過程中，注重家風門風的建設，并將家風以文字的形式固定下來，將家族成員以牒譜聯(lián)系起來，使得家族的枝干脈絡清晰。河南的家風家訓，與家族的牒譜互為表里，牒譜的發(fā)展和完善伴隨著家風家訓的傳承，一同構成了河南家風家訓的文脈。在牒譜的主要內(nèi)容中，不僅有家族的起源、遷徙、發(fā)展，而且往往在牒譜開篇便闡述了家族的家訓，可以看出家風家訓在家族文明的傳承中所據(jù)有的重要地位。

河南地處中原文明的發(fā)源地，有著悠久的歷史文明，裴李崗文化、屈家?guī)X文化、龍山文化先后影響了河南文明發(fā)展的進程。儒家思想成為歷代封建王朝的主導思想后，儒家思想中的倫理道德在家庭文明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封建社會時期河南家風家訓的文脈，深受儒家禮教的影響，集中體現(xiàn)了維護封建禮制以及家法族規(guī)的思想，并使之外化于家族成員的日常生活，內(nèi)化于家族成員的內(nèi)心世界，成為指導家族成員行為習慣的規(guī)范。

近代以來，帝國主義列強通過鴉片戰(zhàn)爭撬開了中國的大門，資本主義思想伴隨著西方的商品涌入國內(nèi)，尤其是在西方的民主思想得到廣泛傳播后，浸潤著儒家思想的家風家訓開始遭到非議甚至是批判，尤其是對封建家庭社會中“三綱五常”的批判，進而上升到對忠孝的批判。新文化運動后期，家風中的孝道觀念被貼上了封建愚昧的標簽，成了人們口誅筆伐的對象，“個性解放”的思想沖擊著傳統(tǒng)的家風。新文化運動后，知識分子將家庭舊道德比喻為吃人的惡魔，一些思想開化的青年人群不僅僅再局限于書面的抨擊，而是以自身的行動向封建家庭倫理道德開刀，這使中國傳統(tǒng)的家庭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使存在于河南家庭觀念中的“孝悌”思想被烙上了封建專制的印記。隨著新思想影響的深入，家風觀念在人們的腦海中逐漸模糊，傳承家訓的行為逐漸趨于淡化，最終成為一種追思先祖的倫理行為。

二、河南家風家訓的價值內(nèi)涵

(一)河南名人家風家訓的優(yōu)良傳統(tǒng)

1.孫叔敖：以民為本，清廉奉公

孫叔敖是春秋期思人，即今天河南省信陽市淮濱縣期思鄉(xiāng)人，司馬遷在《史記》贊其為循吏之首。在孫叔敖的為政之道中，處處顯露著其以民為本、清廉奉公的家風。在古代對于官員的考核體系當中，廉潔始終是官員的第一條規(guī)范，廉政的思想深深地影響著孫叔敖的為政之道，他始終把廉潔意識擺在首要位置，并當作自己恪守的行為規(guī)范，處處從老百姓的利益出發(fā)。《韓非子·外儲說》中記載，孫叔敖為楚相時高風亮節(jié)，他平時出行“棧車牝馬”，吃的食物也僅僅是“糲餅菜羹，枯魚之膳”，以致“面有饑色”，更不注重穿衣打扮，穿著非常簡樸，僅是“冬羔裘，夏葛衣”[3]。孫叔敖不僅以清廉的風氣要求自己，還要求自己的屬下也要保持清廉的作風，一些不理解孫叔敖的做法的人向他提出了疑問，問他為什么不騎肥碩的馬匹，不穿華麗鮮艷的衣服，孫叔敖說：“吾聞：君子服美益恭，小人服美益倨，吾無德以堪之矣?！盵4]從中便可以看出，孫叔敖并沒將自己放在凌駕于百姓之上的位置上，而是與百姓站在一起。雖然孫叔敖居于高位，但是從來沒有想過為自己的家庭謀任何好處，而是在家庭生活中時刻不忘培養(yǎng)清廉的家風，他要求自己的家中“馬不秣粟，妻不衣帛”，所以孫叔敖并沒有在為官任上斂聚家財，也沒有給子孫留下一點值錢的東西，他去世后家庭便陷入了困境，為此有了“優(yōu)孟衣冠”的歷史典故。

2.司馬光：勤儉持家，不喜奢靡

司馬光是光州光山縣人，司馬光的家風家訓，從其所著的《訓儉示康》《訓子孫文》《溫公家訓》便突出反映出了司馬光勤儉持家、不喜奢靡的家訓家風。北宋中期，隨著政府休養(yǎng)生息、獎勵開荒政策的實施，在物質(zhì)財富充裕的同時，社會上逐漸形成了以奢侈浪費為榮、競相攀比的社會風氣，司馬光說：“近日士大夫家，酒非內(nèi)法，果肴非遠方珍異，食非多品，器皿非滿案，不敢會賓友。常數(shù)日營聚，然后敢發(fā)書。茍或不然，人爭非之，以為鄙吝，故不隨俗靡者，蓋鮮矣。”[5]對于“古人以儉為美德，今人乃以儉相詬病”[6]的不良風氣，司馬光表示了強烈的不滿。

為此，司馬光寫了《訓儉示康》這篇文章給其子司馬康。在這篇文章中，司馬光緊緊圍繞著“成由儉，敗由奢”這個古訓，在開篇之初就要求司馬康繼承勤儉持家、不喜奢靡的家風?！拔岜竞?，世以清白相承。吾性不喜華靡”[7]，便是司馬光家風的真實寫照，并希望后世子孫將勤儉持家、不喜奢靡的家風保持和傳承下去。在《訓子孫文》《溫公家訓》中，司馬光再次強調(diào)了勤儉與德行的關系，認為做長輩的沒有不想為后代謀福利的，但長輩留給后世子孫的不應該是財富，而是勤儉持家、不喜奢靡的優(yōu)良品德，以此來傳授子孫“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8]，“君子寡欲則不役于物，可以直道而行，君子多欲則貪慕富貴，枉道速禍”[9]的道理。

3.鄧穎超：嚴于律己，淡泊名利

鄧穎超，祖籍河南光山，她的身上不僅表現(xiàn)出作為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崇高品德，而且表現(xiàn)出了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在家風的培養(yǎng)上，留下了嚴于律己、淡泊名利的家風家訓。鄧穎超的一生，始終秉承著為人民服務的黨性原則，即使是身處領導崗位，也始終嚴格要求自己，她提出“我不坐專機，要買票乘民航班機，不要派很多人到機場迎送”有關出行的規(guī)定。作為黨和國家領導人，她年事已高，從作出的貢獻、職位匹配和工作需要而言，坐一次專機是合理要求，是可以享受的待遇，不算特殊，但她卻堅決拒絕了。對于親戚朋友，她決不讓親屬之事影響“大家”，決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給親戚帶來任何關于工作和生活上的好處。她在遺囑中還不忘強調(diào)這件事情，告訴大家周恩來在擔任國家總理的時候，就要求自己的親戚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取得黨組織和有關單位的特殊照顧，認為黨員要始終端正黨風。鄧穎超對于自己和親屬的嚴格要求，體現(xiàn)了一個國家領導人的嚴謹風范，為黨員干部尤其是領導干部如何對待子女、親屬作了示范。鄧穎超的家風家訓，樸素而又簡短，映照的是革命偉人的高風亮節(jié)，是可傳承、可弘揚，能夠照耀千秋萬代的不朽豐碑。

(二)河南家風家訓的價值凝練

河南家風家訓深受儒家文明的浸潤，既具備中華民族優(yōu)秀文化的歷史基因，又帶有鮮明的河南特色。從河南家訓來看，其共同特征是培養(yǎng)家族成員能夠具有忠孝、重學、和睦、勤儉的德行，這便決定了河南家訓的核心內(nèi)容是倫理道德規(guī)范。儒家思想的家庭理念就在于強調(diào)個人、家庭、社會、國家的整體聯(lián)系，這在儒家經(jīng)典書籍《大學》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xiàn)?！洞髮W》強調(diào)“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10]，把個人的發(fā)展融入家庭社會的發(fā)展中，從而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在封建社會，歷代王朝便以此來維護封建統(tǒng)治，這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儒家思想對于河南古代家風家訓的影響。

忠孝的家風觀念是儒家思想的核心觀念，在家風傳承過程中，家族往往把忠孝作為家風傳承的首要內(nèi)容。例如：河南楊氏家訓中有“忠：上而事君，下而交友，此心不虧，終能長久。孝：敬父如天，敬母如地，汝之子孫，亦復如是”[11]；河南付氏家訓有“為人修身莫忘本，百事首重養(yǎng)育恩，侍奉父母要孝敬，衣食起居應關心”[12]。這都反映出忠孝觀念在家風家訓中的重要地位。儒家思想當中的忠不僅僅包含了對于君王的“忠”，還包括朋友間的“忠”，親人之間的“忠”。儒家分別從不同的關系角度對“忠”進行了詮釋，也把“忠”提升為衡量君子的重要價值尺度?！靶ⅰ笔侨寮胰藗愃枷氲暮诵睦砟钪唬寮宜枷雽⑿┛醋鞯赖碌幕c，在政治生活和家庭生活中強調(diào)“孝”是個人應具備的最高品德，是貫穿家庭美德和社會道德的靈魂。

在家庭教育方面，尊師重教一向是儒家思想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培養(yǎng)良好的家庭學風也成為家風家訓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河南古代的不同時期、不同的社會階層都不同程度地重視家庭學風的養(yǎng)成。例如，司馬光說：“自古知愛子不知教，使至于危辱亂亡者，可勝數(shù)哉！夫愛之，當教之使成人。愛之而使陷于危辱亂亡，烏在其能愛子也？”[13]對于一些家庭溺愛孩子，不注重培養(yǎng)孩子的學習興趣，認為孩子只是年少貪玩長大以后自然就會學習的錯誤觀點，他用一些生動的比喻尖銳地批評道：“猶養(yǎng)惡木之萌芽，日俟其合抱而伐之，其用力顧不多哉？又如開籠放鳥而捕之，解韁放馬而逐之，曷若勿縱勿解之為易也！”[14]河南付氏家訓中也說：“從小引導求上進，年少壯志才成名?！盵15]

三、結語

進入新時代，在改革不斷深入的過程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顯得尤為重要，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重要內(nèi)容，反映出社會各階層對社會價值導向的期望。河南當代家風的價值導向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存在高度的契合，弘揚河南當代家風家訓的過程，就是在潛移默化中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它使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不僅再局限于理論、說教，而是通過生動活潑的故事加以豐富，促進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有機融入家庭，融入個人的行為習慣當中。